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长雍二十二年,元日前两天。
皇宫,随安宫。
“孟思姐姐,”姜慕宜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点的理由来,她直接道:“你今夜就在我这宫里歇息吧。”
正准备起身的萧孟思闻言又坐了下来。
她蹙了蹙眉,然后想起姜慕宜叫她来随安宫的原因也是颇为奇怪。
萧孟思打算开口。
“小姐,”一旁的林杏也说:“林杏也认为小姐不如歇在随安公主这里好了。”
她像是知晓了什么,不自觉抱怨着嘀咕了一句:“反正回去也是住在那东宫偏院,我家小姐本就不该受到这般待遇的。”
萧孟思沉默了。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慕宜,”萧孟思忽然抬头,“温大人可在廷尉府里?”
姜慕宜:“孟思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孟思笑:“没什么,我只是刚刚想起前几日有事要去找他,但还没来得及去。”
说完,她还似调侃道:“我以为温大人是住在廷尉府的。”
姜慕宜听见她说起这个,也不免语气幽怨:“孟思姐姐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不对?他天天就知晓处理公事。”
姜慕宜碎碎念着,状似无意般地顺着这个话题一直在说。
“慕宜,”萧孟思打断她,“有什么不妨就直接同我说了吧。”
她眼睫低垂,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慌张,“不然,我会胡思乱想。”
“孟思姐姐,”姜慕宜照顾着她的情绪,小心翼翼的,“可对于有些事来说,若是自己知晓了不就更会胡思乱想吗?”
因为会忍不住猜测所有的结果,而自己往往不免相信的就是想象中的最坏可能。
“如若是温大人呢?”
萧孟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了,她语气淡淡:“今夜若是我在留你,你会怎么做?”
萧孟思隐隐猜出是与萧仲辞有关了。
一涉及到他,她就一点弯子也不想绕,她也不敢绕。
“……”
姜慕宜收了话,她笑:“那我大抵与孟思姐姐一样。”
萧孟思抬头看她。
姜慕宜也没想过自己几句话就能将她骗过,所以现在的坦白也在意料之中。
京城远郊,
“太子殿下,”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低下头禀报:“晋王殿下在方才的确有所动作。”
闻言,姜怀信脸上浮现了笑容。
他得意问:“可是我与你说的那般?”
男子回:“阵仗只怕比殿下说的还要大。”
“还要大?”姜怀信语气里的兴奋更甚,“越大才越好。”
他该为他那个即将撒手的父皇做最后一件事,尽最后一次忠了。
酉时,随安宫外突然有了一片嘈杂的声音。
一直强撑着冷静的萧孟思心下一颤,她不由得想起身出去。
“孟思姐姐,”姜慕宜想伸手拉住她。
就这时,
“阿思,”
萧孟思终于听见了她久久挂念在心上的声音。
萧仲辞比姜慕宜要先了一步抬手,他扶着萧孟思,随即又唤了一遍:“阿思。”
萧孟思没说话,她就看着他,看着看着她就倏地低下了头。
姜慕宜带着林杏适时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阿思,”萧仲辞用双手将她的脸捧起,让她与自己对视。而后,他用指腹轻轻地替她擦去眼泪。
“不要哭,”萧仲辞低下头,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吻去她止不住的泪水。
他说:“阿思,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会很难受。”
萧孟思还在气恼着,她用手轻捶了下他的胸膛,开口还带有泪意:“你为什么不同我说?为什么他们都知晓,就我一个人还在被你蒙在鼓里?你知不知晓我方才有多担心你?”
萧孟思看他,“萧仲辞,你不与我说,那我就会担心很多。”
她会担心他今夜会不会遇见谋划之外的情况;她会担心他能否全身而退;她更会担心姜怀信因气急而伤害到他。
她想到什么就会担心什么。
“阿思,”被责怪的萧仲辞听着她这一连串的发问,他笑了笑,顺着她道:“我下次记住了。”
他满面的笑意是收也收不住,于是就随意露在脸上。
他说:“阿思,你在关心我。我很开心。”
听见这句话,他眼前一向大方坦荡的女子也红了脸。
“那你有没有受伤?”她问。
“没有,”萧仲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开口,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我还不至于被他伤到。”
萧孟思拧眉,“干嘛将自己同他比?”
“好,”萧仲辞又笑了,“我不同他比。”
“阿思,”他牵起她的手,“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嗯。”
殿外,温京墨随姜慕宜去往随安宫的偏院。
路上,她走在他身边。
“大人,我今日突然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是关于我母妃的。”
“但我记性不好,反反复复地回想时,一次与一次的内容都不一样。”
“你说,这是不是我的错啊?”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还曾关心过害死我母妃的那个人。”
“大人,我…”
毫无征兆的,她被人揽进怀里。
“随安,”温京墨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那些不好的人,我来替你惩治。”
那日他第一次进随安宫,并且在池塘边找到她之前,姜慕宜是去文宁宫给孝敏皇后请安了。
殿外没人,刚到殿门的她听见了孝敏皇后与其嬷嬷的对话。
她的母妃顾贵妃不是自愿自缢,她的母妃是为了保全她。
“随安,”温京墨缓缓的声音对她莫名具有无比宽慰的作用。
他说:“我会用我最为敬仰的东西来还你公道。”
他敬仰法理公平,他也钟意她。
所以他怎么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大人,”在他怀里的姜慕宜转而提起另外的话,“我没有完成好你给我的任务,我还是说给孟思姐姐了。”
温京墨正要说无碍。
但她先他说:“因为孟思姐姐对我说,要是今夜的掌故大人换成是你,我会怎么做?”
她愁着张小脸,“我想,我会比孟思姐姐还要担心。”
姜慕宜解释完才想起问:“父皇真的是昨日就驾崩了吗?”
她对自己的父皇没有多少情感,若是说有,也早就一点一点地被败光。
温京墨:“嗯。”
昨日文顺帝驾崩于寝宫,晋王姜怀危手有谕旨。但为除掉姜怀信,这些消息全被瞒下,一直拖到今日。
“皇兄和掌故大人是用的什么手段啊?”
姜慕宜与姜怀危不算熟,除了偶尔在宫宴上见过几次。
温京墨有答必应:“是叫太子自投罗网的手段。”
时辰回到申时,姜怀信带着大批羽卫来到皇宫门外,大有强攻之势。
但令他万没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人看到的不过是一时假象。
宫外的守卫此时是同以往一样,一直在宫门后等候他的晋王姜怀危反将“逼宫”罪名扣在他头上。
而他私养的羽卫也抵不过姜怀危用符牌命令出来的暗卫。
太子一方彻底落败。
新帝姜怀危登基,改年号为知央。
知央一年,元日。
安南侯府。
“阿窈,”萧季和俯身叫她,“你该起身了。”
他也是现在才发现一件事。
若是当日无事做的话,温扶桑在起身前会有点小脾气。
比如现在,她拉高了被褥,闷声回:“你再让我休息一会儿。”
萧季和想起昨夜她特意叮嘱过他,今日一定一定要早早将她叫醒。
于是他又唤:“阿窈,你说了今日要早早起身的。”
将脸埋在被褥里的温扶桑又听见了他的声音,她不回。
“阿窈,”
萧季和第三次唤她。
温扶桑皱眉,随即她拉下被褥。嗓音还是柔的,衬得她原本想语气重的话语都像是变得撒娇起来,“你好烦,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萧季和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同她对视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笑:“到底现在一直赖着不起的是谁啊?”
温扶桑稍稍清醒了。
他又道:“昨夜耍无赖要我讲故事的又是谁啊?”
他昨夜应了温扶桑的要求,给她说了许久自己在军营里发生过的事。
温扶桑脸上开始有了窘色。
萧季和望了她一眼,故意说:“还有,要我一定叫她起身的又是谁啊?”
“……”温扶桑掀开被褥了,她讷讷全认:“是我,都是我。”
萧季和还打算开口。
温扶桑及时看他,她小声道:“别…别说了。”
萧季和笑,“没想说你,我是打算帮你梳妆。”
这是他这些日子刚学会的。
温扶桑平日里的发式都极其简单。
自从她和萧季和成婚后,月白也很少会在萧季和在时进来,于是她总会自己打理。
但由于她前几日忙,休息的时辰都不足,萧季和就说他来。
弄得次数多了,他也得心应手了起来。
“阿窈,”萧季和问她,“你今日可想要戴哪支发簪?”
温扶桑看了看桌上那些他买给她的,指着一个道:“这个,我与孟思姐姐说好了,今日同穿绛色。”
“好。”萧季和替她戴好。
他们甫一出门,就碰见了廊道上正往正堂走的萧孟思和萧仲辞。
“孟思姐姐,兄长,”温扶桑叫了人,萧季和也随她一道。
“阿思,时烨,”姜氏在正堂前笑着看着他们,“还有窈窈和恪卿,快过来。”
她道:“阿母今早特意给你们做了一道新菜,快来尝尝。”
萧临站在她的一侧,也说:“还不过来吗?”
“嗯,来了。”
作者有话说:
1.完蛋,打昨天说像大结局后,越写越这么觉得。好叭,虽然后面仅还有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