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人,原来你的廷尉府还有这处吗?”
姜慕宜随温京墨走进一个暗室,里面多是瓶瓶罐罐。
温京墨任她随意打量着这里,自己去寻她方才朝他要的药膏去了。
没过多久,
“随安,”温京墨及时叫住她。
“怎么了?”
姜慕宜手上的动作停了,她下意识收回要打开暗柜的手。
温京墨却又没再说什么,只走过去,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她。
他不说,姜慕宜就自己忍不住猜测了。
“这里是藏了什么宝贝吗?”
“别人送你的?”
“你偷来的?”
“那难不成还是你夜里悄悄去挖的前朝先人坟墓?”
温京墨:“……”
越说越没谱了她。
姜慕宜又看了看四周,她放低声音,“温京墨,你同我讲,这里是不是藏了什么毒药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应该还是巨毒无比的那种。”
温京墨:“?”
姜慕宜以为自己这是猜对了,她笑:“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我要是你,遇见那种不听话的犯人,也是想直接把他们给毒死。”
压根没往这儿想过的温京墨说不出自己这是什么感受。
他失语了片刻后,看着她忽地笑了。
姜慕宜被他这个反应弄得不知所措。
她讪讪道:“虽然我猜对了,但你也没必要同我这般笑。”
“什么猜对,”温京墨曲起手指轻叩了下她的额头,“哪会有人如你所说的那样审犯人?”
他语气似责怪又似无奈。
姜慕宜捂着额头,小声嘟囔:“那我问你,你又不说,现在还在怪我。”
她抬头,看他,板着脸一本正经:“我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生气了。”
谁让他先笑她来着。
“嗯,所以呢?”温京墨忍着笑意问她。
姜慕宜眼睛一瞬睁大了,“嗯!”
她确认,“你就回了句嗯!?”
温京墨轻啧一声,故意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还说了一句所以呢?”
姜慕宜:“!”
不行,不行,她真的要生气了。
她把手从额上放下来,气鼓鼓地转身就要走。
可她都已经走了两步了,身后的人还迟迟没有动作。
他居然不拉着她!
姜慕宜低着头转身,顶着一张红脸,语气颇有怨念:“我都同你说了,我生气了。”
“你都不来哄我。”
“我很好哄的。”
她声音越说越低,“你摸摸我的头,抱抱我,或者…”
算了,
她想,亲亲也太快了。
说完,她觉得这暗室里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她头也越来越低。
姜慕宜咬了咬唇。
怎么还是没忍住,他肯定是被自己吓着了。
她抬头,“那个…”
“随安,”
温京墨走近她一步,轻轻地抱了她一下,而后照着她说的,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低声道:“方才都是我的错。”
姜慕宜懵懵地,“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哄你。”
他说的过于理所当然,让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一瞬后,
她害羞了,开心了,低头抿着唇在偷笑。
“你知错便好,”姜慕宜抬眸,大方得体地道:“我原谅你了。”
温京墨也十分上道,顺着她笑说:“多谢公主。”
安南侯府。
“阿窈,”萧季和侧过身子,面向她那边。
“怎么了?”
她注意到了,他今日的情绪莫名低落。
温扶桑放在身侧的手慢慢往他的那边移。
他从昨夜开始就同她一起睡在床榻上,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床被褥。
温扶桑仔细回想他手习惯放的位置,然后用自己的手稍稍勾住了他的。
“你是在担心兄长的那件事吗?”
萧季和感受到她的动作,他扣紧她的手。
“阿窈,”他突然问:“喜欢的话,就一定会在一起吗?”
他的兄长喜欢他的阿姐。
虽然外面鲜有人知他的兄长并非亲生,但他作为萧家人是知的。
因为每年,爹和阿母都会带他们去兄长生父的埋葬处扫墓。
无论是萧孟思还是萧仲辞,他都希望他们会幸福。
“如若是一个人喜欢的话,那是不一定的。”温扶桑沉吟片刻,她失神笑:“其实如若是两个人互相喜欢,也会不一定的。”
可能只一句话,一个转身,两人就会错过。
然后一错过便是一辈子。
许是黑暗放大了人的情绪。
萧季和沉着声音,徐徐问:“阿窈,那我们是属于哪一种?”
他不开心了,温扶桑就不会在意很多。
她主动将身子倾向他,同他讲:“我们不属于我方才所讲的任何一种。”
她欢喜他,并且他也是。
所以,他们是幸运的。
“阿窈,”萧季和抓住她的手,直白道:“我想抱着你睡,可以吗?”
“嗯,”温扶桑良久后才回他这么一句。
她躺在他的身侧,随即她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萧季和,”温扶桑在他的怀里讷讷出声,“你别难过了,我相信兄长,阿母还有爹爹都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萧季和笑:“嗯,我都听阿窈的。”
正堂内。
萧临和姜氏沉默了许久,最终萧临开口也只是问:“时烨,你可想清楚了?”
跪在地上的萧仲辞低着头,语气却不卑不亢回:“爹,时烨清楚。”
萧临也没再说什么。
一国之君首当为仁君,对于朝中形势,萧家一直是保持中立。
但现在…
姜氏看了他一眼。
他只道:“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萌。”萧临微微笑了,“世间的权力仅会是那些,后生往前,我们自该要退。”
萧临的意思是自己现在年数大了。
朝中诡谲多变,明者与智者间的斗争他无意参与也无需参与,自有后生为天下苍生着想。
姜氏笑,她知晓了,她也是如此想的。
年数渐长时,不知为何,人就很难再思索考虑其他的一些。
于是唯一余下的精力就只想儿孙幸福美满便好。
姜氏起身,扶起萧仲辞。
“时烨,你爹和阿母都相信你方才的所说。”
姜氏顿了顿,虽今日她在萧孟思面前是平和的,但真正知他们心意互通时,姜氏也有些难言。
萧仲辞明白她想叮嘱的,于是先开口:“阿母,时烨自有分寸。”
姜氏点头,浅笑道:“你知晓就好。”
对两个孩子的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更恍若萧孟思现在已入东宫。
副不副实尚且不管,但有名分在那儿,她也断不想自己的孩子们会遭人闲语。
东宫。
“林杏,”萧孟思放下手上的书,淡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林杏思索了会儿,“小姐,该是戌时了。”
“好,你退下吧。”
萧孟思继续垂目看着书。
“孟思姐姐,”姜慕宜带着姜怀秉从殿外进来。
“这个,”姜慕宜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她,“这是掌故大人托我给你的。”
姜慕宜同萧仲辞有过几面之缘,多是在她经常来东宫找萧孟思遇见的。
方才她刚从廷尉府出来就碰见了萧仲辞,他像是等了她许久,可又什么也没多说,就让她把这封信递给萧孟思。
萧孟思接了过来,顺着手上的动作把它压在书下。
“孟思姐姐,”姜慕宜坐在她身边,“你怎么了?”
一旁跟着她的姜怀秉也轻声道:“孟思姐姐是不是不开心啊?”
“嗯?”萧孟思才回过神来。
她摇头,微微一笑道:“没有。”
姜怀秉也摇头,“孟思姐姐,你是不是在想自己欢喜的人啊?”
他道:“阿姐想温大人的时候也会这样。”
姜慕宜:“……”
自打他有了萧孟思的庇护后,说话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萧孟思被他一脸正经的模样逗笑:“怀秉知晓什么是欢喜吗?”
姜怀秉摇头,后又点头。
他解释:“怀秉一开始不知晓的,但看见阿姐对温大人同对我不一样后就知晓了。”
姜怀秉凑近萧孟思,撇撇嘴悄悄告状:“我今日可是在宫里等了许久,阿姐都没回来。”
阿姐就会想着温大人,他可不开心了。
萧孟思这下笑意是真真切切露在脸上了。
姜慕宜抚额,她不想说话。
“怀秉,”萧孟思把他拉到自己身前,温声教导说:“以后这样的话最多只能在我面前讲,其他地方可不能开口说了。”
姜怀秉重重点头。
他知道的,他谁也没说,连温大人都没有。
噢,除了画像那件事。
姜慕宜也知他的分寸,除了在她们面前,其他时候的姜怀秉也只知沉默。
“孟思姐姐,”姜怀秉疑惑,“那你是承认怀秉所说的吗?”
他耸拉着小脸,“你是在想皇兄吗?”
他不喜皇兄的,皇兄这个人不好,以前还欺负过慕宜阿姐。
可他喜欢孟思姐姐啊,这可怎么办?
萧孟思神色忽顿,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怀秉,”姜慕宜瞧见了萧孟思的脸色,她正色道:“我方才让你来做什么的?”
姜怀秉眼眸放光,他忙从袖口掏出一朵小花来,“孟思姐姐,你看。”
他兴致冲冲讲:“这是我和阿姐偷偷从御花园里摘的,阿姐说这朵最漂亮,最适合孟思姐姐了。”他将花放在桌上,笑:“怀秉也是这么觉得的。”
萧孟思盯着那朵花看,是白梅花。
她忽而抬头看了眼姜慕宜。
姜慕宜同她笑,然后又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一朵,放在桌上。
她说:“孟思姐姐,做你自己想做的便好。”
作者有话说:
“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萌。”——《三国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