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傅文泽在电话里说过, 小心徐晨的烟, 烟里有东西。
虽然有什么唐旭还不清楚, 但绝对不会是好东西。
于是他盯着眼前那支烟,摆了摆手,“我不会抽。”
徐晨却没有把烟收回去, 一语双关道:“没关系,试一次就会了。”
唐旭看推脱不掉,只好接过来, 但也没吸, 而是学着电视剧里那些老烟枪,将烟夹在了耳朵后面。
徐晨见状只是笑笑, 倒也没强迫他现在就吸。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旭一愣,明白过来徐晨是在问发现他吸烟的事, 于是实话实说道:“今天早上,在厕所捡到的烟盒子。”
徐晨吐出口烟雾, 片刻后,冒出了句:“谢谢。”
唐旭跟他礼尚往来,回了句:“不客气。”
气氛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后, 徐晨身子向后仰, 靠在沙发背上,手里捏了根完整的烟端详着,“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容易让人上瘾。”
唐旭以为他在说烟瘾, 忍不住向他灌输健康的思想内容,“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只能得到一时的放松,对身体的伤害却是长时间的。”
徐晨只是笑,没回话。
唐旭心思一转,决定今晚铤而走险一回,怎么着也得从徐晨这里扒出点跟李安瞳有关的信息来。
于是他开始主动找话题跟徐晨聊,找的还都是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比如唐旭问他:“《冰淇淋恋人》开拍了吗?”
徐晨倒是很有耐心地一一回复他:“还没,下个月才进组。现在在拍另一部戏。”
唐旭感叹道:“拍戏很累吧?这么忙。”
“还好,”徐晨双腿一叠,顺着唐旭的话头问了下去,“你们在拍《深潜》吧?这种剧肯定更累。”
唐旭心中一喜,他问这么多和李安瞳的案件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问题就是为了让徐晨能主动提问,进他的套。
唐旭摇摇头,“累倒是不累,但挺惊险刺激的。”
“嗯,”徐晨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你拍爆破戏进医院的新闻,我看到了。”
“刺激的不止那件事,”唐旭斟酌着用词,“后来我们去别的市拍戏的时候,入住的酒店里死了个人,就在我们隔壁。”
他这话一出,徐晨掸烟灰的动作明显一顿。
唐旭面不改色,好似真的只是跟他吐槽身边发生的事,“死的据说还是个女记者,到现在案子也没破。”
徐晨嘴角扯出一点弧度,“破了,是自杀。”
鱼上钩了。
唐旭故作惊讶,“你也知道吗?这案子好像还没报道过。”
空气骤然凝固,唐旭盯着徐晨那张脸,终于问出了最终目的。
“你和李安瞳,是认识的吧?”
唐旭原本以为徐晨会矢口否认,或者会和李安瞳的事撇清关系。
结果徐晨只是沉默了片刻,连为自己辩解一句的举动都没有。
徐晨指间的香烟静静燃烧着,片刻后,他含在嘴里吸了一口。
那点子火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气氛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徐晨在这点火光后面开了口:“认识,我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信吗?”
他双眼紧盯着唐旭,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唐旭这人,五官生得可以用昳丽一词来形容,单看脸,好看得甚至有些倾略性,不说也不笑的时候乍一看还挺冷清的。
偏偏他身上有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能力,硬生生地磨平了容貌给他带来的凌厉感和冷清感,让他看上去在待人接物上十分的真诚和认真。
就像此时,他看着徐晨,缓缓点头,表情真诚:“我信。”
徐晨微微一愣,笑了,“那就没别的了,我和她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已,早已经不联系了。”
“那……你要怎么解释在李安瞳出事的前一晚,你恰巧也在鞍连市的问题?”
唐旭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他的内心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毕竟问出这个问题,就等于把脸皮撕开了说这件事。
“你哪里来的消息?”徐晨眯了眯眼睛,毫不忌讳这个问题,“你也说了恰巧,我和她已经三年没有联系过了,又怎么会知道她当时也在鞍连市?”唐旭无言以对,但徐晨越是这种坦然自如的态度,他越觉得有问题。
说话间徐晨已经按灭了手里的烟蒂,随手丢在地上,然后点燃了另一支烟。
他每吸一口表情都要愉悦几分,唐旭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发现徐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靠在沙发背上吸烟时,一只手还不住地在大腿上打着拍子。
联想到徐晨没有烟时的焦虑、头晕恶心,以及吸烟时的过度亢奋,再加上先前傅文泽在电话里只来得及说半句的提示……电光火石之间,唐旭脑海中浮现出了两个字——吸毒。
这两个字出来的瞬间,唐旭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他手上已经没有关于徐晨的更多信息,思前想后,唐旭决定使出杀手锏。
他看着徐晨,一字一句开口道:“那你和陈萧又是什么关系?”
唐旭注意力集中在徐晨脸上,将他的表情悉数看入眼底,自然没有错过徐晨垮下去的嘴角。
徐晨的背部终于离开沙发,他身子前倾,沉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陈萧?”
唐旭知道自己这是戳准地方了,并不回答,而是紧追着提出另一个问题:“你答应给王导的照片……找到了么?”
徐晨猛地抬起头,神色是故作镇定,但他整个人有如被绷紧的弓一般的姿势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你还知道什么?”
赌对了。
当人的情绪处于暴怒、惊恐等边缘时,最容易说出真相。
从唐旭进入这个房间没多久,他就已经明确了目标,他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激怒徐晨。
唐旭不敢放松,对上在暴怒边缘的徐晨,这回换他身子后仰,靠向椅背,“我如果说,这些都是李安瞳告诉我的,你信吗?”
“……”徐晨沉默了一瞬,呵笑出声,“你拿我当三岁小孩?”
说罢,他猛地起身向唐旭扑了过来,唐旭早有防备,勉强避开,让徐晨扑了个空。
徐晨吐了句脏话,再次向唐旭发起攻击。
对唐旭来说,倒霉的是,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间只能勉强站下一个男人。
这样小的空间局限了唐旭的动作,他一个躲闪不及,被徐晨抓住手臂摔在了沙发上。
于是他和徐晨以沙发为战场,扭打成一团。
同时茶几也被掀翻,钢化玻璃做的桌面磕在地上,粉身碎骨的同时发出一声哗响。
徐晨的力气大到吓人,唐旭渐渐地落了下方,被他用膝盖抵着腹部压制在沙发上。
唐旭只感觉,徐晨这一下,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压扁了。
徐晨一只手禁锢住唐旭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唐旭的头发,迫使他昂起头。
“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徐晨面无表情,眼睛却亮得越发惊人,显得有些诡异,“不说也可以……给你个好东西。”
他空出一只手,取下嘴里叼着的香烟,那根烟燃了一半,还有一半仍在静静地燃烧着,不断地往外吐着烟雾。
徐晨将烟嘴抵在唐旭嘴边,表情似笑非笑,恶作剧般开口道:“试试?”
唐旭头皮发麻,因为他知道徐晨这绝不是恶作剧,且这根烟里包含毒品的可能性很大。
——徐晨这是要逼他吸毒。
门口传来响动,徐晨却好似没听见似的,固执地想要将烟嘴塞进唐旭的嘴巴里。
唐旭拼了命地抿紧嘴巴,手上还在发力,要挣脱徐晨的桎梏,奈何徐晨力道极大,两人一时陷入了胶着状态。
好半天,就在唐旭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主动张开了嘴,却是喊了一声:“薛继!”
门板应声被人从外面踹开,徐晨下意识地回头,在他回头的瞬间,一个灭火器击中了他的头部。
……
唐旭看着那一地碎玻璃,总算是舒了口气。
薛继见他起身后一直按着肚子,忙问他:“你受伤了?”
唐旭冲他摆摆手,难得骂了句脏话出来:“操,真他妈的沉!”
薛继看着倒在地上的徐晨,紧皱着眉道:“你这玩命呢?如果我不来,你就跟他在这接着打?”
唐旭总算缓过气来,解释道:“这人秘密太多,我只是想知道李安瞳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
他眨眨眼睛,跟薛继说道:“帮我个忙呗?”
……最后两人合力将徐晨抬到了一楼客厅。
刚刚那阵打斗,就连住在楼下的宋洁宜也听到了声响。
她出来一看,看到额头冒血陷入昏迷的徐晨,又是一阵惊呼。
唐旭捏了捏鼻梁,外面的风雨已经停了,节目组的人在半个小时后就抵达了别墅。
出乎意料的是,别墅的停电不是人为,而是电线老旧,烧断了线路导致的停电。
这次的录制出了这么大问题,节目组难辞其咎。令唐旭感到意外的是,跟随节目组一同过来的,还有几名警员。
徐晨被两名警员铐上手铐带走了,连同他那包未抽完的烟一起成为了调查对象。
为首的警员走过来跟薛继打了声招呼,“感谢你们的及时报警,位置也描述得很准确,初步断定此人是吸毒无误,不知道两位有没有接受过那包烟。”
唐旭点点头,“但是知道有问题,没抽。”
对方点点头,“那就好,那包烟很有可能掺杂了白粉,具体的我们还需要带回去做详细分析。”
薛继突然问道:“我们在岛上见到了第六个人,你们有发现吗?”
警员摇了摇头,“抱歉,我们在岛上没找到你所说的‘第六个人’,如果有再详细些的描述可能会容易一些。”
警察走后,唐旭和薛继坐上了回去的快艇,他碰了碰薛继的肩,问道:“你报的警?”
薛继点头,应了一声。
唐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用手机报的吗?”
薛继白他一眼,“不然用脑电波?”
“……”唐旭一哽,故意严肃道:“节目组规定了,不能带手机。”
薛继挑着眉看着他,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果八,外面还套了个手机壳,印着一只狗的图画,“不能带?”
这手机看着十分眼熟,应该是唐旭换衣服时落在薛继房里的。
唐旭默默接过那只手机,不忘最后挣扎一下:“……我带去是为了做正事。”
薛继这回没跟他争,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夜晚的海风。
各家的经纪人、助理已经接到消息,早已在码头等着自家艺人。
唐旭感觉和徐晨那一仗自己就像是受了内伤,这回也不跳着下快艇了,而是慢慢悠悠,像个蜗牛似的从上面慢慢滑下来。
薛继嫌他动作太慢,干脆双手扶着他腰,把他从上面架了下来。
赶来迎接的明兴:“……”
怎么感觉也就一天一夜的工夫,这两人关系亲密了这么多?
张子俊也是一脸迷之表情,特别是注意到唐旭身上还穿着薛继的睡衣的时候。
“旭哥……”明兴忧心忡忡的,岛上的事他们都听说了,“你没受伤吧?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
唐旭给自己揉着肚子,“不用,直接回家睡觉,我没受伤。”
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另外两个艺人的助理已经打起了呵欠,能像明兴这样仍然这么精神、两眼冒光的,实在是少数。
**********
审讯室里。
徐晨在里面接受审讯,这人嘴巴很严,除了已经被抓个正着的吸毒以外,对其他事情通通不承认。
关于李安瞳一案,他始终一口咬定自己和此事没有关系。两人虽然是一起长大,但已经多年没有联系过。
更不要提有关什么“王导”的那通电话,不管警方怎么说,徐晨始终一个态度:否认,继续否认。
他倚仗的就是警方现在手里没有他在这方面的证据,除了吸毒,警方不能给他定下任何罪名。
耗了半天,警方实在撬不开这人的嘴,只能以打击黄赌毒的名义拘留了他十五天。
同时,鞍连市警方开始通缉“陈远阳”这个人。
……
五个艺人有说有笑地出发,只有三个是站着回来的,有一个处于昏迷状态被人抬回来,还有一个干脆上了警车进了局子,这件事直接霸占了第二天的新闻头条和微博热搜。
郑导干脆利落地放了两天假,两天之后,剧组又开始马不停蹄地继续拍摄。
然而唐旭心里总是记挂着一件事,就是那天他在张颖脸上看到了黑气。
张颖当时只是被人击昏,没受什么伤,回去后就没了消息,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很快唐旭就顾及不到张颖了,因为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小鬼已经缠上他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期限快到了李安瞳的事儿却还没查清。
至今凶手还未捉拿归案。
又过了几日,徐晨为期十五天的拘留生活结束,被放出来的那天有一堆记者围着他,各个都恨不得把话筒塞进他嘴里。
“请问你以后还会吸毒吗?”
“请您正面回应一下,这次的事情是真实的还是这是您公司的安排?”
徐晨被拘留了十五天,在拘留所里想了点什么,没人知道。
但他在上车前,看着离自己最近的摄影机,扛着摄影机的小哥身上挂了个牌子,是一家有名的直播平台。
徐晨扯了扯嘴角,对着那台摄影机淡淡吐出来两个字:“傻逼。”
人群一阵哗然,回去这期报导又有的写了,就写当红小鲜肉吸毒被抓,当众辱骂记者,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另一边唐旭正裹着羽绒服,缩在椅子上看直播。
当徐晨对着镜头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唐旭眉毛一挑,哦,这是不打算接着走阳光小鲜肉人设了?
他上车的那一瞬间,唐旭把直播画面截了个图,等直播结束的时候从相册里翻出来反复看了几遍。
没有看错……徐晨和他那辆保姆车的司机,身上的黑气都浓重得快要凝成实质了。唐旭琢磨了半天,郑导在那边喊他名字,唐旭应了一声,正准备收起手机,一条即时推送弹了出来。
“惊险!上泉路往仁中路路口因路面结冰,车辆轮胎打滑发生车祸!据悉,车内某徐姓艺人与其司机当场身亡……”
唐旭看着那条推送的内容,没有半分幸灾乐祸,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刚看到那股浓重的黑气徐晨就出事了,那他这和预知别人的生死有什么不同?
不管网友在网上为这件事在网上讨论得有多热火朝天,唐旭抱着个鸡心热水袋,精神恍惚了好一阵。
徐晨突如其来的死亡被媒体到处做文章,也引来了网友的热议,有说做坏事就是要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也有说徐晨太倒霉的,吸毒的明星不止他一个,这么快把命搭进去的他还是头一人。
然而,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更出乎意料的事。
这事发生在鞍连市,消息却很快传到了博安市。
鞍连市刑侦大队副队长,在下班前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堆照片。
每张照片上都有徐晨或李安瞳的身影。
有些照片上徐晨在给自己扎针,还有些照片上是李安瞳和人搂抱在一起。
一切的答案都在那封信里。
心里交代了李安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是一次精心策划后的复仇。
信里的“我”在出来后拼命接近李安瞳和徐晨,发现他们和某些“高层”有联系。
“我”跟踪着李安瞳,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机会——李安瞳入住了“我”所工作的酒店。于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我”潜进了房间,从背面掐死了李安瞳。
出于某些报复心理,“我”又将李安瞳拖到浴室,在浴缸前杀死了她。
信的落款是陈远阳。
警方立刻出动,前往陈远阳的住所,到的时候陈远阳已经死了,就趴在客厅的小茶几上,旁边滚落着一个小药瓶,是服毒自尽。
这个人在接受了这些磨难后,唯一支撑他活着的就是复仇。如今老天已经收走了徐晨,报复对象没了,他也没有必要再活着。
“我杀了人,我是要去地狱里赎罪的。”
他在信的最后提了这么一句。
这件事到此暂时告一个段落,有关徐晨吸毒的细节以及这些年和李安瞳发生关系的人员名单,警方还在不断调查中。
出乎人意料的是,徐晨生前居然立过遗嘱。
一个二十来岁,事业如日中天的小鲜肉,居然已经立了遗嘱,这让人颇感意外。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遗嘱里所提到的,将他全部财产捐给鞍连市第三社会福利院。
那家福利院,埋了一段属于四个人的共同回忆。
我们曾并肩前行,但最终我们背道而驰,甚至将彼此扑倒、撕咬、吞食。
唐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剧组正在准备杀青宴。
他跟薛继说起这件事,说那天在小岛上看到的人影很有可能就是陈远阳。
薛继只是打了个呵欠,自顾自地低头发信息。
【大哥:今天大年三十,不管几点,晚上你都得给我赶回来。】
【薛继:爷爷不把我赶出去了?】
【大哥:屁,你先撑过二十五岁再说。】
【大哥: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能看见鬼的小明星是真的吗?】
演员这一行是最忙碌的。年三十,别人喜气洋洋地回家过年,吃团圆饭,《深潜》今天才杀青,郑导说什么也要带着他们一起出去胡吃海喝一顿,顺便找找年味儿。
在杀青宴上还没闹够,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郑导嚷嚷着带他们去转场。
这场……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郑导实在是有些喝高了,他带着几个主演离开饭店,然后一脚踏进了街角一家尚在营业的ktv。
要了一个大包厢,郑导要带他们嗨唱四小时。
他喝高以后实在是太热情了……唐旭和薛继都招架不住,被他按在包厢沙发上,一人手里塞了个话筒。
“来来来,唱!”郑导在那起哄道,“放心,这里老板我认识,尽管唱!”
说完他点了首歌,然后起身出去要饮料去了。
唐旭和薛继各拿着一个话筒,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脸上的无奈。
郑导再回来时,手里捧了一大堆喝的,包厢里唐旭已经开始唱了。
他声线很干净,有如溪水过涧,听他唱歌,感觉酒都醒了几分。
唐旭把郑导的这段夸奖收下,谦让了几句,唱完一首就不再接着唱了。
明兴往边上挪挪,给他旭哥挪出一个空位,全程迷弟表情。
郑导笑得乐呵呵的,又招呼着薛继:“小继也唱啊,唱两首试试。”
唐旭的视线忍不住投过去,他和薛继的第一个梁子,就是因为薛继唱了一首歌结下的。
到现在他还是不相信薛继那是假唱,除非给他找假唱的人是故意坑他。因为真的唱得很难听,歌声没有感情,没有起伏,一首歌从头到尾一个调子,还不准。
薛继倒是一点也不扭捏,郑导给他点了首《一千个伤心的理由》,他张嘴就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开口后,唐旭立刻移开了视线,甚至在半分钟后,还想捂住耳朵……太难听了。
光看薛继的表情,会觉得他唱得如痴如醉,但他的歌声,还是那样,走在一个调上还能整首歌跑偏。
……唐旭几乎要以为薛继是不是把感情全都投入在表情上了。
好在郑导也珍惜自己的耳朵,坚持到薛继把这首歌唱完,立刻切了下一首,“小继,你跟小旭坐着休息休息,让我们几个老头子来嗨一嗨。”
副导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可见薛继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薛继没听出来,不过他也乐得交出话筒,他坐到唐旭边上,过了片刻,自己没忍住,“你就没点感想?”
唐旭愣了愣,反应过来,竖起大拇指,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好、很好、非常好!”
薛继长长地啧了一声,明显对他这三个好的夸奖方式不太满意。
唐旭只好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唱得……让我很有共鸣,感情很到位。”
薛继被夸得舒坦,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睛笑。
郑导和副导演说唱几句,因为一句“喝下这杯酒”的歌词争了起来。
“上次我喝了六瓶白的,一箱啤的。”这是副导演。
“放屁,那是我!你喝了半箱就倒了。”这是郑导。
于是很快,说好的ktv嗨唱演变成了两个导演之间的酒量究极比拼。
期间明兴接了个电话,神色焦急,挂了电话就跟唐旭请假,“旭哥,我……能不能出去办件事?”
事情比较严重,那边急需他过去,但他是唐旭的助理,实在不好意思把唐旭撂这儿自己先走掉。
“怎么了?”唐旭看他表情,知道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去吧,我待会儿可以叫辆车回去。”
明兴感激地说了几声谢谢,又扭头交代薛继:“继、继哥,想请您帮我看着点旭哥。”
薛继瞥了唐旭一眼,“他还需要看着?”
明兴抓抓脑袋,“菲姐说不要让他喝酒,他酒量差容易醉。”
唐旭:“……”
薛继看他表情,觉得好笑,而且只是看着一个人不喝酒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索性点头答应了,“行,你去忙吧,我会看着他的。”
这话应得有多快后面打脸就有多疼。
明兴刚走,薛继就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唐旭已经倒了。
“……他喝了什么?”薛继黑着脸,打断了两个仍在火拼的导演。
俩导演自己喝得很嗨,哪顾上看唐旭喝了什么,郑导哟吼一声,“小旭醉了?唉现在的年轻人的酒量怎么这么差劲?和我们当初比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副导演在旁边梗着脖子应和。
薛继和这俩酒鬼聊不下去,弯腰把唐旭扶着坐起来,“你酒劲差还凑个什么热闹……哟,喝的是香槟??”
唐旭手上握着个喝剩一半的香槟瓶,醉醺醺地睁开眼睛,一声不吭地盯着薛继看。
薛继觉得好气又好笑,“喝点香槟都能醉,你这酒量……”
气到没话说。
这人估计是把香槟当果汁干了。
唐旭不答话,站起来摇摇摆摆地往门外走,薛继拽住他,把他手里剩下的半瓶子香槟扒出来放在桌上。
正好薛继也不想继续呆在包厢里,于是他干脆扭头对郑导他们说:“郑导,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郑导冲他们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别给人看见了,来来来,小张、我们接着比!”
薛继摇摇头,反正郑导他们那边还有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薛继搭着唐旭的肩,把他羽绒服上的帽子一掀,盖住他的头,“走吧小醉鬼。”
薛继开的是自己的车,一辆小跑,就停在楼下。
唐旭被他丢上车后座,老老实实地趴着,薛继坐在驾驶座上,转过身子,伸手从唐旭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再按着唐旭的手解锁。
唐旭的桌面是他自己的照片,应该是在开演唱会的时候拍的。
照片上的唐旭化了眼线,眼尾扫了些淡红色的粉,由上而下垂着眼睛看向镜头,从眼神到表情都有点勾人。
薛继抿了抿嘴,翻开唐旭的通讯录,下拉找到明兴的联系方式,将电话拨了过去。
明兴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响了七八声电话才被接起。
“唐旭喝醉了,他家住哪儿?我送他回去。”薛继单手扶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去几米,他用余光从后视镜里瞥着唐旭,心想幸好这人虽然一杯倒但醉了还算安生。
然而还没等他庆幸完,车子颠簸了一下,唐旭揉着眼睛爬起来,睁开眼第一句话是:“哦,薛继。”
第二句是:“你不唱啦?还好还好,你唱的什么完全不在调上……你还不如去唱rap。”
薛继听他醉醺醺地发言,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电话那头的明兴也听到了唐旭这番“酒后吐真言”,心都悬起来了。
薛继哼笑一声,“不用给我地址了,让这小傻逼自生自灭吧。”
明兴真怕他把唐旭丢出车外,连珠炮似的把地址报给他,末了不放心还要再追加一句,“继哥麻烦了!旭哥家是指纹锁,您把他送到家就行,我很快就会回来。”薛继嗯了一声就按断了电话,他把手机丢在座椅上,调了车载导航,“你能不能坐好了别乱动……再不安分小心我把你丢出去。”
唐旭眨眨眼睛,醉了之后反应有点迟钝,车子开出去后他突然兴奋起来,大声呼喊道:“我们去坐云霄飞车!”
他不停地扑腾,想要站起来却总是磕到脑袋,薛继看他捂着头哼哼唧唧的样子,觉得自己仿佛带了个智障儿童。
到底谁是哥哥啊……
薛继把天窗打开,扯起嘴角,“去吧,去坐你的云霄飞车。”
唐旭站在座椅上,上半身探出去,展开双臂拥抱着空气,嘴里欢呼个不停。
然而好景不长,唐旭没安分多久,就开始往天窗外爬,似乎想要爬到车顶上感受风光。
“别乱动!”薛继爆了句粗口,来了个急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他抓着唐旭的腰把人从上面拽下来,然后干脆利落地关闭天窗。
“你现在没有云霄飞车可以坐了,给我乖乖坐在后面别动。”
唐旭似乎被他唬住了,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睛不停眨巴着,似乎在等着薛继带他进行下一项“游戏”。
薛继松了口气,继续发动车子,向目的地驶去,完全不知道此时他们的车已经被两个狗仔盯上了。
年底了,各行各业都在争业绩,那两个狗仔原本在蹲一个小花旦,只是那小花旦进了酒店后就再没出来,两人蹲得又冷又困,禀着职业精神坚强地蹲在路道边的花丛中。
两人都呵欠连天的时候,薛继的车恰好停在了他们面前,车上还载着半个身子探出天窗外的唐旭。
两个狗仔对视一眼,当下决定换个目标,看薛继那辆车的眼神仿佛看到即将飘到嘴边的肥肉,看薛继开着车走了,两人连忙上车紧跟其后。
薛继对此完全不知情,他正忙着应付喝醉了撒酒疯的唐旭。
唐旭这人和一般人不一样,他喝醉了不往外吐也不跟人倒苦水,他喝醉了后和平时完全是两个人。
他平时是公认的谦虚讲理,说话方式向来很委婉,喝醉后却是直截了当,隔几句话还要爆个粗口。
……怕不是平时压抑久了一喝醉就爆发吧。
唐旭从后座上爬起来,手拽着薛继的衣袖,“我跟你说我真的能看见鬼啊。”
薛继哦了一声,唐旭问他:“你不信?”
薛继原本可以顺着他的意思把人安抚好,但他偏偏要跟这个醉鬼唱反调,“我不信。”
“你不是不信,”唐旭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怕鬼。”
薛继板着脸,“不怕。”
“你怕的,”唐旭哼哼两声,“你别想骗我。”
他爬到了薛继旁边,“我看到了好多鬼啊……我边上也有,哪都有。”
薛继背上发毛,脸上强装镇定,“你闭嘴吧,给我坐回去。”
唐旭却是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靠,嘴里不断念叨着“鬼啊……看鬼”,薛继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好瞥见边上的路牌显示前方右拐是博安市公墓。
薛继扯了扯嘴角,推开唐旭的脑袋,“你不是能看见鬼吗?我带你去看个够。”
说罢他打着方向盘,车子改变了方向,驶向公墓。
后面跟车的狗仔不知道他们在车内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这次能挖到个大新闻,忙兴冲冲地跟着变了方向。
等到了地方,薛继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拽下来,和唐旭对视道:“下来,你真能看见鬼?”
唐旭可能没听进去他说什么,眼睛微阖,只想找个抱枕靠着睡觉。
唯一的感受就是这个抱枕说话说个不停,很烦了。
薛继怼着他的脸,板着一张俊脸,“你给我下车。”
唐旭不受影响,被薛继往车下拽的时候还往后躲,最后争不过他,一阵气急,仰着头想跳起来跟人理论,结果薛继正好低头看他,他这一跳两人脸贴脸,嘴巴亲上了。
薛继来不及反应,身体跟被冻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反倒是唐旭觉得嘴上软软滑滑,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
薛继总算反应过来,一把把人推开塞回车内,一时间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自己该想想被人亲上了的感受还是想想被男人亲上了的感受。
迎接新年的钟声响起,烟花爆竹在天边绽放开来,薛继此时的脸,比天上的烟花还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