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许幻竹离开凌虚宗后第一次后悔, 后悔平日里过分懒怠,过分懒怠的结果就是,在这个被限制了法力的世外小山村, 她连个墙都翻不上去!
夜半,一弯月牙儿挂在黛蓝色的天幕上, 繁星点点环绕四周,时霁坐在一人多高的墙头, 朝她伸出一只手, “翠翠, 我拉你。”
两人每一次相处中, 只要她稍稍落了一丝下风,时霁就不会放掉每一个可以喊她‘翠翠’的机会。
许幻竹:“……”
有点好心, 但不多。
许幻竹虽看不惯他这番鬼神气的模样, 却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了头, 她伸手拉住他, 牙关都绞着力, 最后手脚并用的, 才喘着气半挂在了墙上。
她才刚坐稳,时霁一个利落漂亮的翻身,她还没看清他的动作, 只感觉靛色的衣袍在空中翻了个弧度,脸上扫过一丝风儿,就见那人就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翠翠,快下来,秋书榕刚出去。”
这是半点喘气的时间都不给啊。
许幻竹心里骂骂咧咧, 脸上扯出一道勉强的笑意,咬牙切齿道:“来了。”
她双手撑着墙头, 慢慢往下放腿。
下头空荡荡的,双脚找不到受力点,双臂挂着有些难以支撑。
许幻竹稍稍回头看了一眼,脚尖离地不足一米的距离,不如闭眼跳下去算了。这么想着,她松开手跳了下去。
落到地上时,她真是长长地松一口气,于是朝着墙根下站着的人扬了扬下巴,“傻站着干嘛,走啊。”
说罢提步往田家秋书榕的卧房走去。
时霁看着前边匆匆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无奈跟上。
本想等着她坚持不住了,逗逗她,再抱她下来。毕竟平日里许幻竹可总爱端着副师尊的架子,便是答应与他假扮夫妻,也时不时地做出长辈的姿态来,也是难得碰上这样需要他的时候。
谁知道就这样过去了。
没人知道,方才他的肩膀都要送上去了,许幻竹直接跳了下来,差点一脚踩他脸上……
两人悄摸着来到秋书榕的房门外,外头陈设简单,也没有什么藏身用的树木植物之类的大物件,躲在外边容易暴露。
“我好像听见脚步声了。”
“我也听见了!你不是说她才出去么?”许幻竹拉着时霁,两人无处可躲,便直接开了门进了屋。
屋子里陈列有一张黄梨木小榻,一顶八宝架子床,床前一面樱草色屏风,屏风外边是一张方桌,另一边是一张梳妆桌台和一个一人高的桃木衣柜。
那衣柜在正对着床的一处墙角,比起其他地方,要稍隐蔽些。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四下环顾了一眼,纷纷提步往墙角的衣柜走去。
柜子本来就不大,里头还放了些衣物,两人甫一进来,便觉得拥挤逼仄,只能勉强将柜门关上。
许幻竹的头顶擦着时霁的下巴,她往前推了他一把,小声道:“你往后边去点儿。”
“我这边已经到底了。”
“我不信!”
时霁拉过她的手绕过腰侧抵在他后面的柜门上,许幻竹的手立马就碰到了那一边的柜子,他的腰背的确已压在了柜门上。
那人幽幽然道:“这下信了吧。”
许幻竹瞬间收回手,十分敷衍地回他一句,“那行吧。”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她停了争论,转过头从柜子的缝隙里往外看。
房门在此时被推开,先踏进来的是一双暗紫色的锦靴,靴子上带上些黑泥。
进门的正是陈坡,秋书榕跟他在后面。
她进门前,还十分谨慎地往外看了一圈,才关好门扇与陈坡进来。
两人在屋内的方桌前坐下。
看陈坡的样子,熟门熟路的,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许幻竹不禁替田清荣惋惜,要说长相、身份、年纪,眼前这人样样都比不上田清荣,秋书榕怎么会看上他呢?
许幻竹一只眼睛贴在门缝上,去瞧外边的动静。
那两人落座后,秋书榕开了口:“昨日去矿山去得匆忙,没来得及和你细说。我问你,你带去的那一批人,究竟准备什么时候放他们回来?”
“你急什么,眼下正是开采的要紧时候,越往下挖,那石头成色越好,我上回拿了一批去顺平,就卖了笔好价钱。”
“不是我急,你要知道村子里这些剩下的妇孺,也都不是好惹的,也就是看在老田的份上,她们才没闹到我面前来。还有最近王婆婆那一家来的一对小夫妻,奇怪得很。那女的昨日煽动着乔家和李家的两个拉着我府里的人直接就去了矿山,还好我赶了快马,先她们一步到了,知会了你一声,不然可要出大事。”
“不过是个妇道人家,也值得你这样在意?榕儿,你这边再拖上一段时日,等眼下这批石头挖完了,我再找个理由让他们回来。”
陈坡一边说着,一边往秋书榕身上凑,且那手也不老实,摸摸索索地往她身上缠去,“榕儿,不说这些了,春宵苦短,正事要紧。”
“一日不见,我瞧着你比昨日又好看些了。”
“你今日用的胭脂可是我上回从顺平给你带来的?我就说这好东西只能是你用。”
“你可不知道,那山里都是些臭男人,还是我们榕儿身上香。”
陈坡三言两语的,将秋书榕哄得晕头转向,她便也顾不得再拿矿山的事情出来说。
两人忽地就缠在了一处,亲着抱着喘着,一路从桌边到床边,发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许幻竹还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半张脸贴在柜门上,从柜子缝里看着那两人的活春宫。
柜子缝太小,那床又离得远,其实看不清什么,只听得见些隐隐约约的声响。不过越是这样半遮半掩的,越是引人遐想。她甚至拉开了一丝儿缝,想看得仔细些。
等那一头的声音逐渐愈演愈烈,逐渐不堪入耳之时,许幻竹才猛然反应过来,时霁还在这儿!
想到这里,许幻竹往后稍稍退了退,抬头去看他。
柜子里一片漆黑,看不清时霁的神情,不过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他此刻应当也是有些尴尬的,不然这柜子里的空气怎会越来越闷,越来越热。
要是在往常,逮到了这样的机会,她定是要好好嘲笑他一番的。
毕竟他这人有些时候实在是没分没寸,惹人不快。
不过今日这样的状况,是断然没有可能拉着徒弟与自己一同在这儿看活春宫的。
许幻竹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作为他的师尊,就承着一份教导之责,不能将好好的徒弟给养坏了,于是她稍稍踮起脚,伸长了双手,覆在他耳侧,用极轻极低的气音说道:“不要听。”
时霁的耳朵果然很烫,许幻竹心想。
许幻竹的手好凉,甫一覆在耳侧,四周都清净凉快下来。
她右手腕上的小铃铛,膈在他下颌上,也是冰冰凉凉的。
那感觉像是烈日下被喂了一碗冰水,身体里那股不安的躁动和无端的沸腾也跟着渐渐平息下来。
许幻竹踮着脚,抬着手,这样久了,肯定会酸。
他配合着她搭在耳边的手,慢慢低下头来。
只是这样,两人就靠得更近了。
他又闻到了许幻竹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的果酒的香气。
真是奇怪,明明都到阳襄村这么久了,她身上怎么还带着这么一股酒香。且这味道漫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忽地令他有些晕眩。
柜子缝里漏下一小线光,刚刚好落在许幻竹脸上。
她仰头看着他。
长长的细细的一条光线,从她的额心到鼻尖最后落到唇角……
唇角微微张开,红润饱满,像她以前院子里种的那片红色的月季。
这个距离,再往下偏个半寸,他就能……
这般胡思乱想着,耳朵忽然一紧,许幻竹罩在他耳侧的一只手忽地收紧。
他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只见许幻竹吸了吸鼻子,又张了张嘴,一副喷嚏打不出来的表情。
她若在此时发出声音,那今夜必然不好收场。
他自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好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他于是又低头往下移了半寸,朝着许幻竹的方向又压近了些距离。
许幻竹的手本来罩在时霁耳朵上,想替他挡一挡外面那不堪入耳的声音,时霁这么突然往前靠近,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就搭在了他的肩颈上,再加上她的双脚又微微地踮了起来,于是便显得那模样好像是在等他来亲她一样。
她眨了眨眼,脖子往后仰了仰,极力忍着胸腔中那几欲释放而出的强烈气流。
而在她几乎要忍不住的下一瞬,忽然感觉腕上一空,面前的人俯身而下。
于是恍然之间,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堵在了唇上。
那东西好像有些不得章法,往上蹭了蹭,又往下点了点,最后在一片灼热混乱的气息之中,许幻竹的腰也被紧紧锢住。
唇上传来的热意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惊得睁大了双眼,只看见时霁凑得极近的眼睫。
他倒是没看她,吻得专注认真。
许幻竹傻了眼,那一声喷嚏化成闷闷的咳嗽。
这一下喷嚏的确是打不出来了,但她怎么觉得眼下这情况好像比打出来了还要糟糕。
黑暗密闭的空间里,两人交颈相拥,唇上的热意顺着蔓延到了脸上,耳朵上,最后手心也开始冒汗。
她几乎喘不过气,最后抽离出一丝理智来,顺手抓住时霁后领将他往后拉扯。
只是此时的时霁却好似一块铁板,推也推不动,拉也拉不动。
一味地、死死地揽着她,跟着她,于是你推我拉的几番拉扯下来,两人扭作一团,力气往一边使去。
最后那柜子再也承受不住,朝着时霁的方向一把栽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