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尽在无言(1 / 1)

帝阙韶华 薄荷酒/薄荷酒BHJ 547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尽在无言

  之后几天,为了督促杭州府加紧进度,洛凭渊不得不分出精力到驿馆坐镇,但大半时间仍然守在白家庭院。地方官员士绅见到宁王冷峻沉默,杀机隐隐,比传闻中更为难打交道,又有闵家一夕倾覆的殷鉴当前,都收起了侥幸心理,看样子,倘若不能如期完事交差,这尊大佛就要变成瘟神了。

  洛凭渊实际上远比他们更不好过,每天度日如年,内心煎熬加上连番忙碌,他迅速憔悴了一圈。幸而秦肃教训过一顿后,总算不再拦阻,任由他默默待在病榻旁,替静王理顺体内气息,端着碗一点点喂进药汁和参汤,擦拭额头身上的虚汗,用蘸水的棉纱浸润烧得发白的嘴唇。

  内院静寂非常,除了放轻脚步的走动声,偶尔不小心的器皿碰撞声,就唯有草丛中的虫鸣。为了防止扰到主上,影响病情,连树上的知了都被谷雨和白露拿着竹竿一只只黏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获取解药是下一步的事,如果静王撑不过眼下这一关,就没有以后了。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众人的千祈万求,第四天头上,洛湮华的高烧终于有了减退的迹象,但人依旧昏迷不醒。奚茗画诊过脉息,数日来绷紧的表情稍有缓和:“如果接下来两天能保持平稳,热度不再升上去,就表示暂时脱离险境。”

  “但是,”他紧接着说道,“按照脉象,江宗主昨天就应该醒了,如果迟迟不能恢复意识,仍然会有危险。”

  “皇兄,”周围的下属陆续散去,洛凭渊坐在床侧,握住洛湮华略微失温的手,轻声说道,“你一定觉得很累,所以想多休息一会儿。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你不管琅環了?……不理我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低下头,极力忍住眼眶里的湿意:“我真的知错了,再也,再也不会惹你生气。皇兄,怎么罚我都好,求求你醒过来吧。”他没有资格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口拙,翻来覆去只会说同样的话,不似恳求原谅,倒像在平复心慌,安慰自己。

  他最近睡得很少,不仅是由于晚上要守着静王,而且每次疲倦睡去,不出一个时辰又会冷汗淋漓地惊醒。不是害怕得不到谅解,而是前所未有地恐惧失去。

  他不能失去洛湮华,这是无法承受的。自己已不再一无所有,似乎拥有了很多,但是如果世上没有了皇兄,留给他的将远不止是荒芜,而是完全地崩毁。

  江晚璃端着药碗走近卧房时,看见宁王小心地伸出手,用指尖碰触表兄的前额,像是想要拂平病痛,让蹙紧的眉心重新舒展。动作轻而缓慢,洛凭渊俊美憔悴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哀伤意味,仿佛在无声地祈求。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满怀气怒,见到此情此景,恼恨之情也不禁退去了一些。

  洛湮华觉得非常疲惫,他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很久,翻过火山,穿越冰雪,跋涉千山万水,历经尘世沧桑。他早就累了,被没完没了的病痛和烦扰折磨得精疲力尽,但一路上从不敢驻足停歇。无数殷殷期盼的目光注视、催促着,告诉他目标就在前方。

  是的,他有背负的责任、等待完成的使命,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召唤。所以他不能停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必须走下去,直到最终的尽头,回到自己的宿命里。

  在力竭的一刻,他感到了茫然,不仅是孤独寂寞,还有心灰意冷的悲伤。他所爱的人,所在意的人,不是生死永隔,就是选择决然离去,将他独自留在近乎虚无的空茫里,在寂静的废墟中无止境地徘徊。

  人人都渴望活得长久,他却开始期盼结束。纵使留恋晨曦的曙光,清泠的雨露,但它们注定不属于自己,他真的很想任性一次,让这一场漫漫轮回提前休止,至少奈何桥的另一端,会有久别的亲人,安宁的休憩。

  隐约地,耳畔像是有谁在断断续续地低语,依稀是熟悉的清朗声音,只是与平日不同,沙哑而颤抖。洛湮华在飘散的意识中沉浮,分不清过了多久,才模糊地想到,那是凭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弟好像很悲伤,反复不住地喃喃求恳着,如同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洛湮华在昏睡中蹙眉,他总是很心疼凭渊的,但是放心不下又能怎样呢,凭渊已经长大了,而自己,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啊……

  醒转之际,已是第五日的夜半。洛凭渊靠在榻边,头倚在楠木床架上,半梦半醒睡了过去。当身边有细微的动静传来,他蓦地惊觉,扑到床头,就看见洛湮华密密的眼睫吃力地翕动,最终慢慢张开。

  “皇兄!”洛凭渊眼前瞬间一片模糊,“你终于醒了!我……大家都急坏了……”

  他的神经已绷到极限,简直像绝处逢生般悲喜焦急,想说急坏了,又诚惶诚恐,觉得不配提到自己,临时改口成“大家”;颤抖着手去试静王额头的温度,又怕被皇兄讨厌,轻轻碰触就赶紧缩回。

  “皇兄,你睡了五天,现在感觉怎样?”他低声问,极力想镇定一些,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对了,你一定渴了,喝点水好不好?”

  洛湮华头脑还在晕眩,身体空虚乏力,似乎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他反应不过来情况,感到喉中干渴灼痛,就微微点了一下头,心里只是诧异竟然睡了五天之久。

  洛凭渊连忙端来一杯温水,扶起静王靠在自己身上,将杯子凑近唇边。这一串举动以往做过许多次,于两人都不陌生,洛湮华却觉出了一丝异样,凭渊的动作异乎寻常地轻柔小心,仿佛自己一触即碎,生怕磕碰到半点。

  他下意识地就着弟弟的手喝了两口水,昏迷前的记忆缓慢回流,大雨中的恬园,魏无泽、青鸾,还有凭渊……再一次的目光相视,他看到了洛凭渊来不及掩藏的负疚与痛切,洛凭渊见到了皇兄眼中的黯然。

  “皇兄,”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在刹那间想到了负荆请罪,想到了结草衔环,但是相比心中的感情和皇兄的付出,这些话语未免太过轻飘,肤浅得不值一提。

  “我错了,害你病重受苦。”他的千言万语出不了口,垂着头,仍然只会这么一句。

  洛湮华感到背后倚靠的肩膀在轻微地战栗,好像非常不安,但他昏睡得太久,整个人虚乏脱力,加上低烧未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莫要说回应,连思考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室内短暂地静默了片刻,一旁打盹的谷雨听到响动,迷迷糊糊地在凳子上坐直,望见半坐起身的静王,顿时困意全消,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主上,您总算醒了,真是上天佑护,呜呜呜,我们快要担心死了!”

  他急急忙忙朝外跑去,远远还能听到喜极而泣的叫声:“奚谷主,奚谷主,您快来看看,主上他醒过来了!”

  随着小侍从还带点稚嫩的嗓音,白家庭院内外就像突然活了过来,下属们有的抓着外衫,有的倒趿着鞋子,有的索性光着脚,簇拥向主屋卧房,想探视宗主的情况,随后又被奚谷主一句话赶了回去:“半夜三更吵什么,扰了江宗主养病,还不各回各处!”

  经此一打断,洛凭渊的认错自然继续不下去,他陪在一旁,看着奚茗画诊脉,谷雨和白露服侍皇兄更衣起居、略作洗漱。几日来这些贴身的照料都是他在做,此刻却无端地心虚情怯,不知如何上前帮手,又舍不得站远。

  他没勇气碰触静王的视线,害怕在里面读到排斥或者失望,但望着皇兄逐渐清明的眼瞳,素白的脸,安心的感觉还是一点点漫上,令惶然的内心生出少许踏实。无论如何,最危险的时刻度过去了,只要皇兄愿意回来,已是最大的宽恕。不管之后求取解药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他都会甘之如饴。

  洛湮华被发烧透支了体力,稍微动一动就精神不济,强撑着喝了两口谷雨端来的小米粥,几乎是立即又昏睡过去。他常常生病,但似乎哪一次都比不上这回严重,尽管隐约觉出洛凭渊紧张自责得厉害,却实在没有余力多想。

  从生死边缘回转绝不是一件好受的事,自内而外,身体每一处都如在痛苦挣扎,在时昏时醒中又过了三天,洛湮华才感到散落的神志缓慢收拢,让自己能够清醒地思考。周围每个人都轻声漫语小心翼翼,好像他突然变成了一件珍贵的薄瓷,需要轻拿轻放。但洛凭渊的状态格外不对劲,如果其他人的变化是两分,轮到他就至少是十分,躲避的目光,怔忡的凝视,掩饰不住地憔悴失神,自己一个轻微的动静就能让他惊跳起来,时而欲言又止,时而慌乱无措得像个孩子,神色间尽是痛悔自责。

  凭渊不是没经过事的人,性格也持重,如果只是看到了霍连生、彭连虎的供状,应该不至于失常至此啊,他有些疑惑地想着。

  “阿肃,”等到宁王外出处理公事,洛湮华叫了声秦肃,顿了一下才轻声问道:“凭渊怎么了?是我已经病入膏肓,还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秦肃从屋角转到床侧,速度比平时慢了一点。他对五殿下讲述过往时,本没指望能瞒过主上,但也想不到静王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而且两条全中。

  他在洛湮华面前从无欺瞒,只是若要照实回答,又委实出不了口,踌躇了一瞬,唯有两害相权取其轻,单膝点地请罪道:“是我忍不住,告知了当年旧事。”

  洛湮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震了一下,又问道,“说了多少?”

  秦肃见他情绪还算平稳,硬着头皮道:“全说了。”

  他答应过不会吐露,但眼看着后果严重,却后悔没有早点让洛凭渊知情。纵然是违背了命令,可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会比洛湮华的生命更加重要。

  洛湮华闭了闭眼睛,倦意又一次无可遏制地袭上心头。他不想提起当年的事,既是顾虑到洛凭渊的感受,也因为自己宁愿遗忘。

  伤痕一旦揭开,必定鲜血淋漓,凭渊毕竟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他希望两人能自然地相处,而不是令皇弟失去坦然,被亏欠愧疚压得抬不起头。

  “是我没能忍住。”秦肃见他迟迟不语,低声道,“请主上责罚。”

  洛湮华慢慢摇了摇头:“不怪你。”他轻声说道,“阿肃,我只是,心里有些空。”

  他不能责怪秦肃,阿肃也是人,一定是忍耐到了极限,只是事到如今,该怎样对待凭渊,而凭渊又要如何面对自己?回想之前的龃龉,他们之间,难道就只剩下了恩情和负疚?

  他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低声道:“等凭渊回来,替我告诉他,我想安静几天,让他不要多想,好好吃饭睡觉。”

  他还远远没从大病中缓过来,疲惫又茫然,一时间剪不断,理还乱,只有本能地先放一放,让彼此都少些煎熬。

  洛凭渊怎么可能不多想,从驿馆骑马赶回,还没来得及迈进内院就被拦住了,得知静王的意思,顿时如同挨了晴空霹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被皇兄讨厌了!皇兄一定是伤得太重,连看都不想看见自己。

  他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连秦肃简短的解释都没听清,半晌才脚步跌撞地走到自己住的厢房,但觉眼眶发涩,满心酸楚,恨不能放声大哭一场。

  不要紧的,皇兄生气不是再正常不过么,即使被拒之门外,只要有助于静养恢复就好。

  亟待完成的事务还有很多,洛湮华曾为户部清账付出许多心血,自己不能虎头蛇尾。而且不用多久就会一起回去洛城,他们得设法取得解药,为琅環伸冤,只要用心去做,皇兄一定会渐渐原谅自己的。

  洛凭渊呆坐良久,直到从人送进房中的晚餐已经冷透,才拿起木箸草草吃了几口。他想,须得给李平澜写封信,但事关皇兄的解药,内容属于绝密,通过靖羽卫的渠道实在不能放心,或许还是得找阿肃,交给玄霜去办。

  不管宁王有多纠结,琅環内部如何忧心,随着魏无泽身死,闵家获罪,世家大族不得不低头退让,生恐受到牵连撞在刀口上,江南地界进入了一段平稳期,闵家在洛城朝廷上发起的反对声浪也没了底气,短短几日内偃旗息鼓。

  然而,也是在洛湮华病重昏迷的期间,洛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奉旨前往绥宁犒赏守军的安王洛君平在城郊游猎时,遭遇一伙夷金武者袭击,二十多名随从或伤或死,洛君平本人被挟持而去,下落不明。

  事发突然,绥宁守将杨奉先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安王一路抵达后,常常嫌东嫌西,对简陋的条件诸多不满,若非由于互市的关系,此地还有些来自异域的新鲜物事供他解闷,怕是还要愈发抱怨。无论杨将军、绥宁知府王明远,还是同知、参军,都不止一次地提醒过,禹周和夷金如今关系紧张,没有兵马护卫莫要轻易出城,以免出现不测。洛君平起初倒也安分,只让人陪着在城中游逛,谁知那一天,三皇子不知怎地心血来潮,忽然起了打猎的兴致,带着一小拨随从不由分说就出了城门,结果就此一去不回,等杨奉先接到消息,点起人马四出搜寻时,只见到死伤狼藉、踪迹杳然。

  皇子无端被掳走,生死不知,于绥宁军而言无异于祸从天降。人人都知道是夷金下的手,但此事连声张都不宜,又从何追查?

  同行官员不断责问催促,安王府的随从更是气势汹汹,杨将军和王知府无奈向朝廷上书请罪并求援。两人安置家小,做好了天威震怒,一道圣旨褫夺身家性命的准备。请罪的折子刚刚交由八百里加急送出,绥宁城头就接到了一封夷金武士用弓箭射来的谈和书。

  书信是夷金兵马元帅萨木赤代表摄政王完颜灼发出,大意是,我们前日有幸请到了贵国的三皇子来做客,正在好生款待,打算多留贵客一段日子,就如禹周一直热情招待完颜潮世子一般。不过,鉴于摄政王殿下颇为思念世子,想必贵国皇帝陛下亦会记挂三皇子,事情也不是不能解决。多闻贵国云王殿下光风霁月、令行禁止,只要云王愿意陪同世子前来绥宁,本帅可与四殿下相约城外会面,阵前换人,两国就此消除芥蒂,握手言和。想禹周崇理重信,天家兄弟情深,三皇子必可顺利返回。另外,完颜世子地位不及三皇子贵重,接受招待的时间又比三皇子长得多,我国其实吃亏不小,乃是因为久慕四殿下英明,渴盼一睹风采,这才作此提议,倘若贵国不同意,则交换之事就此作罢,双方各安天命。

  请罪折子和萨木赤的书信一先一后到了洛城,朝野哗然,金殿之上登时炸了锅。安王的分量虽不及云王和宁王,但也是不折不扣的皇子,如果任由他成为夷金的质子,天朝上国颜面何存?去岁及年初对辽金取得的胜果也要大为受挫。既然没有现成的营救之法,拿完颜潮去换回三皇子未尝不可,问题是,对方何以非要指定云王出面?

  云王洛临翩是镇驻边关,护持禹周安泰的定海神针,在军中声望尊崇,百姓心中更是敬若天人。多数臣子都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夷金一向阴险,且曾经意图刺杀云王殿下,我们损失了一位皇子已是不幸,岂有明知危险还让四殿下踏入的道理?再者,完颜潮还被软禁着,谅那些金人也不敢拿安王怎样,不如从长计议,徐徐图之。言下之意,禹周可以没有安王,云王却万万不容有失。然而,也有一些臣子提出,在明明有机会营救的情况下,倘若非要四殿下袖手不救三殿下,则骨肉亲情何存,长幼伦常上又如何交代?我泱泱禹周与蛮夷何异?

  两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后一种观点人数虽少,却异常执着顽固,紫宸殿上端的是唇枪舌剑,人人振振有词。天宜帝头痛不已,此事委实两难,他当然不欲洛临翩涉险,对洛君平的莽撞气不打一处来,但要做出决定就此不管,又确有不妥不忍之处。

  洛临翩沉着气听了一阵,但觉烦不胜烦,出班说道:“父皇,夷金虚张声势,用的是攻心之计,倘若避而不应,倒显得我禹周怕了他们,恐将折了士气军心。况且,区区阵前换质而已,儿臣若是畏缩不前,怎能受得起三军将士爱重膺服?日后敌寇来袭,又将如何率领王师征战?”

  他向周围文臣武将扫过一眼,淡淡道:“两军对阵,北辽千军万马尚且俯首,倒要看看一群魑魅魍魉能奈我何?请父皇下旨,儿臣愿押送完颜潮前往绥宁,换得三皇兄平安返京!”

  声音清寒如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然,令满朝鼎沸瞬间静止。他早已发现,一干赞成四殿下前往的朝臣中,有些确实是为了坚持己见,另一部分却与太子颇有瓜葛,不时去看辅政薛松年的眼色。自己离开洛城一段时日,甚或是出点意外,应该很符合太子的心意和利益吧?

  看穿了这点,他心里一阵厌烦,但关系到家国大局,洛文箫那点诡魅心思还不值得考虑在内,就像他对洛君平十二分看不上、懒得管,但总不能弃之不顾,任由这位人品差劲的三皇兄落到外虏手中,遭受折辱摆布。

  此去少则两月,多则三月,他在洛城待得气闷,走一遭边关权当透气,待到回转时,想来静王和宁王也到了归期,正可与他们重聚。

  心意一决,云王就不再理会群臣劝阻,天宜帝于紫宸殿上准奏,少不得单独召见嘱咐一番。三日后,洛临翩提兵五千,押着完颜潮启程,往边城绥宁而去。他去岁班师时正逢冬雪皑皑,此去却是在炎炎夏日。洛城百姓闻讯,多有在道旁相送,有的随在兵马后面,直送到城外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