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六月临近高考的前几天, 三中给高三学生放了假。
林漾下晚自习回来时客厅里还灯火通明。沈柏裕和卓季芳、沈妄都坐在沙发上，面前是李姨刚切好的一盘水果。
看见她，沈柏裕开口：“漾漾, 正好，过来吃点水果。”
林漾没拒绝，在卓季芳旁边坐下。
伸手吃水果的间隙, 她才注意到卓季芳手上新换的镯子, 是白玉的, 通透亮丽, 在灯光下泛着细腻润泽的的纹路。
“那是我今天出差看到的首饰, 感觉合适就给你和你妈都带了一块，一会那个红玛瑙的你给漾漾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后面那句是跟卓季芳说的。
卓季芳忙上楼：“我现在去拿。”
林漾要阻拦的话也没说出口，毕竟这是沈柏裕送给她的礼物。但其实她不太喜欢戴这些玩意, 她两只手腕上都是光秃秃的。
沈妄视线从她光洁的手腕收回, 又继续问沈柏裕：“爸, 你想跟我说什么？”
马上要高考, 沈柏裕交代来交代去无非也就是那几句, 顺便提到：“那日我们政府会比较忙，可能不一定能去送你。”
“不用送。”沈妄的心理压力没那么差。
“不送怎么行啊？”卓季芳下楼, 不赞同, “这么重要的高考家人在身边才最好啊, 出来的时候总不能让孩子自己，有个人等着心里也安心些。”
她不说还好, 一提到“家人”气氛都有些尴尬。
沈柏裕要是去也好，沈柏裕不去她卓季芳去了算哪门子的家人。
林漾也同样听懂这里面的门道, 咽下口中的香蕉, 打破此刻静止的空气：“我们那天放假, 要不我跟哥哥一块过去吧，正好是提前感受下高考环境。”
她此刻的解围瞬间让气氛轻松了不少，沈柏裕也笑着应下：“这样也好，漾漾明年正好也要高考，是可以提前去感受下。”
沈妄低头转着自己的表，没说话。
只是薄唇在没人注意的间隙轻勾了下。
红玛瑙镯子戴在林漾手腕上还是有些大，但林漾并没多提，违心地说自己很喜欢，镯子很合适。
沈妄眼睫轻掀。
审视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手腕。
林漾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盖住。
她总觉得自己骗不过沈妄。
“关于大学这个，目前想好了吗？”沈柏裕突然又开口，“你妈那边，她也给我打电话了。”
当着卓季芳和林漾的面，沈柏裕也没避讳。
前几日沈妄母亲明媛打电话的时候卓季芳就在沈柏裕旁边。
“她跟我说了，想让你去国外，她也能多照料点，你现在，怎么想？”沈柏裕并不会强求沈妄去做不愿意的事，但在这事上，他多少存了点私心。
还是想让沈妄留在自己身边。
沈柏裕形色一向不外露，但这会却还是因为不确定有些不安地端了杯茶遮掩。
“我没有去国外的打算。”沈妄早有自己的决定，“海京……”
他停顿，雅睫只是轻抬了下又垂下，并没像那个方向望过去。
“海京大学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沈妄没说的是，其实长川的大学他也考虑过。
如果在长川，他大学都可以申请住家里，不住宿舍。
只是，她到底说过，海京的城市更好。
如果最终，她还是去了海京……
沈妄眉梢微蹙了下又松开，准备起身：“这事还不急，先等高考过了再说吧，到时候志愿我会看着报。”
时间也不早了，沈柏裕也没再让两个孩子继续熬着，叮嘱了一番让两人上楼休息。他跟卓季芳继续在楼下坐着。
林漾吃完了一个香蕉和蜜桔，满足地抱着自己书包往楼梯去。
下一秒，怀里的书包一空，沈妄径直把她书包提过来，轻松地在自己手里拎着，然后大踏步上了两个阶梯，俊眉微扬：“一会到我门口停下。”
林漾：“干嘛？”
沈妄睨她，唇边漾着轻笑，似在说：你觉得我还能把你卖了？
他直接开了门，把书包挂在门把手上。
林漾过去又把书包拿回来，不明白就上个楼梯的几步路还得抢她书包，她脚早好了，手也没残废。
几秒钟后，沈妄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那盒子的大小很明显。
林漾大概能猜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沈妄把那块一直没送出去的手表取出来，直接道：“手伸出来。”
他也没打算问林漾要不要，直接就给她扣在了手上。
反正本来就是要给她的。
这块表到底还是送给自己的。
林漾抿抿唇，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手腕上灵活转动，感受着银质表带在皮肤上的清凉感，注意着表盘那费心的设计图案，突然觉得手腕重的有点抬不起来。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地把手往后缩了下。
“别动。”沈妄握着她手腕扯了下，没用多少力但也不是林漾能挣脱的力道。
“你躲什么？”他头也不抬地问。
双眸仍盯着手表，给她调节着合适的长度。
林漾动了动唇，语气有些心不在焉地：“这个，太贵重了。”
手表终于戴好，沈妄退后一步，直起身子，懒懒挑眉望向她：“我们家穷到养不起你了？”
“……哥为什么会这样问？”
“那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沈妄不觉得这是她口中能说出的话，无论林漾以前的原生家庭还是现在的沈家，在金钱上，是绝对不用妄自菲薄说到“贵重”这个词。
林漾谎称自己认出来这是专门定制，需要的花费会很高。
“没多少。”沈妄是知道价格的，并不以为意，“不用替我省钱。”
林漾反驳：“这不是舅舅花钱定制的吗？”
跟明珩有什么关系？
安静的环境中响起沈妄不轻不重的嗓音：“你知道？”
他半眯着眸子问。
“……”知道自己不小心泄露了，林漾也瞒不过他，盯着自己的手表盘实话实说：“上次听桐桐无意间提过一次。”
卓晓桐说的倒不奇怪了。
沈妄反应很淡地撇开视线，提醒她：“是让我舅舅定制，但钱走的是我账户，不是我舅舅的钱，所以你该感谢的人不是我舅舅，明白了？”
言下之意：“你该感谢我。”
林漾拿了人好处，也自然要顺着。
“嗯，谢谢哥。”
“不是白送给你的，”沈妄倚着门边提起，“说好考上省状元给我准备个祝福礼，这手表就当是我提前的回礼了。”
他稍抬下巴示意：“手镯太大，用手表挡一挡也好。”
手表戴在了手镯的前面，手镯滑下来时被前面的手表框住，倒也不用担心会从手上脱掉。
没再说什么，沈妄摆摆手：“行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门关上后林漾抬腕看了下银色的女士腕表，想起沈妄刚给自己戴时他手腕上的同款。林漾当初只是说好看，却没想，他真的给自己定制了一块。
还是用自己的钱。
沈妄的确有自己的私房钱，他竞赛奖金，奖学金，以及明家这些年转到他账户的分红，都已经超出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额度。
所以这些钱对他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什么。
但这么大方地给她花了这么一笔，林漾多少也有点心理负担。
毕竟当时沈妄提的那个祝福礼，林漾只以为他是随口一说，并未当回事。可如果这样，她要拿什么来还他的“贵重”？
高考那日的天气依然是高温。
沈妄的考场是本校三中，林漾所在的高二和下面的高一部都放了两三天的假，也因此，那天一大早起来跟着吃了早饭坐上了王叔的车。
沈柏裕那天也难得没早走，路上还叮嘱了沈妄几句，直到把沈妄送到学校才让王叔掉转方向离开。
三中大门口的对面是一条小吃街，卖小摊的今日不能摆，只剩下几家正准备食材的餐馆店铺。
林漾站在一家冷饮店门口，她买了两瓶水，怕水雾润湿试卷她要了两瓶常温的。给沈妄递过去一瓶，轻声道：“哥哥，你先进去吧，别紧张。”
周围人山人海，大太阳又顶在头上，热的闹哄哄的。三中已经到了开门点，考生依照秩序排着队一一进入，冷饮店里原本正在等的学生也一窝蜂出来，里面的座位瞬间全空了下来。
“你进去等吧。”沈妄示意里面的位置，拿过水，“进去吧，不用在这等我，等急了也可以先回家。”
“不用，我等你结束一起回家。”林漾并不打算一来一回地折腾。
沈妄盯着她看了几秒，临走前还是从嗓子里应了一声“嗯”。
他高大的背影逐渐汇入人群，满目拥挤中，属于他的光芒依旧。林漾一直都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沈妄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两个字。
“哥，”林漾呢喃，“加油，我等你。”
-
沈妄的高考成绩下来那日，林漾还在学校里上课。但不用等到回家，高三优秀学子的高考分已经传遍了，沈妄以725分稳居全市第一，三中喜报从广播里一条接一条的播报。
班级里各科老师也无心上课，听着喜报给他们讲心灵鸡汤。
周婕激动地拍掌：“漾漾，你哥真的牛，他是全市第一哎，估计今年省状元也是他吧。”
很多人都过来让林漾回去说声恭喜，林漾道了谢，心头却有隐隐不安。
如果沈妄是省状元现在三中的广播就不是说他市第一了，而是直接说他省第一，同样，卓季芳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一班的许纵今年也预参加了14年的高考，大家过去问试卷难度，林漾听见他回答：“数学卷是有点难。”
周弦思注意到林漾的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
“你哥哥考的很好，我刚才去办公室送本子还听见老师在说他的成绩，他数学那么难的情况下还考了145。”
许纵听见，分神看过来，告诉林漾：“你哥的数学应该也是第一。”
今年的数学试卷是几年来最难的一年，高考过后各大专家就预测，因为今年的数学卷，分数线可能都要下降几十分。
刚统计出来的今年数学分数，全省平均分只达到了六十多分。
林漾没在意这些，走过去问许纵：“你知道今年的省状元是谁吗？”
许纵坐在座位上，一只手肘搭在桌子边缘，指尖里还拿了一支笔有规律地轻点。或许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他停下轻敲的动作，开口：
“省状元不是你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