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闹事者死
那天这姓孙的男人话虽这般说, 但是却只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后来沈知禾趁着苏氏得空在店里喝茶的时候,凑到她面前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她。
苏氏惊奇地张开了那双耷拉着眼皮的眼睛:“他们当初确实是有些不太乐意。可我第二次去的时候,我们把这件事说开了啊。那孙远泓怎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你?”
沈知禾皱眉:“孙远泓如今可曾婚配?”
“尚未, ”苏氏摇头很果断,“自从拒绝了之后, 他们父母只叫我留意着, 这些日子我又太忙,也顾不得这件事。前两日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孙家父母,他们还问过。”
她想了想:“孙远泓这次来这一遭, 不会是对拒亲后悔了吧?”
沈知禾眉头皱得愈紧:“您别瞎说, 他那态度可不像是后悔。”
谁家后悔会笑得那么暧昧?
前面的傻气或许是假的,但是后面的暧昧一定是真的。他肯定心里憋着什么坏。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沈知禾虽然心里还有忐忑,但因为孙远泓在这之后连续有两三天都未曾找上门来,故而便暂且放置了一边。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沈知禾的错觉, 在孙远泓上门之后, 来店里闹事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来的人也都是些清河镇不怎么常见的生客,要么是挑剔茶是陈茶, 要么就挑剔服务不周。
来来去去的人皆为五大三粗的男子。
沈知禾店里的掌柜和小二打不过, 老板又是一女人,这些人闹着闹着,发觉老板的无奈之后, 最后的话题, 都会拐到让沈知禾跟他们走这条路上。
女子自然不从。
不过幸运的是, 这些人似乎在等着什么时机有所顾虑。总之, 来了有三五次, 每次都是他们自己离开。
可到底让店里的人都受到了影响。
这件事还没处理完, 孙家的人突然又送来了一些银子。
来人耐心跟掌柜叮嘱的时候,沈知禾就站在一旁。故而,这二人的谈话都落入了她的耳中。
“是这样的,我们家三天后会有一从应天府过来的贵客。想要些你们店里上好的茶,等明日送到我们府上。”
这不是个大事。
沈知禾的茶馆里一直都有些送货上门的服务。有些人不喜欢在店里喝茶,总是来店里订购特定的茶叶,等茶叶下来之后,沈知禾他们都会将那些茶送到客人家中。
故而,当掌柜听了之后,自然是连声答应:“行。”
那人似乎有些不太放心,又叮嘱道:“实在是那位贵客身份尊贵,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故而到时候送货,还是让咱们老板过去。等验完货再回来。您看如何?”
这个问题掌柜做不了主。
他侧过头看向了沈知禾。
女子沉默一瞬:“可以。”
那人听见允诺,便高高兴兴将定金付过来。见到掌柜记在账本上之后,再三道谢转身离开。
沈知禾看着他走出茶馆的背影,神色有一瞬的深沉。
掌柜的回头看她:“他也没说送什么茶,老板,你有主意吗?”
沈知禾沉思片刻:“今年给京城那些贵人们上贡的茶品,之前给了一些,咱们现在残留下来并且不会出错的。不然给些六安瓜片?库里的六安瓜片还有多少?”
掌柜思索一番:“应当是够了。”
“喊个人跟我一起去查查,等查好了,明日我送去。”
她叫了个小二,去了库里翻那些存下来的茶叶。后来等茶叶都数好量,小二自是到了前面继续照顾客人,而沈知禾则回了房间思忖一直未曾谋面的孙家,搞这一出究竟是为何。
毕竟送茶叶这件事,小二掌柜都可以。若是担心出差错,掌柜的也能成事,何至于叫她这个万事不管的老板过去?
所谓贵客,又是哪门子的贵客?
她倒是不会往陆羲洲那边想,毕竟陆羲洲既然说这次会稍微有些困难,说好的两个月,应当已然是极限了,断不可能这个时候过来。
她左右想不明白,心里却又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这次贵客之事跟自己应当是有些瓜葛的。
第二天去了孙家院子,这种不安只深不浅。
哪怕,一路把茶叶送到了库房也没出什么岔子。
院子请的护院把东西都数好了以后,将最后的钱结了。沈知禾心跳得越来越快,她几乎是逃一般,从孙家走了出去。
身形在门口闪过的那一瞬间,有两个男子从前院的围墙后走出。
“你说的就是她?”
“怎么样?长得不错吧?咱们知府肯定会喜欢她。”那孙姓男人笑着撞了一下身侧人的肩膀,“诶,你知道咱们知府的喜好。你要是看得可以,我就给他弄过去了。”
那人笑得淫邪:“咱们知府你还不知道,他可不喜欢那种没经验的小家伙,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美艳的寡妇了。要是床榻之上能放得再开些——”
他说着,做了一个抻鞭子的动作,口型吹出气来:“爱死了。”
—
这俩人的话沈知禾自然不可能知道。
那种不安在沈知禾离开孙家之后并未消失,反而像是积压在了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好像要发生什么坏事。
但是又两日过去,愈发平静。
甚至之前一直来找事的那帮人在这些天都没有过来。
直到第三天下午。
闹事的人换了一波。虽也看着是凶神恶煞的长相,但是沈知禾就是能看出来,这帮人跟前一帮人有很大差别。
不仅长得不一样。这一批人,和之前骚扰的人最大的不同是,他们上手。
砸店,扰民,调戏老板。
“不然咱们报官吧?”
“报官?”沈知禾冷笑,“应天府都是他们的人,报官能报到哪儿去?”
几个人坐一起开会的时候,几个小二和掌柜听见这话,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毕竟在他们看来,来骚扰的都是些地痞无赖,怎么说都应当和那些官家没什么关系。
但是沈知禾却清楚,如今茶馆遭遇的这一切,都是自孙远泓过来之后,才发生的。
孙远泓是应天府的人。报官报上去,最后不还是他们官官相护?
这种腌臜事儿沈知禾见的太多了。
她绷着嘴:“行了,都先各自回家。”
等众人散去,沈知禾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像是在发呆,但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一直在想要如何做才能摆脱这些人。
后院此时只她一个,万分安静的后厨里,女子的唇角渐渐扯出恐怖笑意。阴沉沉的脸垂下去,随之,原本藏在袖子里的一把朱钗,暴露在了视线之中。
她抬步走向磨刀石。
脸上神色隐有疯狂之意。
正好她最近不想开店了。
毁灭吧,赶紧对她动手。她还怕不见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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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自保,一种是寻求别人的帮助。将朱钗做成可以手持的武器之后,沈知禾又去专门可以雇佣打手的店铺里,用尽自己所有积蓄,雇了十个人整二十天。
她算了算,这些无赖数量大概是六七个。十个打手,将这六七个活捉,应当也不在话下。
至于为何是二十天?
因为还有十五天,就到陆羲洲说的两个月期限了。
十五天是保底,而多出来的那五天,是留给自己跑路的余地。
算盘打得很响。
结果,为了一劳永逸,她将那十个打手藏在茶馆的后院里,忍气吞声了整整十二天。到了第十三天,孙远泓找上门来了。
“我前些天给你找了个好差事,咱们应天府的知府大人,最是喜欢美人。你去陪他一夜,就能得到一大笔报酬。”
他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将自己那龌龊心思都隐藏在了微微阖上的双眸之中。
沈知禾垂眸冷笑。
这些天,孙远泓时不时就会来店里给她上眼药。要么说知府看上她了,要么说赶紧舍弃店,他还能收留她。
沈知禾忍了许久。
忍到今天。
今天与之前唯一的不同就是,孙远泓过来的时候,将那些一直来店里闹事的人给带上了。这种来势汹汹的架势,肯定不会轻易离开。
甚至,沈知禾想,或许他今日做的打算就是直接将自己给弄走。
人面兽心,也不过如此。
沈知禾把这些想法压在心里,垂眸之间,脸上表情已换,再抬头,已然是一副笑脸。
“我不明白。”沈知禾假笑着跟他说话,“给他献女人,咱们清河镇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孙大人偏偏赖上了我?”
孙远泓以为她是开窍了,拉了一把凳子坐下:“咱们清河镇长得好看的女子是很多。可,成过亲又离了,还能如此风情万种的女人,你是唯一一个。知府大人就喜欢这种。”
“哦~原来他喜欢这种的。”
沈知禾面上奉承着,心里却已经在盘算,杀死一个应天府推官,会被判什么罪名。反正谋逆这种罪过都犯过了,杀死一个区区推官,应当不算太严重吧?
流光闪烁之际,双唇笑意扩大。
“那,”她顿了顿,“我能不能再问一问,他是睡一觉就放我走,还是从此就呆在他家后院了?”
孙远泓被她这个问题问的一噎。
倒是没想到沈知禾说话这么直白。
“这……”
说不下去了。
沈知禾见状,轻嗤了一声。
“哦,等于说是,想睡我,还不想给报酬。去青楼里嫖完不给钱还会列个黑名单呢,天大的好事儿怎么让他一个知府给占了呢。莫非是没钱了?”
沈知禾歪着脑袋看向男子:“孙远泓,你把我献给他,不就是为了图报酬吗?按照他这种嫖完不给钱的小气,应当也不会是给你钱吧?你这么巴结他是做什么?”
她看着男子渐渐有了怒气,按下心中嘲讽,又继续说道:“莫非是为了让他在官途上帮你一把?”
孙远泓没说话。
沈知禾笑着,明明神色无害,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威胁:“若真是如此,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求我,让我把那什么所谓的知府伺候得好一些,最好是能够在他枕边说你什么好话,让你以后能够官运亨通吗?”
她理着袖子站起来,说话懒洋洋的:“你想想啊,若是我伺候那知府大人伺候得不好,我的命是小,可他一旦恨上了你,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只能坐个七品推官了?他若真按不下心中怨恨,再给你安个什么犯罪的证据和由头,那你岂不是余生都和官途无缘了?”
话说了很多,沈知禾声音轻佻,最后却拐了一嘴:“所以,这个时候你应当好好求我才对。你想,我若是在他那儿表现好点,说点你的好话,那你以后不就扶摇直上了吗?”
多简单的道理。
沈知禾敛眉笑着,眸光却渐渐暗淡下去。若是放在两年前,她绝对说不出这种低俗的言语。
低俗。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她的神色忽而无措。
回过神的时候,便见到那孙远泓登时便拍桌而起:“沈知禾你不要太过分!”
不要太过分?
她冷哼着将自己下意识消极的思想都撇开,微微向前探着身子,慵懒地用手虚扶住木桌,明明一副懒散沐阳,结果抬起头时,目光骤然锐利:“跪下来,求我。”
不巧。
她酝酿了十几日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不被人胁迫是底线,不委身于孬人床榻是原则。
她早就该死了。
若是最后跑不掉,她并不介意,此番在死之前拉个百姓毒瘤落马。
瞳孔紧缩:“想要达成你的愿望,就跪下来,磕头,求我。”
不仅语气强烈,还增加了两个字。
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自然被周围站着的人看在眼里。孙远泓带来的那些无赖皆站于男子身后,瞪眼怒目而视。
一时间,七人威压皆聚于沈知禾一人。
孙远泓怒不可遏:“给我打晕她直接带走!”
沈知禾见众人纷纷围上来,立刻将藏在桌下的刀拿起,反手把刀背往桌面一磕,强烈撞击声发出的瞬间,院里藏着的那十个打手便冲了出来。
整个茶馆里混作一团。
掌柜和小二连忙趁乱跑到后院。
沈知禾见孙远泓心生惧意想要借此机会跑开,抬腿踢着脚下的桌子腿,狠狠撞上了男人的大腿。她伸手一捞,单手扯过男人的后领,丝毫不敢停歇,早早藏在袖子里的朱钗反手一甩,只听得一声惨叫。
眨眼之间便刺进男人腹部。
二人隔着一张桌子,沈知禾以胳膊为掣肘,在勒住他的脖子后,将那朱钗自男子府中拔出,对着侧腰又来了一下。
顿时又是一阵刺痛。
“沈知禾!你谋杀官员,是要被判死刑的!”
沈知禾不受他威胁。她将制住男人的那条胳膊用力往上一提,在听见男子被迫发出的窒息声后,眼底汹涌地流露出疯狂之色:“判就判了。死之前除掉一祸害,值了。”
她没急着往要害的地方戳。
而是一点一点,从男人的腹部往下,戳一下,便往下移一寸。男子哀嚎声连连,不多时,便有红色的血液浸透了衣服的下摆。
“沈知禾!”
男人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鲜血的流失,一改先前张狂,通体冰凉。
他两条腿惊惧地来回扑腾,毫无章法,无措至极:“我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你放了我。我不带你去了。我错了,你别杀我——”
“别杀你?”
沈知禾歪着脑袋,看向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刀,思索着,将朱钗换下,够到了那把早就黏在桌子上的刀。
然后在孙远泓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下:“是这样吗?”
胳膊下的人体瞬间僵硬。
沈知禾觉察出来,嗤笑着换上了那把朱钗:“可是我还不想用。杀了你,怎么会有折磨你更痛快?”
说话之时,眼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狗仗人势的东西。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把人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们砸我茶馆,撵我茶客,还想绑我送到知府床上,孙远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她说着,又拿着朱钗往这人身上按了一下。
“噗呲”地没入几乎全是孔洞的身体。孙远泓抽搐着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
周围打架的声音渐渐停止。
那些被带过来的无赖全都被沈知禾带来的打手按在了地上。毕竟打手受过专门的训练,自开始便是为了打架,自然不是这些被养烂的臭虫可以比拟的。
沈知禾用力,拔掉了朱钗。
“啊——”
孙远泓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女子的手里,全部都是被浸透的血液。
她万分嫌恶地看着那些恶臭的鲜血,在用力拉着男子脖颈的同时,把自己染了血的手伸在了孙远泓的面前:“你看,这都是你的血啊。开心吗?”
她笑着凑在孙远泓的耳朵边上:“想不想尝一口?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自己的血喝起来是什么味道的吧?”
她说着,把那几乎被鲜血整个浸泡的朱钗拿了起来,对着孙远泓的嘴就要插进去。
男子无力挣扎,只能勉强闪躲:“不要……不要……”
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你在怕?”
沈知禾看见外面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眸色渐渐晦暗下去。后背后知后觉冒上一股凉意,心绪也不稳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放了他。
可是很快,她再次僵硬地笑了出来:“刚才不是还要绑着我送给知府吗?怎么现在就怕成了这幅样子?”
在茶馆里的所有人都被女子的气势震慑过去。
纷纷侧过头不敢看她。连原先还在叫嚣的无赖都闭上了嘴。
沈知禾觉得无趣。
她将那朱钗在男人身前比划了半晌,正准备按下去结束他的痛苦,敞开着的大门外忽而传来一阵马蹄交错的声音。
来人在茶馆门前刚停下,便自马上翻身而下,正好拦在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前,挡住他们视线。
在见到屋内一切后,他担忧叫道:“知知!”
她顿住动作,抬头看了过去。
见到那人之后,有些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人影愈发清晰。
她楞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这章女主有点点疯。
两章合一哦,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