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1 / 1)

她的小龙椅 花月鹄 351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零七章 ...

  午后,冬日阳光流泻于皑皑白雪间,美则美矣,却陡然生出冷冽寒气。

  宋显琛无须回头,已能猜出身后宋鸣珂、霍睿言、元礼、秦澍及余桐的惊惶错愕。

  谁也不会想到,他以九五之尊的身份,毫无征兆跃起,追来拉住阿翕这样一朴拙少女。

  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

  可他就是做了。

  上一回阿翕不辞而别,他迟迟没问出所以然。

  当他惊闻阿翕是元礼的亲妹妹,笼罩于心头多日的浓雾顿时消散。

  他甚至理解她先前称病、数次婉拒他邀约的缘由——她听到了太后要加害元礼的言辞。

  难怪后来,他们出游被太后逮到时,阿翕的态度从容且平静,又无形中夹杂着心灰意冷。

  她看似天真柔弱,实则很多事,心里清楚,除了对他这“病弱长公主”的性别未曾怀疑。

  一切,归功于元礼昔时传授女装打扮的经验。

  今日巧遇,宋显琛原本可装作若无其事,尤其在阿翕没当众揭穿他们交往的情况下。

  但他不能赌,只因代价是他最重视的人。

  病中五年,他闲坐在院落里,苦苦守望云开雾散的一日,未料久寻的阳光,只在她微微一笑间。

  倘若阿翕再一次丢下他离去,他将重新被黑暗吞噬。

  众目睽睽下,宋显琛紧紧抓住阿翕的手臂。

  阿翕没回头,声音微哑:“陛下……请放手。”

  “阿翕,对不住,是我骗了你。”他忽觉千言万语均苍白无力。

  宋鸣珂、霍睿言、元礼先是对眼前一幕茫然不知所措,随后略一思索,心中了然。

  怪不得会传出“长公主与平民女子交往密切”的传闻,想必宋显琛在北山结识了元礼妹妹。

  瞧宋显琛紧张的模样,宋鸣珂心里有数,轻咳两声:“二表哥,元医官,咱们到湖边转一转。”

  元礼走出数步,转目凝望静翕,但见她脸上神色似有悲怆、有无奈、有怜悯、有羞涩,独独没有恨意。

  他原想求宋显琛放过静翕,细观二人微妙态度,决意由他们自行解决,遂柔声道:“阿翕,哥哥与长公主商量点事儿,回头来寻你。”

  “嗯。”静翕尴尬万分。

  宋显琛待三人走出一段距离,扭头对秦澍、余桐道:“你们退下。”

  郊野之外,秦余二人只能退到竹丛之后,暗中守卫。

  所幸,山林环绕下的湖泊边,零星游人并未留意竹林前两名拉拉扯扯的“少年”。

  宋显琛深吸了口气,“我想,用不着解释,聪慧如你,都能猜到。”

  静翕在混乱思绪中理清错综复杂的关系,回望他难堪悲容,悄声问:“中毒的是您,您妹妹熙明长公主,女扮男装代您执政数载,对吗?”

  宋显琛咬住下唇,怆然颔首:“此事,恳请你保密。”

  静翕壮着胆子,抬目凝视跟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他比她小一两岁,五官标致得令人嫉妒,外加常年病郁,刚阳之气不足,显出柔顺温润的气质,总教她倍感怜惜。

  他是以女子身份接近她的骗子,又是对她百般依恋、诸多关照的好友。

  她纵然恼怒,恼到极致时依然充斥着包容与顾恤。

  “这是自然。”静翕心绪稍有平复,温言答道。

  宋显琛步子挪移,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略微垂眸,赧然道:“那日,我问你,想不想嫁入皇宫……其实,是为我自己问的。”

  静翕目瞪口呆。

  如此说来,那时他在向她求亲?他早存了非分之想?

  她把他当好姐妹,他却想要娶她?

  静翕白净的脸蛋霎时绯云密布:“您连我全名叫什么也不晓得,有这般随便?喔……对,皇帝有三宫六院,您自然……”

  “不是!”宋显琛一激动,霎时变得语无伦次,“我、我还不是皇帝!我……我的确对你倾心已久,只是……事关重大,我不得透露……身份。”

  静翕羞怯之余,快速扫了他一眼,被他憋红脸的窘相逗笑了。

  终于从她眉眼鼻唇觅到愉悦笑意,宋显琛忐忑不安的心稍感安稳,“阿翕,你、你愿意吗?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静翕微怔,黯然摇头。

  “为、为什么?我会好的……我、我一定会好的!”宋显琛眼眶通红,紧握她的手。

  “我是个落魄弱女,您是天之骄子……咱们,不可能。”

  “可你……”

  “最初,只因裁梅姐姐说,有我的陪伴,您心情会好一些,我才常去院落,予以安慰和鼓励。但我一直认定,您是女儿身……没、没那个想法。”

  宋显琛脱口而出:“你重新考虑考虑!”

  静翕和他相处多时,明白他仁柔中处处透着执拗,只得劝抚道:“我绝不因您的欺骗而记恨,希望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早日康复,以登大位。”

  “那……那你不许、不许一声不吭……跑掉!得空陪陪我,我才会好……”

  他长眸闪着恳切亮光,手上力度加重,仿佛要把心掏出来似的,情真,意切。

  静翕苦笑叹息,最终点了点头。

  宋显琛料想,她无法一下子接受他这个说话磕磕巴巴、未登基的皇帝。

  他相信,只要她没消失在他的人生中,待他一日日好转,终有一天会博得她的接纳。

  …………

  宋鸣珂与霍睿言、元礼漫步于湖边,静看冬日平湖泛起细碎涟漪,三人各有各的心境。

  瞧元礼方才的震惊不亚于旁人,宋鸣珂大致猜想,静翕也瞒住自家兄长。

  就如同宋显琛,也瞒住了她这孪生妹妹。

  宋鸣珂频频回望兄长和静翕,眼见他们由始至终拉着手,不由得一笑:“元医官,说不定……往后,咱们会成为一家人。”

  元礼挤出异常难看的笑容:“殿下,您清楚我们兄妹二人的境况。阿翕她……绝非良配。”

  宋鸣珂淡笑道:“我哥贵为天子,他想要的,自会得到。若我们执意护你们兄妹周全,难道五族还敢发兵进攻不成?”

  元礼揉了揉额角,无奈而笑。

  霍睿言想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见了他一身女子装扮,刚递起的手即刻僵在半空。

  宋鸣珂忍俊不禁,抬手与之相牵,“差不多了,咱们往回走。”

  三人徐徐步向原来的方位,见宋显琛和静翕各自窘迫,均心照不宣。

  “陛下在此待了半天,怕是惹人注目,还请尽早回宫。”霍睿言打破沉默,谨慎建议。

  宋显琛目视元礼兄妹,温声道:“若二位……无别的去处,何不……随我回北山?好歹相互有个照应。”

  元礼岂敢贸然答应?他推托道:“两国建交在即,戴罪之人,不敢给陛下惹麻烦。”

  宋显琛柔柔眸光落在静翕秀美面容上,小声道:“记得,你答应的事。”

  “是。”静翕低低应声。

  当下,由余桐带了两名心腹,亲自护送元礼兄妹离开镜湖;秦澍则吩咐部下,召集林中侍卫,并派人到清鸣涧,去唤长公主的随行人员。

  霍睿言本应独自离开,或伴随宋显琛,却又舍不得就此与宋鸣珂道别,视线凝向她清丽无匹的容颜,眼眸深深,如被吸附了一般。

  宋鸣珂因他灼热目光而满脸红霞,悄声道:“得了!又不是见不着……明儿还有早朝呢!”

  “那不一样。”霍睿言薄唇微抿,语气幽怨中夹带难以觉察的撒娇意味。

  宋鸣珂当然也希望以真实的自己与他多处一阵,可当着大帮人的面,她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和他同坐一车。

  当镶金嵌玉、殷红绒帘的马车缓缓从林间驶近,表兄妹并行于湖光山色雪景中,恰似移动的风景,披风轻轻摩挲,彼此唇边翘起柔情似水,清澈眸光流淌着欢愉与不舍。

  “对了,”宋鸣珂压低了嗓音,“那日六弟提起,想在过年时到镜湖行宫泡温泉。然而行宫太小,仅能容纳宗亲……只怕,没你的份儿。”

  霍睿言听到泡温泉时,莫名脸红,听完最后一句,大为失望,闷声道:“长公主是在逼臣……赶紧在过年前成为宗亲?”

  “呿!”宋鸣珂脸颊酡红,“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可没那意思!”

  “我还以为,晏晏和我同样着急。”

  他没向她坦诚心意前,耐性极佳;而今尝到了甜头,巴不得立即将心心念念的小表妹娶回家,多一刻都是凌迟折磨。

  宋鸣珂免不了想起元礼那番话。

  半年后,宋显琛真能把体内堆积了五年的毒素清理干净,并顺利与她交换身份?

  她可没忘记,当初她费了多少心机,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而宋显琛,在担任太子时或许熟悉朝政,但近年因病彻底荒废了学业与政事,想重拾帝王威仪,达到十六七岁少年君主该有的眼界、见识和胸襟,只怕所需时间不止半年。

  霍睿言见她缄默不语,软言道:“我随口开句玩笑罢了,绝非催促。”

  宋鸣珂听出他口是心非,小嘴一扁:“哼!我可不敢耽误你娶妻生子,上回那册子还在我手里……哪天你要是等不及,直接跟我要便是。”

  霍睿言眉峰漫过怒色,薄唇翕动,一言未发。

  行至马车前,宋鸣珂由裁梅、纫竹搀扶上了马车,偷眼看了一旁的霍睿言,只见他负手立于车外,与驱车之人反复交待“雪融路滑、注意石块”,感动之际,又为方才的气话而懊悔。

  正想对他说几句安抚之言,他忽而转身,对她作揖:“请长公主路上小心。”

  宋鸣珂闷哼,声音轻如蚊翼煽动:“这样就算了?”

  霍睿言终究练武出身,耳力非比寻常,闻言压着微扬嘴角,正色道:“臣为长公主安帘。”

  边说边踏上马车头,探手去拉一侧的绒帘。

  宋鸣珂觉他此举怪异,好奇倾身想探个究竟。

  冷不防他一掀红帘,借着帘子飞扬的一瞬间,身子猝然前移,略微低头,在她唇上印了极短暂的一下。

  温软如花瓣落下的一吻。

  快、稳、准,不乏绵绵情意。

  宋鸣珂万万没想到,他竟敢在仆侍环绕时偷吻她,整张脸红得不成样子,唇上所感受的顷刻温热,瞬即点燃了她周身。

  她根本没胆量探究车外忙着收拾的宫人、内侍、侍卫是否注意这一异乎寻常的举动,只觉快自燃了。

  霍睿言低笑:“这样,如何?”

  说罢,迅速退至帘外,跃下马车,毕恭毕敬:“恭送长公主凤驾。”

  宋鸣珂暗自咬牙,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周边仆侍虽觉霍睿言此举颇为离奇,碍于绒帘扬起,恰巧遮挡了车内情景,他们没往深处想,随着宋显琛而起驾。

  霍睿言以口哨唤来赤玉马,快马加鞭赶至宋显琛的马车旁,与秦澍一左一右护驾,直到送入宫门,看兄妹二人换乘暖轿,才调马回府。

  城内热闹气氛未因雪天而冷却,相反,各处酒肆分文不取地具酒为路人驱寒,引来连片欢声笑语。

  霍睿言含笑远眺道上车水马龙,百姓喜气洋溢,往日疆场上的浴血奋战一点点闪现在脑海。

  那些挥洒过的汗水、流淌过的热血,未曾白费。

  只遗憾牺牲的万千英灵,看不到他们拼死守护的繁荣昌盛。

  感怀往事的思潮使得他从告别之吻的甜蜜中清醒,见喝酒暖身的庶民醉态可掬,霍睿言脑子突然掠过一个片段。

  那年在保翠山行宫上,他和宋鸣珂、霍锐承、晋王、宁王共饮于花朝灯会。下山时,宋鸣珂喝得醺醺然,由他背着快步疾行回寝宫。

  当时,宋鸣珂趴在他背上,沿路絮絮叨叨,说什么“长大后要颠倒众生”,还说“你们跑到蓟关那鬼地方,没见着而已”。

  霍睿言全当她喝醉了胡言乱语,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直至她嚷嚷“蓟关不好玩,风大,沙子多,能把人脸划破”、“这辈子,打死我也不去”、“不要看到那个有疤的家伙”、“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对应今日她非要杀掉的男子,右手手背上,正好有一道弯形烧杀疤痕!

  霍睿言心底滋生的诡异之感,如雪融后无所遁形的初冬颓败枝叶,凌乱且教人无所适从。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好紧张,好怕怕,阿翕不要抛弃我~心慌慌。

  元礼:我是医官、是老师,又是大舅子~心塞塞。

  二表哥:想和晏晏抱抱亲亲举高高泡温泉~心痒痒。

  秦澍:吃了一天狗粮,撑死,嗝——

  【楼上的为何不保持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