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冷战
苏陶的话让乔呦懵了下。
等反应过来, 她连忙摇头，抓起桌上杯子要喝水，嘟囔：“胡说什么？不可能的。”
苏陶叹口气：“男人也是有心计的。你想想, 你和陆砚闻从再次遇见之后，你们两个之间有多少巧合？”
之前, 苏陶就觉得不对劲儿。
先是同学会, 陆砚闻根本就和五班六班的同学不熟, 怎么就突然来了？
后来, 因为有那位刘老师在，陆砚闻三番五次地和乔呦保持着联系。
最后, 陆砚闻居然跑去参加尚旭和赵小芊婚礼, 因为乔呦, 还不管不顾砸了人家婚礼的场子……
凡此种种, 鬼信陆砚闻对乔呦没意思。
苏陶说：“当巧合太多的时候，那就都不是巧合，是蓄意为之。”
这几句话一字字砸在乔呦心上, 她不由得握紧杯子, 说：“可是他制造巧合的目的是什么？”
“喜欢你啊。”
乔呦心口猛地一颤, 慌忙收回手，否定：“不可能。”
苏陶扶额：“呦呦, 你很好，很优秀, 不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好吗？”
乔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优秀。
但她知道陆砚闻是最优秀的那个存在, 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
她和他, 始终是云泥之别。
“要不这样。”苏陶又说, “你试探一下他。”
“什么试探？”
“这么说吧, 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好感，这个女人只要有些暗示，男人没有不顺杆爬的。”
乔呦咬咬唇：“那他要是没爬呢？”
乔呦不敢赌。
如果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她一旦挑了头，被陆砚闻察觉出自己对他的心意，搞不好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上学那时候，多少女生和陆砚闻告白啊。
每一个，他都拒绝的很彻底。
她记得有一个女生特别优秀，长得也漂亮，和陆砚闻都是参加数学竞赛的同学，两人有时候会同框。
可当那个女生和陆砚闻告白之后，陆砚闻果断不再和女生有任何交集。
冷情到绝情。
看着乔呦那犹犹豫豫，纠结胆怯的样子，苏陶恨铁不成钢。
“你啊，把我急死。”苏陶三连叹，“不过，这陆大佬也是，喜欢你就说啊，磨磨唧唧地不表明态度算什么？”
乔呦垂下眼眸，心里回了句：那就可能就是自己误会了吧。
这一晚，乔呦再次因为陆砚闻失眠。
她猜不透陆砚闻的心思，也放不下自己的自卑，更没有胆量去闯一次。
她是只乌龟。
慢吞吞不说，也需要壳子来保护自己。
如果已经预料到不会有结果，或许就该从发现时起，学会远离。
*
接下来的日子，乔呦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去。
因为有超强的文字功底加持，加上想法也多，乔呦成长得很快。
Vivian现在已经不把她视为是自己的助手了，而是并肩合作的同事，遇到问题，会和她一起商讨。
乔呦努力工作的同时，如果在L.J不可避免遇到陆砚闻，她会很自然地躲开。
陆砚闻要是给她发微信，她看见了，也会沉好一段时间才回复，有时可能还不回复。
即便每一次，她都要花很大很大的力气去抵制这个诱惑。
可乔呦告诉自己，这是必须的。
就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陆砚闻从来也没有追问过她什么，他们之间好似一下子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某天中午，韩思齐又坐着韩思越的沃尔沃来送资料。
既然遇到，三人决定去附近的商业中心找家餐厅一起吃饭。
来到六楼餐饮区，乔呦第一眼就看到那家日料店。
回忆涌上心头。
她想起那次尴尬的相亲，也想起陆砚闻在之后给她打电话，她一回头，就看见了他。
现在想想，感觉隔了好久。
“小乔姐，你回头。”
“嗯？”
“你看那是不是L.J的陆总和蒋总。”
乔呦一惊，立刻回头，真的看到了陆砚闻。
蒋羡今天拉着陆砚闻出去见合作商，回来正好赶上饭点儿，就要求陆砚闻必须请自己吃饭。
没想到会这么巧遇上乔呦他们。
“陆总好，蒋总好。”韩思齐主动打招呼，“给您二位介绍下，这是我堂哥。”
陆砚闻看到韩思越，脸色就冷了下来。
他本想打断韩思齐的介绍，但看到乔呦，他意识到韩思齐应该是不知道乔呦和自己的同学关系，韩思越也没说。
于是，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陆总，你好。”韩思越说，“一起吃吗？”
乔呦没有看陆砚闻，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死死攥着衣摆。
片刻后，她听到陆砚闻沉声说：“不了。”
随即，两组人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完全错开。
和陆砚闻擦肩而过时，乔呦差点儿没绷住情绪。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因为她和陆砚闻并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只是她单方面有些疏远了，怎么就会让关系冷却成这样？
后来，她想到了。
大概是因为陆砚闻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所以不会问什么，也不会挽留什么。
陆砚闻和蒋羡去的是老地方，那家创意菜餐厅。
此情此景，蒋羡觉得简直是昨日重现。
连他家闻闻还是万年单身狗的身份都没变，那这几个月，哥们儿忙乎什么呢？
“为什么不一起吃？”蒋羡问，“你不是看那个沃尔沃不爽吗？”
陆砚闻没答。
这些日子，他明显察觉乔呦对自己的态度变冷了。
他想问为什么？
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总担心还没确定好的感情要是冒然摊开来说，会让乔呦退缩。
他选择等。
等到的就是乔呦和韩思越一起吃饭。
“算了，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蒋羡给陆砚闻倒茶，“这个沃尔沃就是普通家庭出身，不是你对手。”
陆砚闻微微一愣：“普通家庭？”
蒋羡挑眉，笑道：“哥们儿为了你的幸福也是蛮拼。那天咱俩看见这个沃尔沃后，我就想办法帮你旁敲侧击了一下情敌的情况。”
“什么情况？他的父母和家庭和睦吗？”
陆砚闻这表情，让蒋羡觉得有点儿严肃了。
而且，他该问的不应该是年收入、资产，又或者情史吗？问人家的爸妈和家庭和睦不和睦？
这是什么思路？
蒋羡不明白，但也还是把打听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韩思越的父母以前都是大厂子的会计。
家里的经济状况算是小康偏上，因为生孩子生的晚，所以夫妻俩现在已经退了。
两人每天在家种种花草，没事再去旅旅游，对韩思越的事业起不到太大的助力，充其量就是隔三差五给儿子炖个排骨汤啥的。
而韩思越本人野心也不大，在一家视觉技术公司上班，踏实工作，没什么应酬，是万千打工人中的一员。
“就这。”蒋羡说，“那辆沃尔沃应该是父母送的，沃尔沃本人还没这个经济实力。所以，你不要有危机感。”
说完，蒋羡优哉游哉喝茶。
但奇怪的是，他对面的陆砚闻在听了这话之后，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轻松，反倒是陷入了更加深沉的状态。
“怎么了，闻闻？”蒋羡问，“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陆砚闻还握在茶杯上的手克制不住微微颤动，默了会儿，他自嘲地笑了声：“健康的家庭环境。”
“你说什么？”
陆砚闻又不答，举起杯一口喝掉茶。
蒋羡是越发不懂了。
他想起什么，又说：“对了，那个梦幻乐园的票。”
“不用了。”
“……”
乔呦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她总是忍不住去看手机，期待着它亮一下，哪怕一下。
但始终没有。
“想好哪天去乐园了吗？”韩思越问，“我看截止日期不远了。”
韩思齐激动道：“这周日怎么样？我太想去了！”
韩思越看向乔呦，见她在发呆，笑着问：“怎么了？菜不合口味？”
“没，不是。”乔呦回过神来，“什么时候去乐园是吧？我今天问问陶子，问好了告诉你们。”
吃完饭，韩思越把乔呦送回大厦。
乔呦见午休结束时间还没到，便去茶水间斟水。
这几天，郝夏仁也不来吃点心了。
自从上次他提到谢誉后，乔呦感觉他好像一直处于低迷的状态。
据同事说，郝夏仁最爱吃甜食。
如果忽然不吃了，那绝对是出大事了……
乔呦胡乱地想着，水做开，她正要接水的时候，陆砚闻从茶水间门口路过。
那一刹那，乔呦脑子里涌出好多东西。
他会不会进来？
他们会不会就此又和好了？
又或者她是不是该像苏陶说的那样，试探一次？万一呢？
可陆砚闻没有进来。
他目不斜视地从门口走过，回了办公室。
*
骤然冷却的关系让乔呦和陆砚闻都更加琢磨不透彼此，他们基本上断了联系。
周六，乔呦去了景霖园。
祝卫国得了些不错的山参，煲汤最补身体，乔呦拿来给刘亚荣。
刘亚荣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见乔呦来了，高兴坏了，拉着她就是没完没了的话。
乔呦和以往一样有耐心，也时不时逗笑老人。
但刘亚荣的直觉告诉她，小丫头的笑言不由衷。
“怎么了？”刘亚荣问，“最近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和老师说说。”
乔呦摇头：“没有。”
“学生不许对老师撒谎。”
“真没有。”
刘亚荣故作生气地走到一旁坐下，说：“一个个的，都嫌我老了呗？我是老了，但脑子好使着呢，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乔呦赶紧哄人，但老人不听，又说：“这几天，那小子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昨天我说他两句，他还和我甩脸子走了。胆子见大！当初也不谁说的孝顺我一辈子！”
“陆、陆同学心情不好吗？”
“对啊，最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天天苦大仇深的！现在是一口甜的都不让我吃！”
本来是唬人的，结果刘亚荣居然还真动了气，这就要打电话骂陆砚闻。
乔呦拦着不让，说：“您不是正教育我了吗？干什么找别人？还是说我吧。”
“我说你，也得有的说，你又不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
“工作上的事？”
“不是。”
“那就是感情。”
“……”
这就是传说中的姜还是老的辣吗？
乔呦深吸口气，坐在刘亚荣身边，头靠着老人，把心里的酸涩往下压。
这几天，她很不好过。
写小说的时候也常常不在状态，墙上有家猫关心她，还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当心情差到极点的时候，往往反而没了倾诉欲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墙上有家猫之前从不和她聊私事，忽然之间这样问，她有些不适应。
其实，她也知道是自己突然冷了陆砚闻，既然这样，凭什么要求人家对自己热情？可是……
刘亚荣见乔呦状态不好，也不闹了，撂下手机，拍着女孩的手臂，轻轻的，像是哄小婴儿一般，带着疼惜和爱意。
“小乔，我和你说过砚闻是怎么到我家来的吗？”
乔呦摇头。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刘亚荣第一次见陆砚闻的时候，她的亲姐姐，也就是陆砚闻的奶奶，快要不行了。
老许陪她去医院，进了病房，陆砚闻当时就巴着病床边，守着奶奶。
刘亚荣见了姐姐，止不住地流泪。
姐姐断断续续地对自己说着话，说万一以后砚闻来找她，让她看在亲姐姐的面子上，能帮帮就帮帮。
刘亚荣一口答应，但没过多久，她和老许临危受命，去了偏远地区支教。
之后，再次见到陆砚闻，是六年后。
那时，陆砚闻九岁。
他的父母陆衡和秦珊正在谈离婚，两人都不想要陆砚闻，为此争执不下。
刘亚荣到的时候，陆砚闻就在桌上写作业，他的父母也就在他的跟前毫不避讳地推卸养育他的责任。
陆衡说：“我没时间养孩子，孩子必须归你。”
秦珊说：“难道我有时间？陆衡，你想的未免太美了，大不了咱们法庭上见。”
电视里演的都是父母争孩子的抚养权，这种父母躲着不要抚养权的，刘亚荣也是头一次见。
但她知道，这场官司十有八九是要打的。
因为陆衡和秦珊是知名律师，两人都是工作狂，要事业不要家庭，当意见相反时，他们必然会选择用法律解决。
说到底，陆砚闻的父母也是一段孽缘。
当初，陆衡和秦珊被彼此的才华能力吸引，步入婚姻，约定好了当丁克。
但一次意外怀孕让秦珊措手不及。
秦珊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刚满三个月，医生说她如果不想要，就抓紧时间拿掉。
但同时，医生也提醒秦珊，她体质不好，这次拿掉了，可能很难再次怀孕。
那一次，可能是秦珊唯一一次动了恻隐之心，她留下了这个孩子。
她以为自己能允许一个孩子来到她的生活中，可在陆砚闻出生之后，她发现不行，那闪过的母爱也就消失了。
秦珊认为陆砚闻的出生严重阻碍了自己事业的扩张，于是出了月子便把陆砚闻丢给保姆，自己从不过问。
至于陆衡，他本身就是坚定的丁克主义，根本不喜欢孩子。
对于秦珊擅作主张生子这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秦珊破坏了契约精神。
后来，陆衡和秦珊聚少离多，分歧也越来越大，最终以离婚收场。
只是陆砚闻的存在又成了他们离婚路上的绊脚石……
乔呦从没想过陆砚闻的家庭会是这样的。
看陆砚闻的教养和谈吐，她充其量只能想象到她的父母对他很严格，奉行精英式的教育。
可事实上，他的父母根本不曾管过陆砚闻。
“之后呢？您收养了陆同学？”
那次谈判，刘亚荣实在是心疼。
她拉着陆砚闻进屋里，不想让他听，也决定了，以后让孩子跟着她过。
但这时，陆砚闻自己站了出来。
他说他可以谁都不跟，就让保姆照顾，但身为父母，陆衡和秦珊必须支付足够的赡养费，保证他得到最好的教育。
这话一出，可能是陆砚闻长这么大，头一次从父母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赞许。
从那之后，陆砚闻就和保姆生活在一所大房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又过了几年，老许去世了。”刘亚荣说，“我当时真的想也跟着去了算了，可有一天，砚闻忽然跑过来和我说，能不能让他和我一起生活？”
就这样，刘亚荣和陆砚闻开始了相依为命。
刘亚荣常常想，要不是陆砚闻来找她，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有一次，她问陆砚闻为什么现在愿意跟着她了？是不是觉得她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人可怜？
陆砚闻摇头：“我也没有家人。”
乔呦光是这么听着，就觉得无比压抑。
都说父母是这世上对孩子最无私的人，但世事无绝对，有的父母对孩子偏偏是最自私残忍的。
“那陆同学的爸爸妈妈现在在哪儿？”
刘亚荣叹了口气：“他爸去了法国，在砚闻刚高考完突发疾病去世了。他妈妈去了加拿大定居，一直没有音讯。”
还真是过得了无牵挂啊。
他们把陆砚闻当什么？碍眼的物件么，丢了就丢了。
“小乔，我说如果。”刘亚荣拉着乔呦的手，“如果砚闻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先别急着生他的气，他可能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
“对啊，一个人如果生在黑暗之中，他是无比渴望光，但真看见光的时候也会刺痛眼睛，也要适应的。”
*
陆砚闻临近傍晚回的景霖园。
彼时，乔呦已经做好饭菜，正准备离开。
陆砚闻没想到乔呦在，一时定在门口，进退不定。
两人这段时间的变相冷战，让彼此在脱离工作环境下的见面显得太过无所适从。
陆砚闻看着乔呦，默默无言。
那天蒋羡说的话还在耳边。
他自认如果和韩思越相比的话，他没有什么胜算，因为他的家庭恐怕是最不健康的。
可这会儿看见乔呦，心中压抑着的东西又要冒头，他踌躇半天，终于说：“不留下一起吃饭？”
“不了。”乔呦垂下眼眸，“我今晚回家吃。”
“那我送你。”
“我开车了。”
“……”
陆砚闻还想说什么，刘亚荣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乔呦就这么走了。
陆砚闻不明白刘亚荣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口，难道乔呦和刘亚荣说了什么？
刘亚荣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你啊，该说话的时候哑巴，不该说话的时候上去瞎凑乎。给我洗手去，准备吃饭。”
“……”
陆砚闻沉着脸去卫生间。
等再出来时，看到桌上放着煲粥的砂锅，里面是他的养胃粥。
“小乔煲的。”刘亚荣笑道，“让你多喝些。”
“……”
陆砚闻心情一下子又晴朗了。
随后，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陆砚闻收到祝屹微信。
注意帅哥：[你说的那个韩什么，明天要和乔呦去梦幻乐园]
注意帅哥：[我可告诉你了啊！别卖我！]
陆砚闻道谢，然后拨通蒋羡的电话。
蒋羡一听又是要票的事，顿时头大：“不是不要了吗？”
“要。”陆砚闻说，“明天去。”
“……还明天？闻闻，这个真不好搞啊。”
“多少钱都行，只要明天能去。”
“那，那我要是用什么特殊办法，你不怨我？”
“我只会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闻闻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