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陆续生看着自己的双臂, 原本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已经被红线遮地严严实实，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动了下手指，身后黑雾里的怪物虚影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凝实。

　　从虚影化为实体一个接一个脱离雾气, 仿佛正从另一个世界踏入此世。

　　——长着羊角的恶魔，攥着战斧，身材高大到需要仰望, 为了不撑坏房顶而不得不蜷着身体；

　　骷髅老虎干巴的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火光，它抖了抖背上的骨翼，发出哗哗的声响。

　　勉强拥有人形, 但所有内脏暴/露体外，肢体全部被缝合线缝着的一团碎肉, 正瑟缩着收拾被自己弄脏的地板；

　　浑身浓紫色粘液, 宛如滑溜溜鼻涕一样的虫子颤抖着身子，不敢动弹一下；

　　没有眼白, 身着血衣，皮肤青紫的半透明鬼魂, 浑浑噩噩飘荡在房间角落。

　　……

　　怪异的数量不断增加，这狭小的房间甚至已经挤不下它们, 很快队伍就出了楼道窗户排到了外面,

　　有的奇形怪状，有的丑陋狰狞，有的血腥酸臭。

　　多到眼花缭乱, 可这么多怪异却没有一只敢放肆乱窜的，全部都保持着朝陆续生低下脑袋的敬畏姿态，战战兢兢。

　　它们或尾巴, 或手臂, 或脚踝, 或头骨……总之身上一定会有一个部位镶嵌着一根没有实体的血线。

　　棉花糖早就被乌玉叼着，站到一只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型岩石山的怪异背部，因为足够高的视角，棉花糖轻而易举就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壮观到失语！

　　小白猫从来不知道在自己面前吊儿郎当的臭男人，居然会这么强大，能让这么多怪物臣服。

　　这让棉花糖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铲屎官，它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的背影，太帅了——

　　“我也可以。”

　　棉花糖的脸突然被一只大爪子掰过来，一下子对上黑猫严肃的眼睛，它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可以。”

　　“嗯……嗯喵？”小白猫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乌玉想解释，它的火焰也能燃烧成如此壮观的效果，可它还没说完，陆续生就已经开口:“去吧。”

　　他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但满屋子的怪异却同一时刻抬起脑袋。

　　无需陆续生下明确的指令，它们已然清楚自己的目标。

　　怪异们动了。

　　蠕动着，爬行着，奔跑着，飞行着突破限制它们的小房子，楼体摇摇欲坠，但好在没有坍塌的迹象。

　　怪异到了外面，它们不再拘束，一个个舒展着身体，锁定天空，会飞的怪异驼着不会飞的，纷纷离开地面，飞向耀眼刺目太阳。

　　陆续生闲适地从窗户翻了出去，周围不会飞的怪异围绕在他身旁，宛若簇拥着至高无上的王者。

　　男人对此不甚在意，他仰头看着占据天空的附庸者们，漆黑的眸子黑洞似的深邃神秘，没有任何情绪，像是身处局外的看戏人。

　　大片的阴影从头顶飘过，几近遮天蔽日，原本毒辣的光线在这一瞬间被压下了许多。

　　但天空的太阳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阴气重的鬼类怪异首当其冲，它们刚被阳光照射到，瞬间就化为稀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之中，惨烈模糊的哀嚎响彻天际。

　　可没有怪异退缩，它们像是不知疲倦的死士，除了面对陆续生以外，不会害怕不会犹豫，它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达成陆续生的目的。

　　——

　　陆续生懒散地依靠在自家墙壁上，手臂上缠绕的浓密血线，有非常小一部分突然断裂消失。

　　这代表这根红线那一头的怪异已经消失了。

　　不过无所谓。

　　这并不会对陆续生有影响，甚至对现在的局面也造不成任何阻碍。

　　因为消失的这些只是陆续生众多“附庸者”里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天空中，骷髅虎速度最快，第一个碰到太阳。

　　“太阳”其实并没有多么大，它的半径只有两层楼那么长。

　　白骨爪子碰到“太阳”光滑到犹如瓷器的表面，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吱呀”声。

　　紧接着明亮的天空好似坏掉的灯泡骤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太阳”爆射出更加滚烫灼热的光芒。

　　骷髅虎的骨头被着光烧的焦黑，不断有油脂从它骨头里滴落。

　　但它仍旧执着地用骨翼，骨爪攻击，就算眼眶里代表本源能量的蓝火险些被扑灭也没停下。

　　有了第一个开头，后面更多的怪异袭来，如蝗虫一般飞了过去，用自己的方式攻击。

　　“太阳”闪烁的更加厉害，整个世界像是卡了的老式电视机，忽明忽暗。

　　突然，天边的白光转换为血色——天黑了下来。

　　太阳不再是太阳，而变为轮猩红的血月。

　　温度骤然跌落，从剧烈的高温转成穿骨的寒冷。

　　但红色的月光并没有比毒辣的日光好多少，红光所及之处，无数怪异爆体而亡。

　　不止光线的变化，陆续生还敏锐地听到脚步声。

　　棉花糖和乌玉早就被岩石怪异背到陆续生身边，它们同男人一起望向远方。

　　是白天渴望阳光的人们，他们数量庞大，有便利店的老板，客人，餐馆的店员……棉花糖见过没见过的都在里面。

　　此刻他们全部拖着不怎么利索的步伐，跌跌撞撞地朝陆续生走来，乍一看像是丧尸围城。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耀阳会对你的无礼，降下惩罚。”

　　“死吧，我的阳光，把我的阳光换回来，去死！！！”

　　“居然敢碰我的太阳，可恶可恶可恶！”

　　他们嘴里念念有词着，在快要接近陆续生时。

　　有灵活的触角从这群人嘴里探出，长满了倒刺的虫类肢节从身体内部开始撕扯，先是脸皮再是身子。

　　不过两秒，窸窸窣窣的虫子从破烂的皮肤里钻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是披着人皮的虫。

　　陆续生随意掀了下眼皮，他身旁的怪异就冲了上去，和体型庞大虫子对上，形成一到坚固的防线。

　　防线后面，绝对安全的棉花糖两眼放光，它盯着铲屎官，想立刻扑到铲屎官怀里好好看看他，甚至激动到跺脚。

　　陆续生自然察觉到了小白猫的眼神和焦急的模样，但他没有理解对意思:“怎么？这就怕了？”

　　“啧，没出息。过来，我抱着你。”

　　男人的大手近在眼前，棉花糖刚想把爪子递过去，就被乌玉截胡了。

　　一瞬间话题重归刚才，黑猫说:“我也可以。”

　　这次乌玉没有解释，而是霸道地叼起小白猫，灵活朝前一蹦，脚踩在正战斗的怪异头顶来回弹跳如履平地。

　　身后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把我家猫带去哪儿？！”

　　乌玉充耳不闻，精心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只靠近战场但又处于战争边缘，形似龟类的怪异背上。

　　黑猫把小白猫放下。

　　“看着。”

　　乌玉说完，浓烈的火焰猛地窜起来，一开始很小，一簇火苗飘到虫子的脑袋上的触须。

　　不过很快，火焰就大涨起来以燎原之势把虫子燃烧，借着虫子的尸体，绿焰越烧越旺，眨眼就蔓延开，几乎大半的虫子都被绿色的焰火包裹。

　　庞大的烈火，似是一片翻滚着会发光的碧色海洋，梦幻无比。

　　棉花糖的异瞳里倒映着攒动的绿火:“好漂亮。”

　　天空和地面交战激烈，陆续生身后不断有新的怪异出现补位。

　　不只过了多久，天上传来猛地什么碎裂的声音。

　　明明音量没多大，而且隔得很远，但不管是陆续生还是棉花糖乌玉全部都听到了。

　　不光他们，那些躲在自己家里，颤抖着仰头关注天边战况的真正的人类也听见了。

　　声音过后，世界宛如一面被摔碎的镜子，破成片状。

　　乌玉第一时间用爪子勾住了棉花糖，两条前肢紧紧把小白猫箍在怀里。

　　下一秒，所有人都的身体陷入一片黑暗，如溺水者似的不断下沉。

　　静谧漆黑的空间，除了黑暗一片虚无，这里仿佛没有时间的流逝。

　　“棉花糖？”黑猫唤到。

　　一片绿焰燃起，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

　　只见小白猫在自己怀里紧闭双眼，没有反应。

　　“……”

　　“棉花糖？”乌玉紧了紧抱住小白猫的爪子再次唤到。

　　“……”仍旧没有小白猫活泼的声音。

　　一连又叫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复，乌玉有些慌了，可它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棉花糖身上突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这光芒和“太阳”的日光有很大差别，虽然明亮，但并不刺眼，也不毒辣，而是暖融融的。

　　光束延伸向四面八方，强势的劈开黑暗，

　　乌玉顺着光望去，发现每道光束照耀的地方正好都漂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类。

　　其中就有棉花糖的铲屎官，不过那个男人到没有昏睡，而是在光下直勾勾地看着一切的源头——棉花糖。

　　不过他没看多长时间，光束突然绽放的更加明亮了，陆续生只觉得眼前一道白芒闪过。

　　身体就陷进了柔软熟悉的床铺。

　　而同一时刻，副局长，指挥官，乔水孟，左芊芊，景薇瑶，以及所有参与调查敬云寺的人全部都突兀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呆呆地看着虚空，脑子一瞬间的混沌，又逐渐恢复清明。

　　瘫在懒人沙发上画画的左芊芊，一拍脑袋:“爸爸交代的任务我怎么差点忘了，明天得去看看陆先生回来没有。”

　　乔水孟猛地从办公桌上站起来，特调局的大群就已经被刷屏。

　　手机“叮叮当当”的提示音接连不断，直到局长出来禁言，并发了一条信息:“@全体成员，到总会议室开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