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番外(八)
很多贵族都感到奇怪,海心皇后一介平民,是从哪里获得这些能力的?凭她叔父一个教书匠?绝无可能吧。她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许多曲子更是惊为天人,绝不是一个穷困潦倒教书匠教得出来的。
另外海心皇后的论文能力、驾驭文字能力还有经商能力,在贵族们认识的人里,至今还无一人赶得上。
贵族们经常私底下议论纷纷,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才培养得出海心皇后?海心皇后的家世早已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也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从没出过一个轰轰烈烈的人物,也没出现过一个才高八斗的人物,全都是此平平无奇的小人物。那海心皇后一身本事哪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开始议论,海心皇后私底下是个某个大家族贵妇的养女或近身侍女,得了养母或女主人的宠爱,才学到了不少精英家庭女子才会的东西。
但也有人质疑,即便是出身豪门世家的精英贵族少女,也不一定具备海心皇后的这些能力。包括当上北大陆第一女首相的那个贵族女子,也只是在政治能力上胜过她,其他能力仍然落在她的后面。所以她是贵妇的养女或受宠侍女的说法不成立。
又有人说她是希律亚王赐予她的,希律亚王在她还在阿拨斯女子公学打工时,为报救命之恩,就请了不少老师教她,但为了使她不受他的女人们嫉妒,才将这事保密。这个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只有阿拨斯的王才有这种人力物力,培养出一个海心皇后这般的女人。
时光流逝,斗转星移,海心皇后六十岁了。她的孙子外孙们都喜欢环绕她膝下。除了塔利德的十几岁的儿子女儿们,已不适合承欢膝下外,塔利德的最小儿子和女儿,安琪拉的两个小私生子,亚斯尔的最小儿子,丽迪雅和渣女婿的一个女儿及丽迪雅和一个夹缝之地军火商的私生子,都经常跑来提塔尔看她,一待便是一两年。若不是母亲催促,他们压根都不想回去。
他们喜欢听海心皇后讲故事,也喜欢听海心皇后的话认真学习,还喜欢和海心皇后在花园里玩躲猫猫的游戏。海心皇后情绪稳定,乐观阳光,还有身上温暖、柔和、通透的气质,全都深深吸引着他们。
更重要的是,海心皇后还给了他们充分的“留白”时间,允许他们在自由时间内做自己喜欢的时间,玩耍、学习、读书、外出或游戏都可以,只要不做害人害己的事就行,他们感受到了充分的自由和信任,便越来越喜欢海心皇后。
海心皇后和安希伦王的一对龙凤胎成长得也十分顺利。说来奇怪,海心皇后和希律亚王的四个子女各有各的问题,但和安希伦王的儿子和女儿都成长得十分优秀。
他们从小热爱学习,喜欢运动,意志坚强,喜欢做一件事就会坚持到底。他们还喜欢读书和写作,能在藏书室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若不是侍女们催促,他们看书会看得时间都忘记。
他们在人文、艺术、手工和礼仪方面都极其出色,还会这片大陆上的几种主要语言,帝奥斯语、阿拨斯语、北大陆的两种主要方言和夹缝之地的三种方言。
和海心皇后对政治不是特别敏感不同,他们对政治颇为敏感。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喜欢在安希伦王开御前会议时,躲在宴厅长长帷幔的后面,听着父亲侃侃而谈国事,与众臣周旋,当看到众臣为某件事争得面红脖子粗时,他们就会偷偷笑起来。
事后,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这对龙凤胎还会追着安希伦王问为什么要这样处理这件事?为什么他会不顾某个大臣的颜面当众呵斥某个大臣,不是说要给臣子们留面子吗?安希伦王也是有耐心,会把他们拉到御书房,详细地与他们讲解,他们中途还会不停地发问,安希伦王仍然耐心,讲得直到他们听懂为止。
安希伦王也老了,但与老得身形臃肿的海心皇后不同,他老得矍铄健壮,硕勇无比,一双绿眼依然璀璨绚烂,高挺坚毅的鼻子带有智慧的魅力。戴着皇冠的他无论走到哪儿,沿途的人们会自动敬畏,下跪,行礼,并非由于他是王,而是因为他是他。
自带君王气场,气势惊人,魅力无边。
海心皇后和他相反。身体越来越胖,不管怎么运动,总是横向发展,但因着运动的缘故,身体很灵活,精气神也是在往上走。她的眼角纹、鱼尾纹和八字纹都出现了,女人的皱纹总是出现得比男人早一些,也比男人的多一些,何况她本来就比安希伦王大好几岁。
安希伦王直到七十岁以后才显出老态,在此之后和海心皇后走在一起时,总让人觉得不般配,至少在外表上的。安希伦王看起来就像她的弟弟,她像姐姐,两人像年纪渐大的姐弟一样并肩走着,与姐弟不同的是,他俩是牵着手走的。
安希伦王是怕她跌倒了,她已经骨折了好几次,年龄大了就容易出现这种事。她很不喜欢安希伦王这样牵着她,还是五指交叉式的,让她觉得有点别扭,都这么大年纪了。
她很多次地甩过,尤其是在晚辈面前,可从来没有成功过。
当看着牵着手的他们,孙辈们以及偶尔进宫汇报工作的达羽若忽然发现,安希伦王已经很久没有传出绯闻了。
上一次绯闻还是在安希伦王五十岁生日时,与一个男爵的女儿撞出了火花。这个女儿是贵族圈有名的美貌风情少妇,曾做过前首相的情人,后嫁给一个老男爵,几年后老男爵病逝,她被老男爵的子女夺走了一大半家财后,不再嫁人,热衷于参加五光十色、声色犬马的舞会,纵情欢乐,是有名的社交女王。
她对男人相当有一套,无数贵妇恨她恨得牙痒痒,却拿她没办法。丈夫就是爱上她的床,床技、情绪价值一流的女人,没男人能抗拒。
她原本不够格参加高级别皇族宴会的,却软磨硬泡地说服了一个P友带她进来。P友原本不想带她的,可经不住她的绵软情话,还是同意了。
安希伦王五十岁生日那晚,海心皇后因为早睡很早就离席。海心皇后一走,美女们就活跃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安希伦王身边蹭,毫无背景的她不是这些美女的对手。午夜过后,她重金收买乐师们,让他们演奏极富节奏感的暧昧乐曲,表演了一段性感魅惑的独舞,才引起了安希伦王的注意。
一舞结束,她被召到安希伦王的身边。她使出浑身解数讨安希伦王的欢心,成功和安希伦王翻滚到了一起。
安希伦王此时还有两个情人,据说当晚还一起滚了一回。
天亮后,海心皇闻知此事,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便收拾行装,回了提塔尔。原本这次就是专门为安希伦王的生日而回,现在生日宴结束,她当然就要回去。她是看在两个儿女的份儿上,才来参加他们父亲的生日宴。儿女总是希望看到父母在一起的。
很多年以后,达羽若作为有幸能阅读海心皇后《回忆录》初稿的人,曾读到这么一段:“男人与女人是两种不同的物种。对男人来说,爱情是个伪命题,‘忠贞’‘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对男人来说,只是听听而已,听过就忘。对女人来说,在某种程度上也一样。其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本质上都有多偶的倾向,但女性受到的约束和付出的代价也大得多,这才导致女性无法像男性地自由地放飞。
“这何尝不是女性的一种幸运?她们把自己从强烈的情i欲中抽离出来,将精力放在育儿、读书、事业或发展自我、了解自我上,而男性深受雄性荷尔蒙的控制,无法摆脱人类原始的欲望,使他们的发展受限。只有少数精力充沛、能力过人、出身良好还拥有丰富资源的男人才能在受荷尔蒙控制的情况下,依然将事业推向高峰。大部分的平凡男人只能庸庸碌碌一生。
“我从不认为‘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是褒义,这恰恰说明了他们缺乏成长,鲜少反省自身,到了一定年龄后便停滞不前,还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家庭成员的感受。少数精英和成长型男人除外。
“不要对婚姻的要求太高,尤其当你嫁了一个位高权重还光芒四射的男人时。人天生就有‘慕强’特质,这种男人注定是人群中的焦点,即使他想独善其身,也不一定经得起诱惑,人性是软弱的,不要把男人看得太高。我不是为男人开脱,只是从人性方面来讲,若是一个女人位高权重,光芒四射,四周总有美男各种献殷勤,制造各种浪漫,她又能坚持多久呢?
“改变别人永远比改变自己难得多,那就改变自己吧。因各种原因无法分开,但我至少可以改变我的生活。”
读完这几段,达羽若回忆起海心皇后回了提塔尔后,继续自己的精彩生活。她把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专注健康、育儿、读书、运动和事业,生活过得丰富多彩。
她要求所有人不要在她面前提安希伦王和他情人的故事,屏蔽了负面消息,她就避过了让自己情绪不稳的东西。
渐渐地,她越变越好,精神头越来越充沛,情绪也越来越稳定。孙辈们经常过来玩,特别特别喜欢她,她为此感到高兴——她终于受到后代们的认可了,再也不用被指着鼻子骂“你对我们不负责”了。
安希伦王也经常来提塔尔,但经常被海心皇后拒之门外。在他来之前,海心皇后会问一下心腹侍女,“他和那女人断了没”,通常是否定答案,海心皇后就会把他关在门外,连手都不会让他牵一下。
但是白天,海心皇后依然会和他一起吃饭,面见群臣,一起讨论政事,一起陪孩子,一起在花园散步。对她来说,他更像一个生活伙伴,而不是他的丈夫。
他若烦了、腻了,有了更好的选择,想离婚也可以,
她会飘然而去。她有足够的能力和心理能量去继续自己的生活。
若不离,也可以,她同样也可以过得很好,眼不见心不烦,继续把自己生活编织得丰富多彩。
反正离或不离,她都立于不败之地。
反之,若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心理能量,不管婚内还是婚外,她都会过得不好。
所以对人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只有千锤百炼出来的能力,和强大的内心世界,才是一个人立足的根本。
这样的人,在任何境遇下,都可以微笑面对人生。
“希律亚王曾说过,我这样一个普通女孩进入顶级权贵世界,是很难适应的。”海心皇后还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我也这样认为,真的很难适应。无论是一夫多妻还是一妻多夫,无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1),这都是一个我所面对的陌生的世界。
“我无法接受权贵圈子时的情爱规则、婚姻法则,我也无法改变。但他以何种态度对我,我也会以何种态度对他。他若视我为尊贵的妻子,我也会视他为尊贵的丈夫,处处以礼为先。他把情爱留给别人,我也会把情爱留给别人,我的心中,会有另外一个人占据我的心。
“我其实还想说的是,我的两段婚姻都不算差。第一段给了我尊贵的地位,尊贵的子嗣,第二段给了我圆梦的机会,还有成长的机会。几世的梦终于成真,虽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但总是圆了。现实与理想中总有差距,即使这种差距不是人所料想的。
“我还获得了成长,真正开始思索自我生存的意义是什么。不是婚姻,也不是男人所给予的生活,而是我想要的这一生,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