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富贵美人
齐栾春闱金榜题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殿试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顺帝亲封齐栾为一甲探花,赐翰林编修一职。
在同批进士眼中, 这是天子的恩宠。
他们羡慕不已。
但顺帝实在是没有办法, 六部之中,哪个地方都没有办法安排, 他要是随便往六部塞人, 六部的尚书们, 还不要来御书房吵翻了天?
顺帝为了自己的耳根子能清净些, 只能破格提拔齐栾。
圣旨赐到将军府,齐栾在心中骂人,却不得不感恩戴德的接下圣旨,他心中烦躁,从此之后,又要开始上朝。
如今还多了一个监督之人, 齐栾再是不愿,也只能乖乖的上朝, 最要命的是, 云若妤又提出要搬回村中居住。
并且解释的有理有据。
他们应当自力更生才是,受人恩惠越久,就会越难以自持。
齐栾:“……”
对, 她说的都对, 娘子是不会错的。
本着这一理由,齐栾自然不会反驳, 只是对策还是要好好的想一想, “最近那友人外出经商, 尚未归来,我们既然承了他的请,总不好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离开。”
他如今已经明白,要如何顺着云若妤,这漂亮话说的滴水不漏。
云若妤听着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从此之后便开始关注那“友人”究竟何时归来。
齐栾高中探花,谢师宴是没有摆,摆了也不知道请谁,云若妤倒是记着顾锦时和二驸马,准备了厚礼相送,得知他二人又落了榜,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倒是顾锦时,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说他们二人想必是考不上了,经此一役也知道了自己的能耐,决定外出走走,游历大辰山水。
这理由二驸马听着着实有点儿扯,但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只能跟在顾锦时身后点头。
科举虽然已经结束,但后续的事情却还有很多,顾锦时和二驸马都是朝廷重臣,要忙碌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们总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安然退场。
云若妤表示理解,本是和齐栾约定要一同送他们离开,眼看就要穿帮,但顾锦时应对的经验极其丰富,说他并不愿意备受拘束,所以今日告别之后,便会离开,好不潇洒。
云若妤虽然觉得匆忙,但也很尊重他人。
因为这事儿,齐栾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只觉得顾锦时扯谎的能耐比他还要厉害,但是为什么?!
云若妤都不会去拆穿他,甚至连深究都不曾?
因为这事,齐栾非常的不满,便提出了抗议,“娘子,他说去云游就是云游吗?指不定是假的。”
“莫要胡说八道。”
齐栾:“……可是万一呢?万一是假的呢?”
“我也不知真假,可他们既然已经说了,总不会撒谎骗人,根本没有必要。”
“他们就是不想去考科举了!”齐栾气呼呼的开口,心说这是凭什么?
云若妤看着齐栾,眼中有些不赞同,“若是假的,那便是假的吧,人家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科举落榜本就是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夫君如今功名加身,是幸运至极,可旁人的黯然你是无法知晓的,无论他们是真的要去云游,还是心生惧意不愿再科举,那都是别人的事情,同夫君无关呀?”
“夫君和他二人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过问。”
“若是问得多了,岂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捅刀?”
齐栾:“……”
为什么这般不一样?
齐栾想若是他科举落榜,这时候指不定面对的就是堆积如山的书籍了,怎么可能会有安慰?
“何况……他们二人于我,不过是陌生人,你不同,你是我夫君,我自然上心。”
对于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不过问,不打扰便是礼貌。
而对于至亲之人,才会苦口婆心的劝说。
齐栾原本非常不满的情绪,就在这两句话中偃旗息鼓,不计较倒也不是不行,就是——
“娘子我心情不好,我今日想吃排骨。”
“好,晚上给你做。”云若妤笑着答应下来。
“还要羊肉汤。”齐栾趁机狮子大开口。
而云若妤对他却诸多包容,通通答应下来,“好,晚上都做,你放心,今日不是还有事要临时去一趟翰林院,快些出门,莫要耽误了。”
翰林院编修是七品官,这朝服同他原本的朝服,自然是不一样的,齐栾第一日去翰林院,把官服穿在身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根本就不想踏出家门一步。
倒是云若妤满心欢喜,一直夸他好看。
把齐大将军夸得找不着北,夸得没乐心理负担,毫不犹豫的乘车去了翰林院。
至于会有什么误会和麻烦,齐栾想也跟他没关系。他的身份满朝文武基本都知道,至于他入职翰林一事,更是陛下亲自任命,有什么不满,自个儿找陛下说去。
齐栾不知道,文官们早就已经去过御书房,顺帝也没曾想三个女婿都这般能耐,统统都是一甲进士,虽说小女婿这名次稍稍差了些,只得了个探花。
但情况特殊,小女婿先前是个将军,并非文臣,有这样的成就旁人是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齐栾这一回科举,顺帝心中非常满意,他倒是没想到齐栾为了哄他那个傻女儿,这般的下苦功,短短半年金榜题名,这说出去谁不夸一句年少有为?
顺帝那时正高兴的同大儿子夸赞小女婿,就有不长眼的文官进来瞎叭叭,说的还都是些他不爱听的。
“让齐栾去青山书院念书,是朕的主意。”
“朕想着他闲赋在家养伤,便让他找些事情做,谁知他说想去看看金陵学子们的近况……”顺帝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说齐栾心系百姓,同样也关心大辰的学子,这才想要深入了解一番他们的日常。
说来说去就是给文官们灌输了个信念,齐栾并非瞧不上文官,人家闲赋在家还想着去考科举。
要不是为了继承镇北侯衣钵,说不定就是你们文官里头的中流砥柱了。
文官们听来听去,大概是听明白了,但是这心里头别提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心中惋惜,更有甚者还在想,为何镇北侯不多生几个,一个镇守边关,一个当文官驻守朝堂,那多好?
惋惜过后,文官们一个个暗暗下定决心,回家之后一定要督促儿子/孙子,好好的念书。若是家中小辈不听话,他们也有了规劝的榜样。
看看人家齐大将军,年少有为,文武双全。
既能做得了锦绣文章歌颂山河,又能征战沙场抵御外敌。
这就是活生生的榜样啊!
文官们好生敬佩,齐栾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倘若他知道了,估摸着也会觉得是这群文官们想太多,他纯粹是为了哄云若妤开心。
顺帝见文官们闭嘴,也知道不能做的太过,便下旨开恩科,让文官们心服口服。
“陛下圣明。”
御书房中齐刷刷跪了一圈,倒是礼部尚书不忘职责,询问顺帝开恩科的缘由。
顺帝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颇为任性道:“朕高兴。”
六部尚书:“……”
是,他们知道,未来女婿文韬武略,的确是应该高兴,但身为帝王不是应该低调些才对吗?
“此事交由礼部主持,至于此次恩科的出题,由顾卿操办。”顺帝把事情说完,便打发他们离开。
虽然把文武百官们哄住了,但是面对亲近之人,还是没办法瞒骗过去,顺帝瞧见云衍的神情,老脸终归有些挂不住,“老大,你那是什么表情?”
“科举三年一次,多少寒门学子苦苦期待,父皇此番开恩科,他们必定感恩戴德。”云衍其实知晓顺帝并非是单纯的高兴,还另有深意。
“此前齐栾领兵大败南疆,边境得以休养生息,大辰如今四海升平并无战事,开创恩科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就当是为了小五积福吧。”顺帝说起云若妤时,眉宇间还有诸多愁绪,西南战役损伤惨重,齐栾的伤势更是至今未愈。
好在南疆情况更糟,没有五六年时间休养生息,短时间内不会再犯。
“母后前些日子还同两位皇妹商议,想要将齐栾和小五的婚事操办了。不然如今情况要是这般宣扬出去,于他们俩的名声有碍。”云衍见父亲提起,便顺势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顺帝倒是没反对,只是这婚事怎么操办就比较麻烦,“她如今的认知里自己已经成亲,这婚事要如何操办?你妹妹的性子你不知道?贸贸然同她提及,她还问你为何要害她二婚,你要怎么回答?”
云衍:“……”
这还真不知要如何回应。
齐栾没有料到顺帝和太子正在犯愁他和云若妤的婚事,他这会儿正在翰林院头疼的看书,翰林院有许多的古籍,珍贵非常,也因为太过珍贵,所以才要修书。
古籍破的各不相同,有些是字迹不清,有些是缺字漏字,有些还是被虫咬出缺口的。
修补的方法也很多。
所以进入翰林院的,都是学识过人的。
毕竟学问不够的,古籍都认不全,何谈修书?
齐栾入翰林,同姜贤一处,姜贤素来认真,自幼心中便有坚定的信念,要为江山社稷贡献自己的力量,无论是在书院念书,还是在翰林上工,都是当之无愧的劳模。
齐栾在家中有云若妤督促,到了翰林还有姜贤看着。
他想不努力都不行。
云若妤叨叨两句,齐栾乐意哄着她。
姜贤叨叨两句,他纯粹是嫌烦才妥协。
但无论理由是什么,效果总是好的,翰林院的文官们原本提心吊胆,总担心齐将军会使绊子。。
结果瞧见齐栾兢兢业业的办差,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关于齐栾的身份,大家也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文官们只当齐将军昔日为了继承镇北侯的衣钵,才会选择当武将,如今在翰林修书,是机缘巧合,是天赐良机,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
也因此,对齐栾有了诸多照拂。
一时之间,文官和武官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的事儿都少了许多。
万一,所有的武将都和齐大将军一样,有一颗做锦绣文章的心呢?
殊不知齐栾心中只有排骨和羊肉火锅,每天想的是回家吃点啥,根本没把文官们的拳拳爱意放在心里。
这日子悄无声息的过,很快一月过去,到了发俸禄的日子,齐栾已经等了足足七日了,从前当穷秀才的时候,他得克制些,因为没有办法。
如今当了官,还是得克制些,因为还没发俸禄。
他娘子原本存银子要还给旁人,如今是存银子要买屋子。
齐栾心中明白,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地位,总是要攒银子的,攒银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今日朝廷发俸禄,齐栾虽面上不显,但心中颇为激动,虽说这七品文官的俸禄其实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并且他还有一份俸禄。
再攒一攒,也许不久之后,他就可以每天吃上肉,冬日里能隔三差五吃上羊肉火锅。
齐栾不爱交际,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请不动他,此事让朝臣们百思不得其解。
便让姜贤去探探口风,姜贤得此重任,便去找了齐栾。
“齐某时间宝贵,要回家陪娘子。”齐栾对着姜贤,自然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实话实说便是,姜贤得了缘由,便去回禀上峰。
文官们又开始纠结起来,齐大将军都还未成亲,这是哪儿来的娘子?
齐栾拿到了俸禄之后,去买了云若妤最爱的核桃酥,又去了绣坊买了一些绣线和布料,他每日在书房看书,云若妤就在一旁绣花,不管是颜色还是花样,齐栾都能记得住,他还记得有一种颜色的绣线没了,云若妤一直没有买。
他买回去之后,云若妤一定开心。
只不过齐栾没曾想到,回到将军府之后,府中却变了一个模样。
家中仆妇成群,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倒是稍稍有几个是熟面孔,那不是镇北侯府的佣人吗?
齐栾只觉得莫名其妙,母亲为何要把人送过来?
正院之中,云若妤软塌上,语气恹恹的问道,“夫君去了何处?怎么还不曾回来?”
鹿竹立马上前回话,“下人来禀,已经到外院了,请夫人稍等。”
云若妤听完,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鹿竹和银蝶立马松了一口气,鹿竹更是冲着银蝶使眼色,让她去外头候着,别等会儿将军直接跑进来,到时候就全完了。
银蝶立马出去等着。
云若妤也没在意,继续看着眼前的册子发表意见,“这衣衫的颜色不好,若是这儿换成鹅黄色,就更漂亮些了。”
“夫人说的是,奴婢也是这般觉得,还有这儿,这裙子上的绣花也不美……”鹿竹侃侃而谈,这事儿她和银蝶熟。
五公主的爱好真的不多,除了看话本,就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
银蝶在长廊上截住了齐栾,硬着头皮请齐栾去更衣梳洗,惹得齐栾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为何要更衣梳洗,若是公主瞧见,又得唠叨我。”
说不定还会问他官服去哪儿了,他怎么解释?
“将军,事情有了点儿意外,公主今日醒过来性情大变……”银蝶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和鹿竹也是在状况之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等太医看了才知道。
当务之急是稳住公主,如今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刺激到她得不偿失。
“怎么回事,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齐栾紧张的问道。
事情还得从早上说起,以往的时候云若妤都是会送齐栾出门的,只是今日她没能早起,鹿竹和银蝶唤过两回,她还是没有醒,齐栾便让她们不要吵着云若妤,让她好好的休息。
也许是太累了。
鹿竹和银蝶便作罢。
谁知云若妤醒过来之后,性情大变,问鹿竹和银蝶,那些粗衣麻布是怎么回事,“便是商人不得穿丝绸,你们也犯不着给我准备些粗衣麻布,还有你们,穿的这是什么?这要是传扬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齐家破产了。”
鹿竹&银蝶:“……”
云若妤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不仅仅对着衣柜挑三拣四,便是对着妆奁里的首饰也不满至极,“这些都是什么呀?怎么还有块破木头混在其中?”
她作势就要扔,去被鹿竹拦下,说这是家主准备的,虽然看着不起眼,却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制,价值千金。
云若妤听了才作罢,吩咐鹿竹收好。
银蝶只觉得鹿竹艺高人胆大,金丝楠木都能随便胡编乱造,是欺负公主这会儿刚醒不识货吗?
鹿竹也很无奈,那其实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木簪,只是是齐将军亲手所刻,上头是公主最爱的梨花,公主爱惜的不得了。
鹿竹和银蝶自然不会任由云若妤损毁,她们知晓公主的性子,等到她恢复记忆知晓自己损坏了木簪,怕是要伤心难过的。
好不容易梳洗完,云若妤又开始对府中挑三拣四的,问伺候的下人都是怎么回事?
是否是偷懒不上工。
“夫人您忘了?老爷仁慈,特许下人们一月有一日回家探亲的日子,故而府中人丁稀少。”鹿竹说的有理有据,没有被拆穿,全靠昔日陪云若妤一块儿看话本的功劳。
云若妤倒也没有怀疑,商贾之家本就仁善,生意才能长长久久的。
鹿竹和银蝶一人稳住云若妤,另一人立马找暗卫去置办,无论如何,先去买几个人来最要紧,暗卫首领头都疼了,“银蝶姑娘,这人牙子里头的都是人鱼混杂的,买来也不能直接用,恐怕瞒不过去。”
“那便去长公主和二公主府上,还有镇北侯府,凑几个过来。”
暗卫首领:“……”
还有这操作?
鹿竹和银蝶好不容易才稳住了云若妤,一边陪她说话,一边套话。
小心翼翼的套出了来龙去脉。
如今云若妤的认知又有了变化:她现在是个商妇,而她的夫君,是个富商,两人在金陵安家,婆家富贵,娘家清贵。
他们的婚姻,长辈一直都不看好,婆家嫌弃她娘家穷酸。
娘家嫌弃她婆家铜臭。
云若妤愁的不行。
好在她夫君一心一意待她,让她倍感欣慰。
只不过美中不足,她和夫君一直都没有孩子,这是她的一块心病。
鹿竹和银蝶听得脸上神情五彩斑斓,待会儿将军回来,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幸好这会儿公主虽然认知又出现了问题,好歹不会事事亲力亲为,会吩咐下人去做,这也让她们有了用武之地。
先前她们只能看着公主忙碌,还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被公主送走。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会儿便是最好的诠释。
各大铺子都有商品的图册,专供大户人家使用,喜欢什么,勾画下便是,自有铺子里的伙计会送上门来,这不几个时辰的功夫,正院里头已经堆了一大堆东西。
鹿竹和银蝶面不改色,还问公主可要看看胭脂。
一次全部给置办齐全了。
这时间耗着耗着,就耗到了齐栾下朝的时候,鹿竹和银蝶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这一回!
齐栾换好衣裳,急匆匆的去往云若妤的住处,却被银蝶引到了正院,“…将军,公主如今在您屋子里。”
齐栾心中担忧,都没来得及深究。
刚走到门外,便听见云若妤略显厌烦的声音,“成日里不是买绫罗绸缎,便是胭脂水粉,这绸缎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做成里衣穿在里头?”
齐栾心中莫名,云若妤却还在抱怨,“成日里好生无趣,只能买这些身外之物解乏,半点意思都没有。”
“夫人可以做些觉得有趣的事儿。”鹿竹恭恭敬敬的劝说。
云若妤却是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当是我不知足吧,夫君疼爱,家中富庶,可我当真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
“若是有个孩子,谁还稀罕这些死物?”
齐栾一只脚还未踏进屋中,听到这话差点儿脚下一滑。
只想掉头跑路,什么叫做想要有个孩子承欢膝下?
这回又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齐将军每天都在重塑认知。
么么哒,谢谢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