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这点,猗苏每每被提醒,就有股莫名其妙的酸意霸占眼眶。可她着实哭不出来。
“是我说话过火了,”白无常沉潜下来说话,便有种同平素的散漫狂傲迥异的安定,“作为补偿,就让小爷陪你看烟火吧。”随后他又笑得长舌直颤:“把老黑也叫上吧,反正他约姑娘约得脸面尽失。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老黑前几日居然想约鬼城的一枝花,那个什么如意姑娘,结果啊哈哈哈……”
听他讲同僚糗事,猗苏不由挂起笑来,唇角弧度里头,较方才又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柔软意味。连猗苏都没有意识到这笑里的反常,直到她发觉,自己竟在遗憾今夜不能同白无常独处……
咦?遗憾?遗憾!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下子难以直面白无常,眼神闪烁几下,目光在犹在胡侃的阴差脸上滑过,迅速定在粼粼的水面上。
幸而这时候冥界换班的钟声响起,白无常甩甩袖子就奔远了:“我下班就来找你!”
猗苏闻言不由笑了,摇摇头转身往忘川江心行去,身旁传来又一声千回百转的叹息:“不知世事薄凉,痴心暗付,看朱作碧,错错错!”
“哟,阿丹。”猗苏已经习惯了这位的出场台词,连头懒得回。
然后,这位阿丹姑娘幽幽一句话让她险些跌倒:“阿苏,你喜欢白无常。”
“什、什么?”猗苏回身,震惊得忘了评价今日阿丹一身血红衣裳带来的冲击。
阿丹生得极好,一脸苦相生生折去三分艳色,此刻她蛾眉微锁眼角含泪,慢悠悠地道:“就这事,我绝不会看错。不过是你尚未察觉罢了。”
“那么,喜欢是什么感觉?”猗苏直接跳过她的结论转而追寻定义。
阿丹一下又变了一副面孔,眉眼含春、唇角轻扬:“喜欢,自然是见到那人便欢喜,欢喜过后便愈发忧愁。见不到那人,想他欢喜,想他也忧愁得很……”
“阿丹,这叫病。”
阿丹狠狠瞪猗苏一眼:“那你说说,白无常来看你,你可欢喜?”
“那当然。不论谁肯同我讲话,我都是欢喜的。”
“那白无常和你讲话时的欢喜是否与我同你讲话的欢喜有所不同?”
猗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说:“自然不同,和他讲话感觉自己才是正常的,和你讲话我感觉白无常才是正常的。”这话自然不好说出来,她正踌躇着措辞,阿丹又开口了:
“也罢!也罢!你这妮子无法分辨也是意料之中,可叹可嗟!”
这么说着,她一扭腰钻回水中。
猗苏不自觉在心里念了几遍白无常,低头一眼间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在傻笑。
会这般作态,不大可能是因为阿丹,那么就是……到访的白无常惹的。
哪里一定出错了!她努力说服自己。
可在这个前提下,回想起每每与白无常相处独一无二的万般心绪,猗苏不由愈加不自在。捂脸别扭了一会儿,她最终掏出玉简,在第一块下方记载了白无常其人的文字下端加了一行:
我可能喜欢他。
顿了顿,她咬着唇,还是没忍心为明天的自己增添心事,没写上“白无常大约不喜欢我”云云。
想到阿丹为了情之一字闹得死去活来、最终心如死灰的模样,猗苏抖了抖。喜欢是一回事,过活下去是另一回事。纠缠不清苦的最终还是自己,而她显然还没安逸到可以为了感情不管不顾的地步。
话虽这么说,猗苏不免情绪低落,扁着嘴徘徊再三,钻进了忘川上游水流清浅的岩洞。
黑暗中空旷无边的山洞中,一簇簇幽蓝的光隐约闪动,近看这光便成了一团团小小的字,写了一个个姓名。
此处并无名号,却安放了冥界所有鬼魅、阴差的魂牌。千万个光点淡淡汇集成一整片孤寂的星空,寒冷而安宁。此刻只属于猗苏一个人,令她安心:即便戾气深重如阿丹,亦不会到这里晃悠。在这里,她就算哭得双眼红肿也无人看得见。当然前提是她得哭得出来。
猗苏支颐,对着这片萤火发了片刻呆,最终犹豫着向洞深处淌水而去。
白无常应当带她来过这里,还将自己的魂牌指给她看。此节猗苏当然不记得,是从玉简上所得。按着记录寻找方位,她很容易就寻得了白无常的魂牌。令她颇为失望的是,魂牌上仍旧没有他真正的名字,只有乏味的三字职位。猗苏不觉伸出手,却只循着光晕的外围描摹了一遍,每一笔每一划都很用心。
如果能记得他……如果不用忘记自己现在很喜欢他……
再进一步,猗苏却连想都不敢想。正如现在,她根本不敢去触碰他的魂牌,害怕他会因为这样的触碰意识到她的感情,因此而疏远冷淡。她的感情,注定只是一场抓耳挠心的骚动。
猗苏用力摇摇头,将视线移开,紧挨着的一块魂牌映入眼帘:只有最上端的一个“伏”字还可辨析,再往下便是混沌漆黑--魂牌的主人已然故去。
猗苏胡思乱想着,若有一日烟消云散,能同这块魂牌一般紧贴他身侧,也算幸事。
于是她抬头,看星点的蓝光如瀚海,无声地叹了口气。
换班的钟声从洞外悠悠地飘进来,猗苏咬牙扯起一个笑:再如何,今夜我也要玩得开心些。毕竟也算和心上人的……约会嘛。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今天三更,存稿足,日更中,可以放心跳哦
给怕站错队的妹纸们提醒,男主抬头看文案和主角栏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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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一下,这系列的设定九重天三界都有现代成分,具体有兴趣可以看看下面这个
☆、尽在不言中
谢猗苏回到忘川岸边的时候,累累如火焰的花树底下已然立了个黑衣男子。他戴了个与白无常样式相仿的面具,见猗苏来了点点头,面具上的长舌却很稳当,并无一丝颤动:“白无常他过会儿就来。”
是的,这位就是黑无常。
与白无常的散漫神经质迥异,这位大爷走的是在沉默中羞涩的路线,正经的表象下是一颗扑通扑通的少男心,常常隔了面具就感觉得到他红彤彤的脸色,腼腆得可爱。
猗苏瞧着他就生出戏弄之心,歪着头抿唇笑道:“我把阿丹也叫出来一起看烟火好不好?大人也好有个伴。”
黑无常身形明显一僵,说话声音低醇,语调却窘迫:“不、不用了……阿丹姑娘不适合我……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面对突然从水里冒出来幽怨盯着他的阿丹,黑无常已经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状况,情急之下只差长揖道歉了。
“谢猗苏,你又欺负老黑,还真是--好样的!”死样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除了白无常又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