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 / 1)

折金枝 林起笙 2812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146章

  矮桌之下, 他紧扣着她的小手,不容她有任何的躲闪。

  初沅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不由得心弦紧绷, 唯恐这暗中的私情,让旁人知晓。

  她试着将手抽出, 可却始终挣脱不掉他的桎梏, 最后,只得屈起细指,轻挠他的手背。

  极轻、极细微的动作, 带着些许埋怨、些许嗔怪。

  觉出她的不满, 谢言岐唇畔的弧度,反倒是几不可见地, 上扬了几分。

  他安抚似的捏捏她的柔荑,面上仍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漆黑的凤眸浮着层笑意, 宛如夜空下、泛起涟漪的湖泊,既是沉静深邃,又是温柔多情。

  当真是,诱人沉沦的风流。

  他若无其事地空出一手, 端起手边的一樽杯盏浅酌。

  神情坦荡得,就好像这背地里的亲昵,皆是与他无关。

  这时, 初沅终是没忍住蹙起秀眉, 侧目望向他。

  不过, 鉴于在旁的其他观客, 她的打量, 也只在瞬息之间。

  下一刻, 她复又敛眸,对着面前的杯盏怔怔出神。

  白釉的瓷杯盛满清茶,倒映着她欲盖弥彰的羞赧和无措。

  初沅登时怔住,不禁有刹那的茫然。

  就在她疑惑,为何她饮过的茶水仍是分毫未少的时候,旁边的谢言岐,也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那个杯盏搁置桌面。

  磕碰的轻微声响,就好似倏然之间,投掷在她心湖的一粒石子,惊起层层波澜——

  因为她瞥见,他放回桌案的那樽茶盏之上,杯沿还隐约沾着她的口脂。

  这才是方才,她用过的那个茶杯。

  察觉到这点,初沅惴惴不安地屏息,没敢说话。

  也没敢提醒,他的错用。

  ——谁知道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好在这个细节,并无旁人察觉。

  坐在谢言岐另一边的阿穗,小声嘀咕着,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

  ——“如果你真的能娶妻,那你怎么还不成亲呀?”

  这话一出,蔺兰忙是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她嘴里,将她接下来的话尽数堵住,“食不言,寝不语。”

  打趣谢言岐婚事的话,她们自家人说得,府里人也说得,可就是不能在外边胡言。

  阿穗含着糕点,很是委屈地埋怨道:“……明明是三叔先欺负我。”

  闻言,谢言岐笑而不语,半垂着眼帘,端详杯沿留下的淡淡口脂。

  指腹摩挲过她细嫩的手背。

  他也很想知道。

  他的殿下,究竟何时愿意,嫁给他。

  他的指腹带着早年习武落下的薄茧,时有时无摩挲的动作,暧.昧的酥麻。

  正值此刻,楼阁下边的蹴鞠赛如火如荼,观客们不禁为这精彩绝伦的赛事,倏然爆出称叹。

  ——“陈将军不愧是驰骋沙场的老将啊!没想到,凭着他的一己之力,竟然就逆转了全局!”

  便是同桌的长公主等人,也由此侧目,看向楼下的马球场。

  他们的笑语和称叹近在耳畔,初沅感受着他隐秘的动作,下意识地脊背挺直,亦是佯作观赛,循着他们的视线远望。

  ……

  半个时辰以后,楼下的蹴鞠赛终于以那位陈将军的获胜告终。

  因是到了用膳的时间,所以初沅就随着长公主起身离席,往行宫那边回返。

  直到离去之际,谢言岐方才卸去手劲,慢慢地将她松开。

  初沅的手上,似乎还留存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交握着双手,置于腹前,不自在地攥紧细指。

  走在她旁边的长公主不禁目光下移,自然就在不经意间,瞥见她手腕多出来的玉镯。她拉起初沅的那只手,垂目端详,随即,她似笑非笑地打趣道:“不愧是谢家的三郎,还真是懂得,如何讨得姑娘家欢心。”

  瞧瞧,这随手送出的玉镯,都是如此不凡。

  白玉嵌金,通透温润,圈在初沅的皓腕之上,衬着她欺霜赛雪的凝肌,当真是熠熠生辉的润泽。

  初沅一直记住的,是和他十指相扣之时,他掌心的温度。

  倒是忘了,他起先就在她腕间套上的这个玉镯。

  现如今,此事已让长公主率先点破,初沅也无法再寻理由开脱。

  她微不可查地瑟缩一下,想要将手收回,瓮着嗓音唤道:“姑母……”

  她的尾音低柔带着娇,不难听出其间的讨饶意味。

  长公主看着她那双隐含忐忑的瞳眸,到底是不忍心,将那些话摆到明面上来说。

  她攥住初沅的细腕,拉着她,向自己凑近几分,“姑母不知道,你对他,究竟有多上心。但姑母看得出来,你现在啊,完全是在任由他牵着你走。”

  “你这样可不行。”

  方才在席间,尽管她不能看得真切,但也能有所察觉。

  毕竟,初沅坐在她身旁,是显而易见的僵直,和惴惴不安。

  当时,初沅的另一边,紧挨着谢言岐。

  想也知道,她究竟是在紧张些什么。

  若她是不情愿,尚且还好——

  那她大可小声暗示,求助于她。

  可她并没有。

  这说明,她对那个谢三郎,还是存有情意的。

  长公主又并非那类□□的长辈,如果心里不认可,便要执意毁人姻缘。

  她就是比较担心,自家初沅会受到委屈。

  初沅闻言一怔,轻抬睫羽凝望着她。

  短暂的茫然过后,她复又敛眸,无意识地掐了下手心,道:“可是,我又没有办法,让他听我的话。”

  他贯是那样一个肆无忌惮、桀骜不恭的人。

  她又如何,能折断他的反骨。

  况且,她现在,还有些顾忌。

  初沅半垂着眼帘,睫羽落下的阴翳覆盖落寞。

  “这还不简单。”得知她眼下的困境,长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抬手挡在唇畔,附于她耳边低声道,“姑母教你……”

  ***

  剩余的半日,初沅因着昨天舟车劳顿的疲乏,实在分不出精力,跟着长公主她们四处游玩。

  整个午后,她都待在寝宫休憩。

  等她醒来的时候,外头俨然是霞光漫天。

  流萤端着盛放瓷碗的托盘,慢步走进。

  瞧见单手挑起帐幔,趿鞋下榻的初沅,她不禁指着碗里的汤药,问道:“殿下,这是什么呀?”

  初沅素来不喜汤药的味道,便是不慎感染风寒,那也有尚药局的侍御医特意制作糖丸,以替苦涩汤药。

  ——除却三年前,她回宫的伊始,帝后和尚药局尚且不知此事,为她调理身子的时候,让她受苦吃了不少药。

  没想到如今,她竟然又开始和汤药打交道。

  流萤突然有些疑心,“殿下,是、是您病了吗?”

  为何,她对此毫不知情?

  看出她眸里隐含的担忧,初沅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三年前,调理身子的那些补药罢了。”

  那时候,尚药局的侍御医就诊出了她身子的不足之处,意图为她调理。

  可她实在受不住汤药的味道,圣人和皇后不忍她受苦,索性便止了她这补药。

  总归尚药局的奉御温清平也说过,是否调理完全,对她的身子并无大碍,也不会伤及她的根本。

  原本初沅也以为,她可以不用在意。

  然而,当她真的直面他们之间的事情,她却总是没办法忽略。

  也总是为此掣肘,无法向他走近,那最后的一步。

  初沅几乎是屏着呼吸,将汤药一饮而尽。

  药碗见底之时,流萤也忙是递去饴糖。

  饴糖的甜,冲淡喉间的苦涩。

  初沅慢慢地缓了过来,迟疑着,嘱咐流萤:“这件事,你可莫要说出去呀。”

  若是阿耶和姑母晓得了,还不知会怎样责备她呢。

  流萤虽有不解,但也只好遵循她的意思,先去小厨房处理药渣。

  转眼间,偌大的屋内就余初沅一人。

  她拿起剪刀,百无聊赖地修剪窗边探进的花枝。

  这时候,窗扉响起短促的叩叩之声。

  紧接而来的下一刻,是男人抑着嗓音的一声低笑。

  初沅霎时怔住,顿住手里的动作。

  也不知道谢言岐是何时来的。

  他欹靠在窗牖旁侧,稍稍偏过首,透过镂雕的花窗,凝视着她。

  四目相接之时,他眸里的笑意愈深,宛如湖面倒映的零碎星光。

  “怎么,殿下被吓到了?”他问。

  初沅回过神,贝齿轻碾下唇,没有应话。

  ——反正她都看透这人了。

  哪怕她真的有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到,也不见得他有多大的诚意致歉。

  见她目光躲闪,默不作声。

  谢言岐单手搭在窗沿,稍一借力,便纵身翻进窗牖。

  他揽过初沅的纤腰,将她带进怀里,俯首,前额抵着她的,嗓音抑着笑,低声问道:“生气了?”

  初沅被迫抬首和他直视。

  她轻眨睫羽,终是瓮声瓮气地回道:“谢大人还真是大胆。本宫的寝宫,你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这般轻易地闯进。”

  闻言,谢言岐又是没忍住地溢出一声轻笑:“臣不是殿下的面首么?难道这点特权,都没有?”

  初沅凝眸望着他,到底为他话里的自嘲戏谑之意,悄无声息地翘了下唇角。

  她眸里浮现的淡淡笑意,有如兰穗初绽,清丽带着温柔。

  谢言岐俯首吻住她的唇,哑声道:“看来殿下的脾气,可都发在臣的身上了。”

  “迟来的生辰礼,殿下还是不满意吗?”

  “晌午,都不愿意多瞧臣一眼。”

  一直就盯着楼下蹴鞠的一群大老粗看。

  直到这时,初沅终是明白,他上午的不松手,是为何了。

  可惜,已经晚了。

  待他贴着她的唇说完这些话,他便带着不容推却的强势,攻城略池,攫取她唇舌的软糯、她的一呼一吸。

  初沅气息滞涩,不免有些发晕。她软着身子偎在他怀里,小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臂弯,试图借力站稳。

  一时间,她就只能听见耳畔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细微水声。

  就在她沉溺其中,几欲窒息的时候。

  他忽然捧着她的玉颊顿住,在这个不断加深、沉沦的吻里,清醒过来,“……你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