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仙人洞和八宝饭(1 / 1)

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西瓜珍宝珠 287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0章 仙人洞和八宝饭

  岑开致蓦地回过神来, 冷汗已经渗了出来,她谨慎起身,捂着崔姑的嘴示意她看外头,印在门上的影子高大, 是个男人。

  崔姑与她一左一右, 藏到高高的花架后, 温室里育出来的百合开得正盛, 枝干挺直, 花朵膨大。

  从外间到内室,屋里帷帐一重叠一重, 家中喜事,又逢秋冬寒天,一层纱后还有一层厚实的红帷帐。

  那人掀得都有点气闷了, 岑开致就见身侧红帷帐凸起一张人面, 五官含糊不清, 他寻不到开合处,正缓缓蹲下要从底下掀起。

  岑开致当机立断, 狠狠将花瓶冲着那人的鼻骨砸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 痛呼一声。

  崔姑怕得手抖, 但也学着岑开致的样子, 将自己手边的花瓶也砸了过去。

  岑开致砸完还不算, 又拔了烛台上的红烛。

  那对龙凤烛台是镀金铜铸的,无比厚重,女娘非双手不能拿起,岑开致拿烛台当锤子那么捶了十几下, 直到有些力竭。

  帷帐后也没声响, 岑开致捏着烛台掀开帷帐, 就见地上躺着的人她的确不认得,手上还握着一把长刀。

  岑开致缓缓俯身,似乎松懈下来,就在那人睁开双眸准备暴起的一瞬间,岑开致已将尖锐的烛台尖钉没进了他的胸口。

  红烛长而粗,才可彻夜燃烧不灭,刺穿红烛的烛台尖钉足有四寸长,倒比一把匕首还好使。

  岑开致几乎能感受到尖钉刺破皮肉筋膜,错过骨骼,又刺破胸背,被地面上的厚毯抵住的微滞。

  那人不可置信的瞪着岑开致,不知道是不相信自己要死了,还是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样给一个貌若秋月,手腕细得像茭白的女娘手上。

  娇柔与凶悍原来并不矛盾。

  岑开致把两个花架子压倒那人身上,又砸又打的动静大,院里已出来了好些人,崔姑咬紧牙关忍住恐惧,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去瞿家寻泉司直!”

  原本空灵而清幽的月光在这杀人夜也变得惨白冷然,它落在庭院,也落在青山,它落在水井,也落在深潭。

  江星阔怎么想也想不到,沈平居然把人引到了三珠府附近。

  虽说此时没有亲眷住在庄子上,这三珠府上住了好些养老的忠仆,养护果林的农人也远远近近的住着。

  这万一有个什么不凑巧的,碰上了,谁不是亲娘怀胎十月,受尽苦楚生下来的,难道就该这么倒霉?

  不过一细想,沈平许也不晓得这三珠府是他家的庄子。

  山林茂密,怪石嶙峋,即便有些响动,又泄露了点踪迹,只要不是明晃晃的站在月光底下,其实很难被人觉察,鲁八和荀海早就跟紧了。

  眼下沉平正在仙人洞旁,胡娘子不知被他藏在何处,只孤身一人与几个黑衣人对峙着。

  “这几人原也跟着他呢,是沈平自己喊他们出来的,说是他们要找的银子就在这。”

  鲁八指向仙人洞,水潭中一轮残月碎了又合上,他不解的挠挠头,道:“他说银子在水里,这不是耍人吗?”

  江星阔没言语,脑子里却闪过自家那只总爱来三珠府玩的灰枭,它除了给岑开致带回来一根金签子外,早些时候还曾叨回来几粒碎银子。

  李氏觉得很有趣,又喂了它极肥嫩的好肉,它就记住这是个好玩意了,那回是叼回来奉承岑开致呢!

  下方几人对峙不休,要推了沈平下仙人洞掏银子。

  沈平被他们按在水里,快憋死了又提上来。

  反复几次后沈平依旧呛咳着说:“若真想要银子,淹了我没用,找几个好水性的渔民潜进去,临安地下水系四通八达,从那个水旋投下去的银子既没被冲到野村河岸的浅滩上,那就说明它在另一处。我也查了许久,才从一本古书上看到一个故事。说是百来年前有个妇人与郎君吵嘴投河……

  他说着又被按进水里,吸呛了一大口,水激进胸肺里,余下一点性命只用来咳嗽,再说不了故事。

  沈平艰难缓过一口气,竭力吼道:“江大人!非要见我死了吗?!

  鲁八看江星阔,见他淡淡一扬手,就从腰后掏出双刀,在眼前刮了两下,闪过一片银光,从树间越了下去。

  随着他一声喊,顿时从四面八方冒出几十个好手,那几人晓得中计,一刀先劈向沈平,沈平转身一躲,背后被割了开来,跌进深潭中。

  江星阔飞身下去,点潭水而过,将他提了上来。

  临安只有这个季节少雨,再过几日就说不定了,此时瀑布断绝,没有遮挡潭水。水下深渊,连月都照不进去,只在浅处试探。

  荀海搞定几人,探着脖子瞧了眼,就觉得后脖颈冒凉气,哪怕底下真有一座金山银山,他也不下去!

  来寻失银的几人功夫虽好,但也抵不过人多势众,为首一人冷笑道:“大半夜的,江少卿还有闲情逸致陪我们几个出来赏月,家中新婚娇娘,如今身子都要冷了吧?听说那女娘模样颇好,也许我那兄弟会手下……

  留情二字尚未说完,就觉剑气迫人,鲁八正提着那人,就觉下腹一凉,眼瞧见江星阔的长剑将那人喉管捅了个对穿,刀尖贯喉,还对着他的宝贝,鲁八赶紧挪屁股,担忧的看着江星阔。

  他已转身,纵起轻功离去前冷声道:“留着命,别让血呛了,到了牢里好好招呼。”

  鲁八手忙脚乱的给那人止血,心道大人这手也真是够准,这么要紧处刺了个窟窿,却没喷多少的血,不做刑官,也好做医官了,刮骨去痈,哪个比得上他。

  一行人上山悄无声息,下山倒是浩浩荡荡。

  山腰处的庄子轻轻的开了门,露出一点几不可见的灯笼光,又飞快的掩了进去。

  荀海与鲁八对视一眼,也没理会,他们是官差拿人,又不是盗匪夜行,名正言顺,怕什么!

  这庄子是胡家的,他们也摸了底,听说是胡家的女婿丁忧去职,陪他夫人在这住着养胎呢,月份浅,还没透出消息去,倒也说得通。

  院里灯笼随着人移步走而轻晃,到了后院孤零零的一张石桌旁。

  “爷,走了。”

  荆方轻轻点头,道:“那你歇了去吧。”

  “诶诶,爷,您也早些歇了吧。”

  荆方没说话,又问:“那个也姓胡的女娘如何了?”

  “灌了药,烧还没退呢。拿咱这当善堂还是医馆,真是不像话。”

  胡娘子是隔着院墙被扔进来的,婢女进屋前院里没人,一出来就一个女娘躺在那,颇吓人。

  若不是荆方捂了她的口,喊叫起来就要让嘉娘也知道了。

  荆方默了一会,道:“罢了,当做善事吧,别叫夫人晓得了,她如今要心清对身子才好。”

  江星阔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小江府灯火通明,屋门口盖着一具尸体,仿佛是江星阔此生看过最为恐怖的东西。

  “大人,大人,夫人在,在厨房呢。”

  江星阔骤然回神,五感才得以归位,天际晨光微熹,这一夜竟是要过去了。

  厨房这院里守卫更多,江星阔旋风一般飞进来,身后跟着一串不明所以追进来的人。

  泉九才喝了几口的松仁姜末擂茶给震在地上,他心疼的瞧着,道:“眼珠子白长了,认不出大人来?”

  他训斥的也没什么底气,江星阔方才的动作实在太快,到了厨房门口反而慢下来。

  这院里有一股子浓郁的甜荤香气,就是从厨房飘出来的,暖光也是厨房透出来的。

  厨房里头点了好些蜡烛,灶台上摆着,橱柜上搁着,水缸里飘着,照得堪比白日。

  岑开致听见泉九说话的声音了,歪了身子朝外张望,正见到江星阔走进来,原本阴沉焦灼的脸色被烛光一抚,倒是没那么难看了。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缸里刚被舀了一瓢水,水波晃动又有光,粼粼波光照在岑开致面上,仿佛她是个幻影,只要凑近了就会消失碎裂。

  八宝饭已经上甑蒸了,崔姑摆摆手,示意厨房里的人都出去,自己也退了下去。

  江星阔慢慢走进,忽然伸手猛地将她拽进怀中,死死抱住。

  “我好好的呢。是有些吓着了,所以睡不着,索性来做八宝饭了。”

  岑开致掌心有几道不是很严重的血痕,已经上了药止住了血。

  “我只动动嘴就好了,不用动手的。”

  江星阔浓长的睫毛盖下来,掩住他多少的后怕,“我悔死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岑开致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过她没有推开江星阔,只是将自己缩了缩,仰脸去啄他的唇。

  八宝饭是普通人户的年夜饭最后一道甜点,其实并不只有明州有,南北皆通的。

  用正当年的新糯米,在里头撒糖和猪油,搅拌到一粒粒都油松软香,红豆沙也要细细熬煮过,专门令人过筛加了糖粉炒干。

  八宝除了糯米之外,一般是再加莲子、红枣、金橘脯、桂圆肉、蜜冬瓜、薏仁米、核桃。

  其实也并没有规矩,厨上没有蜜冬瓜和金橘脯,岑开致又觉得薏仁米和桂圆肉不相宜,就用了栗子、松仁、莲子和葡萄干来替代。

  白吃了山药和汤圆,等泉九到了,岑开致心里一松,胃就难受,全给吐完了。

  吐了之后饿就忍不住了,也不想吃别的,就想吃小时候这一碗又甜又荤的豆沙八宝饭!

  甑子上的八宝饭还要好些时候才算蒸透了,江星阔一把将岑开致抱起,道:“再去睡一会子,醒了就好吃了。”

  他将岑开致安置妥当,留下荀海镇着宅院,挑开尸体上的白布一看,就见那烛台还直戳戳插在心口上呢。

  江星阔轻轻笑,仿佛瞧见什么极满意的东西,随后笑容一敛,叫人瞧了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