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裴父裴母带着裴照烟和那个青衣男子停在两人跟前。
“小雪, 少君,你们回来了。”
“我年少时在外学艺,结识了个要好的朋友, 这是我那朋友的孩子,名叫柳晔。”说完这一句, 她悄悄附在许幻竹耳边道:“这孩子的父母在仙魔大战中皆已身殒,我见他一人实在可怜, 便让人将他带了过来。往后你们可要好好与他相处。”
许幻竹点点头。
她此时脑子里全是方才那道莫名出现的奇怪声音, 那声音分明是在柳晔出现之后才有的。
也就是说, 她找错人了!
她颇为艰难地望向眼前的人, 青衣肃立,眉目冷沉。
一副内敛沉静, 不苟言笑的模样, 的确是比较符合裴照雪说的特征。
这时候裴启明也对着柳晔介绍起许幻竹和白月晏来。
几人微微颔首, 算是打过招呼。
接着许幻竹便准备同他们几人一起回去。
一旁的白月晏却始终维持着刚才被她一把甩开的姿势, 横在她面前, 也不知让一下。
“少君?”
许幻竹往边侧绕开, 他也跟着迎上来。
“小雪,这几日云溪的花开得正好,明日我来接你一同去赏花。”
白月晏瞧了瞧她捧在手中的花束, 一句话说得十分亲昵。
许幻竹抬头,有些莫名。
怎么突然喊上小雪了?
还是说她突然丢失了什么关键记忆?
发现自己弄错了人后,她即刻便想拒绝,但冉清怡眉开眼笑,飞快地替她应下, “赏花好啊,这时节云溪的花开得正好呢, 明日还要劳烦少君多看顾了。”
白月晏这才往一边闪开,让出一条路来。
他此时的眼神望向一旁还未发一言的柳晔,像是在打量,接着又缓缓道:“夫人说笑了,小雪是我的未婚妻,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那不如叫上姐姐和柳公子一起,人多也热闹。”
既然冉清怡已替她应下,再推脱便说不过去了,于是许幻竹转头又拉上裴照烟和柳晔。
正好趁着明日看看,眼前这个柳晔,究竟是什么来头。
白月晏走后,一家人进了屋,柳晔的屋子被冉清怡安排在了西边靠里的一处幽静院子,与许幻竹的住处隔了一些距离。
进屋的这一小段路,许幻竹偷偷打量着他。
除了一开始与她和白月晏点头示意之外,这人便再也没说过话。
联想起方才冉清怡说的,柳晔的父母都不在了,再看他如今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表现,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过刚刚他看自己的那一眼,那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别的人。
到了许幻竹的寝屋前,几人该分开走了。
裴启明便带着柳晔往他的新住处去,柳晔与几人道了别后就随裴启明离开了。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冉清怡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希望自己将他接过到青泸郡来的决定没有错,让他多结识一些朋友,也好叫他早日走出伤痛,回归到自己的生活里来。
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问起许幻竹来,“小雪,今夜少君带你去哪里了?”
“去了百悦楼,听了两首曲子,吃了点茶。”许幻竹心不在焉的。
冉清怡倒是很满意,“今日在百悦楼唱曲的,应该是百灵一族的人。她们倒是不轻易开嗓,所以百悦楼的位置都得提前几日才能订上。少君还算是有心,怕你看宫中的歌舞烦闷,特意带你出去。”
说到这里,许幻竹好似又来了点兴趣,于是状似无意道:“百悦楼的曲子的确不错,不过今日宫中的歌舞我看着也有些趣味,倒是不觉得烦闷。”
“这圆月节的歌舞啊,从前年起便是这几曲,也不知换些花样。不过前两年圆月节时,你恰好都病了,是我和你爹还有你姐姐一起去看的,你第一次看,觉得新鲜也正常。”
冉清怡说到这里,许幻竹的身形微不可闻地颤了颤。
她前两年竟然没去过么?
许幻竹抬眼看向一旁的裴照烟,裴照烟见她眼神疑惑,于是也跟着点头,“的确是没怎么变过,妹妹明年再看大概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白月晏在诈她?
许幻竹与裴照雪相处过那么一长段时日,深知她的脾气性格。
裴照雪这人,话多且密,人活泼,鬼主意也多,一整天乐呵呵的。
那时候为了忽悠她,一张嘴也甜的很。
不过净是些鬼话。
在这青泸郡中,她便学着裴照雪的样子过活。
再加上有裴照雪留在屋子里的诸多信息,许幻竹自认为自己隐藏得极好。
便是连最亲近的父母和姐姐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可怎么就叫这个没见过几回的便宜未婚夫发现了端倪呢?
见她神色不对,冉清怡以为她是累着了,便让姐妹俩各自回去休息。
许幻竹和裴照烟各自回了房。
半倚在床榻上,手里的栀子花被她搁在一边,发出些恼人的香气。
许幻竹只觉得现下的情况混乱得紧。
方才白月晏说宫里的歌舞她去年都看过时,她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也没否认,也没承认。应当不算露了马脚。
不过他这股蔫坏蔫坏的劲儿,怎么和某人那么像。
还有这个裴照雪,脑子里有声怎么也不和她说一声,搞得她还找错对象了。
若早知道她要找的那人不是白月晏,她方才便不会答应与他好好相处,培养感情的提议。
本还以为与白月晏增进感情的事情应当不太困难。
毕竟他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再加上今晚看白月晏的态度,也并不排斥她,这事应当是成了大半的。
谁曾想竟是个乌龙。
眼下这情形,莫不是要她去脚踩两条船?
她如何拉的下老脸,做得出这样的事?
许幻竹现在突然觉得带着那几个倒霉玩意儿在泗阳好好历练的日子还挺美好的,或者是把她揪回青云山继续给他们上符术课,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还有好酒喝,有好觉睡。
况且有时霁在,根本也不劳她做什么。
唉,如果时霁在就好了,她突然叹了口气。
落入玲珑塔的第二夜,许幻竹抱着枕头睡不着觉,突然怀念起那个日日跟在她身后,替她妥帖收拾好一切的便宜徒弟来。
他现在只怕还生着她的气吧。
上次在阳襄村卖菜的时候没等他自己先回去了,光这件事他就记了好久。
这次自己悄摸着跑了,他肯定能记更久。
他可真小气啊。
大概是白日里确实累着了,这么想着,许幻竹渐渐睡了过去。
是夜,街灯如缎,溢彩流光。
泗阳如意客栈的那一边,那一行六人穿梭在热闹繁华的街头。
不止是青泸郡,在泗阳,也是要过圆月节的。
相传在西南地界的边缘,生活着白鹤一族。有一年泗阳发了洪灾,风雨滂杂之际,许多百姓落入流水之中。那时,从西南向飞来许多白鹤,白鹤展开翅翼在低空穿行,救起了许多落水之人。而后又向西南飞去,消失不见。
后来不知是谁说,白鹤族在每年年中圆月之时,会举办圆月节。
圆月节当日,月色笼罩,万家灯火。与之相交映的是曲乐,舞蹈,美酒,鲜花……
于是为了纪念曾救过泗阳百姓性命的西南鹤族,从那之后,泗阳也过起了圆月节。
“这便是小二说的圆月节么,可真是热闹!”童锦芝随手拿起摊子边上的一只小彩灯,拉起姜颂,又蹦蹦跳跳着往前边墙角下弹琴的女子跟前凑。
“人多,你们俩慢点!”宋辰手里拿着许多吃的玩的,十分无奈地跟在两人身后。
范玉珍见状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小枚钱币来,递给卖灯的摊贩,接着才跟上几人的步子。
杨文楠和翟永则晃晃悠悠地落在后面。
“老子怎么就那么不愿意同女人逛街,真是事儿多。”
“方才吃东西时,我看你也没少吃。”
“那姓童的买了那么多,老子不吃岂不是浪费!”
“杨文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心疼范玉珍跟着掏钱收拾,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翟永与杨文楠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除了杨爹杨娘,他绝对是这世上最了解杨文楠的人。
那家伙屁股一撅,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观察他好几日了,每次范玉珍去哪里,他骂骂咧咧也要跟去。
今夜童锦芝提议来逛街,他先是十分鄙夷地说不去,后来又在范玉珍要加入之后即刻便改了主意。今夜这一路下来,他更是磨磨赖赖地走在后边,说是懒得凑热闹,其实那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范玉珍,生怕她丢了似的。
翟永这话说得小声,又是凑在他耳边说的,再加上这街上吵吵嚷嚷的,完全不必担心被旁人听去。
可尽管如此,杨文楠还是急得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只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恶狠狠道:“你再给老子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掐死你!”
这番恼羞成怒的模样,他绝对是被戳中心事了!
翟永一边求饶,一边挣开,嘴上说着再也不开他玩笑了。
下一瞬,在挣开杨文楠的束缚后立刻撒了腿就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大喊:“玉珍,范玉珍!杨文楠他——”
话还未说出口,杨文楠猛身一跃,将他扑倒在地。
“你给老子住嘴!”
两人登时扭做一团,滚在地上。
这一处本就人多,他们俩倒下后还莫名挨了几脚。
“好痛!”
“你压着我,我都没叫,你叫什么?”翟永将他推开,好不容易坐起来。
“老子也没叫!”杨文楠一骨碌爬起来。
“是我叫的,两位大哥,你们压着我了。”
两人这才发现底下还压着个人。
走在前面看热闹的那几人这时也折返回来。
宋辰拎着东西往这边挤,“麻烦让让,让让。”
童锦芝和姜颂到了几人面前,见状扶起被杨文楠和翟永压在地上的少年,关切道:“公子没事吧?”
那人瞧着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此时形容可谓狼狈。
一双鞋被踩得没了踪影,站起来时,脚也一跛一跛的,好像是被那两人压的。
宋辰:“你们俩干什么呢?”
“叫你给老子瞎说。”杨文楠抬手还要去掐翟永,两人又扭做一团。
“别闹了。”范玉珍上前拉了他一把,他这才悻悻地将手收回来。
“别杵在这儿了,我们先回客栈吧。”
托杨文楠和翟永的福,圆月节这晚众人玩得并不尽兴,于是一行人又扶着那少年回了如意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