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1 / 1)

她的小龙椅 花月鹄 291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回 !

  那日宋显琛唯唯诺诺,没答应,也拒绝。

  看来,他还是去了。

  这下要如何圆谎?

  果不其然,喧闹声越来越大。不多时,内侍官来报,安王妃携同两位郡王妃,有要事请见。

  不明情况的朝臣们面面相觑。

  宋鸣珂深知,躲得过初一,避不过十五,现下最重要的是——确保宋显琛的安全。

  她强行镇定,当场宣布暂停议事,示意霍睿言留下,并让余桐亲自带大伙儿到偏殿歇息。

  歇息乃托词,实则是不让他们四处走动。

  然而,有些人显然故意走得慢吞吞的,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当安王妃与郡王妃火速前来,还将一身女装的宋显琛带至殿前,和没来得及离开的十几名重臣撞了个正着!

  “长公主?”有人小声议论,“怎么回事?”

  “陛下!”安王妃提裙跨槛而入,丽容充斥着震惊与愤怒,一双眼恨不得把人瞪穿,“臣妇见过陛下!”

  她嘴上是面圣的敬语,语气则毫无敬意。

  霍睿言见状,不由得为天家兄妹捏了把汗。

  “婶婶不是在办宴会么?缘何得空入宫?”

  宋鸣珂转目望向安王妃身后略显慌张的宋显琛,见他站姿古怪,满脸窘迫,只得故作泰然,笑道:“哟!我就说嘛!早说哥哥这招行不通!您看我,小半天了,根本没人察觉我冒充了您!这局是我赢了!”

  余人闻言,无不傻了眼。

  宋显琛错愕之余,尬笑道:“是是是!晏晏高明!”

  宋鸣珂懒懒从龙椅上起身,莲步而下,挽了安王妃的手笑道:“对不住了,婶婶!我和哥哥打赌,乔装易容成他,看是否有人发现端倪。正好哥哥想与静翕姐姐结伴游玩,我便让他替我给您践行……您不会怪我吧?”

  安王妃转头细观宋显琛:“你们!你们……!”

  殿外张望的安王、林相、饶相、六部尚书等人均因这一幕而停下脚步,而定国公因他们驻足而好奇返回。

  其中两名尚书面露惶惑,悄声低议。

  “可我怎觉得,如今才更像平日的状况?”

  “若说今日的圣上,是长公主所扮演的,未免太过相似了!”

  “该不会……咱们的圣上,从来都是女子吧?”户部尚书有意无意道了这么一句。

  此言一出,所有人纷纷觑向殿内,但见兄妹二人不论风华气度、神态举止,均是宋鸣珂更胜一筹,且就是他们扶持了六年的少年君主!

  宋鸣珂连向兄长使眼色,示意他发令。

  宋显琛深居北山院落多年,前些天初次上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至于露出迷惘情态。

  此时当着一众老臣子的面前,他心下发虚,抿了抿唇道:“都退下吧!”

  定国公霍浩倡和礼部尚书退了两步,然而其他人互相对望,如钉在地上一般,半步未移。

  “陛下!”户部尚书重回店内,揖道,“老臣有个疑问,不晓得当说不当说。”

  宋显琛眸底掠过一丝慌张:“朕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他只想敷衍朝臣们,再另找机会与妹妹商量,看如何硬撑下去。

  然则,他终究不是在位六载的皇帝,倘若糊弄极少面圣的低阶官员,还说得过去。

  应对常伴宋鸣珂议政的几名重臣,除非他们集体瞎了,才觉察不到端倪。

  “那老臣请教长公主殿下,”户部尚书不依不饶,“二位调换身份,当真是一日两日之事?恐怕未必……”

  安王宋博衍阔步而入,插口:“蔡大人的意思是……?”

  宋鸣珂听安王终于发话,嘴角不自觉挑起一丝冷笑。

  原本安王起行在即,无需来朝,今日却早早前来,提出一大堆疑问。

  他与户部尚书交好,是人所共知的事,想来早串通好,拖延时间,就等这一刻揭露秘密。

  户部尚书见宋鸣珂未答,转而向其余跟来的重臣道:“下官怀疑,圣上和长公主给大伙儿开的玩笑,已长达六年!”

  “什么?怎么可能?”霍浩倡与饶相同时惊呼。

  林相年迈,反应仍极快:“蔡大人认为,养病在山中的是圣上,而每日临朝的是长公主?”

  “不错!”户部尚书昂然相对,“先帝驭龙宾天时,他们二位年方十一,身子未长开,容貌有八分相像,兼之那时的太子殿下生得娇弱,假如从一开始换了身份,只怕咱们未必觉察得到。”

  林相沉吟不语,霍浩倡越听越怒:“蔡大人!圣上面前,岂可胡言乱语!还不快请罪?”

  “霍公爷!下官所言皆有理有据,”户部尚书理直气壮,“今日穿龙袍的长公主,和过去数年的圣上明明为同一人!你们老眼昏花瞧不出?还是畏惧谢霍两家的滔天权势,敢怒不敢言?”

  霍浩倡忿然道:“你血口喷人!”

  “我早觉圣上不贪女色,只与你们家的两位公子亲近,很是奇怪!如今细想,倘若最初与人交流有障碍的是兄长,由妹妹女扮男装登基,等到近日恢复正常,准备重归正轨,,才特地给你们家的二公子赐婚,不就说得过去了吗?”

  宋显琛眼看对方句句正中要害,不由得慌了神。

  宋鸣珂立即猜出,这番话也是事先准备好的!户部尚书早理顺了来因去果,逮住此关键节点来揭开隐藏已久的秘密!

  她该痛快承认?还是极力掩饰?

  霍睿言下意识挪近一步,试图把话题转移,却见宋鸣珂袍袖轻摆,暗示他静观其变。

  纵观在场之人的表情,安王眉目透着了然,而安王妃盛气凌人且惊诧之极,两位丞相紧皱长眉,余人大多震骇或惊惶。

  这些年,秘密多少次濒临被揭破的危险!

  有霍睿言、元礼、秦澍、静翕、余桐、李太医等人的竭力掩护,只差最后一步,天家兄妹就可换回身份,偏生在紧要关头,遭人当众抖出!

  户部尚书和霍浩倡各执一词,一方认定宋显琛遭遇突变,谢氏为保皇位不旁落,才出此下策,让女儿顶替儿子;一方则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其他人议论纷云,各自站队,闹得不可开交。

  最终,宋鸣珂冷声发话:“都别吵了!”

  她身量纤细,龙袍庄肃,眉目秀美,偏生自带一股不容质疑、不容侵犯的威仪,使人为之动容。

  霎时间,大殿悄然无声。

  “没错,你们这几年每日所觐见之人,是我宋鸣珂。”

  她双目凛然生光,无视旁人投来的震悚、诧异、狐惑眼神,缓缓续道:“但这绝非是我们兄妹二人胡闹,而是先帝临终前所授意。”

  “什么?不可能!”有两名尚书起初站在霍浩倡一边,闻言齐声质问,“先帝岂会作此荒唐决策!”

  宋鸣珂丝毫不退让,昂然道:“先帝仙逝那夜,安王叔、北海郡王、两位丞相皆在场,敢问你们是否还记得,先帝的遗言?”

  康佑十七年腊月,大雪纷飞,先帝卧病在床,出气多进气少,曾当大伙儿之面,颤抖着拉兄妹二人的手,勉为其难挤出一句话。

  “你们……兄妹俩……互相扶……扶持!”

  而后朝托孤的重臣们淡然一瞥,迷离双眸转移至身穿太子袍服的宋鸣珂身上,渐渐涣散,两眼一闭,呼吸停止。

  那一幕穿透了六年时光,浮现眼前,仍教人记忆犹新。

  林相与饶相蓦然回首,总算理解先帝何以有微妙情态。

  良久,林相率先开口:“是,先帝驾崩前,确曾拉住孪生兄妹之手,请他们互相扶持。”

  户部尚书和几名支持者即刻炸了锅。

  “互相扶持,便可换来换去,蒙骗他人?”

  “这要置万千臣民于何地?”

  “如若当年的皇太子身患恶疾,理应退位让贤!让妹妹女扮男装冒充来占据皇位,实在是卑劣行径!此等君主,有何颜面掌政?”

  “况且,先帝并非只有一位皇子,即便嫡出的太子染病,不还有二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么?”

  “退一万步,晋王腿脚不便,两位才俊少年郎却安然无恙!你们兄妹二人联手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上,无论如何也不配坐在龙椅上!”

  一时间,大殿上尽是汹涌诘问,此起彼伏,唯有安王和霍家父子等数人闷声不响。

  宋鸣珂冷冷一哂:“我问诸位一句,我即位第七个年头,所作所为,有何事愧对先帝嘱托?愧对家国天下?愧对百姓苍生?”

  安王、左右相、六部尚书等人均目目相觑,踌躇未定。

  “我自接手政务,日日勤政,援雪灾、减赋税、轻徭役、清贪官、整污吏、治军队、护农商、重贸易、抚各族、驱鞑虏……哪一步走错了?你们凭什么说,我和兄长不配坐在龙椅之上?凭什么?”

  宋鸣珂气定神闲,义正词严,平静嗓音暗藏锋锐。

  众人面露愧色,一时无话。

  诚然,他们不知皇位上的天子为女儿身时,无一不敬佩其勤勉聪慧、遇事决断、时常料识先机,是不可多得的年少明君。

  而今得悉对方为昔年贪玩成性的小公主,被蒙蔽的恼怒之情油然而生。

  但若真说她有什么过错,似乎除去伪装成兄长一事,别的皆无可挑剔。

  余人脸色稍稍缓和,户部尚书依旧一脸肃然。

  “对于长公主殿下的治国策略,臣无可厚非。但长公主难不成要在帝位上呆上一辈子?再说,即使您将君主之位还给您的兄长,谁能保证他的病不会复发?谁能保证他做得比您更出色?谁能保证这位由妹妹掌政的帝王还能得万民拥戴、受百官信服?”

  宋鸣珂听出其话中含意,不但逼她退位,且反对她把皇位还给兄长。

  “呵,”她扬眉一笑,“蔡卿家如此着急逼我禅让?莫不是有合意人选?”

  他们有何筹码?无非是远在南国的宋显扬罢了。

  七天前,她刚下旨让宋显扬和荣王回京,以论功行赏。

  数千里奔波,就算她迫于形势退下,宋显扬能在十天半月内抵达?

  户部尚书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眼角余光觑向迟迟未语的安王:“臣人微言轻,还得看王爷的意思。”

  宋鸣珂唇角笑意漾起,噙含淡淡讽刺与期许。

  看样子,深藏多年,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