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前尘篇四十七
言景笙话语里的绝望和痛苦像一记闷锤砸进了柳不语心里,荡起了涟漪。
一双眸子盯着言景笙看了半晌,柳不语说:“那随我离开,我们去仙篷山。”
言景笙愣住了,他眼眶泛红,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柳不语,“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这里让你很不自在,那随我回仙篷山。”柳不语想了想,那终日孤寂无趣的仙山,如果有了叽叽喳喳的言景笙的存在,应该会有趣些,想到此,他脸上有了笑容,“只不过那里没有这里热闹。”
言景笙轻呼了几口气,他闭上了眼睛,睫羽颤了几颤,唇边浮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喝醉时,求过他带他离开。
那时他无牵无挂,也无意争这天下,唯一挂念的三哥,也有自保的能力,他可以抽身而出。
只可惜,那时柳不语无意带他离开。
而现在,怎么走?
余哥的仇,宝宝的仇,他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离开?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快意地生活。
“小柳,你走吧。”言景笙双眼无神地看着被面,上面绣着戏水的鸳鸯,“这里不适合你,好好修炼,日后,做一个谁也利用不了的神仙。”
“…”这是言景笙第一次叫他走,以前一直都是让他留下,“你让我离开?”
“对。”抿了抿唇,言景笙看向他,“我不会离开,我和言南皓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若不想觉得为难,现在就抽身而出。”
“哼…”从鼻腔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哼声,柳不语微蹙着眉尖,“为难?言景笙,你以前不是说过,你不想争的吗?现在怎么了,你难道又对权势感兴趣了?”
“…”喉结滑动了几下,言景笙了无意趣地点头,他背过脸去,“没有办法。小柳,你如果留下来,就要帮我。”
“帮你夺言南皓的天下?”
“可以这么说。”
柳不语没吭声,他看着言景笙的侧脸好半天,才道:“你脸色不太好,好好休息。”
说完,就转身离开。
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言景笙侧躺在床上,身上被冷汗浸湿,他就那样看着虚空,盼望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
柳不语出了卧房,他看着这小院,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木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莹莹端着药从小厨房里出来,她看着柳不语的背影,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前,她定要插着腰好好数落对方一顿,添油加醋地把王爷遭受的苦楚说一通。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觉得无力。
至少,对方回来了,不然王爷怎么熬。
若有了欢喜的人,真的会为了对方把一切的苦楚咽下去吗?莹莹正这样想之时,柳不语叫住了她。
“王妃,您叫奴婢什么事?奴婢还要伺候王爷喝药。”莹莹无悲无喜地说。
连丫鬟也古怪,平日里看自己十万分嫌弃的小丫鬟现在这么尊敬…
“王爷他怎么受伤的?他不是刚才喝完药吗?”柳不语问。
“这事,王妃您还是问王爷吧,奴婢不敢多嘴。”莹莹福了福身,“至于后面一个问题,奴婢可以告诉您,身上的伤病多了,喝的药也就多了。”说完就去了卧房。
柳不语握了握拳,心情很不痛快的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王府。
言景笙坐起来喝完药后,低声问:“他走了?”
“没有,王爷,刚刚王妃还在院子里问奴婢您的身体状况,他很关心您。”莹莹道。
“嗯。”这药,终于不那难以下咽了。
…
“还魂丹炼成了?”言南皓双眼一瞬间变得极其明亮,他急切地问神色苍白很虚弱的老道长。
老道长点点头,“皇上,贫道炼了两枚。”
“两枚?”言南皓眉峰微动,“灵狐的内丹不是只有一颗吗?”
“是。”老道长看着他,“皇上,贫道差点折了一条命在那里,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他当时把小狐狸尸体带走的话,对方必定会死死纠缠,无奈,他只能丢下,内丹只有一枚,炼成两枚还魂丹的话,效-你是我的执念-果自然大打折扣,不对对于他,调养老身子骨还是挺好的。
言南皓闻言,笑了笑,“老道长说的是,您自然应该得到报酬的,只不过只还魂丹还能让真乙醒过来吗?”
“能。”老道长点点头,“只不过可以让他多活几十年,这已经是弥天大恩了,您若还觉得不够,不是还有另一只狐狸吗?您智谋双绝,捉到那柳不语,一定不成问题。”
他不能和这老道翻脸。
即使他现在真的很不痛快。
可是他言南皓一向明白,什么时候该发火什么时候该忍。
“那是自然,还请老道长把还魂丹给朕,您再好好休养。”
老道长从袖子里给了言南皓一个小匣子,“服下后,三日内便能醒。”
言南皓没有多余的话,拿着小匣子运起轻功就离开。
…
三日,明明暗暗,日升月落,看似不过眨眼间,但是不眠不休的等待,仍然足够漫长。
第三日皇城落了雪之际,真乙终于醒了过来。
视线一片模糊,头也钝痛,一声声的呼唤由远及近,听得他胸闷气短。
视线终于清楚的那一刻,眼前的人终于清晰。
俊美无俦,眉眼精致,五官是霸气锋利的美,担忧和欣喜在对方眉间,柔情滋生,让真乙觉得对方可能下一刻就会喜极而泣。
“到了地狱也不安宁吗?言南皓,你真狠。”沙哑得近乎失声的嗓子,说出的话来仍旧是赤.裸裸的厌恶。
有的人的期待,是别人的噩梦。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言南皓觉得骨髓都在发冷。
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是希望真乙醒来的第一眼他们彼此能看见。
眼下…
“你没去地狱,你还活着。”平复了一下心情,言南皓平静地说。
“呵呵呵呵…”真乙笑出了声,笑声里说不出的讽刺,“言南皓,皇上,您真的太厉害了!”
言南皓揉了揉太阳穴,“你的小师弟死亡是谁造成的证据,朕已经找到了,你不必拿此怨恨于朕。”
“是嘛。”尽管全身无力,真乙还是摇摇晃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笑容满面,眉峰高抬,“皇上啊,捅小师弟刀子的尽管不是您,可是,是谁让他会被捅刀子的呢?”
言南皓僵着身子不说话。
“我连死,您都不成全,可是现在,皇上啊,小师弟没了,您还指望着,拿捏我吗?”话语尽管低而小,里面却带着滔天的怒与恨,还有近乎变态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