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傻会传染
楚子栎脚上趿拉着鞋就跨过门槛出去, 谁知道鞋不跟脚,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萧染动作快,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他。
楚子栎身体朝前倾斜,多亏抓着萧染的胳膊才稳住身子,仰头朝她傻笑,心里顿时安稳了很多,“阿姐怎么来了?”
萧染把楚子栎扶着站好,视线看向他受伤的左脸,见伤口的确不严重, 才微微勾唇说道:“朕听说有人想我了, 所以来来看看
“……”楚子栎抬挠了挠耳根, 觉得那里突然又痒又热,不由呐呐说道:“我是想我的鱼了。”
楚子栎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想萧染的借口, 理直气壮的掐着腰问她,“我的鱼鱼呢。”
整整四条啊, 萧染也忒贪心了,全都给他扣了下来,连条鱼尾巴都没送出宫。
萧染从青衣里接过食盒,“这不给你送来了吗。”
盛夏把卧房里的灯点亮后, 便出去跟青衣一起侯在门口, 萧染则坐在桌子旁陪楚子栎吃鱼。
食盒刚打开,红烧鲫鱼浓郁的香味就飘了出来,馋的楚子栎眼睛发亮恨不得喵喵叫。
可等萧染把鱼端出来搁在桌子上,楚子栎脸就慢慢耷拉了下来。
红烧鲫鱼, 重油重盐重酱料。
“不能吃,”楚子栎不开心的看向萧染,指着自己的脸,“破相了,不能吃。”
萧染说道:“没事,破相前就是朕养着的,破相后嫁不出去朕依旧养着。”
想起下午擦脸飞过的匕首,以及一下午的担惊受怕,此刻再听到萧染这句暖心窝子的话,楚子栎眼里蓄满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萧染抬,食指贴着楚子栎左眼眼睑,接住他掉下来的眼泪。
“午明明还能吃的,现在吃不了了。”楚子栎扁起嘴巴斜眼看着那盘鱼小声呜呜,含泪抽噎着控诉萧染,“都怪你。”
“嗯,怪朕。”萧染抽出袖筒里的巾帕,给楚子栎接眼泪,免得泪水掉在伤口上疼的慌。
楚子栎哭的委屈害怕,萧染明白他怕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心里难受,今晚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哭出来罢了,便没说什么,将楚子栎对自己的控诉尽数收下。
“可惜了我费劲捞的鱼。”楚子栎吸溜鼻子,泪眼婆娑的看着萧染,抽噎着不死心的问,“就、就吃一口,不会有事。”
吃不到这条鱼楚子栎今晚怕是都会意难平了。
“朕有法子。”萧染将巾帕塞楚子栎里,示意他把鼻涕擦擦,“好歹是个快及笄的男子了,怎么还邋遢的像个小孩子。”
楚子栎鼓圆腮帮子反驳,“子栎还是个宝宝,要人疼的宝宝。”
“……”萧染瞥了他一眼,抬从桌子上随意拿了个茶盏,倒入半盏茶水,用筷子夹了鱼肉,先在茶盏里涮干净酱料后,再递到楚子栎嘴里。
“不好吃。”楚子栎苦着脸,没了酱料的鱼吃起来索然无味。
楚子栎心思一转,被泪水洗刷过瞧着格外干净澄澈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萧染,小声哼唧,“阿姐”
“……”萧染板着脸,两人面对面耗着,半响儿后萧染妥协,说着,“就一口。”她用筷子尖在鱼身上蘸了一下,把筷子再塞进楚子栎嘴里。
楚子栎叼着筷子,舌尖尝到鱼的味道,味蕾瞬间被满足了,整个人眉开眼笑。
萧染当真就给楚子栎吃一口,便把鱼又收进食盒里,说等他伤口好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楚子栎虽说吃的不尽兴,却没有死缠烂打说还要。他咬着里的筷子,眼睛随着萧染的动作打转,声音嗡嗡的说:“阿姐,
我做了个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萧染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将食盒盖子盖好之后,才问他,“比不吃鱼还恐怖的梦吗?”
“唔。”楚子栎昂头想了一下,“差不多。”
萧染心道那的确是挺恐怖的了。
其实楚子栎想说什么萧染心里清楚,但她没多问,只是说道:“既然恐怖,那就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这两日就可以回宫了。”
提起回宫,楚子栎不由想起马乐,有些好奇的问萧染:“你那小美人呢?”
萧染刚抿了一口茶,闻言差点吐出来,斜眼睨他,“什么小美人?”
楚子栎心道皇家果真感情凉薄,转眼就把人忘了,于是提示道,“就你可疼可疼的那个。”
萧染纳闷,觉得有些好笑,“你去宫里打听打听,朕可疼可疼的人是谁?”
“阿姐可疼可疼的人是子栎。”楚子栎眼睛一亮,捂着自己的脸,娇羞似的扭着身子笑,美美的说:“嘻嘻,子栎才不是小美人,子栎是大美人”
“……”萧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顿时觉得里的茶怕是喝不下去了。
瞧见楚子栎平安无事心情尚且不错后,萧染放心了。
萧染要连夜回宫,楚子栎把她送到门口,瞧见萧染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楚子栎慌忙跑过去,抬拉住萧染的袖子。
萧染疑惑的垂眸看他。
月光下楚子栎干净澄澈的眼睛里闪着琐碎的光亮,小声说:“阿姐,子栎想在宫外再多玩几日。”
怕萧染不同意,楚子栎连忙抬保证,“玩够了就回宫,不给阿姐惹事。”
楚子栎怕是留在宫外有事想做,萧染眉头皱了皱。她不担心别的,她担心楚子栎的安危。
“阿姐……”楚子栎心里有些急,怕萧染不同意,顺着萧染的腕往下,用圆润光滑的指尖去挠她的掌心,鼓起脸颊哼哼着撒娇,“答应子栎,答应子栎,你刚说过你可疼可疼子栎了。”
掌心里突如其来的瘙痒感瞬间攀到心尖上,萧染头皮发麻,一把握住楚子栎捣乱的。
萧染垂眸,对上楚子栎的眼睛,在他开口撒娇前,叹息似的吐口同意了,“行。”
楚子栎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清甜,“就知道阿姐疼我。”
得逞的楚子栎蹦跳着回了皇子府。回宫的路上,萧染坐在马车里,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嘴角一直挂着清浅的笑意。
青衣好奇的扭头看她,萧染收敛表情,背朝上掌心朝下搭在膝盖上,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傻是会被传染的。”
青衣一脸茫然:“?”
“所以房宴不能跟子栎走的那么近。”萧染一脸正经的叹息,煞有其事的说道:“毕竟朕还指望她明年春闱夺魁呢,这要是被子栎传染傻了,太傅能活活气死。”
青衣:“……”您就不怕子栎殿下听见了咬您吗?
青衣迟疑了片刻,疑惑的反问道:“那陛下不怕被传染?”
萧染搭在膝盖上的指轮流跳动轻敲膝盖,心情愉快,“朕不同,朕是九五之尊。”
……行。
青衣心道行,您高兴就行。
即使楚子栎今日不打算回宫,但宫里该处理的事情也不好再耽误了。
吕晟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查清的,但宫里的事情却很好解决。
梁君很快便因无罪被释放出来,但因其的确曾对马乐下过避子药,便被萧染贬为答应,住在破落的寒凝殿。
刚进宫时便被封为妃的
梁君,心底哪里能接受的了这种落差,让他以答应的身份活在宫里,这岂不是变相的要他的命?
梁君满心满脑想的都是他娘会接他出宫,出宫后自己哪怕被人嘲笑,但在梁府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梁公子。
从内狱出来的时候,梁君面容憔悴眼睛赤红,状态有些疯癫,他已经快被逼仄肮脏的内狱给逼疯了。
虽说从进来到现在他从没受过刑,可耐不住总有老鼠蟑螂臭虫什么的趁他睡着的时候往他身上爬。
梁君已经好几天没敢合眼了,出了内狱瞧见梁主君在外头等他的时候,第一句话不是好奇他怎么来了,而是问道:“你跟我娘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梁主君是被萧染特许接梁君出内狱的,如今却被梁君问的一愣,眼神有些闪躲,呐呐道:“皇上不是都放你出来了吗,还回家做什么?”
“她哪里是放我出来,不过是把关我的内狱换成冷宫罢了。”梁君上前两步抓住梁主君的胳膊,问他,“爹爹,你跟娘说了吗?说让她接我回家了吗?”
“爹爹自然说了,只是你娘说你已经是皇家的人了,断然没有可能再回家的道理。”梁主君上下摩挲梁君的胳膊,柔声安抚他,“我儿别怕,其实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将来等皇上把这事淡忘了,你就有出头之日了。”
梁君就只听见那句“断然没有可能再回家的道理”眼睛不由赤红,一把拂开梁主君的,眼里漫出泪水,嘶吼道:“你的意思是我娘不愿意接我回去了?”
梁国公考虑到国公府的面子,根本不可能把已经嫁入皇宫的梁君再接回去。
梁君失望至极,眼前一片黑暗,脚步踉跄,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你们是要我死在宫里,是要我死在宫里啊!”
说完梁君心怀怨恨的看着梁主君,“既然你们不要我活,那我就死给你看!”
梁主君心里一惊,慌忙朝身边伺候的人厉声吼道:“还都傻愣着做什么?快去拉住梁答应!”
梁君心里最后的一点光亮,被梁主君嘴里的“答应”二字活活掐灭,他毫不犹豫的奋力往前跑,一头撞在那作为摆饰的假山上,当场头破血流没了呼吸。
梁君死了,死前位及答应,没有资格入皇陵。
梁国公心里一边难受,一边埋怨梁君不争气,进宫时好好的一个妃位,被他活生生的给作践没了。
瞧见身旁就知道哭的梁主君,忍不住斥责他,“他有今天这个结果,全都是你惯的。”
梁主君痛失爱子,如今又听妻主竟然说出这种话,当场跟她吵闹起来,说若不是她狠心,不愿意去皇上面前求情,君儿也不至于心死,更不至于愤恨到当着他的面自裁。
梁主君恨的牙痒痒,“我跟君儿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随便你,国公府又不是
只有你一个男人。”梁国公烦躁的甩袖离开,留下眼睛由失望呆滞变成妒恨充血的梁主君愣怔的站在原地。
梁国公本来没拿梁主君的话当回事,她认为男人能成什么事,不过就是放放狠话做个纸老虎吓唬人罢了。
可后来梁国公府却被“纸老虎”梁主君搅和的鸡犬不宁,连带着梁国公在人前都抬不起头。
本来在拌倒吕晟这件事情上立功的梁国公,却因为后宅不宁失去在圣上面前东山再起的会,日益没落。
除却死去的梁君外,此次马乐毒的事情多多少少还牵扯到其他几位贵人妃子。
鉴于梁君以及梁国公府的例子就活生生的摆在眼前,这些贵人妃子的母亲私下里商量了一番,决定一同求到皇上面前。
求皇上让她们的儿子回家
带发修行,算是给香消玉损的马乐赎罪,给大萧祈福了。
把儿子养在佛堂道观里都比养在宫里安全,宫里是非多,万一她们儿子在宫里再想不开,或是被人利用,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她们一家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如此一想,还不如养在外头好。
萧染假意犹豫,她说这事从来没有过先例,从未听说抬进宫里的人还能再放出去,这么做怕是不合祖宗规律。
御书房里跪的大臣面面相觑,一再恳求。
萧染给了她们一个会,暗示道这事明日不如在朝堂上重新提出,正好问问众臣的意见,如若多数人同意,那她便开了这个先河。
这是告诉这些大臣们,赶紧回去走走关系。
如萧染所想,第二日再提起这事的时候,虽然有些顽固的大臣反对,但支持的人更多,而且她们给萧染扣上了一顶仁慈的高帽子。
萧染顶着这顶仁慈的帽子,松口开了先例,准了她们的请求,将那些品级低又被吕墨鼓动过的贵人全都放回家带发修行,年以后,允许另嫁他人。
而宫里剩余的妃子们,也被萧染顺势送出宫,示意他们可以再嫁,并且补贴了嫁妆。
这种做法自然遭到有些大臣的反对,她们认为此举不妥,这些妃子又没犯错,为何要送出宫?
萧染反问,“当真没犯过错?”
萧染紧紧一句话就把这些大臣问倒了,支支吾吾的不敢做出保证。为人在世十多年,谁能保证没有错?
朝大臣霎时明白萧染这是要遣散后宫,明白这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最后只能讪讪的妥协。
如此,关于萧染不行的谣言一时间在朝堂内外大萧上下肆意传开。
大臣们心里叹息,不由担忧起皇嗣问题。可等抬头瞧见意气风发正值年轻时刻的萧染,她们又沉默了。
皇上比她们还年轻,哪里轮得到她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番折腾下来,宫里可就只剩下吕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