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1 / 1)

苍壁书 慕时涵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却已在瞬间掉落数十丈,长风过耳,早将他的声音吹散。

  宋玉笛再次握回手中,夭绍微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身子正径坠而下,渊底阴风扑面而来,不觉一个激灵,忙将紫玉鞭再次甩出,勾住了崖壁上的古树,危危险险地悬在半空中。

  底下是万丈深渊,深不可测,黑雾浓浓如瘴,夭绍不敢多看,抬头仰望崖顶。夜色遥遥,火光隐现,百丈之远。

  自己此刻正悬在半山腰,且凌空吊在树上,无法借力提气而起。夭绍焦急,左右顾盼地势,不察头顶有丝线滑响,腰间忽而一紧。

  “你……”夭绍望着下崖来的人,有些失神。

  “你不要命了?他不过当你棋子利用,你却为了他的一根笛子连性命也不顾?”沈少孤脸色发青,不知是气极还是恨极。他右手抱着夭绍,左手手腕上扣着金色袖套,袖套上连接三根白玉丝线,丝线长而细,坚韧稳固,牢牢悬在崖顶。

  山风拂身,冰凉刺骨。夭绍抿紧唇,一声不吭。

  沈少孤收拢白玉冰丝,两人飞身上了崖顶阁楼。才刚落地,沈少孤右臂一松,将夭绍狠狠扔在地上。

  他转身喝了一杯茶汤,竭力压下怒火,又回头看着怔坐在地上的夭绍。定定瞧了良久,轻不可闻的叹息声中,他终是缓缓俯下身,将夭绍拉入怀中。

  她此刻双眸暗淡无光,神色孤清,身体冰凉。沈少孤静静拥着她,却已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似乎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夜,他回宫告诉陵容,他亲眼看见谢攸与裴媛君在林中幽会的事。那时候,陵容也是这般双目无神,手指发凉。

  与夭绍不同的是,陵容当时流了泪,而此刻的夭绍,虽未流泪,眼神却更加空洞悲伤。

  她是心伤了吧?

  呵,自己还未来得及看她长大,她就会为别人心伤了?

  和她母亲一样,等不及自己长大,就已经为那个叫谢攸的男子心伤了。

  当年的恨骤然激荡胸膛,沈少孤忍不住全身发抖。

  怀中的人突然一动,夭绍轻轻将他推开,站起身,言词已是如常的平静:“方才多谢阁下再一次相救。不知阁下此次携夭绍来此,究竟是为了何事?”

  沈少孤道:“徒弟陪着师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我师父已死了,”夭绍语气索然,“而且长靖公主说,将我囚禁在此,是她母亲的意思。如此想来,诸位留下我的原因怕不是那般简单。若我猜得不错,你们和那独孤尚没甚两样,亦是想借我胁迫谁罢?”

  沈少孤望着她,目光微亮,唇角轻扬,倒似多出三分兴趣来。

  “你觉得我们会借你胁迫谁?”

  “漠北诸族与我无关,天下能珍惜我的人俱在江左,”夭绍眸波冷冷一晃,轻笑,“莫非柔然仍志在天下不成?九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即便中原大乱,鲜卑流亡,你们柔然可曾有什么可趁之机?”

  “过去不可,焉知将来亦不可?”沈少孤大笑上前,声音和软道,“夭绍,即便他们是想利用你胁迫谁,为师却从不这般想。为师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夭绍淡然移开目光,不置可否。

  山下忽起一声清啸,空中划过金色的焰火,楼外有人用柔然语高声禀道:“王爷,府里出了事。”

  沈少孤轻皱了眉,转身欲行,夭绍道:“慢着。”

  “怎么?”

  “三叔和离歌怎么样?”

  “你若听话,自然没有人会伤害他们,”沈少孤下楼两步,又回首看了她一眼,“这里是寂寞了些,过两天为师会来接你下山。”

  .

  融王府深夜失火,惊动半个王城。

  火起东隅一角,蔓延至内庭冰湖,亭台楼阁烧毁近四分之一,才被众人扑灭。

  废墟灰烬,烟雾弥漫。沈少孤站在湖畔,脚踩残梁碎瓦。他的面前,冰湖受烈火融化,月色下水光荡漾,风波千倾。

  “王爷,有客求见,”侍卫递上一张名刺,“还是前两日来的那位公子。”

  沈少孤接过名刺,看也未看,在指尖捏了一瞬,直接掷入湖中。

  “领他过来。”

  “是。”

  侍卫应声离去,片刻后引着一位年轻的白衣男子走入中庭。刚至冰湖,侍卫就止步:“王爷在那里,沈公子请。”

  “有劳。”

  白衣男子笑意从容,悠然踏岸而来,至沈少孤面前揖礼深深,举止甚是优雅,言词亦难得地端恭:“沈伊见过小叔叔。”不经意瞥见湖面上飘浮的名刺,又微笑道:“看来叔叔是不满侄儿的见面礼。”

  “满意,”沈少孤微微转眸,身后衰檐败壁,惨不忍睹,“这见面礼够惊人,不愧沈家的子孙。”

  “让叔叔笑话,其实伊儿也是无奈,”等了半响不见他叫自己起身,沈伊腰酸背痛,自觉站直,慢慢敲打着手中白玉箫,婉转说道,“得知叔叔未死,伊儿万般欢喜,不辞辛苦来柔然王城,谁料叔叔却不在。好不容易等到叔叔回来,登门拜访却又被逐退。天下还有我这般没脸没皮的侄儿么?侄儿心中惭愧,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前日只得去托长靖公主为我说辞,岂料她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竟一口拒绝。”

  “于是你就烧了我的王府?”

  “叔叔小时候教导,若要见洞中毒蛇,不用火熏,它是不会出来的。侄儿怀念叔叔,一直将叔叔的话谨记在心。”

  沈少孤终于正眼看他,似笑非笑道:“小的时候倒没发觉,你嘴巴原来是这般厉害。”

  沈伊厚颜道:“叔叔是夸我么?”

  “比之你父亲的古板沉闷,你这样的,也算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奇了,”沈少孤不胜感慨,“你急着见我,是有事?”

  “这些年叔叔孤家寡人想必寂寞得很,”沈伊一脸讨好,靠近他,“伊儿想在叔叔膝下伺候一段时日。”

  “伺候我?”沈少孤大笑出声,长眉飞扬,横袖指着身后废墟,“你放火烧王府,可知柔然人有禁忌,火烧门,触神灵。我王府上下为此不得不斋素三月,你若熬得了,我亦无妨。”

  “斋素?”沈伊托着下巴,果然一脸费难。

  “还有一事……我府中好酒俱在此间,如今被你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沈少孤言中叹息,不顾沈伊一脸愁肠百转的惆怅,又垂眸看向他腰间的青玉壶,伸手解过,晃了一晃,“是酒?”

  沈伊盯着青玉壶,谄笑不答。沈少孤拔开壶塞,扬手倒举。银亮的酒汁在月光下划出澄澈的水线,清冽酒香馥郁扑鼻,却在眨眼之间,尽入冰湖。

  沈伊只愣了一瞬,随即俯下身细细捋摸湖水,叹道:“先朝有大将西击胡羌,于陇右青河倒酒庆功,遂成将军醉。如今我沈伊珍藏的绝顶佳酿倒入此汪冰湖,想必将来也会有人说,此乃名士之酿。”他将手指从冰凉的湖水间抽出,凑至鼻尖,闻了闻,目光自怜,神色却颇为自许。

  沈少孤冷眼旁观,直待沈伊施施然站起身,方将空壶抛给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