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饵(一)(1 / 1)

为棋 渡寒山 318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5章 饵(一)

  简鸣才忙完辉山石那边的生意, 才到府门口就又拿到了裴家送来的信笺。

  “给我吧,我正要去找姐姐。”

  那裴家送信的下人大概才接触这些事情,故而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时还有些犹豫。

  彭年轻笑着拿过那信来, 跟那下人解释道:“郡主的弟弟,给他跟给郡主都没差的,回吧昂。”

  那下人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便一叠声道了谢笑呵呵地回去了。

  简鸣拆开信笺看了一眼后, 便塞进了自己的衣襟, 然后呼出一口雾气回府里去了。

  早上才下了一层薄雪,此时映得院里整个儿亮堂堂的。

  下人们也不忙着扫雪, 反而三个五个地凑在院子里嬉闹, 见简鸣回来, 他们也不怕被训斥, 反而有性子活泼的还招呼简鸣跟他们一起玩儿。

  但简鸣也只是点头示意, 脚步并不停歇。

  简臻的院里没什么人,雪还安安静静地铺着,上面只有两三道脚印, 估计从早上起来就没什么人来打搅。

  进去之前, 简鸣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一会儿让人来把雪扫干净, 免得化了又结成冰。”

  穿过院子站在书房门口后, 他将鞋底的雪磕干净了, 然后搓了搓手, 这才撩起帘子进去。

  一股温暖的浪潮袭涌而来, 将他整个儿包裹进去, 害得他打了个寒颤。

  “姐姐,裴祖照来信了, 愿意同我们合作。”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信笺从衣襟里拿出来,交到简臻手里时,信笺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暖意。

  看完后,简臻轻笑一声,道:“现在就差王三一个了,等他到齐,这王家的局就能开始了。”

  简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习惯性地拿起自己腰间的香囊嗅了嗅。

  “姐姐,香囊没有味道了。”他的声音软和,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崽子。

  简臻便吩咐绣萍去取香料,接着一边批手里的东西一边跟他闲聊。

  “你那边都忙完了?”

  “哪里忙得完呐,连没开采出来的石头都被订出去了,师傅们明年一年恐怕都歇不了了。”

  他趴在臂弯里看着简臻忙碌,随口问道:“揽月阁那边还有什么要忙的吗?”

  “嗯……基本上都差不多了。只是时间太紧,要想在除夕当晚打出名声来,还需要花些心思。”

  “唔。姐姐也别太累了,那些小事情就让下人们去做吧,实在不行我替你监工啊。”

  简臻长出了一口气,大概也是累了,干脆撂下笔趴在桌上跟简鸣这么大眼瞪小眼,活像两只懒猫。

  看着看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等明年……明年要是能把这些事儿都了了,咱就去找白老头儿,跟他一起玩儿去,到时候,我就给你找一颗最名贵的石头,给你做个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发冠,等你加冠礼的时候戴。”

  简臻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上,正笑得眉眼弯弯。

  “那姐姐呢?想要什么?”

  “我啊,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到一个没有人管我的地方,最好每天都能睡个饱觉。”她一边幻想一边闭上眼睛休息,嘟嘟囔囔地说道:“要是陛下有什么事情要找我,我就说:‘啊?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呀?啊呦,我不知道诶……’”

  简臻用夸张的语调说着,自己都被逗笑了,然后痴痴笑了起来。

  他们在这冬日的午后稍稍偷闲。

  屋子里静静的,只剩下炭盆里哔哔啵啵的燃烧声,清亮的日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轻轻覆在两人的身上,如同一层薄衾般温暖。

  熏炉中的烟雾正袅袅上升,直到被门帘掀起时的小风搅扰,猛地闪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原状。

  ……

  简臻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这才接过绣萍手里的香料托盘来,冲简鸣招了招手道:“来,我给你换。”

  “小姐,要不还是……”

  没等绣萍说完,简鸣就将香囊拆下来递给了简臻,然后又搬了把椅子放在书案一侧,趴在臂弯里看她动作。

  绣萍无奈地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了,然后退回旁边的外屋去做自己的针线活了。

  简鸣看着简臻修长又细腻如玉的双手在自己眼前翻飞。

  她先将香囊的袋口打开,然后用夹子将里面旧的香料包取出来,再把新的香料按一定的配比一一填进新的纱布包里。

  她的手很漂亮,不论是执笔还是做这样的琐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只可惜姐姐不常戴镯子……

  简鸣看着她的,手心里默默想着:这样的手腕要是戴个镯子,肯定很好看。

  因为离得近,他还注意到在简臻左手食指与中指的指缝里,有一颗浅浅的痣。

  那痣的颜色极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

  他的嘴掩在臂弯里悄悄地笑了,像是发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宝藏。

  日子在忙碌的气氛里晃晃悠悠地挨到了年节。

  为了让陈芸今安心□□女孩儿们,简臻干脆把揽月楼关了半个多月,这也吊足了周围人的胃口。

  一直到除夕早上揽月阁才开门,里面的小厮和姑娘们笑闹着装扮着门面,不管是店里的装饰还是姑娘们的衣着都显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盎然春意来,映衬着路过的行人都显得过于死气沉沉了。

  “今晚揽月阁就开始迎客啦!各位爷里头转转?”

  几个小厮在外面大声地宣传,姑娘们不好意思跟他们站在一起,拿着团扇帕子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惹得人们都忍不住去看。

  “揽月阁的新掌柜芸娘今晚头回亮相啊!今晚有表演有吃食,还有投球游戏啊,胜者有奖励!”

  他们就这样一边装饰门楣一边揽客,不到傍晚就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在里面占位子了。

  简臻和简鸣也化了装去了揽月阁二层的一处小间里。

  “王三那边的人准备好了吗?”

  “早前些时候就已经让‘钉子’把那个节目透露给王三了,他们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没等多久,他们今晚心心念念的主角就到了。

  王原麟没有开房间,反而是花钱跟人换了位子,坐在了一楼靠里的位子。

  透过层层的帷幔,简臻看向他的背影,道:“既然人已经到位,那就开始吧。”

  说完她冲二楼对面的一个小厮举起酒杯,用他们已经约定好的暗号指示今晚“节目”的开始。

  那小厮轻轻点了下头,立刻就去通传了。

  揽月阁的表演随即开始。

  为了吸引客人,揽月阁几乎是所有人都上阵了。

  一时间,风格各异的姑娘们便活动起来,唱曲儿的,逗乐的,弹琴奏乐的都有。

  陈芸今让每个人都有了露脸的机会,也因为都是头回亮相,所以这些姑娘们几乎是使出了毕生所学,想卖艺的就在台上献艺,愿意和人交际的则流转席间侍候,都是为了能在客人和陈芸今面前得个好印象。

  而那王原麟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多兴趣,从进门落座开始就在椅子上倚着,看到精彩之处也会鼓鼓掌,但表情始终很沉,只偶尔笑一笑。

  这么过了一个多时辰后,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问那“钉子”道:“怎么还不开始?那人什么时候来?”

  “爷别急,小的这就去问问。”

  没一会儿,“钉子”黄顺就上了二楼,到了简臻房间的隔壁。

  他将一张画掀开,在墙壁上扣了几下。

  很快墙上就开了一个口子,还有一道阴影出现在对面。

  黄顺恭敬道:“主子,他好像没什么耐心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后,一个声音道:“给他稍微下点儿药,让他先睡一会儿,你直接去找芸娘,她那边的人懂用量。”

  黄顺按照简臻的指示去做了,没一会儿就回到了王原麟的蛇年,袖子里还多了一小包药粉。

  “爷,听说那个节目是压轴呢!应该是要过了午夜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借着倒茶的间隙让药化进了杯中,然后眼见着王原麟全部喝进了肚里。

  不多时,王原麟就开始眼皮子打架了。

  “爷,要不给您开间屋子先睡一会儿?今晚还长着呢。”

  王原麟的眼球已经有些发红了,他蹙着眉沉声道:“不用了,没那么困,我眯一会儿就行了。”

  ……

  王原麟只记得自己才闭了一会儿眼睛,待再睁开时,他竟然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的周围都是黑色的雾气,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奇怪的是,虽然看不清自己站在什么地方,但他心里却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上。

  若是行差踏错,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他摸索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了,黑雾也越来越浓稠,就在他完全被黑雾吞噬之时,一声凤鸣划破苍穹,烈烈的风声吹过了他的耳际。

  雾气也随着这风被刮散了。

  他站起身来,看到悬崖尖上立着一只凤,它浑身如火焰般燃烧着,红色的烈焰上还滚着赤金,那是它的羽毛。

  王原麟当即跪在地上,冲着那凤鸟磕了几个响头,脸上也没了平日里对一切的不屑一顾,反倒像一个看到了神迹的虔诚信徒。

  “凤凰在上,受愚者一拜。请给我一些启示吧。”

  凤鸟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忽地腾空跃起,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大,几乎要遮天蔽日。

  ……

  “爷?爷!要开始了!”

  王原麟揉了揉眼睛,不耐烦地嚷道:“吵什么吵什么!”

  忽然,众人一阵惊呼。

  王原麟的五感也逐渐回归,不禁被这响动所牵引。

  他抬起头,只见一位姑娘身着金、红两色搭配的衣裳,立在一个秋千上从他的头顶掠过。那长长的裙摆上绣着眼翎,在他的头顶掀起一阵轻柔的香风。

  那姑娘看着远处,眼神并不谄媚,反倒有种看破世间的超脱之感。

  “凤!?”王原麟简直看呆了,一双眼睛死盯着那姑娘。

  一时间,梦中腾空而起的凤鸟与头顶轻盈无滞的纤巧倩影仿佛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有些恍惚起来。

  那姑娘踩着短窄的秋千,所过之处便落下漫天的碎金纸片,煌煌熠熠,有若神女。

  王原麟忍不住去抓那飘荡而过的披帛,可那鲜艳如凤羽般的衣袂将将好错过他的指尖,看似触手可得,却又显得遥不可及。

  来回游荡几次后,那姑娘便轻巧地落在了三楼一个突出来的平台上,一回身,如凤尾般的长裙便悬落在半空,上面绣着的眼翎也随着轻微的摇动而闪烁不定。

  她清冷的目光傲视着众人,竟然真有一种凤凰栖梧般的既视感。

  然而她也不理众人的欢呼,径自从手上拿下一条手串来,然后往人群中一扔,引得众人纷纷起身抢夺。

  几乎是下意识般,王原麟也伸长手臂去够。

  珠串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