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询哥哥
“曦儿, 个中缘由等时机成熟,我再细细讲给你听,你此次回乡探亲, 我不欲让你为此烦心。”
萧询在她背后低声解释,江晨曦顾忌他右侧肩胛处的伤, 怕她一动便扯到嵌在他肩胛里的箭矢。
她深呼吸, 按捺焦躁。
她不该为他大动肝火,他是大周帝王,她哪怕得了太后的照拂, 被封为公主, 也无理由、更不该和他置气。
她又不是他的谁, 充其量不过是他闲暇之余撩拨的人, 与御花园里的花草并无一二。
“大人说不说都行,可大人想过没有,你如果出事,我不仅会被连累,甚至……”
萧询笃定地驳斥,“曦儿且放心,今日是意外, 寻常功夫再高的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江晨曦不与他辩, 人多势众 、以多欺少, 再不然车轮战,再强大的人也会顾此失彼。
僵持之际, 李卫旋风一般拎着药箱回来。
萧询松开江晨曦,江晨曦脸色不自然, 屋内热水用完, 她便去问客栈下人要热水, 借口她要沐浴。
客栈掌柜前后收了两笔银锭子,心理愧疚,亲自提着茶壶上来,还端来好多热气腾腾的吃食赔礼道歉。
客栈掌柜声称不认识那人,瞧着眼生,许是周边州城跑来的混不吝。
萧询端坐在椅子上,冷着脸一言不发,江晨曦还在气头上,也未吭声。
客栈掌柜瞅了瞅萧询,又看了看江晨曦,贵人不搭腔,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李卫发话,谎称他们主子被那臭小子伤了腰背,请客栈掌柜再送一壶烧酒过来,他要替主子按摩。
客栈掌柜忙不迭点头,“贵人稍等,小人去去就来。”
须臾,客栈掌柜送来了一壶烧酒,不敢多待,立马溜了。
李卫用酒擦拭了一遍匕首,又把匕首架在火烛上烘烤。
江晨曦强忍镇定,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二人。
“主子,得罪了。”李卫道一声抱歉,便开始替萧询挖箭矢,利刃触及肌肤,带来腐肉的烧焦味。
江晨曦不忍目睹,撇过头去。
萧询冷汗淋漓,硬生生承受了挖肉之痛,未发出丁点声响。
江晨曦复又忍不住看向他,不无意外,萧询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他眼里藏着无尽话语,却又怕惹她再次生气,模样委屈。
活该,自找的。
江晨曦气归气,到底架不住他的眼神折磨,疾步上前,拿起帕子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萧询见状,抬起空着的左手伸向她,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江晨曦权当没看见。
萧询无声苦笑,偏头眺望远方,眼神落寞。
江晨曦咬唇,恨自己下不了狠心,犹豫片刻便握住他悬着的左手。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她膝盖受伤,他当时都能纡尊降贵替她上药,何况如今他们纠缠不休。她心再狠,再无动于衷,也做不到弃他于不顾。
下一瞬,萧询眸光蹭地大亮,反手握紧她的手,轻轻一扯,把人扯到腿上搂着。
许是疼痛难忍,萧询单手抱着她,不顾李卫在旁,仰首吻她的唇,借此转移伤痛。
江晨曦惊呼出声,转瞬又阖上双眼,任由萧询为所欲为。
李卫眼皮子抖了抖,头垂得更低,加快手中动作,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包扎完,李卫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人一走,萧询便肆无忌惮起来,右手使不上力,左手把人往怀里压。
他在她耳畔呢喃,“曦儿,别生气了?”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江晨曦让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待萧询松开她,江晨曦瘫软如泥,埋在他左侧脖颈处。
稍稍平息紊乱的心绪,她轻轻碰了碰萧询包扎成猪蹄的右肩胛,“大人,是否需要抓几贴药煎服?”
江晨曦不懂医术,但总觉得如此处理太过潦草,她先前落水还反复发烧,喝了大半个月汤药呢。
萧询搂着她不放,下颚抵在她的额际,“不碍事,不用喝汤药。”
话虽如此,江晨曦依然不放心,令萧询去床上躺着休息,她守在旁边照应。
萧询拗不过她,乖乖走向床榻躺了下来。
天色擦黑,江晨曦推门出去,托李卫代为传膳。
稍后,客栈前头跑堂的小二来把冷了的席面撤走,换成两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萧询右臂行动不便 ,江晨曦喂他喝了一碗粥,又端来水给他擦脸漱口。
吃饱喝足,萧询犯困,“曦儿,与我一同躺下歇息便是。”
“不可,我下午睡过一觉,这会儿不困,大人先睡。”江晨曦替他盖上杯子,随后守在旁边。
江晨曦坚持,萧询遂不再劝说。
许是起了药效,萧询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将醒未醒时,有人替他掖了掖被角。
翌日三人哪里也没去,待在客栈继续休息。
又过一日,安州的商船终于靠岸,萧询三人退房去北城门外码头。
一行三人又遇到苏子恒,江晨曦暗自祈求苏子恒千万别来找麻烦。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苏子恒忙于差事,与他们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先走一步。
三人一路顺利出了北城门。
兰英与夏菊站在码头上朝江晨曦挥手,“小姐——”
阔别多日,江晨曦见到二人,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笑。
总算要回青州了。
一行人在码头碰面,免不了多聊几句,兰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小姐,你和萧大人前脚刚走,安州就突下两日暴雨,船老板为了考虑大家的安全,决定等雨停再出发……”
商船停靠崇州码头半日补给,兰英和夏菊去采买东西,江晨曦躲在舱房里休息。
这几日陪萧询露宿野外,遇匪徒截道,陌生人搭讪,萧询受伤,一桩又一桩应接不暇的糟心事。
这艘商船是萧询的地盘,船上都是禁军,等闲出不了岔子。
萧询有事要去处理,未曾来烦她。
再过两日便到青州,江晨曦坐在桌案后查漏补缺,苏家人里里外外加起来十几口人,她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正写算到一半,外间想起脚步声,步伐轻,却不是兰英等人。
江晨曦警觉,悄悄放下手中笔,从腰侧取出萧询赠予她的匕首。
一船禁军,何人敢在此放肆?!
房门吱呀一声响,来人身形矫健,手里提着剑,嗖地一下窜了进来。
江晨曦当即踢翻凳子,发出巨大动静,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对方显然被江晨曦的大喊吓了一跳,见状猛地向她扑来,江晨曦机灵地往边上一躲,手中匕首狠狠在对方手臂上一划,瞬间血流满地!
来人也是个狠人,一声不吭,提剑又要刺来。
江晨曦适才用匕首划伤了对方,恐惧之下力气早已耗尽,她不敢坐以待毙,再拿匕首去挡——
劲风袭来,她绝望地阖上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萧询从天而降,破窗而来,一剑刺向对方的背,用力之大,径直刺了个对穿!
那人猝不及防被刺,压根来不及反应,便‘碰’地一声跪倒在地。
死了。
死不瞑目,眼睛睁着,正对着江晨曦。
李卫等人相继赶来,被舱房的一幕吓到,二话不说抬走了那名刺客。
血流满地,满屋的血腥气。
萧询扑向江晨曦,捂住她的双眼,“曦儿别看,别怕,我来了——”
江晨曦吓到了,她满脑子皆是那刺客死不瞑目的凄惨样子,任凭萧询如何喊她,她都听不见。
萧询自责不已,轻抚她后背,柔声哄她,“曦儿别怕,你什么都没看到,乖……”
半晌,江晨曦回过神,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死死抱住萧询,像是溺水的人攀附浮木。
“皇上——”
“别怕,没事了。”萧询用力抱住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失而复得不过如此,“朕的错,朕不该让你一人待在房里。”
他本意不想一直霸着她,谁料给了刺客有机可乘,但凡他来晚一步,后果恐不堪设想。
委屈、难过等各种情绪争先恐后涌了上来,房里死了人,即使是刺客,江晨曦一刻也待不下去。
“皇上,快带我离开——”
萧询一把抱起她,带她出了舱房。
他令人来收拾残局,商船上禁军互相排查户籍,但凡丁点不对,一视同仁关押起来。
回到萧询的房里,江晨曦不忘问他,“皇上,怎的船上还有刺客?”
“朕此行南下,并未故意遮掩踪迹,想必有人不想朕活着回京,暗中杀了禁军溜上了船。”
江晨曦从未想过繁华盛世大周,皇位如此不稳。
水貌似越来越浑浊。
萧询柔声哄她,“下次朕让你的侍女夏菊随时跟着你,寸步不离,你今日应对从容,出乎我意料。”
江晨曦苦笑,都死到临头了,她当然要放手一搏,多亏萧询赠了她匕首。
须臾,兰英和夏菊回来得知此事,懊悔至极,发誓再也不随便离开江晨曦身边。
江晨曦不怪她们,令她们不用自责。
“小姐与皇上在安州下船时,夏菊与大块头发现船上有刺客,俩人联手收拾了一波人。”
大块头是兰英在背后对李一的称呼。
江晨曦醍醐灌顶,怪不得萧询带她弃船下马,原来玩了一招声东击西。
偏他这人背后做了许多事,又不表功,一路没事人似的调戏她。
江晨曦微微一叹,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晚上,江晨曦没胃口,兰英与夏菊伺候她沐浴后,她便宿在萧询舱房里。
李卫与夏菊当值,一上一下立在黑夜里,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江晨曦替萧询换药,他胸前的伤口因为用剑救她又撕裂了,纱布上血迹斑斑,看着极为可怖。
她满脸自责,心理又忍不住怨他,可仔细一想,她对他的埋怨没道理,他若不及时救她,她势必会出事。
“皇上可后悔此行出来?”他若待在宫里,未必能出事。
夜色阑珊,烛火下的美人一双眸含情,欲说还休地看向他。
萧询握住她的腰,细细摩挲,“朕不出来找你,那才叫后悔。”
萧询总是不忘调戏她。
江晨曦睨了他一眼,“皇上就爱说笑,我不理你了。”
她收拾完桌上的东西,转身去旁边水盆里洗手。
俩人先前各自沐浴过,萧询躺到床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曦儿过来。”
江晨曦也不扭捏,该亲的都亲了,也在一张塌上睡过,她依言走过去坐下。
萧询伸手一搂,江晨曦便被拥到他怀里,为了不压到伤口,萧询平躺在床沿,让她睡在外侧,他左臂环抱住她。
“到了青州,朕亲自送你归家,之后便返京。”
奇楠沉香混合着药草香,竟一点都不难闻。
江晨曦‘嗯’了一声,不提长短。
萧询见她如此乖巧,不免好奇,“你为什么不问朕之后的打算?”
江晨曦把手放在他的腹部,点了点他的肚子,“我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怎能猜到您的打算。”
萧询捉住她的手,捏了捏,小丫头骗子不肯说真心话。
他能感觉到她对他越来越在乎,也不再抗拒反感他的亲密接触,想必他在她心里已占了一席位置,只是嘴硬不肯说。
她难得回一趟外祖家,多半要待上个把月,萧询有心想带她一起回京,却不现实,只好忍痛割爱。
来日方长。
江晨曦其实有些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近十日俩人几乎未分开过,天天腻在一起,当下分开一阵也好,各自冷静些许,若她对他的感……她再考虑也不迟。
突破世俗礼仪,回京之后面临重重枷锁,她目前缺乏勇气。
萧询抓住她的手,“朕届时与你书信,你且按时回复。”
江晨曦嗯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愿。
萧询见她如此好说话,偏头看向她,“曦儿今晚怎的兴致不高?是否舍不得朕离开?”
江晨曦狡辩,“皇上多虑,我只是近乡情怯。”
之后又聊了聊其他,萧询便诱哄她坐到他怀里,方便他吻她。
江晨曦稍稍挣扎便从了他。
大抵日夜相处,分开在即,她已然习惯他的陪伴,说不舍得是假的,何况他今日还舍命救了她。
她垂首,手指无意识攀在他的脖颈处,脊背被萧询轻轻一捧,她被迫抬头,还未出声,已然被他吻住。
萧询吻了一下便离开她的唇,往后靠,眼眸幽深,内有暗火,“朕肩胛疼,使不上力。”
言外之意暗示她主动。
江晨曦被他吊在半空,一颗心不上不下,见状不由得眯了眯眼。
她咬唇,试探地喊了一声询哥哥。
坐在他怀里的美人,她双眸半阖,嗓音娇媚,柔得能掐得出水。萧询心跳阵阵,瞬间狂喜,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随时带着。
“小丫头,可算听你喊了我一声询哥哥。”
先前还喊肩胛疼使不上力的人转瞬之间便把她压在身下,一路沿着她的额头吻到她的唇瓣。
萧询吻她一下,喊她一声曦儿。
江晨曦眼睫一颤,掀了掀眸,撞入他深邃的眼里,他的眼里只有她,心无旁骛,只有她。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香吻,“询哥哥……”
江晨曦的主动令萧询狂喜,眼角眉梢都亮堂了几分,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也重了一些些。
“曦儿太坏了。”
小丫头故意撩他。
俩人唇齿缠绵了会儿,萧询火气上来,猛地掀被裹住她,他躺到一旁,“在这里要了你对你不公,朕等你回宫。”
江晨曦躲在被子里,臊得浑身冒火,悄悄整理凌乱的内衫。
当夜,萧询故意折腾江晨曦,不让她休息,一见她犯困,便逮着她欺负,不时亲她几下。
江晨曦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躺在他怀里娇嗔,“皇上!你欺负人!”
“你睡你的,我亲我的。”
萧询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不敢在她肌肤上留下印记,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衫亲。
所到之处带来星火燎原,撩得江晨曦心头滚烫,努力掀开耷拉的眼皮,扑向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俩人一直闹到后半夜,江晨曦何时睡着的都忘了,她一夜无梦到天明。
萧询守着她到天微亮,见她没做噩梦,才敢小憩。
江晨曦一觉睡到午膳后,醒来一睁眼,她便看见萧询躺靠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一卷书,寸步不离守着她。
萧询放下手中书卷,伸手捋了捋她汗湿的鬓发,“醒了?饿不饿?”
江晨曦向他挪去,靠在他怀里,无意识撒娇道:“皇上,我们到哪了?”
她刚醒,嗓音甜腻,娇娇柔软的。
萧询不厚道地暗忖,若不是昨夜那名刺客吓到了她,这丫头怎会如此黏着他。
“再过一日便到青州。”
江晨曦双眸一亮,眼里的睡意消失无踪,萧询见状,不免吃味,转念一想,青州有她的家人,他不该嫉妒。
之后二人在房里用了迟来的午膳,萧询又陪江晨曦去甲板上吹了会风,晚上她睡不着,萧询便讲了些趣味盎然的前朝野史给她听。
俩人蜜里调油的模样令兰英频频侧目。
兰英偷偷问夏菊,“夏菊,倘若皇上纳小姐为妃,太子殿下该如何称呼小姐?”
夏菊道:“你怎知不是为后?”
兰英:“……”
船行一日便至青州。
还未停泊靠岸,早早等在甲板上的兰英便激动地跳了起来,“小姐!太公来了!”
坐在船顶上的夏菊眼尖,不忘补充,“大少爷也来了。”
江晨曦内心一动,忙挣脱萧询的怀抱,急匆匆跨出船舱,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站着她外祖父苏鹤之以及大表哥苏子瞻,并若干仆人。
他们翘首以盼地望着船来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