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凤藻宫, 又是一片噤若寒蝉。
三名御医留下方子就匆匆离开了,淑妃在内殿一通撒气。
合欢香这种助兴之物,初次使用会招架不住, 但闻久了也就逐渐不会那般受制于香。
可淑妃今日点了浓郁的合欢香,本想借此困住皇上,可谁知皇上竟将虞姝领过来了, 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啊、啊——”
淑妃一阵狂躁大喊,近乎歇斯底里。
她究竟要怎样做, 才能被封衡宠爱?
听闻宫人过来禀报,说封衡带着虞姝去了浴殿, 淑妃忍不住幻想浴殿内的场景,无论是御书房、寝宫, 亦或是浴殿,她都不曾踏足过。
帝王对她的宠爱似乎只是浮于表面,迷了她的眼,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在帝王眼中是与众不同的。
但如今有了虞姝做对比,淑妃只觉得自己和后宫的其他嫔妃没甚区别。
可笑的是, 她还得维持着表面的恩宠,演戏给整个后宫看。
淑妃垂云髻上的珍珠玲珑八宝簪摇摇欲坠, 鬓角发丝凌乱,父亲答应她, 定然会彻底搬倒虞姝,可为何那个狐狸精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帝王身侧?
淑妃咆哮, “又去浴殿?狐狸精在浴殿缠着皇上多久了?说!”
跪地的一众宫奴们身子轻颤,谁也不敢吱声, 生怕会被殃及池鱼。
皇上的房中事岂是旁人可以肆意打听的?
淑妃娘娘有时聪慧, 可有时又会犯大糊涂。
此刻, 淑妃虽不想承认,可她知道,她今日此举是给她人做嫁衣了!
“狐狸精!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淑妃自诩出生高贵,父亲是两朝太傅,试问虞姝哪里比得上她?!
除却一副皮囊!
众宫人不敢吱声的同时,也在暗暗腹诽:
天底下的男子,哪一个不贪恋美人的好皮囊?
昭嫔娘娘还是将军府的姑娘呢。
*
两个时辰眨眼而过,可谓稍纵即逝。
浴殿的里侧有一处供歇息的偏殿。偏殿占地不大,除却摆放了书册的博古架之外,便就只有一张软塌。
空气里氤氲着水汽和花露,还有似有若无的石楠花的味道。
茜窗支开稍许,虚掩了一半。
有风拂入,男人发丝微微浮动。
此刻,封衡正侧着身子躺着,他一头浓密的墨发散开,衣襟半敞着,露出一小块结实修韧的胸膛,那双勾人的凤眸抬了抬,姿态慵懒,像餍足之后还不忘细细欣赏猎物的野兽,似乎已经在盘算着下一餐该如何饱腹。
虞姝就躺在他身侧,服用了几日的大补汤之后,虽然还是看着娇弱,但体力可以持续甚久,眼角染着酣畅之后的媚色。
但没甚精神气。
封衡见她曲长浓密的睫毛缓了缓扇了扇,轻笑道:“昭昭,今日,朕可都是依了你,对朕的表现,你可满意?”
虞姝没有给予回应,依旧只是轻轻扇了一下睫毛。
封衡又喊她,却还是不见动静,就随手捉来她的一只玉足,修长的指尖挠了挠美人脚底心。
虞姝无力的动了一下,“……”快气哭了!奈何毫无力气。
她抬眸娇嗔了一眼帝王,就连眼神也显得疲倦萎靡。
皇上怎能如此?!
好歹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九州的君主,逮着弱女子的脚踝使坏算个什么事!
虞姝怕痒,挠脚底心无疑是酷刑。
封衡倒也良心发现,嗓音低迷,质问道:“下回淑妃患病,朕再带昭昭一块过去,可好?”
闻言,虞姝似是后怕了。
“不去了!嫔妾……再也不去了!”一管小嗓子已经是濒临败坏,低低哑哑,带着哭腔。
虞姝很好奇,是否皇上每次被淑妃截胡,凤藻宫都会点了合欢香?皇上明明知晓,为何又不揭穿?
那……皇上可曾直接如了淑妃的意?
与淑妃共寝时,皇上也是如此么?
虞姝想入非非,浑身上下也就只剩下脑子可以继续动一动了。
封衡忽然眯眼,那双狭长幽眸总能轻易透视一切,男人忽然沉了脸,目光一冷,抬手在虞姝光洁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威胁说,“不准胡乱瞎想。”
封衡越是如此,虞姝就越是止不住脑中画面。
封衡见势,就打算再惩戒她一番。
但这时,殿外传来了沈卿言的嗓音。
封衡眼中掠过一丝不满,低喝,“聒噪。”
他斥了一句,便俯身过来,捏着虞姝的小下巴,轻轻晃了晃,“好好在这里歇息,朕被你耽搁了两个时辰,得去办正事了。”
虞姝,“……”谁被谁耽搁了两个时辰了?!
皇上怎的还有些蛮不讲理?
看着男人款步往外走,一袭玄色锦缎袍服,衬得背影修长挺拔,墨发及腰,如上好的黑色丝绸般散开,虞姝也懒得继续想入非非了,眼皮沉沉耷拉下去。
她决定入宫那一刻,本来就不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上与淑妃如何恩爱逾常,和她毫无关系。
她只想守住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安然活在这世上就好。
虞姝很快陷入沉睡,无半点闲事挂心头,仿佛当真不在意封衡和后宫嫔妃的一切。
*
见封衡款步走出浴殿,墨发披在身后,随风拂起,他身后的玄色衣袂掀起一抹潇洒弧度。
绸缎料子甚是贴身,封衡一路走来,身段体格被衬得一览无遗。而最关键之处,是他半开的衣襟领口,如此这般出现在视野之中,让人一见,脑子里只有一个印象——
惊为天人。
沈卿言先是看了几眼封衡,又仰长了脖颈,朝着浴殿里面探过去,总觉得浴殿之内必有蹊跷。
皇上沐浴了一场,怎还仿佛如沐春风,像是得了天地精华滋润过呢。
封衡那双阴鸷的眸深深剐了一眼沈卿言,挡住了他的视线,“你看够了么?”
沈卿言耸肩,讪了讪,跟着封衡一边往御书房方向走,一边询问,“皇上,你今日为何心情甚好?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么?”
都是自己人,有好事也该分享一二。
封衡侧眸,斜睨了沈卿言一眼,看着沈卿言求知欲颇为浓郁的脸,只笑了笑,“卿言成婚之后自会明白。”
沈卿言一噎,“……”
皇上就和他母亲一样,整日就知道叨叨他的婚姻大事。
沈卿言难得主动闭上了嘴。
在通往御书房的路上,他全程紧闭双唇,一个字也不多讲,就生怕皇上又会绕到他的婚事上。
到了御书房,沈卿言瞄了几眼封衡胸膛的红痕,这便立刻又避开视线,从袖中掏出一张手笺出来,递给封衡,“皇上,这上面是恒庆王在京都城所见的故人,是这上面的几位官员。”
封衡幽眸扫过,当即就记住了,皆是无实权的文官,并且的确是恒庆王的故交。
能光明正大约见的故人,多半不会有鬼。
封衡虽不会全权信任恒庆王,但并没有将恒庆王以及冀州,视作威胁。
他淡淡启齿,“无妨。这两日辰王府动静如何?”
沈卿言再度快速扫过封衡露在外面的一小片胸膛,僵着脖颈,道:“自从京都城都在传辰王乃楚王的儿子,辰王府这几日格外低调,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就连萧太妃也消停了。”
“臣按着皇上的吩咐,将辰王府的每日用度,以及每日从庄子里运过去的蔬果都列了出来,和往日没甚不同。”
那说明辰王府没来特殊“客人”。
封衡广袖一挥,一股香气外溢,“不急,鱼儿迟早会上钩。”
眼下,以朝廷实力,若是直接攻打雍州,无疑是劳民伤财,不是明智之举。封衡是靠着杀戮才绝地翻盘,可无人知晓,他最是厌恶血腥味。
擒贼先擒王,只要抓到楚王,取了他项上人头,雍州就是囊中之物。
为钓大鱼,封衡可以抛出足够的诱饵,也有足够的耐心。
沈卿言告退之前,又反反复复瞄了封衡的胸膛,最终宛若鬼鬼祟祟的模样离开。
封衡薄凉的唇狠狠一抽,“十三,出来!”
须臾,十三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皇上怎知他此刻就在御书房?
十三还以为自己藏得够彻底。
十三垂首,抱拳道:“皇上有何吩咐?”
封衡,“恒庆王之妹,都有哪些嗜好?喜欢怎样的男子?皆一一罗列出来。”
十三此前奉命调查了楚香,此刻还是记忆犹新,虽逐一禀报。
片刻过后,封衡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阴损。
“派人送几身簇新衣袍去沈府,让卿言每日捯饬好看了再出门,另外,你从暗部调几人出来,随时跟着卿言,寻到机会就对他下手,制造他与楚香相处的机会。”
十三算是明白了。
皇上还没打消牵红线的念头。
直接赐婚,岂不是更稳妥?
不过,话说回来,沈大人那样的性子,若是皇上强行赐婚,他只怕会缠着皇上闹上好一阵子。
*
虞姝回到景元宫已经是傍晚十分。
帝王赐了轿辇。
她去给皇后请安时,人依旧恹恹欲睡。
皇后的脸色,却在她迈入内殿的一瞬间,从阴沉转为笑容满面,又见虞姝眼梢带着媚色,身段纤柔,就仿佛是不久之前才被帝王雨露滋润过,真真是如初绽娇花,便是女子瞧见了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皇后不难想象出帝王对虞姝的宠爱程度。
明明恨到骨子里,却还要强颜欢笑,装得比谁都大度!
皇后绣云纹的袖中,一双手捏的死紧,见虞姝屈身时在微微颤抖,皇后差点没稳住脸上笑意。
真真是个狐媚子!
听说在浴殿整整缠了皇上两个时辰!
这都歇息一整日了,还站不稳么?!
皇后并没有让虞姝起身,而是对身侧的杏儿使了眼色。
杏儿笑道:“昭嫔娘娘回来的正是时候呢,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准备了参汤,您趁热喝了吧。”
又是参汤……
虞姝在离开浴殿之前,林深已经送了一碗参汤过去。
皇后这才轻笑着道:“哎呦,瞧本宫这记性,怎忘了让昭嫔妹妹起身?速速过来坐吧,你侍奉皇上也是辛苦了。”
虞姝总算是站起身来,不是她太无能,而是皇上体力过人,她是没法和常年习武的成年男子比体力的。
再者,今日她也……失态了。
虞姝接过参汤,却打了个饱嗝,尴尬抬首道:“娘娘恕罪,嫔妾已喝过一碗参汤,这才致……有些撑了。”
皇后眸光一闪。
看来,皇上也赐了避子汤。
难怪昭嫔会体寒。
也就是说,皇上也不想让昭嫔怀上龙嗣。
皇后一旦产生了这个认知,心情转瞬就大好了,笑容宽厚,“既是如此,那便不喝吧。皇上倒是比本宫还会疼人呢。”
说着,皇后捂唇一笑。
虞姝附和着莞尔。
她以为自己在浴殿所喝的就是避子汤。
皇后的为人当真叫人寻不出错处,但实则又句句带刺儿。
虞姝依旧体乏,皇后也不愿意看见她侍寝过后娇弱明媚的模样,两人浅说了几句,皇后就让虞姝去偏殿歇着了。
看着虞姝缓步离开,背影纤柔,虽是清瘦,可胜在身段弧度曼妙玲珑。皇后在虞姝看不见的地方,眸露凶色。
哼!
最好是永远都生不出孩子!
皇上不喜陆嫔所生的皇长子,不然也不会迟迟不晋升陆嫔的位份,也几乎从未抱过皇长子,可见皇上根本不会器重皇长子。
那孩子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别说是皇上了,就是皇后也懒得多瞧几眼。
故此,谁能生下一个让皇上满意的儿子,谁就能在后宫站稳脚跟。
虞姝眼下正当得宠,一旦怀上龙嗣,母凭子贵,身为妃位也不是不可能。
妃位可以自己抚养孩子,届时,虞姝就会成为皇后的心头大患。
杏儿看出了皇后的焦灼,劝说,“皇后娘娘,过几日,太后就要回宫了,届时后宫便有人给您撑腰了。再者,奴婢瞧着虞昭嫔那身段,就不太像可以生养的女子。”
那把小细腰,啧啧,能承受得住龙嗣么?
皇后心情再度好转,“是啊,姑母就要回来了!”
*
翌日有早朝。
封衡勤政,改了先帝在位时五天一早朝的惯例。
太傅继续借助早朝,在朝堂上面对文武百官,直接逼着封衡尽快处理妖妃一事,并将火刑提上了日程,还说京都护河城水位降低,是大灾之兆。
甚至于,就连京都郊外有耕种的黄牛突然暴毙之事,也算在了虞姝头上。
总得来说,便是,妖妃不除,天下难太平。
封衡自幼备受人间冷暖,七岁就开始目睹生生死死,他是一个帝王,也是一个男子,对时人而言,这世间女子就是男子的附属之物,男尊女卑。可封衡却觉得,世人对女子太过苛刻。
尤其是美人。
盛世需要美人点缀繁华。
乱世又将一切过错算在美人头上。
江山社稷出了问题,是他这个帝王的过错,和虞姝有何干系?!
他既是帝王,就会担起天下黎民的一切。
是他的责任,他自己担起来!
帝王端坐龙椅,额头冠冕流珠微微晃动,映着大殿之内的浮光,仿佛透着淡淡寒气。
文武百官皆是心中纳罕。
太傅明知皇上近日来独宠昭嫔娘娘,却仗着三朝元老的身份,又借助雷劫,非要逼着皇上烧死心爱的嫔妃,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明白人都知道,妖妃转世不过就是个幌子。
太傅是在向皇上施压。
就在所有人摒息观望之时,年轻的帝王并未当场愠怒,他开腔时,嗓音清越如雨打青瓷,透着决绝的冷意,但又四平八稳,仿佛根本不在意太傅要逼死自己宠爱的女人。
“太傅为了江山社稷操心劳力,朕甚是欣慰。朕也定会给太傅一个满意的答案!”
帝王都已经这般承诺了,太傅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继续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
帝王既已答应,便是做出了退步。
太傅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静等妖妃上火刑架。
*
退朝过后,王权和林深二人一路跟在封衡身后,小跑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龙案还是上次裂开的那一张。
王权已经吩咐尚书阁连夜赶制新龙案,并且为了以防万一,是两架龙案一同赶工。
若有必要,后续还会继续让尚书阁不停地打造龙案。
谁让皇上掌力过人呢。
一掌下去,必定会报废一张桌子。
封衡高有八尺多,寻常身段的男子根本就挨不到他的头颅,他只能亲自摘下头上冠冕。
以免冠冕被破坏,王权眼疾手快,走上前端着冠冕,毕恭毕敬搁置在了一旁的博古架上。
总算是护好了冠冕,王权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年轻的帝王突然爆喝,到底年轻气盛,不像那些老谋深算的佞臣,滔天怒意最终还是撒了出来。
“放肆!”封衡拍案,龙案一脚忽然断了,桌案倾泻,奏折笔墨瞬间落下,满地狼藉。
王权,“……”眼看着那价值连城的墨砚摔碎,还有那枚有价无市的黄玉镇纸碎成两半,他的心在滴血。
好一个太傅!
着实放肆!
御书房的一切损失,都应该算在太傅头上!
封衡勤勉,以至于他身边仆从也尽数勤勉。节俭惯的人,是见不得任何破费的!
“宣魏安明!”封衡低喝。
不多时,下朝后还没彻底离开皇宫的魏安明,又被叫了回来。
见御书房一片狼藉,魏安明暗暗心惊,他也在早朝上见识到了太傅的强势,大抵猜出帝王宣见他的目的,遂道:“皇上,臣已能笃定,近两日,京都城必有雷雨!”
闻言,封衡那张清隽的面容终于恢复了平时里的肃重清冷,只淡淡吐出了两个字,“甚好!”
魏安明被留下收拾御书房的残局。
沈卿言过来时,帝王直接下令,“你今夜就去太傅府上,把引雷石都安安稳稳的藏入太傅屋顶的瓦砾里,可听清楚了?”
大抵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以至于封衡将细节也安排的明明白白。
沈卿言眸光发亮,甚是亢奋。
太傅那个老匹夫啊!
他也早就看不顺眼了呢。
沈卿言抱歉,在御书房朗声应下,“是,皇上!臣定将此事办好。”
正勤勤恳恳趴在地上收拾奏折的魏安明浑身一僵,“……”
他以后要以皇上为马首是瞻,不然几时被雷劈了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
*
夤夜。
白日里烈日当空,即便入夜之后,依旧阵阵余热。
沈卿言从沈府悄然潜出来时,他未曾察觉到身后不远处跟上了一只“小尾巴”。
封衡的影子人一直都在沈卿言身边潜伏,以确保他的安全。
十三原本要对跟踪沈卿言的人下手,发现此人是楚香之后,十三陷入了困境。
皇上让他找机会促成沈大人和楚香的姻缘,那么眼下,他到底是制止呢?还是不制止?
楚香是皇上用来拉拢恒庆王和冀州的关键人物。
故此,十三不可能直接伤害到她。
于是乎,楚香一路尾随沈卿言的同时,十三也在尾随楚香。
沈卿言办事迅速利落,关键时候倒是毫不含糊,他带着两名心腹,在太傅宅院的各处屋顶都埋下了引雷石之后,这便又火速悄然离去。
就在沈卿言行至半路时,忽然从不远处的黑暗处飞过来一块石子,亏得他反应迅速,不然按着石子的锋利程度,一定会划伤他俊美的脸蛋。
沈卿言一手接住了石子,一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
对着黑暗处,低喝,“出来!”
楚香是个性情中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会一直躲在暗处,她也同样一身黑色夜行衣,高高马尾十分凸显,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
楚香行至沈卿言跟前,双臂抱着胸,十分嚣张,“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言下之意,你以后得听我的。
楚香打了一手好算盘,她日后在京都行走,必然需要权贵庇佑,她才不要讨好任何人,但如果拿捏了别人软肋,就可以肆意要挟对方了。
沈卿言看清来人的脸,嗤笑了一声。
今夜这件事,他不能办砸了。
至少要等到雷雨天过后,再让眼前这女子四处嚷嚷。
沈卿言很快就有了主意,他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楚香后退,“你、你要作甚?”
沈卿言也不隐瞒,如实说,“阿香姑娘,今夜之事,我是不会允许你说漏出去半个字的。”
楚香斜睨他,“你到底何意?”
沈卿言掳了袖子,“小爷我,打算把你抓起来,再囚禁你,等到事情结束,便再放你出来。”
沈府随从,““……”公子,你是不是忒虎了?!
楚香,“……”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十三在暗处看了一会,一直到亲眼目睹沈卿言捉住了人家小姑娘,并且堵住了小姑娘的嘴,还将其扛在肩头,直接带走。
十三拧眉沉思片刻。
这算不算是间接促进了沈大人和楚香的姻缘?
*
十三回到皇宫,就将一切细节都如实禀报了。
“皇上,沈大人似是要将楚香绑去沈府。”
封衡眉梢一挑,眼底掠过一丝玩味儿。
那厮倒是学会藏姑娘了。
不失为一个大进步。
封衡,“甚好。”
十三,“……”皇上这难道不是助纣为虐?
当晚,封衡打算就在御书房将就一夜。
*
沈府。
沈卿言扛了一个姑娘回来的消息,很快就惊动了沈母。
如今的沈家嫡出这一房,就仅剩下这对母子相依为命。
得知儿子终于开窍,还会抢女人了,沈母老泪纵横,十分欣慰。
管事刚刚禀报完,沈母立刻拍手叫好,“真是太好了!”一言至此,她双手合十,朝着西边天际拜了拜,“老爷啊,你可听见了?咱们沈家就要有后了!”
管事,“……”夫人是不是想的太远了?
管事生怕公子会误入歧途,难免多说了一句,“夫人呐,公子如今都能干出绑架良家女子的事出来了,您还不管管?!”
沈母立刻怒视管事,“莫要多管闲事!言儿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
管事哑口无言。
沈母又交代,“去查查是哪家的姑娘,把聘礼先准备起来,对了,宅子也该修葺了,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年底的婚事。”
管事,“……”人家姑娘还没同意,夫人直接把婚期也订好了?
沈卿言的院落也是简洁大方,没有多余摆设,他和封衡在北地吃了不少苦,即便如今受器重,也不曾奢靡。
沈卿言点了楚香的穴道,推开房门,直接将她抛在了自己的榻上,一脸埋怨,“你这女子,怎能随随便便打人呢?!我不过只是绑了你,又不会将你如何!”
楚香被点了哑穴,人又不能动弹,只能瞪大了眼躺在男子的榻上,听着沈卿言冠冕堂皇的话,她又要被这厮气晕过去了。
沈卿言看了几眼楚香,闷闷道:“小爷的床都让你霸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小爷可告诉你,想爬小爷床的女子比比皆是,小爷都给你上/床了,你还计较个什么劲?!”
楚香两眼一翻,气血翻涌,因着不能说话,又无法动弹,竟是硬生生气晕过去了。
沈卿言蹙起了秀气的眉毛,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女子啊,如斯脆弱。
他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左脸,转身走出屋子,把整间房都让了出来。
*
翌日一早,沈卿言急着入宫复命,就没有特意去看望楚香。
他生得白皙,男生女相,封衡见到他时,白皙俊美的脸上有一只巴掌印痕。
封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全当不知昨夜一切变故。
沈卿言直接复命,“皇上,臣已在太傅府上各处宅子的屋顶藏了引雷石,屋顶连接地底的铁链也被臣尽数砍断了。只要来一场雷雨,太傅府必定会被劈得七零八落。”
光是想想那画面,沈卿言就不自觉的亢奋,着实期待雷雨快些到来。
封衡眸光幽幽,那张如神祇般清冷无温的面容,浮现出的一抹淡淡笑意,“如此,朕,就能送太傅一份大礼了。”
君臣二人皆是目光期待。
一旁的王权也挺直了腰杆,静等着雷雨将至。
皇上素来喜欢以牙还牙,太傅大人这次是撞刀口上了。
*
沈卿言从宫里回来,第一桩事就是去看楚香。
当他推开房门时,不仅沈母在场,还有四名婢女在伺候着楚香吃饭喝水。
她虽被点了穴,不能吱声,也没有被松绑,但也不妨碍她好吃好喝。
楚香绝对不会委屈了她自己,贞洁烈女什么的,得想填饱肚子再说。
见沈卿言归来,楚香给了他一个示威的眼神。
沈卿言倒也不恼,在楚香身侧落座,嗤笑一声,“过两日,小爷我就放了你。”
楚香瞪向了沈卿言,脸蛋因为咀嚼而显得一鼓一鼓的。
沈卿言的手放在耳边,做成一个喇叭状,脸凑到了楚香面前,“什么?你是说,小爷英明神武,你甘拜下风?还对小爷崇拜不已?”
楚香差点呛到,“……”遇到这种不要脸之人,还真是活久见!
沈母看着儿子和楚香的相处模式,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笑眯了眼,“言儿,你与这位姑娘好生说话,母亲就不叨扰你们了。”
沈卿言摆摆手,让沈母出去,现在楚香落入他手里,他可不得趁机会挫挫她的锐气。
沈母走出屋子,立刻去见了管事。
而管事也正好回府了。
沈母急不可待,“可查清楚了?”
管事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夫人,那姑娘是……是恒庆王的妹妹!”
恒庆王……是本朝唯一的异性王。
他的妹妹自然也是金枝玉叶的贵人,难怪生得那么娇俏。
沈母双手一拍,欢喜至极,“那臭小子,不声不响倒是干了一票大的!”
“那姑娘相貌好看,我瞅着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俊。来人,吩咐下去,让婆子们着手开始缝制婴儿的老虎鞋和小衣裳。”
管事,“……”夫人呐,八字还没一撇呢!
*
一天转瞬而逝。
帝王照常守在御书房,并未踏足后宫。
整个后宫都在静等虞姝被火刑烧死。
一方面太傅一党的确在汲汲营营,紧盯着妖妃转世一说,绝不松口。
可帝王看似明面上做出了退步,却又在前日宠幸了昭嫔。
如此一来,后宫嫔妃就看不明白帝王的心思了。
这一天黄昏降临之时,天际终于铅云翻滚。三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几乎是在顷刻间,便狂风暴雨,天际轰鸣声不绝。
封衡站在御书房的屋檐下,抬首望着乌压压一片的天际,任由狂风呼啸,吹起的水汽朦胧了他的眼。他衣袂飞扬,眼神是极冷的。
沈卿言就站在封衡身侧,魏安明也被宣见了过来,他站在封衡另一侧。
君臣三人,安静的欣赏着这一场雷雨。
雷声轰鸣之中,封衡看着太傅府的方向,只觉得那一片天际的闪电格外激烈,他哂笑一声,“谁说京都干旱了?这不是下雨了么?”
沈卿言附和,“就是!妖妃转世一说,就是太傅胡诌出来的!”虞家妹妹就是个无辜的娇软美人呀。
魏安明是个老实人,但皇上和沈大人都表态了,他也得掺和一句,“这场雷雨预计会持续到半夜。”
受君禄,听君令。
无论皇上让他做什么,皆是合理之事。
*
翌日无早朝,但封衡还是召见了近一半五品以上的官员入宫觐见。
昨夜京都城发生了一桩大事,虞铎身为禁军副统领,自是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此前,太傅一直在弹劾他的妹妹。
虞铎是个能沉住气的人,一直在隐忍。
在暗中得知了帝王的计划之后,他就默默的等待着时机。
昨夜可谓是大快人心。
虞铎昨晚就站在太傅府附近的巷子里,他撑着伞,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太傅府的屋檐时不时引来巨雷,府上众人更是各处逃散。
到了雷雨停歇之时,太傅府已经是残垣断壁、满目狼藉。
时人鲜少能瞧见那般可怖的炸雷画面。
但凡昨夜目睹了惊雷的百姓们,今日还在心惊胆战、诚惶诚恐。
越是解释不清楚的可怖画面,百姓们就会往鬼神之说上面去想。
封衡今晨心情甚好,坐在龙椅上,扫视了众人,薄厚适中的唇一旦笑起来,便有几分邪性,“听说昨夜太傅府被雷炸了。可是太傅府上出了妖孽?朕前几日听太傅所言,需得火刑方才能彻底清除邪祟。不知太傅府上藏了哪些邪祟?”
“若是不将邪祟找出来,只怕会误了朕的江山社稷。”
此言一出,封衡看向了那日指出虞姝是妖妃转世的钦天监。
这钦天监是太傅的得意门生,对太傅言听计从,早就令得封衡很是不爽。
封衡此言一出,钦天监身子一抖,双膝跪地,“皇上,此事蹊跷得很,只怕其中有诈,臣以为……还需进一步彻查。”
封衡淡淡勾唇,三分邪,七分恶,“还需彻查什么?既是上苍惊雷警示,那必然是太傅府有妖邪作祟。”
钦天监连连擦汗,无言以对。
要知道,前几日,太傅便是用了同样的说辞逼迫皇上!
虞铎微微抬眼,多看了一眼封衡。
对这位新帝,有了一丝丝好感。
此时,封衡浓郁修长的剑眉轻轻往上一挑,阴鸷邪魅,“太傅乃三朝元老,对朕忠心耿耿,更是为了江山社稷,操劳至今。朕顾念他年事已高,特命虞副统领前去彻查此事,定将太傅府的邪祟捉出来。”
太傅一党的官员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虞副统领是昭嫔娘娘的兄长,他当然会报复太傅啊!
那他们呢?
能幸免么?
作者有话说:
太傅:这一届年轻人,太不讲武德!
封衡:朕很大度,从来不记仇,狗头.jpg~
沈卿言:宝宝也是个大善人,真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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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超长章节奉上,今天合在一起发出来了哦,咱们明天见啦,晚上红包一起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