第30章 师父不准搞师徒恋了12(V章三合一)
◎寡妇思仙君,我呸!◎
满身煞气的齐璨回到自己的绝云巅后, 在踏往赵星辞瀑布旁的洞府的路上,一点点收敛那骇人的气息,又回到了平日里清冷的师父模样。
踏入洞府, 却看到柳溪如厚着脸皮蹲在自家师弟身旁,向他讨教靠雷灵力劈开木系术法的技巧。
而冰雪般清净的少年,盘腿坐于一方青石之上,眼睛都懒得睁开。
齐璨走过去, 捏住了柳溪如的脑袋拉开了些许。
“若是你能拿为难你师弟的心思, 多分点顿悟之上,也不至于此刻来缠着问你师弟了。”
听到自家师尊声音的赵星辞一下就睁开了眼, 哪里还有方才不想理师姐的无情模样“师尊!”
那双望向自己的猫眼, 晶亮晶亮的,哪里像傲娇不喜欢理人的小猫,分明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狗崽。
齐璨眸子不由得软和下来, 从纳戒里拿出掌门师兄给的琉璃樽放在了他手心“这是掌门赠予你的,说是你给咱们剑宗挣了面子回来。这灵宝温养神识倒是不错的。”
赵星辞接过来,却转手递给了柳溪如,眸中带了点歉意“师姐, 擂台之上多少有些下你面子了。此物应当给你才是。”
柳溪如当即欢天喜地接了过来, 输给师弟有啥关系,这温养神识的灵宝可是百里挑一的,要是输一次师弟就能拿个灵宝,她愿意天天输。
勾玉里的赵老头幽幽道“不愧是咱衔蝉族的小子啊,这对同门师姐谦逊有礼的形象立起来, 一下子不得挣下你师尊不少好感。”
看着自家大徒弟那副没骨气的财迷样, 齐璨嘴角抽了抽。
这真的是是修仙世家大族的孩子吗?这小时候得是受了多少苦。
衣袖忽然被轻轻扯了下, 齐璨垂眸看去, 看到了赵星辞漂亮小脸上的孺慕之色。
他小声道“师尊此番在众长老面前如此维护弟子,却是把五长老得罪恨了。”
齐璨摆摆手,无所谓地说:“不必在意,为师已经向掌门师兄讨了他二十年的禁足之罚。”
话落,齐璨蹲下身来,一字一句地同赵星辞说:“还记得师父之前说过的话吗?身为本座的弟子,若有人想害你,尽管打回去便是了,怕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为师得罪的人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两个了”齐璨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补了句。
就原身那孤高冷傲,看不进除了剑的任何东西的性子,得罪死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听得一旁抱着琉璃樽仔细摩挲的柳溪如一下子笑出声来。
然后,七年未曾使用过的禁言咒再次降临到了柳溪如脑门上。
齐璨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起身,拂去衣摆的褶皱“这些时日安心修炼,若是可以的话大可闭关冲击金丹了。”
“三年后,按照惯例,为师就该带你们入凡世历练了。”
赵星辞抬头看向背光而立的师父“凡世历练?”
上一世他从未听说过云天剑宗有这规矩,他一直以为身为云天剑宗的修士,只有不断的杀戮夺宝才是主要的修习历练任务。
齐璨抽出他腰间的破世剑,仔细擦拭着,一边回应着小徒弟的疑惑“此乃云天剑宗的惯例,剑修当入凡世,观红尘,斩不平。”
这也是破世剑入世所在了。
当天夜里,在洞府之中闭关的齐璨忽然想起来前些时日那两个洒扫弟子跟自己提过,今夜是山下的灯会夜,他俩想下山瞧瞧,齐璨就准许了。
托着下巴思索好一会,齐璨下了绝云巅,她到了柳溪如的居所前看了看,却发现没有人,也不知道这野猴儿又跑哪去了。
七年里闭关的时候,齐璨就发现柳溪如这家伙坐不住,时常便偷溜下山去玩耍。以往她还在柳家的时候,她爹天天动不动就棍棒伺候她,这孩子哪里还敢跑出去玩。
到了云天剑宗,发现师父不怎么管教她之后,柳溪如不免有些放飞自我了。
不过秉着教导徒弟要劳逸结合的齐璨,七年间对跑出去玩的柳溪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这孩子还是知道修炼才是最重要之事的,也不会落下修为。
想来这柳溪如早早便知道灯会,只怕是典仪一结束就跑下山玩去了。
然而,齐璨以为尽情玩耍的柳溪如......
满月高高悬挂于夜幕之上,不时可听见少女的惊叫。
“师......师兄。”浑身没了半点力气,腰肢发软的柳溪如倚靠在宋观南怀中,气若游丝地要叫停。
宋观南的声线温柔而低沉“师妹,这便受不住了吗?”
柳溪如板着个俏脸,气恼地把惑心剑往那竹节上一扔“谁砍竹子砍了七百余根还能受的住啊?!我又不是那皮糙肉厚的体修!”
宋观南倒是好脾气地拿过自己的轩竹剑“剑修,不可急躁才是。”
柳溪如哪里知道,明明是求解如何破除木系克制雷灵力的道法,结果到了这竹林里,宋观南这个魔鬼要她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把这片竹林砍光。
她足足砍了两个时辰!灵力都荡然一空了!才砍完这整整七百六十九根竹子!
而且也不知道宋观南师兄是干了什么,还是用自己的灵气温养了多年的缘故,平日里削起玄铁来都轻轻松松的惑心剑,居然要靠磨的,才能把一根竹子磨断。
宋观南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一根新催生出来的竹子顶端,晚风拂过他的俊脸。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妹,待到你能一剑破开我这灵竹,便是你领悟赵师弟那一招的时候了。”
而绝云巅的山间,却是一片祥和景致。
齐璨又漫着步子游荡到了赵星辞的木屋前,抬眼便看到了窗户透出暖融融的光线,显然屋中的人是还忙着修炼,竟是连灵灯都忘了熄灭。
一身玄衣,看起来要与这无边夜色融为一体的齐璨曲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扣了扣门扉。
下一秒,门应声开了。
感受到师尊灵压的赵星辞直接从修炼沉思中醒过来,闪过来开门了。
月辉温柔地笼着玉尘剑尊如玉皎洁的面颊,柳眉似是上好的画师用墨笔细细勾勒出来的一般,纯澈的墨瞳落在一双弧度冷冽的凤眼之中,宛如泡在清水里的石头。
干净却没什么情愫波动。
望着就令人感到无端端的距离感和漠然。
就像那天边的满月,不可触碰,触即生寒。
赵星辞敛去眸中所有的情绪,行了个弟子礼“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齐璨却是牵起了面前才到她肩膀处的少年的手,温声道“陪师尊下山看看罢。”
这话惊得赵星辞猛地抬头去看师父的神情,却只看到了那难得披散下来的一头青丝,垂落到腰间,沐浴着温和的月辉。
传送阵法对于大能修士而言,不过是花点灵力的事情。
一眨眼的功夫,师徒二人便到了山下的凡人城镇。
齐璨走在前面,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头发没有束好就出门了,停下了走进灯会的步子。
完蛋了,衣冠不整的,怕不是要毁了玉尘剑尊的高岭之花形象。
她也没有往纳戒里放头饰衣物的习惯。
跟在师尊身后的赵星辞看到师尊停了下来,有些不明就里,不由得问道“师尊,怎么了?”
然后他就看到素来如绝云巅冰雪那样冷淡的少女,转过来,白净的脸上似乎显出些无措的意味来。
耳畔是师尊干净平淡的嗓音“为师,未曾束发....”
赵星辞睁着一双猫眼,将齐璨那微不可察带了点懊恼之意的神态尽收眼底,轻轻地笑了起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往前伸了伸,便捧起了一条白玉发带,神情柔和地说:“师尊来,徒儿为您挽发便是。”
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收了那一身威压和煞气,哪还有平日肃杀嗜血的阎罗模样,蹲在了自家徒儿面前,乖顺恬静的很。
绸缎般的青丝就像流水一样,淌过赵星辞的指缝间,他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秀发,一时间有些出神了。
直到师尊轻轻地问道“星辞,好了吗?”
“好了!”赵星辞倏地缓过神来,手上利落地用发带盘好发辫,别在了少女那纤细的脖颈之后。
玄色衣领间显露的那一小片肌肤,冷白皎洁,泛着瓷器的白。
烫得赵星辞一下子移开目光来,不敢再看。
盘着发辫的少女起身,没像平日里一样把头发束得一丝不苟,额间落下几缕碎发,加上那满身的清冷气度,倒真真有了几分凡人界世家天真贵女的模样。
“走罢。”头发被徒儿打理好的齐璨眸子里浮现出几分笑意,重新牵起赵星辞直奔那灯会市集而去。
被拉着往前走的赵星辞看向传说中不近人情的玉尘剑尊,此刻就像普通的人间少女一样,沾了点烟火气,更是好看了。
师尊,终于像个人了。
只怕这句话若是让齐璨听见了,指不定以为这徒弟暗戳戳骂自己不是人呢。
灯会市集倒是热闹极了,姑娘家的脂粉香气漂浮在空气中,闻着就让人身心愉悦,耳边都是小摊贩们豪气热情的叫卖声,仔细听还能听见姑娘们发冠配饰敲击的金玉声。
声声悦耳。
青石铺就的街道两侧都挂着各式花灯,散发着灯火独有的暖光。
齐璨停在了一个门庭冷落的花灯摊贩前,摊主是个年迈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到终于有客人来了,不由得笑着去招呼“小姑娘,买花灯不?”
这老太太应当是上了年纪,笑起来时那没了牙齿的嘴,若是让孩童看见,说不定得吓着人。
难怪都没人到她这买,不过这花灯做的是真不错。
慢下步子来的齐璨走了过去,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绢面花灯,有小兔子样式的,还有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样式的,应有尽有。
“星辞,你想要哪个?”齐璨侧过头去问他。
赵星辞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盏金光灿灿,锦鲤样式的花灯上。
不愧是猫猫。
注意到他在看哪盏花灯的齐璨哑然失笑,便指了那盏“就那盏吧。”
被看破心思的赵星辞差点就想反驳,胡乱指一盏了。
付过银钱后,齐璨将锦鲤花灯的杆子仔细地放到了赵星辞的手心里,顺带着摸了摸他的头“喜欢吗?”
一动不动盯着栩栩如生的锦鲤灯的赵星辞,猫眼映照着花灯的光,熠熠生辉。
“喜欢!”
“想吃些什么?”齐璨笑着问他。
朦胧的光影间,赵星辞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未曾上云天剑宗,还没有被师尊收为亲传弟子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长阳镇的一家农户的孩子,名为赵狗儿,说是贱名好养活。
其实也是他命贱,受了那般磋磨还是死不了。
平日里烧火砍柴挑水,都是交由他一个几岁的孩子干,干不下来便会迎来那个农家夫妇的毒打。
他没有流落到那户人家以前的记忆,只是隐约记得爹和娘应该是为了护着他逃出生天,不知死在了何处。
其实他试过出逃,但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就被那家人的小儿子发现了,自此入夜他就会像被拴在村口的那条狗一样,拴在牛棚旁的树桩上。
“想什么呢?想得都出神了。”齐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赵星辞默默地勾住了齐璨的手,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些许“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师父,我想吃糖葫芦了。”
他也去过市集的,虽然是那家人的小儿子闹着说要牵着狗狗去逛市集,他才有被带去的机会。
还记得市集上有个白发老爷爷拿着个稻草木桩,上面扎满了糖葫芦,就跟开了花似的好看极了。
农户家的小儿子拿着串糖葫芦,骑在他爹头上,喜笑颜开。
彼时的他,到底是个孩子,也是会眼馋的。
但兴许是他盯那串糖葫芦盯得太久了,本性恶劣的农户子,假惺惺地将糖葫芦伸到了他眼前。
“狗儿,想吃呀?”
他馋得干咽了两下,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想要接过来,以为这黑心肝的坏家伙会给他吃。
随之而来的就是带着劲风的宽厚一掌,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打得他眼冒金星,狠狠地撞上了墙壁。
额角磕在墙上,蹭破了皮,血滴滴答答地淌了满脸。
胸腔里血气上涌,激得他口中吐出点血来。
那个身材壮实,面相黝黑凶恶的男人凶神恶煞地说道“不过是我家养的一条狗,还想抢我宝贝儿子的吃食?”
就在赵星辞几乎要陷入那梦魇之时,一串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的糖葫芦被一只纤细的手送到了他眼前。
“买好了。”
师父依旧是那黑得和夜幕一样的打扮,但兴许是有些不同了,她的身后就是灯火通明的灯会。
赵星辞拿过了那串糖葫芦,放在嘴边轻咬下一颗。
山楂的酸裹挟着糖衣的甜,恰似他此刻的心情一样酸涩复杂。
他不是赵狗儿,他是玉尘剑尊座下的亲传弟子——赵星辞。
听到街角好像有敲锣打鼓的动静,齐璨赶忙拉着他跑了过去。
原来竟是打铁树银花的卖艺人。
几个穿着厚衣服的大汉,把木炭和黑色切碎的铁片混合到一起倒进了挂在烧火架子上的花筒里。
接着他们合力抡起了这花筒,霎时银色的铁花飞溅出来,围绕着璀璨夺目的光环,远远看去,竟像落了一场流星雨。
赵星辞还从未见过这般稀奇的景致,但手中灵力不动声色地运转起来。
生怕这滚烫的铁水一个不小心伤着这些凡世间的百姓。
站在他身侧的齐璨感受到灵力波动,垂眸看了小徒弟一眼,凤眸微微弯了些许。
这孩子性子真是不错啊,看来日夜抄写那弟子规矩,还是有点用处的。
灯会即将开始了,人流渐渐多了起来,不免有些推搡拥挤。
齐璨就带着他到了小镇外的一处小山包上,这地方地势高一些,能清晰地看到灯会的景致,也不至于挤在人群里边难受。
坐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的齐璨松了松束着袖子的护甲,卸了下来,搁置在了一旁的树墩子上。
没了束缚的衣袖随着风飘起来,齐璨舒展开身体,靠在了青石旁的一棵老槐树上。
“这凡人界的灯会,倒是挺有意思的。”齐璨徐徐闭上一双眼。
赵星辞跟着在师父旁边坐了下来。
或许,这也正是修士的职责所在,护着这些凡人的安稳,看看他们这喜乐安康的生活,也是不错的。
赵星辞忽然有些好奇,师尊脱离俗世凡尘前的往事,细声问道“师尊在入云天剑宗前,就住在这镇子里吗?”
齐璨睁开了眼,漠然的目光望向远方的那点热闹的灯火。
“不是。”
发现师尊身上灵压有些低了的赵星辞一下子陷入了缄默,不敢再问了。
感到弟子不敢再过问的齐璨却眉眼带笑“无妨,想知道些什么,问便是了。”
赵星辞抬眼,往师尊身侧移近了些许。
“那师尊凡世间的故乡,在何处呢?”
齐璨坐起了身,眉宇间多了分若有若无的惆怅“那自然是没了,整个城被魔族吃了个干净,只有为师活了下来。”
手上将赵星辞盘好的发辫拆解下来,青丝披在肩头,有几缕贴着那冷白色的侧脸,瞧着竟让人有些心疼。
“待到三年后的历练,带你们俩去那边城看看也无妨,想来应当是重新建起了城池。”
“毕竟人族,可是面对苦难坚韧不拔,无论如何都能重新振作起来的。”
听了师尊一席话的赵星辞,一路上未曾说过半句话,像个小尾巴似的牵着师尊的衣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孤身一人上了绝云巅的齐璨转过身,看向那个陷入沉思的少年身影,叹了口气。
这傻孩子,真当她看不清他眼底埋藏在最深处的沉痛不成。
看来他前世和儿时的经历,到底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啊。
三年,绝云巅落了雪又化开,化作寒日山泉流转而下,汇入水潭之中。
师徒三人去了掌门座下山峰报备一趟后,变成了四人行。
何若川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嘴里嘟嘟囔囔着说什么,自己管理偌大一个云天剑宗,不知道有多忙,还请师妹代做师父一回,带着宋观南一块下山入凡世历练。
齐璨自是冷着一张脸收下了,不过顺手从何若川千百年来的藏品里薅了一大把灵宝才许下。
不过,齐璨微眯着眼扫了宋观南和柳溪如两个人,那两人之间竟然涌动着不对头的氛围,尤其是柳溪如还气鼓鼓地不乐意理他。
看来,这傻徒弟要做下一任掌门夫人咯。
抱着手倚靠在门框上的齐璨秀眉微挑“既然师兄你说是让我代做师父一回,那宋观南该叫本尊什么?”
何若川陪着笑从掌门座上下来,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带起灵力拍了宋观南后背一下“哈哈,师妹说笑了,既然求了你的庇护,自然也是得唤你一声师尊才是。”
发间束着一顶竹冠的宋观南跟着师父那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然也是习得炉火纯青的,当即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还请玉尘师尊受徒儿一拜。”
膝盖敲汉白玉地砖响不?
响了那就是好膝盖啊!
齐璨“......”
只是想调侃一下何若川掌门师兄,听听一声师父,倒也不必行此大礼,这未免也过于上道了些吧。
何若川“......”
只是让这傻徒弟顺着台阶叫人一声师父,倒也不必直接把他这个正经师尊当成个死人吧。
柳溪如眼里的火星子都快冒出来了,本来就有个赵星辞黑心肝的跟她抢师父,现下又来一个宋观南算是怎么回事!
峰峦相聚,不时可听见几声鸟鸣清脆,夕阳有些沉了,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青松翠幕之间的一条小径,隐约可见四个人影,赫然是齐璨带着柳溪如、宋观南和赵星辞。
十五岁的赵星辞,眉眼已然长开了,活脱脱一个冷面俊俏少年郎,用个素银发冠把墨发高高束起,猫眼清透黝黑,鼻梁高挺,不说话时那浅薄的唇瓣抿着,不苟言笑。
腰间别着把剑,安分地呆在漆黑的剑鞘之中。
远远看去,身姿挺拔,宛如风中不为所动的翠松。
柳溪如倒是换了身衣裙,没有穿最喜好的红色,应该是怕太过张扬了,换成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
她脚尖点过几方岩石,跳到了师尊身旁“师尊,我们今夜住在何处呀?”
走在碎石遍布的小径上都如履平地的齐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冒着缕缕炊烟的小山庄“那处倒是不错,有山野之趣。”
手上掐了个术法,眼前画面一转,四人便一同出现在了村口,但奇怪的是,太阳还未落山,村口却没什么回村的人。
“师父!师父!”柳溪如兴奋地蹦起来“您这招叫什么啊?竟然能带着我们几个一起过来。”
正在收束护甲的齐璨嘴角抽了抽“破空术,待你到为师这个修为,抬抬手的事儿罢了。”
“观南,去看看石碑上这村子叫什么名。”齐璨站在原地,没有要挪步子的意思。
赵星辞则守在她身后,十五岁的少年早就不知道比还是少女模样的师父高了不知道多少,此刻他站在齐璨身后,师父竟然才到他肩头。
眉眼微垂,看到了师尊纤细的身姿。
师父的模样,原来这般小。
宋观南上前去,蹲下身,掐了个祛尘决拂去石碑上落下的尘土,上面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字。
“石头庄”
石碑旁还应景地胡乱摆放了几块大青石。
然而就在宋观南想要去看看那几块大青石有无字迹时,险象陡生,周遭四起尘土。宋观南连忙起身想要回到玉尘剑尊站着的那块地方,可是等到尘土消散时,全然不见几人踪影。
一看到宋观南消失在尘雾之中,柳溪如下意识地就想抽出惑心剑劈开那来历不明的尘土。
却被齐璨轻飘飘地按住了“别动。”
她自己倒是上前,走到了那摆着的几块青石旁,似乎是无意地踹了几下。
那至少要好几个男人才能合力搬动的磐石,在她脚底下跟皮球一样碎成了粉。
“过来吧。”
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炸开来,原本看似人烟稀少的庄子门口,霎时多了十几个拿着农具锄头围上来的壮年男子,后面还跟着些妇女,却是不见孩童。
那些拿着锄头的男子看到一身玄衣的齐璨时,脸顿时拉下来,冲上前去就要把她推搡赶出去。
赵星辞冷沉着一张俊脸闪身过去,直接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破世剑,剑身破空的啸叫声刺耳锐利。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就要劈向那几个农夫。
寒光闪过,破世剑便收回了剑鞘之中。
看到他直接拿剑劈向这些凡人的时候,齐璨心都提起来了,生怕这小祖宗一言不合就把这些凡人给剁吧剁吧没了。
然而却听见噼啪几声响,那些农具的木棍一下子碎裂开来,铁制的头落在了地上。
刚刚感受到剑的血气扬过自己脸边的几个农夫,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师尊,这些人对您无礼,弟子便擅作主张处理了。”刚刚像个杀神小阎罗王的赵星辞瞬间恢复到有礼疏离的弟子状态,回到了齐璨身后。
仿佛刚刚切这些人的农具跟切瓜菜似的人不是他一般,俊颜冷面,守在齐璨身后就像天边的雪莲一样,端方有礼。
齐璨颔首,表示知道了。
然后她无机质冷漠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瑟缩在不远处,再也不敢上前的几个人身上“你们村子管事的人呢?”
人群霎时散开,一个一头银丝,身材佝偻的老头子拄着拐杖蹒跚走过来,然后跪了下来,头紧紧贴着地面“仙人!仙人!还请仙人饶恕我等无礼啊!”
那些围观的人也跟着他跪了下来,一时间跪了一大片。
柳溪如扫了片灵力过去,将他们直接拉了起来“师尊不喜旁人跪拜,都起来吧。”
惑心剑飞了出来,柳溪如俏脸冷厉“量你们赶紧把师兄交出来!否则我们定要破了修士不得染因果的规矩,把你这村子屠了!”
看那些顿时被吓得跟筛糠一样抖起来的村民,齐璨捂住了额头。
她头好痛,怎么这一个个徒弟养出来的,明明是正派剑修,但看这说出来的话,那特么的明明就是魔修反派才能说出口的啊!
本来就身姿佝偻的村长更是害怕,握着拐杖的那只苍老的手都掐得发白,那浑浊的老眼盈满了泪“还请仙长们恕罪啊!我们哪里敢把那仙长藏起来啊!”
这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哆嗦着身子的妇人,犹疑道“仙人们说的,莫不是方才站在村口的那个青衣男子?”
齐璨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妇人一下子哭了出来“仙人们,救救我们石头庄吧!那位仙长想必是被青石山上的精怪给抓了去了!我们庄子的孩子也都是这么没的!”
精怪?
赵星辞扫过村口那碎做几块的石头。
他可没有感知到分毫妖气。
“精怪啊?”齐璨手抵着下巴,淡淡地看了眼那夹杂在人群里的几条血红色的因果线。
看来这村子里的人,也没多干净。
老村长不愧是活了那么久的人精,发现三人还站着,连忙邀请几人歇下“三位仙长,如今天也黑了,不如就在我们这庄子歇息一晚如何?”
齐璨看似随意地点了一下,点中了被因果线缠绕最重的一个男子。
五官生的憨厚老实,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短褐。
“不知他家可有空余的房间?”
这一问一点,顿时吓得那男人额头直冒冷汗。
老村长赶紧拿拐杖把他推了过来“刘老二,仙长问你话呢,你死了的那个兄长建的宅子不是大得很?”
被推到齐璨面前的刘老二一对上齐璨那双浸在寒潭里的眸子就吓得跪了下去“仙......仙长,小的家中还有几间空余,不知仙长可否愿意赏脸前去。”
齐璨俯下身,忽然唇边徐徐荡开点笑意,如同昙花绽放,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足以让人回不过神了“那便,有劳你了。”
师徒三人被刘老二夫妇领着去了他的宅子,说是宅子,其实就是青石砖筑造的房子,比起路上看过来的土坯房和茅屋啥的倒是好得多。
赵星辞的神识不动声色地扫过房中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目光停驻在了柴房里积满灰尘的几个木陀螺和孩童的玩具。
刘老二的妻子是个热心的人,面容生的和善,说是要赶紧给几位仙长换了被褥,房里的被子大多放久了,怕是积了灰尘,柳溪如制止了她。
“不必了,我掐个祛尘决的事。”
待到夫妇二人出了房门,齐璨除去木凳上的灰尘,坐了下来,无声地拿刘氏端来的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看出什么了?”
赵星辞弯下腰,凑到了师尊耳边细声道“师尊,我在柴房看到了不少孩童的玩具,可是这刘氏夫妇分明是没有孩子的。”
赵星辞身上的雪松气息萦绕在齐璨耳边,挠得人耳朵发痒,齐璨不由得侧开了点脑袋。
“待到明日去村长那问问罢。”
夜深了,村子里静谧的很,听不见蝉鸣,没有任何动静。
齐璨翻上了房顶,侧躺在青瓦顶上,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神色惶恐的刘老二偷偷摸摸地钻了狗洞,从房子的东南角出去了。
果然如她所料啊,这看似憨厚老实的刘老二,不太对劲。
她也懒得跟过去看了,随手放出了一只蛾子无声无息地飞在刘老二身后。
透过蛾子的眼睛,齐璨看到这刘老二翻进了一个篱笆围就的小房子里,里面赫然还站着一个妇人,头上裹着黑头巾,身姿丰满,五官在乡野村妇间算是不错的,只是那眉宇间的媚俗之色,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妇人。
那妇人一看刘老二翻了进来,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般,泪眼朦胧好不可怜地迎了上去“刘二!这庄子两年来从未有过外来人士,如今一来便是来了几个仙人,这莫不是......”
刘老二粗粝的手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小声些,若是被旁人听见了你我二人之事,我不得被刘氏那泼妇给抓挠闹腾死!”
“也不知是仙人有意,还是巧合,怎得偏偏就住进了我家的宅子。”
说起那三个仙人,一思及那个漱冰浴雪的俊俏少年郎,柳寡妇眼角眉梢都是春意“那年纪尚小的仙君,着实是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好看的多啊。”
“甭管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些日子想你想的紧,那婆娘看我看得那么严实,好不容易今夜仙人来了,那臭婆娘忙着招呼他们几个,没空看着我,咱快点进屋去快活快活。”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去,只听见关门的闷响。
齐璨收回了蛾子,不想听那等脏污的声响,觉得听了会恶心自己的耳朵。
恰在灵力化作的蛾子变成光点散去时,赵星辞也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房顶“师尊,您怎得在这?”
齐璨枕着胳膊躺下了,懒洋洋道“屋子里闷,便出来看看。”
鼻尖恍然嗅到点药香味,齐璨睁开眼睛,扯过了赵星辞的手腕“前些时日做宗门任务受伤了?”
陡然被扯了过去的赵星辞一愣,望进了那双染上忧虑之色的眸子,下意识地想把手收回来,却收不过来,只好讷讷道“一时不察,被那魔兽给抓伤了。”
“这毒火烧心,不好受吧。”齐璨扯开他左臂的袖子,收了上去拿拇指按住。
好不容易养成瓷白色,褪去疤痕的肌肤上面横贯着三道抓痕,敷着点带松香的白色药粉。
冰凉的指尖把那药粉抠了去,散在了晚风里。
齐璨从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条冰蓝色的锦带“药虚谷的清心粉虽然可以去毒,但药效到底慢了些。”
“为师这备了不少玉虚带,吸取火毒最是快。”说着,她指尖灵巧地缠上几圈,细细地系好。
墨色的青丝因为这番偏头的动作散下些,落在赵星辞的手臂上,结合起玉虚带吸收火毒一时间有点痒意,就像羽毛一样,轻轻闪过他的心尖。恰在此时,天际的圆月被云团遮住了,模糊了她的轮廓。
“师尊,为何有不少这带子。”赵星辞不由得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孩子,听别人说话抓重点还挺快的,齐璨心下不由有些无奈。
齐璨掀起眼帘去看他,笑了笑说:“因为早年间,为师屠杀魔族,习惯罢了。”
赵星辞心头一紧,忍不住抓住了她那即将抽离的衣摆,嗓音就像猫儿叫一般小“那师尊染了这毒,也会疼吗?”
被扯住衣角的齐璨回头看,就看到少年小心翼翼,脆弱的神情,便顺势坐了下来,翘首望向天边的满月。
“兴许是会疼的吧,所以星辞你日后应当小心些,别再被抓伤了才是。”
玉尘剑尊的嗓音漂浮在晚间带着土腥味的空气中,听着一时有些空灵的意味,就像飘在水池中的浮萍,没有落地生根的地方。
“好了,本尊跟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齐璨抬手把落下的发丝仔细地捋好“说说吧,你可曾发现那刘老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星辞方才因为师尊那番话而愣住,此时回过神来,仔细地叙述着“弟子见那刘老二偷摸着出去了,往村东头姓柳的寡妇家去了。”
话语间顿了顿,似乎是这事有些难以启齿“村里人都说那寡妇不是个安分的,想来是二人有私情,弟子跟随过去的时候......”
“看到什么了?”齐璨难得看到自家小徒弟这样羞涩的模样,玉白的耳尖都带了点绯红,不由得恶趣味地戏谑起他来。
赵星辞眼睛一闭,一口气说了出来“弟子赶过去的时候,只见那刘老二扯了那柳氏寡妇的衣领,猪啃食一般啃了上去。”
听了这样一番比喻的齐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探出指尖轻拂过赵星辞的眼皮。
“往后这等脏污恶心人的事啊,知晓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必再看下去了。”
“你这双辨世间正邪的衔蝉猫瞳,可不要被这污秽给弄脏了。”
作者有话说:
呸!寡妇不准想我家星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