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梦回
或许是鼻尖萦绕着全是日思夜想之人的气息, 沐清瓷这一觉睡的很温馨，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最后的镜头，是他厉声质问她。
“为什么不等我？”
“对不起……”
她倍感伤心, 低声抽噎了一下, 然而又仿佛突然明白过来，这好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那景象渐渐消散，她也慢慢能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推她的肩膀。
“清瓷？”
缓缓睁开眼，入眼竟然依旧是梦里的少年，只是容颜稍稍有些变化。
五官更加成熟矜贵了, 深邃的眼眸仿佛深海，缓缓将她吸入。
沐清瓷却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 怔怔看着他，有些失神，仿佛还在梦中一般, 内心陷入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之中。
她做过太多次这样的梦了，所以一时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有些凌乱的头发，刚才好像听到她梦中呓语, 便下意识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意识渐渐清明起来，眼前的人影也越来越真实。
沐清瓷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才反应过来，眼前不是梦。
顾言清手下的动作, 也让她骤然想起，从前他似乎就很喜欢伸手压她头顶的小丸子。
如今他动作如初, 她忽然就有些触动，眼眸中盛满了泪水, 隐忍着不让掉落。
顾言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墙, 这一刻倾然倒塌。
看着她如兔子般懵懂的眼眸望着自己, 他如古潭般寂静了许久的心底，好像突然投入了一片石子，激起一片涟漪，也问出了让他失神一整天的疑惑。
“那天为什么哭？”
沐清瓷微怔，该怎么说？因为太想念他？忽然见到他的身影，才不受控制落泪？
可早在七年前自己拒绝他后，她好像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这样的话了。
沐清瓷扯了扯唇角，故作浅笑：“节目嘛，其实都有剧本的。”
“是么？”顾言清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看了她半晌，半信半疑。
“嗯。”沐清瓷决定死鸭子嘴硬到底，“那……我先上去了。”
顾言清淡然点了点头，也不再逼问，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帮她打开车门。
沐清瓷动了动身子，想起身下车，却觉得背部一片麻，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顾言清察觉到不对劲，便问了句：“怎么了？”
沐清瓷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说腰不好起不来，只得转了转脖子，看向他，讷讷说一句：“睡太久了，麻了。”
顾言清眼眸轻抬，这句话似曾相识。
曾经，她也一个人坐在楼梯道里发呆，等他找到她时，已经腿麻得站不起来。
这些不曾忘却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心底的涟漪也更加荡漾开。
他下意识便倾身钻进车里，伸手去扶她，而蓦然逼来的气息让沐清瓷有些紧张。
看着近在眼前的眉眼，还有那些肆意昂扬、熟悉冷冽的雪松气息，通通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瞬间被放大一百倍，她脸瞬间热了起来。
“你……”
顾言清松了她的安全带，抬头看她，轻声询问：“哪里麻了？”
两人四目相对时，顾言清才发现这个距离过于亲近，空气中都是她香甜的味道。
他眼眸深了深，放在椅边的双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放哪。
沐清瓷也不敢再看那深情的双眸，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伸手抱他，只得将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白衬衫的衣领处，不敢再撒谎。
“没有麻，是腰疼，起不来。”她声音中带着些许委屈和鼻音，让人听着便心疼。
顾言清怔了怔，好看的眼眸盯着她娇小的脸庞打量，大概是今天那一撞的缘故。
又想起那些关于她的新闻，知道她曾在冰冷的冬天落入寒水刺骨的河流中，知道她为了拍好打戏从不用替身，这么多年她拍了很多武侠片，也因为她的敬业伤了腰椎，怕是一直没有好。
虽然当年表白被拒，但这些年，他还是有意无意会关注她的消息。
“我缓缓就好了，没事的。”
她声音细细的，带着些酸涩的鼻音，吐气若兰，柔软入骨，蛊惑人心。
顾言清垂眸黯然。
七年过去了，再次面对她，他还是很难压抑心中的情感。
“好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小心翼翼说道。
“嗯。”
顾言清侧身按了椅背升降功能，沐清瓷不期然起身，鼻尖忽然直直撞上他喉结，两人皆是一愣。
顾言清只觉得脖颈的柔软和清凉一扫而过，直接拂上他心头，撩拨着他的心弦，那片涟漪再无法平静下来。
单手撑在车边这一侧，低头去看她，怕撞伤了她，却只看到少女白皙的脖颈和隐约布满红霞的耳背。
大概是害羞了。
顾言清心情忽然莫名的有些好，瞬时伸手扶住她的腰，给她支撑，退了一步，在她耳边轻声吩咐：“慢一点。”
沐清瓷羞红了脸，只觉得这个车下得着实有点心乱。
*
后遗症就是当晚，她想起男人靠近时的气息，心跳加速导致再次失眠，起来喝了几次水水，望着窗外的零星的夜空发了许久呆，才浑浑噩噩睡去。
翌日，回到海大拍戏，她坐在操场边一棵樟树下乘凉背台词，忽然，操场对面，一个人影飞一般跑了过来，一路喊着她的小名。
“小瓷瓷！”
声音有些熟悉。
沐清瓷抬头，咬了咬夹在手里的中性笔，眼眸微眯，待看到靠近的身影时，怔了片刻，才倏然起身。
“晓晓？”
程晓晓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脸蛋红扑扑的，激动的想要拥抱多年不见的室友，却又因为她的明星身份，有些犹豫，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小瓷瓷，好久不见。”
沐清瓷扑了过去，伸手与她拥抱，声音有些哽咽。
“晓晓，好久不见。”
久违的拥抱，让程晓晓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她是真没想到，沐清瓷会接拍自己的小说，所以昨天看到微博消息时，她连夜飞回海市。
当年沐清瓷突然离开，她们才大二，相处也不过一年多，也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就消失得无踪迹了，要不是闹到辅导员那里得知她出国了，恐怕他们班都要去报警了。
后来再过一年多，突然出了一部超级现象级仙侠剧《风华录》，看到里面清纯美丽的女主角，一时震撼了整个计算机系！
她们宿舍三人还一边哭着追剧，一边满心等待她回归。
然而这一等就是六年。
沐清瓷早已回国成了内娱一线小花，演过不少经典影视剧，可以说是她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回忆，然而却再也没回来过海大。
谈到电影，程晓晓忽然有些欲言又止：“小瓷瓷，我想跟你说个事情，说了你别打我哈……”
“什么事？”
“其实……《时光》是我写的，而且这个故事的灵感，是来自你和顾大神……”
程晓晓说完，沐清瓷直接愣住了，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其实早在看原着的时候，她就觉得小说的设定有些莫名熟悉原本以为只是巧合，因为小说男女主的互动很甜蜜，走向也完全不像她。
倒是小说男主的性格确实像极了那人。
却原来，不只是像。
“小瓷瓷……”
见她不说话，程晓晓泫然欲泣。
《时光》是她的白月光，而沐清瓷和顾言清是她磕的第一对神仙CP，从前她不敢幻想让沐清瓷本人来演，可真到这一步，如果泡汤了，她比自己失恋还痛心。
“你担心什么？我都已经签了合同，拍了一天戏。”沐清瓷倒没多大情绪波动，事到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然而她挺想告诉程晓晓，关于她和顾言清之间的故事，其实远没有晓晓写的那样甜美圆满的。
真正的感受，只有当事人的她自己知道，甜蜜而苦涩，纠结而痛苦。
“那……那你们……”
程晓晓有些紧张，她也是昨晚听说，顾言清是前两年回国，但是没什么消息，直到去年，忽然回了海大任职，听说还是国家引进的高科技人才，非常厉害的那种，只是具体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关于他的消息，都很低调。
“同学而已。”沐清瓷垂眸，喝了一口水掩盖失落情绪：“昨天我们就见过面了，不过，这个事情，你不要跟别人说。”
“当然！我知道！”程晓晓举手保证。
继而又想起什么，忍不住吐槽：“小瓷瓷，网上的新闻我也看了，这姓修的人生是过得有多悲惨？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因为当初没追到你，这样造谣是非？”
沐清瓷微笑：“没事的，都过去了。”
程晓晓便扬言，下次遇见姓修的，非要亲自揍一顿才解气。
“对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苏烟后天要结婚了！前两天我就是过去陪她，才错过了剧组开机，小瓷瓷，我们可以邀请你来参加婚礼吗？其实我们也很想你。”
沐清瓷眼中掩不住惊喜，在海大那一年，苏烟就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所以她的婚礼，她自当参与的。
“好，我也很想见见她们。”
*
苏烟结婚那日，沐清瓷便跟剧组请了半天的假，还好，从海大到苏烟结婚的酒店，开车不过一个小时。
到了酒店，车子缓缓驰入负二楼某个指定的车位。
沐清瓷戴好口罩准备下车，却在远远瞥到立在那车位旁，一抹清贵颀长的身影时，眉眼忽然跳了跳，茫然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亮光。
副驾驶位，李妍也看到了，有些惊讶：“好像是顾教授？”
沐清瓷看着逐渐靠近的身影，有些恍然：“嗯，新娘和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
话虽如此，可苏烟结婚，顾言清竟然也会参加，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而且，昨天怎么也没听程晓晓提起呢？
然而下一刻，她才忽然反应过来，程晓晓为什么这么安排。
这家伙可真不愧是写小说的！
正胡思乱想着，车子已经越过那人，稳稳当当停下。
而后，车窗被轻敲了三下，一叩一叩，仿佛敲在她的心弦上。
早在学校重逢后，她就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止于那一次偶遇。
毕竟，他在校任教，她在校拍戏，三个月能碰上的概率也不是没有。
沐清瓷深吸一口气，握在门把上的手终是一按，打开了车门。
恰时，一阵清风徐来，卷走了停车场内闷热的气息，顺带撩了一下那人的衣摆。
顾言清作为今日的伴郎，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搭配黑色领结，一丝不苟，清贵冷雅。
四目相对时，顾言清也有些错愕，周身一切好像都安静下来，眼中唯有彼此。
他低低看着那只露出一双潋滟的双眸，心中波澜起伏而过，搭在车门上微微曲起的五指，冷白上泛起青筋。
他是真没想到，程晓晓让他来接的人会是她！
一日未见，小姑娘眼中依旧有些许疲惫，大概又是失眠，然后又起了大早赶过来。
“好巧啊~”
她面上依旧有些不自然，虽然只过去一天时间，再见到他，依然还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嗯。”
他点了点头，依旧是清冷疏离，眉眼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沐清瓷垂眸下了车。
也许，见到是她，他并没有自己那样欢喜。
思及此，心中不由得落寞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