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穷碧落(1 / 1)

帝阙韶华 薄荷酒/薄荷酒BHJ 556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穷碧落

  韩贵妃火烧含章殿,自焚而死,消息传到东宫,洛文箫先是凝滞在原地,石化般毫无反应,当周围的从人、内侍以为太子是悲痛过度或者吓傻了时,他却猛地仰起头,爆发出一阵难以遏制的狂笑。

  笑声无休无止,充溢在空寂冷清的宫室内,直上顶梁,几乎要传遍整座太子府,仔细听来,竟似颇为欢畅,又带着无法言述的疯狂之意。

  侍从们面面相觑,都有种寒毛倒竖的恐惧感,太子殿下莫非与贵妃一样,受刺激过度患了失心疯?

  温逾壮着胆子靠近:“殿下,娘娘已然仙逝,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

  “哈哈,节哀,当然了,哈哈哈!”洛文箫大笑道,“有这么一位母妃,做儿子的不节哀怎么行?父皇还等着我的请罪折子呢!哈哈哈哈!”

  他用力将温逾推到一边,踉跄地朝殿外走去:“滚开,都滚开,跟着我做什么,本殿下还能插上翅膀飞出去不成!”

  负责看守的众人见到这副光景,都不免心中唏嘘: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本就处境岌岌可危,再摊上一位失心疯犯下重罪的母妃,着实是不发疯也难。

  没有人能了解,洛文箫笑声中的真实含义,无论是矛盾难名的心情,压抑已久的怨恨,还是那份隐秘的窃喜。

  接到报讯,他想起的是韩贵妃当初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的八个字:假以时日,必毁解药。

  从很久以前,他心里就时常冒出一个怪异的疑问,究竟是母妃在全力以赴地为他铺路,还是,自己其实只是一件工具,被操纵利用着帮她达成心愿?如果说,一步步的道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那么最初的最初,又是谁在心底播下嫉恨的种子,让自己感受权利带来的无上快感,品尝攫取的血腥,驱使着他在每一次分岔路口做出选择?

  时至今日,他算是看清了,在韩贵妃眼里,赢得与江璧瑶之间的胜负比任何事都更重要,超过家族的兴衰,甚于自身的性命,肆无忌惮,无所敬畏,至于自己这个儿子,最大的价值就是替她赢过洛湮华。

  之所以大笑不止,并不是无法接受或感觉悲哀,而是相反地,他发觉自己根本不在乎。闻之西偏殿全毁的一刻,难以言喻的狂喜自心底涌出,远远压过丧母之痛与可能被牵连的惶恐。他是皇子,只要不牵扯谋逆,再多几条过错也罪不至死,而静王却注定要死了!碧海澄心根除不了,即使天宜帝仍然肯在月中赐药抑制毒发,洛湮华的身体又能拖延多久?短则数月半载,长不过两三年,毕生最大的敌人就会在痛苦中死去,而自己却依然活着。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与死去的韩贵妃心意相通,将彼此看得透彻。他从未如此了解母妃,而对方又何尝不是早已洞悉了自己?

  现如今,自己一方已推出了全部筹码,韩贵妃赔进性命,魏无泽身死江南,合力将洛湮华逼入绝境;而先前的布置也如预期般进展顺利,夷金十分守诺,也可以说,果然舍不得放过机会,在边关为洛临翩设下杀局。不管云王还是安王命丧绥宁,对自己都只有好处。

  他已经无事可做,余下唯有等待。当然要含悲忍痛地节哀顺变,恭顺卑微地泣涕请罪,等着看情势变化、好戏连台。即使暂时保不住太子之位,他也是天宜朝的二皇子,只消没有了静王,一切来日方长。

  洛文箫终于止住了歇斯底里的笑声,用衣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相较悲痛,他此刻心头洋溢着期待与兴奋,还有某种畅快难言的狂意。死吧,都死了才好,唯有自己能够幸存!渐渐地,他的唇角又勾勒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可惜,真想亲眼欣赏,看洛湮华得知解药烧毁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含章失火的情报与李平澜的信通过飞鸽传书送到江南,就像平地惊雷,将所有知情的人都震懵了。

  厢房中,洛凭渊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朱公子,你不要和我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朱晋神情怆然,递上手中揉成一团的帛书,苦涩说道:“五殿下,我也盼望只是玩笑,但李统领是不会弄错的。”

  洛凭渊机械地接过,一时仍然无法置信,书信上的字迹在眼前跳动,每个字都像化成了一把刀,戳得他痛彻心肺。他的脸色变得纸一样苍白,帛书从指间掉落:“不,我不信,我不信!那明明是给皇兄的解药,凭什么说没就没了?!”

  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愤怒绝望,就像猝不及防遭遇了重创,朱晋和容飞笙都说不出话,他们对如此残酷的打击同样反映不过来。

  洛凭渊也不指望听到任何回答,他突然明白,谁都没办法,事实已经发生,凝聚着众人全部希望的解药是真的毁在一场大火中,被韩贵妃烧掉了。那皇兄怎么办?距离奚茗画给出的期限只有三个多月了啊!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转身奔出房门,径直朝向静王养病的卧房。

  “五殿下,主上才睡下……”谷雨和白露守在外间,见到最近被拒之门外的宁王白着脸往里闯,都吓了一大跳,生怕他又要冲撞宗主。但是哪里来得及拦,眼前一花,人已经进去了。

  室内气氛安宁,洛凭渊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趋近床前看见洛湮华合着眼睛侧躺,正在静静地小憩。皇兄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与前些天刚苏醒时相比,多了少许柔和,不再脆弱地好似一碰即碎。轻轻靠近,就感觉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经过这些日子的悉心用药,好容易才不再时时低烧。

  洛凭渊怔怔望着他线条清丽的侧脸,心如刀绞。

  他的皇兄,从来不曾令人失望,自己求他醒过来、不要走,他就尽力地醒了,即使病得严重,也在艰难地一点点恢复。可那些恶鬼却要从地狱爬上来纠缠,生生从自己身边将他夺走。

  记得在恬园中,听见魏无泽向青鸾言道,还有些事要办,再过十天半月才会撤到岛上;又说江南士族无用,幸而也没寄托希望,原来,这才是他们最后的底牌。

  为了不留痕迹,幽明道并不直接动手,而是在外围骚扰端王府和睿王府,分散大内侍卫的注意,韩贵妃则不惜搭进性命引火自焚。如此安排,罪名都落在死去的韩贵妃头上,正在软禁又遭逢丧母之痛的太子反而显得甚是无辜,受到的牵连也会减到最低。

  有一刹那,宁王血灌瞳仁,如果皇兄因此不治,他要将洛文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洛湮华觉出身边轻微的动静,但近些日子,奚茗画为了让病人少思多睡,方子里添了几味助眠的药材,弄得他迷迷糊糊,好一会儿才辛苦地张开眼睛。

  “凭渊,你怎么了?”他低声问道,头脑还有些昏沉,“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没什么,”洛凭渊如同从噩梦中惊醒,慌忙说道,“真的没有事,是我太不小心,吵到了你。”

  他用尽平生的定力,让自己不要流露出异样,轻声说道:“皇兄,我只是想你了,溜进来看看。再睡一会儿吧,你……你需要多休息。”

  他强押住心头的凄恻与惶然,赶紧退出了卧房。纵然瞒过一时,又能如何呢?

  似乎一直以来,每次遇到难题,他总是本能地想到静王,依赖皇兄,但是这一次,唯有自己面对,因为皇兄已不可能实现他的愿望。没有解药,寒毒就会侵蚀洛湮华的身体,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他知道,一旦病情到了后期,五脏六腑都将逐渐丧失生机,出血、僵坏。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折磨,将要降临到皇兄身上。

  洛凭渊重新找到朱、容二人:“朱公子、容管事,我们要即刻寻找解药,宫中失了火,世上难道就没有雪蔓青了?”

  朱晋和容飞笙都是点头赞同,但神色间并不见多少希望。容飞笙说道:“五殿下,宗主的解药是琅環的头等大事,从去岁年初开始,怀壁庄就多方寻找,至交好友、武林同道,但凡有一丝可能,亦是一一求助相询。然而雪蔓青果乃是稀世奇珍,我们花费无数时间精力,却至今难觅机缘。”

  朱晋神情沉重,也缓缓说道:“北至苍山云堡,南到云贵苗疆,属地唐门,东海蓬莱,南海琼花,以至大理、吐蕃,琅環都曾一一询过;三山五岳,名门正派如少林、华山、崆峒,更是不曾遗漏,实不相瞒,在下也曾腆颜写信到翠屏山,向尊师莫真人求助,但时至今日依旧遍寻不获。”

  他深深叹了口气:“主上为了琅環身中至毒,受尽皇帝牵制折辱,若是有一点其他可能,我们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宫里。”

  随着他们的述说,洛凭渊觉得一颗心在不住地下沉,沉入深不见底的冰寒渊蔽,即将永远不见天日。如此奋力搜寻,一年半都没有结果,而现在,只有三个月了。

  “情势演变至此,必须抛开以往的顾虑,”他咬了咬牙,“单靠琅環暗中寻访,速度太慢,我们必须尽全力,调动所有力量,才有机会化不可能为可能。”

  “五殿下的意思是……?”朱晋心里一动,约略明白了他的想法。

  “放出消息,向江湖同道发布悬赏,让更多人加入寻找。”洛凭渊说道,“无论是谁,即使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只要能在期限内找到雪蔓青果,我洛凭渊什么要求都答应!”

  朱晋和容飞笙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异,以宁王而今的身份地位,许下这般承诺可不是闹着玩的。

  “五殿下说的有道理,时间紧迫,所有的办法都要尝试,悬赏令是一定要发的。”朱晋苦笑,“只是殿下这一诺的分量未免重了些,还是以琅環的名义来办吧,莫要药材还不知在哪里,先引起朝野大哗,让主上再添烦扰。”

  容飞笙也道:”具体的措辞也须慎重,江湖中人心莫测,若是将话说得太满,有时反而会导致争斗算计,耽误了我们的本来目的。”

  洛凭渊默然,在他心目中,皇兄的病情原是比任何事都要紧,但自己阅历不足,已经因为莽撞冲动铸成了大错,不能不考虑他人的意见。

  他微微点头:“也好,那么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就办,先将消息散发出去,且看看可有回应。”

  天宜二十二年七月初三,琅環通告江湖,发布悬赏令,为宗主求取一味名为雪蔓青果的药材。令帖中言明,任何门派、个人,只要能在一百天期限内提供药材,在不违背江湖道义的前提下,不论有何要求,琅環无有不应;若能提供可靠线索,帮助寻或雪蔓青果,酬银十万两。

  此令一出,一日间轰传长江南北,正邪两道为之震动。按照武林规矩,提供有效线索给予的酬金通常是全部赏格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为了一枚雪蔓青果,琅環至少愿意付出百万两白银,或者满足同等价值的要求,而后者,往往是无价的。这份悬赏令规格之高、数额之巨,在百多年来的禹周江湖中堪称首屈一指。

  雪蔓青是一种什么样的药材,为何好似比千年人参、九转灵芝还要贵重,难不成它能起死回生?多闻琅環宗主江华身体虚弱,年初时还盛传过他身中奇毒,看来不是虚言。必然是宗主到了病情危重的地步,琅環才会一改素来低调的行事风格,向整个江湖寻求延命的灵药。一时间,江湖人士闻风而动,三日之内金陵怀壁庄就收到了七八种药材,二十多条线索,但查验下来,没一样靠得住,绝大多数来人连雪蔓青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

  洛凭渊从未感觉时光这样短暂,又是如此难熬。一百天是多久?一百个昼夜,一千二百个时辰,四千八百刻。日冕伸缩的影子,夜半街巷响起的更鼓,灵隐寺晨起的钟声,都在一遍遍地告诉他,时间正从身边流逝。百日期限就像月中十五的月轮,一夜夜变得残缺,转眼只余下九十多天。一同流逝的,还有洛湮华的生命,任凭怎样挽留也无法留住。他甘愿为了解药倾尽一切,然而当解药本身都无从寻觅时,再是用尽力气伸出手,抓住的也只是虚空。

  金陵府和杭州府的清丈田亩如期完成,接下来是复核造册,将世家大族吞并的田地重新分发给失地的农户。这一步同样是水磨工夫,如果按照原定安排,洛凭渊是准备交给钟霖,自己先行与皇兄一道坐船踏上归途;但现在,赶着回去洛城已失去了最重要的意义,还不如在江南耽一些日子,寻找药材,让静王多几日养息。

  洛凭渊不再去驿馆,除非必要,也不再处理公务、面见下属。他请容飞笙在外院收拾出一间不大的书房,命人将所有能搜集到的,记载百余年中世间情状的典籍、书册都送到里面,从医书到游记,从笔记漫谈到地方县志,奇花异草、机关暗器,奇闻异事、武林实录,……堆积如山的书册占据了房中大部分空间,洛凭渊就待在里面,夜以继日地查阅卷册,寻找线索。

  他只能想出这个笨办法。雪蔓青数量稀少,几百年才有一次结实的机会,果实成熟后,如果在数月内未能被炼制成药材,妥善保存,就会失去效力。因此即使发动整个江湖,要想在期限内遇到正值长成的新鲜雪蔓青果,希望微乎其微。洛凭渊想到,如果曾有哪一位高人异士因缘巧合地采撷、制出药材,或许会留下文字记载,就算同样机会渺茫,也不能放过其中微小的可能性。

  书房中除了他,认识的琅環中人也常常进来,连着几个时辰以致通宵彻夜地一道浏览,江晚璃、慕少卿、谢潇、白清远,相互谁也不说话,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

  所有人都明白机缘微薄,接近于无,但如果不竭尽全力地追寻,直到困倦欲死,直到无以为继,又将如何面对每一次日升月落,暮鼓晨钟。

  如是晨昏交替,光阴似箭如飞,转眼间十天过去,最初的热度开始减退,向怀壁庄提供药材或线索的人在减少,宁王这边,查过的书册成摞成堆,值得追踪的发现却一条也无。

  沈翎在白家庭院门前下马,取下雨披递给迎上来的从人,又摆手示意四名随从在门房等候,才独自随着一名管事踏入门廊。

  他已经有些天没见到五殿下了。而上一次来到这座静王养病的庭院,还是将近一个月前、查封恬园的时候。

  庭院里并不冷清,时时有人往来走动,却比印象中更加寂静。前去书房的路上,他看见好几名相识的琅環下属,有玄霜暗卫,也有白家的公子,但每个人都保持着静默,没有谁过来同他打招呼寒暄,只是远远地颔首。

  沈翎吸一口气,在夏末的细雨中觉出一丝寒意,他仿佛闻见了从遥远的重华宫城飘来的浓烟与烈焰气息,那场大火要夺去琅環的灵魂,也无怪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痛苦悲愤。

  五殿下忽然召见自己,难道与静王以及琅環有关?他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洛凭渊仍在埋头查阅,相比静王刚病倒那阵子,他明显消瘦了,因不眠不休而神情疲惫,眼中布满血丝。书架上、角落边,案几上,到处堆积着小山般的书卷。

  沈翎知道他与静王感情亲厚,但骤然见到自家殿下变得如此憔悴,不禁担忧起来,等听到宁王的吩咐,更是吃惊非小。

  “殿下,琅環的赏格已经足够丰厚,您何必再颁一道。”他忍不住要劝说,“非是属下不愿从命,但靖羽卫不是江湖门派,就算咱们不正式行文,这一道悬赏发出去,被朝中那些有心人知道了,只怕也要招惹非议,陛下那里难保不会怪责。”

  他斟酌着又道,“或者,殿下一定要亲自出面的话,还是通过琅環散发消息更为妥当,不至于招来太多攻讦。”

  “沈副统领,如你所言,以琅環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加上悬赏,已经达到极致,如果我也照样去做,能起到多少实际作用呢?”洛凭渊神色不动地听他说完,才淡淡道,“而靖羽卫是官身,会引起不同的关注。有些人或者势力,不缺少银两,不需要江湖地位,却可能在意权势。”譬如期望结交权贵的富商巨贾,再比如,被朝廷驱逐的昆仑府,日后总要谋求重返禹周。

  话到此处,他目中倏然现出明锐慑人的光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朝廷说什么,父皇怎样看,都是日后的事,我既顾不了,也不想管。沈副统领,皇兄的情况你都明白,一切有我担待,你尽快去办就是!”

  沈翎明白无法再劝,躬身领命。他总觉得洛凭渊与以往有些不同了,看似冲动的决定,其实已经过深思熟虑,但若说理智,又像隐藏着不惜代价的执着,甚至疯狂。静王洛湮华淡雅从容的风华,沉静的目光不期然浮现在脑海,过往交集不多,但对方的睿智与沉着令他无法忘怀,也唯有那个人,能够如此深刻地影响宁王。

  “许久不见大殿下,不知近日,情况可还好?”他不觉试探地问道。

  “皇兄他,还是在静养。”洛凭渊锐利的神情柔和下来,顿了顿,才慢慢说道,“虽然大家都尽量不拿外面的事让他烦心,但是,我想他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沉郁,沈翎怔了一下,见到他眉宇间的暗淡神情,对自己的贸然提起顿时有些后悔,连忙胡乱劝道:“吉人自有天相,静王殿下人品贵重,非是寻常人等,想来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此语实在不过是一句泛泛的安慰,洛凭渊却深以为然,颔首说道:“确实,常听人说尽人事、听天命,但我却觉得,像皇兄这样的人,纵然天地不仁,也应还他一条生路。既然有了碧海澄心,又怎能缺失雪蔓青果?如若不然,天道何存?”

  他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笼罩天地的无边烟雨,目光仿佛投向极远的远方。苍茫世间,上穷碧落下黄泉,那一枚唤回生命的小小果实,究竟在何处呢?

  是年七月十四,宁王通过靖羽卫发出赏格,凡能为琅環找到所需药材的人或帮派,除却怀壁庄给予的酬劳,还可以任意要求五皇子洛凭渊为其做一件事,只要符合道义、不违国法,则承诺既出,绝无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