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1 / 1)

她的小龙椅 花月鹄 370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零五章 ...

  带油的火星溅落在宋显琛、余桐、侍卫等人身上,衣袍即刻着火。

  “抱歉抱歉!”两名书生惶恐扑过去,伸手胡乱拉起宋显琛,慌忙在他的胸口、腰腹各处拍打捏掐。

  “干什么!”余桐暴怒,顾不上自己袍脚燃烧,回身一脚踹翻其中一人。

  宋显琛暗觉此二人为他扑打起火棉袍时,反应极快,偏生动手动脚,且摸到了……难以启齿的部位,行为举止颇为怪异,但并无伤害之意。

  眼看对方被余桐踢得伤,他连忙制止:“别动手!”

  侍卫们仔细检查宋显琛身体各处,并无大碍,只有袍服烧破了几个洞,立马将他脱掉的貂毛披风给他裹上。

  一道蓝灰色的身影从湖畔御风掠至,冷声道:“拿下!”

  侍卫们听得上司发令,同时抢上前,当即控制了两名书生。

  书生惊惧之下拼命挣扎,大声喊道:“对不住!我、我们不是有意的!赔你们衣服的钱……别打!千万别打!”

  秦澍搀扶着宋显琛,悄声问:“您没事儿吧?”

  宋显琛见其中一名书生被余桐踢得鼻青脸肿,心下不忍,沉声道:“无恙,放人吧!”

  秦澍被引至湖边捕鱼,从火焰腾起时已飞身赶回,恰好看到两人没搭理同样着火的余桐和侍卫,只忙着去摸宋显琛,已猜出,这是有人对皇帝的性别产生怀疑,故意找机会核实之举。

  碰巧今日的皇帝是宋显琛本人,任他们如何试探,也只有一个答案。

  好险!万一是宋鸣珂……他固然能杀人灭口!可她的女儿身岂不无端遭人羞辱?

  秦澍恼怒之极,但暗觉借着宋显琛的宽仁,放这两名书生回去作证,或许不失为蒙骗对方的好办法。

  见秦澍迟疑,宋显琛又道:“我没事,别、别大惊小怪!”

  侍卫互望一眼,唯有听令。

  秦澍横眉怒对两名书生道:“还不快谢恩!”

  “谢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二人连连作揖,与湖边捞鱼的同伴汇合后,迅速溜进竹林。

  秦澍单膝而跪:“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宋显琛摆手,示意让他起身,眼睛不经意落在烤鱼上。

  秦澍猜想他是真饿了,不愿计较细枝末节,忙把剩下的鱼弄好装盘。

  趁他品尝烤鱼的间隙,余桐从包袱中取出干净外衫,等他吃好,便伺候他换上。

  见宋显琛平静如常,还赞了鱼的美味,似没将先前的事放在心上,大伙儿才慢慢放了心。

  远处的士子游人渐行渐散,镜湖恢复宁静。

  白雪掩映下,碧绿湖水清澈见底,倒映长空流云、周边山林,宛如精致耐看的山水长卷。

  秦澍惴惴不安的心有片晌的恬静,正欲和宋显琛说说话,竹林深处的细碎异响却令他陡然一震。

  …………

  清鸣涧源头的山崖底下,宋鸣珂从霍睿言的沉醉缠绵中回过神,见他仍不肯罢休,啐道:“你不饿?咱们弄点吃的……”

  霍睿言含住她的耳垂,嗓音浑浊:“我在吃啊!”

  宋鸣珂微微发颤,羞而推了推他:“别闹!……也不知哥哥那边情况如何。要不,你送我去瞅瞅再回来,不过……别惊动他们。”

  她私见霍睿言,一心想着幽会完毕,与二表哥分道而行,再去与宋显琛碰头。

  然而她低估了久未与她亲近的霍睿言。

  也低估了她对他的依恋。

  听出她话中的担忧与关切,霍睿言决定暂且将儿女情长放在一旁。

  紧黏的二人依依不舍分开,从岩石下翻出果子点心等物,草草吃了些。

  霍睿言以内力吹出一口哨声,清音响彻山林,不到眨眼的功夫,马蹄声自溪涧对面的密林中飞速而来。

  膘肥体壮,浑身赤红,在茫茫雪地中宛如一团火焰,正是他的坐骑赤玉马。

  霍睿言将宋鸣珂横抱至马背上,并用狐裘披风裹住她。

  她则非要用手臂绕着他的腰,抬眸时眸光如水,两颊娇红未散,微抿红唇美不可方物。

  霍睿言心跳如擂,一手抱紧她,一手持缰绳,催马跃过溪流,从另一侧的狭道穿过林子,往北面湖泊徐行。

  此去约五里路,道上无人迹,沿途积雪压枝,因日影融雪,时不时滴落冰冷的水珠,山风过处,洒了他们满头。

  表兄妹二人既不恼火,也不着急,互相擦拭,嘲笑对方狼狈之际,眼波潋滟出无限柔情。

  临近湖边,霍睿言唯恐马蹄声引起秦澍等人的注意,遂与宋鸣珂下马,挽她的手,放轻脚步,慢悠悠穿过声声成韵的竹林。

  绕过连排青竹,霍睿言狐惑张望,循着细微呼吸声,发觉竹丛内藏了人。

  此人身穿灰衣,背对二人,卷缩成团,似在等待什么。

  从其缓长的呼吸可判断,这名男子内力深厚,武艺高强。

  躲在此处意欲何为?埋伏行刺?

  若贸然叫破,霍睿言独自应对无妨,可万一对方还有帮手……他如何能护得住宋鸣珂?

  寻思是核实匿藏者的身份,或是该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对方已觉察有人行近,猝然回头,一见霍睿言,立即闪身跃出。

  霍睿言立马挡在宋鸣珂跟前,定睛惊觉此人身材魁梧,约莫三四十岁,面目狰狞,似在何处见过。

  那人凌厉目光划向霍睿言时,眸底汹涌翻腾的,竟是极深的恨意!

  霍睿言登时记起,这是永熙元年,他在青楼见到的那个黑衣人!

  原本,他无法肯定,那人是不是去年在西山虚明庵外夜遇的那名黑衣男子,毕竟当时无星无月、无烛无火。

  但此刻,由对方的怨气和愤怒,以及其提刀的左手手套明显有三个指头的空缺,即可推断二者为同一人。

  那人似乎犹豫着该不该挥刀报那断指重伤之仇,脚步欲行未行。

  霍睿言时刻防范他出手,右手握住剑柄运劲不发,未料身后的宋鸣珂颤声道:“二表哥!快!快把这人杀了!”

  那名男子大为狐疑,双目凝在宋鸣珂娇美而怨恨的容颜上,阴恻恻地道:“这位是熙明长公主?缘何要取在下性命?”

  宋鸣珂一见这男子的面目,已猜出这就是上一世奉命潜伏在和亲队伍中的杀手,再听他的声音,更能确定自己没认错。

  这人虽持有皇宫的暗卫令,却不一定是真正的密探或暗卫。

  前世若不是此人拦截她、意图欺辱她,害她一心寻死跳崖,没准她再多撑一阵,便可遇到赶来寻她的霍睿言!

  死亡的痛苦和阴影冲破六年光阴,瞬间掠夺了她的神志。

  她上下牙齿打颤,浑身战栗,泪水潺潺而流,嘴上不住念叨:“杀了他……杀杀了他……”

  霍睿言全然不理解她为何面露惧色,眼见自己悉心呵护的小丫头怕成这样,心如被这狰狞男子捅了一刀。

  他低声警示宋鸣珂:“晏晏,躲边上去!”

  长剑出鞘,无半分凝滞,带着一抹寒光,直逼那人!

  当初西山的交战,霍睿言武功尚不及此人,全靠机敏与果敢,削去对方三指,又给对方致命的一刀,奈何对方有帮手,捡回性命。

  如今时隔近两年,他征战沙场,勤练武功,已是今非昔比;对方少了手指,受过重伤,想必还不如他。

  那人步伐踌躇,像是有逃离之心,又因愤恨而极其不甘。

  他双足一点,旋身拔刀而起,主动迎上。

  霍睿言知此人不可小觑,长剑连串狠攻疾刺,如狂风般暴烈迅猛。

  雪色披风与青色长衣在堪比大鹏展翅,剑精光闪烁,凌空猛进,所指俱是敌人要害。

  那狰狞男子咬牙不让,刀锋流光如日月翻腾交舞。

  宋鸣珂目不转睛盯视二人恶斗,紧捏着一把汗,呼吸停滞,恐惧之余,深觉自己过于冲动。

  在她的记忆中,二表哥没花太久便杀了这人,但她忽略了一件事。

  上辈子,霍睿言在边关七年,日夜勤练,武艺自是精进至极;今生他从文,在学业、政务费了绝大多数时间,外加去年年底一战,也受过箭伤……

  万一,他有任何闪失,她该如何是好?

  二人打斗了四五十招,刀光剑影宛若虹影星辉奔涌倾泻于竹林。

  霍睿言翩然姿态中流露出沉稳气象,剑气幻成了炫目夺神的光弧,神威凛凛,逐步压制着男子。

  正在此时,镜湖的方向奔来数人,连声吆喝:“什么人!”

  这些人敢于出言喝问,绝非刺客,霍睿言心中一定。

  果然,十余人赶至空旷处,一边高喊“卑职见过长公主,见过霍大人”,一边拔出刀剑,将激斗中的二人团团围住,另外则有数人挡在宋鸣珂身前。

  来者正是随圣驾而至、在林子内歇息的侍卫。

  有了援手,霍睿言心下更加安稳,毫不留情地频频出狠招。

  那人被他重伤过后,千辛万苦拣回性命,本已不敌,全仗着仇恨撑了上百招,被霍睿言斜斜刺中手腕,单刀哐当一声落地。

  霍睿言飞起连环腿,将其踢翻在地,待众侍卫挺剑抵住其周身要害时,那人终于放弃抗争。

  “晏晏,”霍睿言转头目视宋鸣珂,“确认要杀?不留活口审问?”

  宋鸣珂脸色惨败,寒声道:“二表哥,你……看他的手……右手,是不是有道弯形的烧伤疤痕?”

  霍睿言大惊,他亦清晰记得,那夜青楼之外,这人手旋剑柄,右手背上确有一道疤痕!

  终日在深宫之中处理政务的宋鸣珂,从何得知?

  侍卫闻言,扯下那人的两只手套,果不其然,右手手背有疤,左手则缺了三个指头。

  那人听闻宋鸣珂要查他手上是否有疤时,脸上尽是震惊与茫然。

  他曾为安王安插在定王府周边的暗卫,负责观察宋显扬的举动,并与赵国公的师爷秘密讨论,偶尔也会暗中保护安王或赵太妃,平素从未公然露面。

  他想破脑袋也没明白,为何躲在北山寺庙养病多年的长公主,会知晓他的疤痕及形状。

  宋鸣珂只需一眼,泪水已止不住下淌,半晌后方咬牙:“必须杀!”

  霍睿言原想从此人口中套话,可宋鸣珂话已放出,这人自知必死无疑,问任何话已无意义。

  他执剑踏出两步,想亲手解决此人,又觉杀之不武。

  那人突然狞笑:“霍大人,你还等什么?上回中了你的计,害我差点没命!你不是早就想杀我灭口吗?”

  “灭口”二字引起旁人无尽遐想,也让宋鸣珂眼神划过一抹惶惑亮光。

  霍睿言长眉一凛,深吸了口气,挥剑割开那人咽喉。

  宋鸣珂只见鲜血喷涌,不敢细看,泪仍旧如断线珠子般滑落。

  这人诱发她上世的死亡,是她今生噩梦的源头,也是她的心魔之一。

  他死了,她无休止的恐惧终将彻底消散。

  分散在各处的侍卫循声赶来时,宋鸣珂正哭得梨花带雨,凄美得令人心碎。

  余人摸不着头脑,只当长公主柔软、未见过此等血腥场面而哭泣,急急处理尸首。

  霍睿言弃了长剑,拥她入怀,不断轻抚她的背,柔声劝慰:“别怕别怕,有我在……没事了。”

  宋鸣珂不顾一切宣泄多年的积郁与恐惧,虽觉当众大哭很丢人,还被霍睿言搂搂抱抱更羞人,可她丢下兄长、偷偷摸摸和二表哥私会的事终归瞒不住,不如就把这罪名坐实了吧!

  她哭得头晕脑胀,耳目不清,偎在他胸前渐泣渐歇。

  他胸膛的结实与温暖,仿似凛冬的不灭火光,既光明优和暖,源源不断传递了安稳与希望。

  念及霍睿言两世都为她报了仇,她感动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双手回抱他的腰。

  当此变故惊动湖边的宋显琛、秦澍、余桐等人,宋鸣珂浑然未觉,依然死死抱住霍睿言。

  霍睿言抚摸她垂下的半头青丝,长眸中杀人的狠戾之气荡然无存,唯剩溢满的怜爱与疼惜。

  秦澍与宋显琛对望,各自展露诡秘且会心的笑容。

  长久以来,有关霍二公子与皇帝、秦指挥使之间的断袖传闻,因这旖旎而温情的一幕,不攻自破。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秦澍轻咳两声,忍笑道:“二位是不是该注意点影响?”

  宋鸣珂一惊,方知周边已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大伙儿假意望向别处,实则偷眼窥探二人的亲昵,无不嘴角带笑。

  她急忙从霍睿言怀中撤出,愠怒道:“你、你……为何不提醒我?”

  “傻丫头!”霍睿言以手拭去她的泪痕,心道,他巴不得她再张扬些、将他们的情谊公诸于世呢!

  笑而拉她转身,他对宋显琛郑重执礼:“陛下。”

  语气凝重、沉着,无比坚定。

  宋显琛颔首,笑容难得灿烂,陡增久违的少年意气。

  众人如梦初醒,齐向宋显琛行礼。

  唯独宋鸣珂涨红了脸,纤纤手指摆弄裙带,嘟着嘴,忸怩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