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人群被蜂拥而上的丧尸挤开, 前方无路可退，后方不明所以。乌泱泱的人堵在一块儿，像是挂在绳索上的腊肉, 任人宰割。
安尧一把拉住傅秋, 将她拖进后方的小门。尤柠和杜翎云立刻疏散人群, 给前方制造可供活动的空间，所有并没有发现身后两人的消失。
安尧一把将傅秋按在了墙壁上, 快速合上门。傅秋没对他心存警惕。
“别说话，仔细听。”安尧撑手在傅秋腰侧, 弯腰将头埋在了她的颈边。
“你会说话？”傅秋的肩被安尧手肘压住，嘴被他的手心捂住。
安尧的声音是和外表截然不同的烟嗓, 在被窗帘封盖的昏沉环境里，傅秋像是被锁在浅淡薄荷味的迷雾中。“听到了吗？有人在哭泣。”
傅秋的目光停顿下来, 细密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是一个女人撕裂的叫喊和呜咽。她呼吸微重，“是谁？”
“你会陪着我吗？”
“......”
安尧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脖颈, 亲昵的像是在撒娇，“我把你要的给你，你把我要的给我，好不好？”
“你不说话, 我可就当你同意了。”
安尧直起身, 圆润的杏眼方松下来, 眼皮挡住小部分瞳孔。他周身的气质变了, 从无害变成阴暗，他握着傅秋的手, 带着她往房间神处走去, “我把我的秘密给你看, 看了你就走不了了。”
推开面前的房门，抬头就对上了一个不大的衣柜。衣柜里不住的发出嘶吼，在听见推门声后，疯狂震动着。傅秋后退一步，安尧拉紧她，带着她一步步靠近那散发恐惧的衣柜。
衣柜门被一点点拉开，嘶吼声撞击着耳膜，傅秋猛得将柜门推上，拉住安尧就冲到了房间外。她抵在房门上质问安尧，一只手背在腰后，“这是哪儿？衣柜里为什么锁着丧尸？”
安尧跟她隔了半米，从兜里掏出手机：那是我妈妈和妹妹。
傅秋手从腰带里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藏在身后，“你不是因为生病，在丧尸爆发前几天就回家休息了吗？为什么她们身为你的家人却会在这里？还有你把丧尸锁在里面又是为了什么？你是在养她们吗？”
安尧伸出手机，想要靠近她，却被傅秋抵抗的眼神伤到，微微后退了一步：你别着急，我慢慢告诉你。丧尸病毒不是被单单人为研发出来的，它是至今发现的唯一一个特殊传染病。我的母亲和妹妹在国外意外感染了病毒，我们研制出了解药，可惜没有成功，病情反而恶化了，她们就变成了这样。
傅秋微微眯眼，“所以这里是哪儿？尤柠她们呢？”
忽然有剧烈的拍门声，傅秋听见了，那是尤柠的呼喊。她看了安尧一眼，没有理他，跑去开门。
混乱，一片混乱。五楼丧尸群里参杂着几个攻击力特别高的，行动奇快的丧尸。他们像是脱了毛的猿猴，身上存在千奇百怪的生物特征。盾牌抵挡不住，没两下就彻底报废了。
傅秋推开门时，一众人已经被逼到了角落，尤柠一把拉过傅秋，看安尧的眼神实在不算友善。可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尤柠隔开想要靠近的安尧，“你不是知道路吗？现在怎么走？”
手握地图的人丧生在了丧尸口中，目前唯一知道路线的，只剩下安尧这个在研究院里工作过的。安尧也不恼她的态度，反而微笑着指向左侧。
韩奕一脚踹开一个试图钻进缝隙的丧尸，对着耳麦请求回应。可不知从何时，联络就已中断了。他将帮忙扶住盾牌的尤柠拉倒身后，“你别冒险，安全为上。”
韩奕身高近一米九，肩膀宽厚，臂膀有力。他站在尤柠面前，瞬间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尤柠看见男人的汗水从发丝滴落，滑入宽广的后背，隐入肌肉之中。
“等我出去了，我也要好好练练背肌，看着太他妈帅了!”
韩奕恍惚回头，“你说什么？”
尤柠立马摇头，“我说你很靠谱。”韩奕闻言笑了，随后护着众人向安尧指示的左侧前行。他眼中满是担忧，因为那个能轻而易举抓破盾牌的丧尸，又消失了。
他们真的是出现让人不安，消失也让人不安。
所有人拥挤又条理的进入消毒房，银色冷清的空间被占满。安尧走到墙边进行瞳孔识别。
“验证成功，安尧，欢迎你。”
安尧推开门，杜翎云着里面只容许两人通过的狭小通道，以及每五秒落下一次的金属桶装物，他皱眉紧紧拉着傅秋的手。
安尧在手机上解释：每次落下若是不能完全触地，下次落下就会增加重量，且初始重量不明。
傅秋，“不能找东西抵在下面，或者人插空通过吗？”
杜翎云，“不行，若是用桌子或者硬物抵住，这条通道可能会直接炸裂。插空进入会被检测为恶意靠近，直接封死通道，”他看着傅秋和尤柠，凝重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人为抗住，争取时间以供其余人经过。”
傅秋感到沉闷的不适，她抬头打量天花板，“这里的换气设施开了吗？”
杜翎云看着安尧打字，逐句念出，“研究院的电源已断，备用电仅够支持防卫和部分重要物资的储存，所以换气设施早就停工了。”
空气稀缺，他们的人还那么多，傅秋明白这里不能多待。她们二话不说就要走进通道，一双手忽然抓了过来。
“我帮你。”
“这里站不下两个人。”
“那等离开这里了，你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闻言有人笑出了声，韩奕嘴唇抿得苍白，他少有这么固执的时候。尤柠手腕微旋，感受到他的力度，哪怕并不愿与不熟的人亲密接触，也忍不住对目光清澈到几乎能看见底部的男孩冷呵。
她微不可见的摇头，轻声道：“好，给你一个联系方式。”
反正她终究是要离开这个地方，联系方式给与不给都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尤柠扎住马步，看准角度站在了金属桶状物下，待它降落时用肩接住。桶未能触地，缓慢上升再次下落。傅秋弯腰从尤柠身侧绕过，“重吗？”她看见尤柠接住金属桶时身体微微下压。
尤柠声音正常，听不出吃力，“还好，一百公斤左右。”
傅秋心里有了底，学着她的模样钻进金属桶下，用肩撑住了下压的重量。
等她们站立稳定，身后众人立刻小心翼翼从她们身侧绕过。安尧第一个过去，他还要打开后面一扇密码门。
身上的重量逐渐增加，虽远远没到她们的极限，可空气不流通导致的眼前发黑却无法阻止。加上其余人通过时会或多或少产生一些肢体碰撞，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无孔不入。
傅秋感受着湿腻温热的皮肤擦过，人设警报疯狂响起，警告她的姿势过于不雅，警告她所处的环境条件过差，甚至开始警告她不该身处在这种复杂浑浊的人群里。
【警告！警告！请在三十秒内立刻前往干净整洁的环境！】
【警告！警告！请在三十秒内立刻前往干净整洁的环境！】
【倒计时开始：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傅秋嗓子发干，在金属桶升起时，忍不住催促他们，“快一点，我快扛不住了！”警报声像是催命符一样刺耳，被杜翎云投喂的后遗症也出来了。胃里食物止不住想往上腾冲，穿梭食道和喉咙，最后通过口腔得到自由。
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等倒计时到最后六秒时，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军人。他体格比一般人健硕许多，本来他的角度是没问题的，可奈何傅秋肩上的金属桶增加重量，而她心又急躁。金属铜重重落在傅秋肩上，她闷哼一声，下意识调转足部角度，转移突然袭来的重量。
她这一动恰好挡到了男人的下脚点，他不敢踩到傅秋的脚，只能顺势砸到地上。他有刻意避开傅秋的身体，无奈地方总共就那么大，他的手肘还是碰到了傅秋紧绷的腰腹。
重量上涨到了三百三十公斤，是傅秋的临界点。尤柠盯着她的脚腕，当她身体颤抖，移动左脚时，尤柠就意识到了什么。
安尧已经打开了门，此时正和杜翎云韩奕一同守在门边。他们看着傅秋嘴角沁出一抹鲜血，身体脱力倒向地面。
就在金属桶再次落下之前，一个身影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扯住地上男人的衣领，凭一人之力将她们带离了危险区域。
尤柠乌黑的发丝贴在额上，那双狭长的凤眼炯炯有神，像是黑夜里燃起的火光，照亮了所及之处的所有土地。
傅秋的倒计时进入最后一秒，在尤柠抱着她跑进门后前一步。鲜血从她口中喷洒而出，溅到了前来扶她们的三人身上。
傅秋靠在墙边喘息，缓解身体的不适。她刚刚收到的惩罚是如来神掌，好在那神掌还未全落到她身上就被尤柠带进了安全地区。
“怎么样？”尤柠靠在她边上，“刚刚怎么回事？”
傅秋瞥了边上的人们一眼，“人设问题，没办法。”
尤柠明白了，看着她止不住发颤手臂和小腿担忧问：“这是第二次了，你的身体是支撑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透支的。”
傅秋从杜翎云手里接过矿泉水，漱口冲洗血腥味。她这才有了精神环顾四周，看着这偌大一间办公室。
傅秋问安尧，“这是哪儿？办公室？”
安尧点头又摇头：这里是办公室，但也是另一条通往地下的方式。
韩奕看着她们一问一答，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还要去哪儿？不是只要找到这里的疫苗吗？”
尤柠给傅秋托了一下墨镜，“你觉得杜琼宇是个怎么样的人？”
韩奕严肃道：“不能私下议论......”
尤柠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你觉得他靠谱吗？”
韩奕说不出话了。杜琼宇的风评是真的糟糕，他实在没办法替他说什么好话。而他的沉默不言也诉说了他的答案。
尤柠对韩奕的印象不错，有责任有担当，还识时务，特别像她的大师兄，牢靠又老实。“那你觉得他花这么大力气，让这么多人来这里，真的是为了找跟你们说的丧尸疫苗吗？假如我告诉你，S市已经在丧尸疫苗上有了重大突破呢？”
韩奕不理解，对上尤柠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声音含糊，“杜将军虽然风评有些微词，但在大事之上，不至于会马虎......”
傅秋，“你听自己的声音，你信吗？”
韩奕说得并不坚定，甚至有些发虚。他的纪律告诉他要严格遵守指挥，可杜琼宇的确不是一个合格将领。“你们......到底要去哪儿？”
杜翎云平静道：“地下二层，那里有真正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杜翎云从背包夹层里取出一支录音笔，那是韩延的声音。韩延一怔，呢喃，“叔叔？”他听完了全部录音，不长，总共五十几秒。
韩奕诧异极了，他不敢相信杜琼宇居然差劲到了这个地步，他身居高位，居然能做出这种决策。他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墙壁上，懊恼地抱住了头。
“老大，小周被抓伤了。”
“叶子也被咬了。”
韩奕红了眼，看着那些无措站在原地的男孩们。他该解决了他们，为了所有人的人身安全。可腰侧的木仓迟迟拔不出来。
尤柠走到身边，“他们还有时间，只要能在病毒发作前得到S市的疫苗。”
韩奕眼里爆发出一阵光芒，却又很快熄灭，“就算我们能出去，就算杜琼宇他们不会清理被丧尸抓伤的军人，那疫苗送来也需要时间，等出去以后再通知肯定来不及了。”
“不，”傅秋被杜翎云和安尧扶着，颤颤巍巍走来，“你忘了我最初来A省是干什么的吗？你觉得我会不在身上藏个电子设备吗？我看起来有那么相信他们吗？”
傅秋摇头，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按下一个凸起的按钮，宽厚的饰品展开变成键盘。她调整胸前的纽扣，瞬间出现一个投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