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一(1 / 1)

某枝小岛 桨声已 7312 汉字|3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54章 番外一

  2021年

  普天同庆的节假日, 姜温枝终于从没日没夜的工作中解脱。西部地区出差结束,她没去公司,直接买了票回家。

  这两年她几乎没怎么呆在潭清, 尤其去年, 366天她出差了290天, 项目在哪儿她人在哪儿。

  姜温枝曾一度觉得望月馨苑的房租交得十分冤枉浪费。

  却也没退租。

  此次国庆, 她有三天假期,后面马上IPO获得首轮问询,又得开启加班模式。

  回到家, 把礼物分给温玉婷、姜国强和姜温南后, 她实在困得不行, 洗了个澡倒床就睡。

  等醒来, 已经1号晚上。

  这晚六菜一汤很丰盛,姜温枝洗了洗手就要帮着盛饭, 姜国强快速夺下她手里的碗, 不由分说把她推出了厨房。

  “快出去, 这里不需要你,坐好等着吃就行!”

  “是啊, 枝枝。怎么比上次回来又瘦了一圈?”温玉婷解下围裙, 心疼又唠叨, “这样老出差也不是办法,一天三顿饭都得吃好知不知道?”

  瞧着女儿瘦白的脸,温玉婷说:“别自己一个人就瞎糊弄, 要不说......还得是有个家好呢。”

  “妈, 你这弯绕到太平洋了吧!”

  个头已经窜到一米八五的姜温南往厨房口一站, 险些撞到门框, 他啧了声, 吊儿郎当地拆穿:“姐,爸妈就是想问你谈恋爱了没有!”

  姜温枝:“......”

  温玉婷面色浮现出尴尬,没好气说:“姜温南,有你什么事儿。”

  姜国强统一战线:“就是,你姐现在到谈对象的年纪了。”他白了姜温南一眼,“但你给我老实一点,刚上大学没一个月,你先好好学习再说!”

  见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姜温南一下没了气焰,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是出了名的和尚学校,你以为找个女朋友这么容易?”

  姜温南成绩一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高考也发挥得马马虎虎,上了个工业大学。前两天军训回来,整个人晒黑了一圈,关灯找不着人的程度。

  说话间,几人坐到了餐桌上。

  姜温南边吃饭边絮絮叨叨说着在学校的见闻,姜温枝如常安静。

  “枝枝,别老吃饭,多吃菜啊。”温玉婷给她夹了块鱼,又顺手给姜温南盛了碗鸡汤。

  姜温枝:“谢谢妈。”

  温玉婷手一顿,笑道:“......谢什么谢,在家和父母还客气。对了,你后天是不是要去高中同学家?”

  “嗯。”

  姜温枝放下筷子,难得多说了句,“她和她老公刚搬家,叫了几个朋友聚聚。”

  这年初,许宁蔓和恋爱几年的大学学长领证结婚,姜温枝是她唯一的伴娘。

  现在许宁蔓就职于一家私立国际双语幼儿园,她老公也是老师,不过是教高中的。两人日子和和美美。

  “你看,都是同学,”姜国强自饮自酌,嘬了一口女儿买的白酒,借题发挥道:“过不了多久,人家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

  姜温枝敛目垂眉。

  “咳咳咳!”温玉婷突然干咳了两声,眼睛也不停地挤弄。

  “枝枝,你年纪不小了。”姜国强假装没接收到暗示,继续说,“爸妈也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别老拿工作忙当借口。”

  见女儿还是不作声,姜国强转用晓之以情举例子的套路:

  “就拿咱楼下来说,你刘叔的闺女绮绮和你一般大。人姑娘大学毕业就结婚,现在孩子见到我都能喊爷爷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眼看姜国强越说越起劲,温玉婷连忙打断他,“我们枝枝这么优秀,你还怕她找不到男朋友不成。”

  “啊,疼!”

  姜温南正大快朵颐,脚背忽然被人重重踩了两脚。

  他手里筷子一斜,面目狰狞地瞟了眼自家老妈,强忍着痛,龇牙咧嘴道:“是啊爸,姐什么时候让你操过心。你实在想听人叫爷爷......”

  他想了个馊主意:“那我待会儿给你放个动画片,里面有七个葫芦挨个叫你‘爷爷’,保管你听得满意!”

  姜国强势单力薄,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兔崽子——”

  “爸,妈。”

  吵闹间,姜温枝冒出了声。

  姜国强暂时放过皮儿子,和温玉婷商量好似的一齐问:“怎么了?”

  “我不考虑这件事。”姜温枝直截了当说。

  “什么叫‘不考虑这件事’?”姜国强额头青筋一跳,重复她的话。

  温玉婷:“枝枝,你是不是想等工作稳定了再说?”

  “我的计划里,”姜温枝说得简洁明了,“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前段时间她莫名收到了一些男生好友申请,验证消息是:温阿姨介绍。她实在懒得应付这些事情,干脆今天说清楚。

  啪!

  姜国强筷子拍在桌上,客厅顿时静了下来。

  他沉声道:“谁家姑娘到了年纪不嫁人,以后亲戚朋友在背后怎么议论你?父母兄弟陪不了你一辈子,你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

  一个人怎么不能生活了,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过了。

  “我管不住别人的议论。”姜温枝神色温和,平静道:“但您和妈别在这事儿上费心了。”

  闻言,姜国强眉头深皱,面对女儿的果断和固执,他忍不住拔高了音调,“枝枝,你——”

  “吃着饭呢,你摔摔打打,冲孩子喊什么。”温玉婷出言缓和气氛,把盘子左右推了推,笑说,“菜都凉了,枝枝你快吃......”

  姜温南也说:“就是啊,爸,我姐才毕业多久,你着啥急,再多玩两年又怎么了!”

  ......

  一顿饭下来,姜温枝鲜明的态度没撼动分毫,倒是姜国强憋了一肚子气。

  十点左右,温玉婷关上卧室门,确认外面没动静了,这才恶狠狠瞪了眼姜国强,嫌弃道:“下去!没洗澡一身酒气就往床上躺,坐椅子上!”

  “就你事多。”姜国强话虽这么说,可还是勉强爬起来,顺势往椅子上一瘫。

  两人相顾无言,寂了良久。姜国强捏了捏鼻梁,带了几分不清醒说:“老婆,你有没有觉得,枝枝这几年好像越来越不开心了。”

  温玉婷嗯了声,叹了口气,“这孩子一向少言执拗,从不和我们说心里话,只报喜不报忧。”

  话赶话说到这儿,姜国强模糊联想到了什么,骤然坐起来,又泄了气的球般靠回椅子,“我记得枝枝小时候挺活泼的,她上幼儿园时,一放学就和我们讲学校好玩的事情。后来有了南南,我俩工作也忙......”

  “她一直很乖,所以我也没太在意,到底什么时候枝枝一下变沉默了......”姜国强声音减弱,眼皮也耷拉下来,不多时便打起了轻鼾。

  不同于姜国强心大,此刻,温玉婷是完全静默了。

  她知道的。

  枝枝并不是一下变沉默。

  温玉婷和姜国强结婚后从县城搬到了市里,两人租了房子,又在同一家工厂上班,第二年便有了姜温枝。

  孩子的到来让他们本就拮据的经济愈发捉襟见肘。

  好在自己福气好,从怀孕到生产,再到一点点长大,她这个女儿就像来报恩的一样,从没让温玉婷操过一点心。

  枝枝从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稍大些,因为工作忙,温玉婷把她带到工厂,枝枝从不哭闹,小小一个人安静蹲在地上拿树枝画画。

  别家小孩儿要玩具要裙子时,枝枝开开心心穿着她从亲戚家淘来的旧衣服。

  温玉婷自豪以为是她教育得好,等枝枝六岁,儿子姜温南出生,她才明白。

  孩子和孩子真是不一样的。

  姜温南是个混世魔王,会走路就挑吃挑穿,一见卖玩具便走不动路,撒泼打滚也得买。但只要顺他的意,又不住的“好妈妈,我爱你”嘴甜地哄人。

  父母总会偏心更让自己操心的孩子,温玉婷承认,她确实把大部分的时间精力花在了儿子身上。

  直至那件事发生,温玉婷才恍然意识到,她似乎忽略女儿太久了。

  那时枝枝六年级,一个周末,她要去买套新床单,碰上姜国强临时加班,没办法,温玉婷只能带上两个孩子去逛街。

  一进百货商场,姜温南照旧把她往玩具摊拽,他挑了个挖土车不肯放下,无奈,温玉婷只能掏钱。

  玩具到手,小儿子美滋滋要走,转身时,温玉婷衣角突的一沉,她低头看去。

  枝枝柔嫩的小手拉住了她。

  仿若纠结了很久,枝枝圆亮的眼睛眨了又眨,才吞吞吐吐说:“妈妈,我喜欢这个......”她声音极小,表情也是小心翼翼地乞求,“你可不可以把她买给我......”

  温玉婷看向女儿指的玩具。

  是个并不漂亮,但笑容可爱的娃娃。

  她刚被姜温南闹过一通,又惦记着正事床单还没买,于是,只看了一眼温玉婷就收回视线,语气不耐烦,“喜欢有什么用!妈妈没钱了,我们买不起。”

  “......”

  须臾,身上力道一松,温玉婷瞥见女儿眼里的光黯淡了,白皙的小脸红了个透,也不敢抬头看她,只无措垂着头。

  温玉婷有一秒的不忍,也只是一秒,而后,很敷衍地说:“下回吧,等下次发工资的。”

  她想着孩子忘性大,忽悠过去转眼就会忘了。

  下午到家,温玉婷在阳台洗衣服,客厅里两个孩子不知怎么闹了起来,争执声不小,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赶紧走了过去。

  原来家里就剩最后一只雪糕了,枝枝先拿了想吃,姜温南上去抢没得手,这才恼羞成怒不依不饶。

  了解情况后,温玉婷狐疑地看了看女儿。

  她知道枝枝从不会在这种事上争夺,顺理成章调解道:“枝枝,给弟弟吃吧,他还小。妈妈下次再给你买。”

  温玉婷有自信,只要她这么一说,那这桩小官司肯定就过去了。岂料,一向顺和的姜温枝拗了,怎么都不愿意相让,只倔强地重复:“我先拿到的。”

  “妈妈知道,但你让让弟弟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是我让?”枝枝低着头,温玉婷没看到她的表情,但从颤着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她的不服气。

  “我要吃,我就要吃!”姜温南坐地上耍赖。

  想着一盆没洗的衣服,加上姜温南又聒噪,温玉婷也烦了。她脑子抽了般,忽地就推了枝枝一把,说出的话也无比锋利:

  “姜温枝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又欺负弟弟又要买玩具,妈妈这么辛苦,你就不能给我省省心!”

  时间过去太久了。

  温玉婷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有没有使大劲儿,只记得枝枝连连退了好几步,转而,一声不吭地,把雪糕塞给了姜温南,没再看她一眼,安静回了房间。

  事后几天想起这件事,温玉婷有点自责。

  明明女儿那样乖巧,自从儿子出生,她和姜国强可以说是没怎么管过枝枝了。

  何况,女儿长这么大,好像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喜欢什么东西。

  她这是做了什么糊涂事?

  越想越不安,休息时温玉婷又去了趟百货商场,找到了那家摊位,可老板说,那个娃娃卖出去了。

  ......

  日子过得很快,那个小插曲宛若不值一提,但温玉婷隐约觉得,枝枝变得比以前更敏感话少,也更懂事了。

  也是从那时起,枝枝再没和姜温南发生过一点摩擦,也再没和家里人说过她有喜欢想要的任何。

  温玉婷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没有姜温南的六年,她为枝枝的省心沾沾自喜,甚少操心。

  姜温南出生后的第六年,她才惊觉自己又亏待了枝枝六年。

  姜国强亦然。

  此时枝枝上了初中,早上天不亮出门,晚上回来也半夜。温玉婷开始细致地关心女儿的穿衣饮食,加了倍的对她好。

  想弥补也是挽回。

  可物质可以,精神上的缺失和隔阂却不容易消去。

  一天,枝枝到客厅和她说:“妈,你能不能给我点钱。”

  能不能。

  可不可以。

  谢谢。

  这是枝枝对她说过最多的词汇,从前不在意还好,现在温玉婷只觉得刺耳。她慌忙掏出钱包,为了掩饰失态,胡乱扯了句:“当然能,你想买什么?”

  她真的只是没话找话说,直到枝枝慢腾腾吐出三个字回答她:“卫生巾。”

  温玉婷钱包一抖,抬眼盯着女儿看了许久,没绷住苦笑,“你......什么时候来的初潮?”

  第一次来是什么情况下,怕不怕。

  怎么不和妈妈说呢。

  枝枝平淡极了,“上个月。”

  “你知道卫生巾怎么用吗?来得时候肚子疼不疼,血量多吗?”温玉婷抛出一连串问题后,怔怔感慨:“枝枝,你长大了,怎么......来得这样快。”

  她还来不及多参与,襁褓里的小女孩儿就已经这样高了。

  “我算晚的了。六年级我们班所有女同学都来了,我还以为自己不正常,查了不少书——”温玉婷正听得入神,枝枝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似不太习惯和她说这样的事情。

  停了话后,枝枝接过她手里的钱,自然说:“谢谢妈妈。”

  ......

  偶然的机会,温玉婷发现枝枝晚自习下课回家总比中午花得时间长些。

  担心不安全,放学后她悄悄跟了几天,很轻易发觉到枝枝在光线暗的地方格外小心,明明她手里一直拿着照明的东西。

  但路上确实没耽搁,就只是走慢了些。

  她放下心来。

  不久后。

  中午吃饭时间,温玉婷想和枝枝多说几句话,但实在找不到话题,只好随便拉出个由头聊:

  “枝枝,我单位的李姨你记得吧?前两天她带儿子去检查眼睛,你猜怎么着?医生说她儿子有夜盲症!”

  “就是晚上看不见东西的,可怜那孩子了,得多不方便啊,你说是不是?”

  本当是件家长里短的事情说出来,谁知枝枝眼皮都没抬,轻描淡写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温玉婷一愣。

  顿了下,枝枝似有若无地补充了句,“告诉李姨别担心。我也夜盲,没什么的。”

  “......”

  有年冬。

  姜国强在同事那里买了盒糖,下了班回到家刚放到茶几上,正写作业的姜温南冲上前就要打开吃。

  温玉婷立即从厨房走出,一脚踢了过去。

  力道很轻,没震慑到姜温南,一边的姜国强有点不满了,“你干嘛,这糖买回来不就是给孩子吃的!”

  温玉婷锅铲挥了两下,执意道:“别拆开。等枝枝下晚自习,先给她吃!”

  “好吧,那等姐姐回来。”随着年岁长大,姜温南不再霸道,多看两眼糖后恋恋不舍回书桌了。

  翌日早,温玉婷拎起肩包和姜国强走出家门。刚下楼她嘴里便念叨:“诶,我钥匙是不是没带?”

  手伸到包里,不知碰到了什么,发出一阵“滋滋啦啦”包装纸的声音。

  温玉婷掏出一看。

  几颗巧克力夹心糖。

  姜国强撇了一眼,说:“哦,这是昨晚枝枝放你包里的。”

  “......”

  糖攥在手里,却像握着把刀片,温玉婷鼻子一阵酸疼,许久,她才微微发出声:“枝枝,她吃了吗?”

  “没有。”姜国强稀松平常道:“她分给了我们仨。”

  “......”

  见她不太对劲,姜国强停了脚步,奇怪问:“你怎么了?最近一直怪怪的。”

  “姜国强!”

  温玉婷忽然高声,声线也是厉色:“你难道没觉得,我们女儿太懂事了吗?”

  “没事吧你,孩子懂事你嚷嚷什么!”姜国强摸不着头脑了,看了眼时间说,“快迟到了,赶紧走。”

  瞬息,温玉婷脸上露出苦闷的笑。

  是啊。

  她拥有一个完美的女儿。成绩优异,礼貌周到,乖巧懂事,情绪比大人稳定。

  可......她的枝枝毕竟还是个那么小的姑娘。

  她遇到了委屈可以和父母说,可以跟父母撒娇,可以打骂弟弟,可以考得差一点,可以在家里发脾气。

  她不必事事完美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温玉婷试图把这些可以任性的事情教给枝枝。

  可她的枝枝一次次说:“谢谢妈妈。我挺好的。”

  温玉婷想摸摸女儿白嫩的脸蛋,再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哄一哄,问她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有没有不高兴的心事。

  但温玉婷没有,她微笑着走出女儿的卧室,静静把门合上了。

  她知道。

  枝枝一定会说:“谢谢妈妈关心。没有。”语调客气疏离的像对待远方来访的亲戚。

  只礼貌。

  不交心。

  但她不是无关痛痒的亲戚啊,她是姜温枝的妈妈,本该是和她最亲密的人。

  可是啊,在她忽略枝枝的那些年里,她纤弱的女儿所有情绪都自己消化,独自长大了。

  迟来的嘘寒问暖再多,过往那些年里的枝枝也听不到了。

  这个道理。

  温玉婷懂得太晚了,枝枝已然不再需要她。

  最让温玉婷难受的是,她知道枝枝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把父母排除在内心之外当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独立,而已。

  甚而,温玉婷觉得自己该烧香拜佛,她的女儿没有因为父母的薄待而心生怨怼,反把一切淡而化之,成长得这样优秀。

  大学开始,枝枝不再拿家里一分钱,工作后更是钱和吃穿用度按时按需寄回家。

  枝枝表现得,从未计较过他们。

  所以啊。

  她和姜国强有什么权利对女儿指手画脚呢?他们才是,最不合格的父母。

  至此,温玉婷彻底大悟,不是枝枝需要她这个愚蠢妈妈,而是她。

  荣幸无比地拥有了这个女儿。

  -

  次日,姜国强一觉睡醒后貌似忘了昨天的不愉快,一家人安然吃了顿早饭。

  下午两点,姜温枝出门逛街。明天去许宁蔓家做客不能空手,她打算挑些礼物给这对小夫妻,恭贺他们的乔迁之喜。

  在综合性商场逛了逛,她定了一台智能烘焙烤箱和一款居家型空气净化器。

  现在的商家服务贴心周到,可以配送到家,姜温枝求之不得,在购物卡上填了许宁蔓家的地址。

  “女士,这是您的收据请拿好。”销售员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姜温枝看了眼:“保修卡在里面吧?”

  “在的,后续有任何问题您可以拨打上面的电话,我们会派维修人员上门的!”

  “好。”姜温枝说,“谢谢了。”

  销售鞠躬:“不客气。”

  倏地。

  “姜温枝!”

  假期商场人来人往,嘈杂喧嚣,加之她正站在家电区,后面摆放了一排超薄液晶电视,画面放着色彩明艳的栏目。

  姜温枝觉得自己轻度耳聋了,要不怎么听见了有喇叭似的声音喊她?

  “嘿,往哪儿看呢,这儿!”

  下一瞬,姜温枝肩膀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

  她偏头。

  一浓眉大眼的男人赫然杵在她面前,男人略圆润的脸上舒展着灿烂笑意,此时神色激动地打量着她。

  “不是吧!姜温枝你是真绝情,才多久没见,认不出我了?”

  “......”

  刹时,姜温枝心里一咯噔。

  她极不自然地往男人身后瞥了瞥,见并无他人,蓦然松了口气,几秒后才微笑道:“怎么会,周漾。”

  周漾活跃的性子没因为年龄而稳重,反而更甚。

  分明是许久未见的老同学,他倒像是偶遇了个常聚一块儿吃饭唠嗑的挚友,语气毫不客套。

  “诶我说,姜温枝,咱们真的好久没见了对不对?咋回事啊你,就这么忙?”

  周漾皱眉算时间:“上回还是咱们毕业的时候吧,当时我去潭清......”

  “是的是的。”姜温枝不是没礼貌的人,但她不想听周漾回忆曾经,于是岔开话:“你来买家电?”

  “对啊对啊,我买电视呢!”周漾竖起四根手指晃了晃,吹牛皮说:“就这俩月,我来买四台了,今儿是第五台!”

  “......”

  姜温枝额心微动。

  联想到周漾也是个有钱的主,她表示理解:“我懂。你卧室太大,床500平,四面和头顶都得摆上电视。”

  “......”

  被她的话一噎,周漾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干笑了两声,讪讪道:“说啥呢,我有病么我。”

  想着从前就说不过她,周漾没纠结,他多扫了姜温枝几眼,惊讶也夸赞,“可以啊,你现在越来越漂亮了,我刚刚都没敢认!”

  姜温枝客套:“也没有了,谢谢。”

  工作后,她从黑直发、马尾辫到长卷发,从校服到衬衫裙,从素面朝天到淡妆浓抹相宜。

  如今,很多人都说她漂亮,有趣,她的工作也很不错。

  不知哪天,姜温枝终于变成了她初中时心心念念想成为的人。

  可这些,终究来得太迟。

  离她最想赢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之远。

  和周漾聊了一会儿,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姜温枝知道了许多故人的消息。

  “......齐峻考上了公务员,和女朋友也谈婚论嫁了。”

  “施佳你还记得不?和你一高中的,齐峻那厮之前喜欢她,前段时间他给施佳女儿包了个大红包......”

  “还有我,”周漾憨憨一笑,不好意思说:“我也结婚了,老婆是工作上认识的,她比较忙,今天没出来。”

  姜温枝知道周漾在极力搜刮他们的共同话题,可齐峻也好,施佳也罢,高中毕业后,她和他们连通讯好友都不曾是。

  乍然得知他们当下的生活,她没什么可评价的,不过一笑置之。

  倒是听到周漾结婚的事,她才微弯眉眼,“祝贺你,我给你补个红包吧。”

  她掏出手机,等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一时尴尬住了。

  姜温枝真想时间倒流回五秒钟前,然后,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周漾也秒懂,后知后觉拍了两下她的肩,指责道:“你不提我还忘了,姜温枝,你干嘛把我们都删了?我结婚想邀请你,消息一发竟然是红感叹号!”

  他手捂在胸口作伤心状,“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姜温枝:“不好意思,我常出差。潭清那个号码......不怎么用了。”

  周漾一秒回复正常:“好吧,原谅你了。那新号是多少,我扫你。”

  “出来太久,手机没电关机了。”姜温枝拂了拂鼻尖,把手机悄摸塞口袋,睁着眼说瞎话,“下次吧。”

  周漾:“行吧。这不赶好放假,咱一起约饭啊,我们不是说过去风斯旁边的餐馆吗,你明天有时间不,啥时候回去?”

  姜温枝:“明天有安排了,明晚回。”

  “我去,你们公司够狠!”

  一系列增加同学友谊的举动被挡回,周漾也没察觉出不妥。

  正当姜温枝想找借口开溜,他猛一拍脑袋,如梦初醒道:“害,和你掰扯半天,最重要的事情都没说呢!”

  姜温枝修得整齐圆润的指甲扣着包链,她垂眼睨着周围三五成群的人流。

  有阔别已久,隐晦不安的心绪倏然显现出来。

  她觉得。

  她不是很想听周漾所谓的“最重要的事情”。

  “我刚不是说买四回电视了吗?其实不是给我自己买,是给傅哥家买的!”周漾道。

  “哦。”

  姜温枝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侧了半步,手臂虚压在透明玻璃柜台上。

  她想,周漾的话不是疑问句,她可以不答的。因而,只笑容淡淡地看他。

  “傅哥儿子快一岁半了。你是没见到,我的乖乖,那小子正是好玩的年纪,长得活脱脱翻版小‘傅池屿’,又萌又帅!”

  姜温枝笑:“嗯。”

  “那小子认我做干爹了!天天追着我玩儿,我俩喜欢在傅哥家客厅踢球,电视就是这样一台台砸坏的。”

  “当然,小孩子哪可能踢坏电视,主要还是我干的!我怕傅哥打我啊,没办法,每回都买个一样的,趁他不注意摆回去......”

  “......我已经对嫂子指天发誓了,这是最后一台......”

  周漾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大好青年,眉目间居然有了几分慈祥的味道。

  他口若悬河说了半天,见姜温枝并不搭腔,只是嗯,哦,的语气词,他机智拐了个弯,打开了另一个话匣子。

  “姜温枝你呢?”周漾随心随口问,“我听说,你一直一个人。”

  “......”

  姜温枝视线平和,搭在柜台上的指节轻敲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咚咚”声。

  她淡声:“工作忙。”

  周漾啧啧唏嘘:“你们这些精英人才就是不一样。不过也没事儿,你这条件不愁找,追你的男人估计排着队呢!”

  “哈哈。”

  姜温枝私心觉得。

  她脸部肌肉要笑僵了。

  商场顾客越来越多,她和周漾不好再站在人家销售地盘上闲聊,两人匆匆作别。

  姜温枝下电梯,周漾去下单他的。

  第五台电视机。

  三号晚。

  姜温枝赶最后一班高铁回潭清。

  马路边,她刚把行李放到出租车后备箱,小区门口追出来三道身影。

  她看向司机:“师傅,您稍等一会儿。我给您按时间加钱。”

  “行!”司机爽快答应。

  和温玉婷,姜国强,姜温南简单几句话后,姜温枝示意他们回去,很快过年又见了。

  实在没必要伤感。

  临上车,温玉婷顿然从后面抱出个箱子出来。

  姜温枝掂了掂,正方形纸箱,不是很重。以为是水果、饼干面包一类的,她想了想还是没推拒。

  “好,我路上吃。谢谢妈。”

  “不是吃的!”

  温玉婷脸上闪过几丝苦涩,随即慈爱道:“枝枝,这些是前年你让我扔的东西,可我看你之前那么宝贝它们,想着也不占地方就留下来了。”

  “......”

  姜温枝唇角一凝,手腕险些没抬住这个并不重的箱子。

  她迟了半拍低睫,眼眸里蕴着快藏匿不住的不明情绪。

  “枝枝,人活一辈子开心最重要。”温玉婷红了眼,语重心长地叮嘱女儿,“不管你选择什么,爸爸妈妈希望你过得好。”

  “知道了。”

  姜温枝点头,继而,习惯地加了几个字:

  “谢谢爸妈。”

  作者有话说:

  姜温枝的性格、和家人相处时埋下的不起眼的小铺垫,全盘说开了。

  怎么说呢。

  我真的特别希望所有的女孩子都可以在明晃晃的爱里长大。

  长成明媚自信,也善于爱别人的人。

  不止姜温枝,也不止...我,是所有,所有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