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探花及第(五)(1 / 1)

鹊桥仙 阮郎不归 188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十九章 探花及第(五)

  “陶季轩?”江屏和吕黛面面相觑。

  难道那些蝴蝶的主人就是这位才高八斗,名满南直隶的秀才?难道秀才只是他的假面,他其实是个会邪术的方士?

  江屏目光又回到信上,蹙起眉头,道:“三年前?陶季轩原本默默无闻的一个人,正是三年前写了那篇《阳春赋》才声名鹊起。莫非他突然开窍,是因为得到了那只笔筒?”

  凄惨的传说,诡艳的蝴蝶,一夜白头的少女,声名鹊起的秀才,仿佛一层又一层幻色釉彩涂抹在那只探花及第釉里红笔筒上,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小喜鹊好奇极了,若不是怕暴露身份,她已经去陶季轩的住处偷来看看了。

  “郎君,倘若陶季轩真会邪术,此事不是我们能应对的,还是去问问白老板,看他怎么说罢。”

  江屏点点头,带着装蝴蝶的匣子,和吕黛来到白宅。一名丫鬟领着他们进了后院,白亦难正坐在葡萄架下吃茶。他虽然是个富商,却没有妻妾儿女,也不怎么应酬,家里只有七八个仆人,总是冷冷清清的。

  江屏这次来,感觉仆人愈发少了。他和吕黛在石凳上坐了,打开手里的匣子,递给白亦难道:“白兄,你看这些蝴蝶可有古怪?”

  白亦难看了看,拿起一只在指尖点燃,美丽精巧的红蝶瞬间化作一缕青烟,被风吹散。

  他问道:“这些灵蝶哪里来的?”

  江屏道:“灵蝶?原来这些蝴蝶还有名字。多亏了你给的符击落了这些灵蝶,否则拙荆和舍妹也要步苗小姐的后尘了。”

  白亦难听他说了事情经过,沉吟片刻,道:“看来这位陶大才子并不简单,此事我不便出面,鸡鸣寺的玄相大师是位得道高僧,法力无边,我和你去找他。若始作俑者真是陶季轩,由玄相大师出面料理,官府那边也更信服。”

  江屏道:“白兄所言极是,未免再有女子受害,我们现在就去罢。”

  白亦难点点头,吕黛怕鸡鸣寺的高僧看出她是妖,便道:“我不爱去佛寺,你们去罢。”

  江屏让小厮送她回去,自己和白亦难骑马前往鸡鸣寺。

  南朝四百八十寺,以鸡鸣寺为首,到了本朝,金陵的佛寺大多迁往城外清净处,唯有鸡鸣寺屹立城中。步入山门,左边有一座高台,乃是施食台。相传此地是古战场,前朝刑人于此,以至于冤魂留滞,常有鬼魅祟入。

  太祖皇帝是个极刚强的人,眼皮子底下容不得这种事,便敕使人到西番迎请七名有道高僧结坛布施,以度幽灵,还在附近建立了国学,集天下英才之气镇压鬼气。

  此时红日西坠,晚霞浸染山林,塔刹金光溢射四方。

  两个小和尚提着两大桶饭菜和一桶清水,脚步轻盈地走上施食台,将石钵装满,供亡魂享用。他们看见白亦难和江屏,迎上前,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小僧问讯了。”

  白亦难道:“两位小师父,我们想见玄相大师,烦请通禀一声。”

  小和尚穿过重重殿堂,步入方丈房中,一中年和尚光着头,穿着二十五条达摩衣,坐在榻上看着一封信。

  小和尚近前行礼,道:“师父,蜡烛铺的白施主和一位姓江的施主想见您。”

  玄相收起信,戴上毗卢帽,披上袈裟,道:“我去见他们,你把凭虚阁打扫干净,今晚有客来。”

  白亦难和江屏见过玄相,对他说明来意。

  玄相道:“几位女施主的事,贫僧也有所耳闻,没想到竟与陶施主有关。两位在此稍等半个时辰,天黑后,我让小徒观逸随你们前往陶施主的住处,一探究竟。”

  白亦难和江屏都道:“如此甚好。”便在禅堂里吃茶等候。

  吕黛却等不到天黑,回家留下个草人在屋里,自己溜了出去,摇身变成个戴儒巾,穿长衫的秀才模样,走到秦淮河边,叫住卖茶的小贩,买了碗茶,问道:“小哥,你可知陶季轩陶公子的寓所怎么走?”

  小贩伸手一指,道:“那户种兰花的人家就是了。”

  秦淮河边的人家都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夜里临风玩月赏佳人,妙不可言。露台上大多种着花花草草,有娇艳欲滴的玫瑰月季,有幽香袭人的栀子花,茉莉花,种兰花的这边倒只有一家。

  吕黛道过谢,走到无人处,变成喜鹊飞过河面,收翅停在那片种满兰花的露台上。

  屋里传出女子的娇笑声,小喜鹊隐匿身形,飞进去只见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正在榻上亲热。那男子与江屏差不多的年纪,想必就是陶季轩,他一只手在女子裙下揉捏着,粉面上一片片胭脂红,是女子的唇印。

  论眉眼,他不及江屏精致,也看不出儒林才子的气质,和街上那些轻浮少年无甚不同。

  吕黛有些失望,看那女子酒窝深深,倒是生得十分甜美。

  两人闹了一会儿,陶季轩坐起身,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罢,我还有几篇文章要写呢。”

  女子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我不回去,你写你的,我保证不打扰你,行不行?”

  陶季轩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你在这里,就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我的心也静不下来。”

  女子嫣然笑道:“你就会哄我,谁知道晚上有无旁人来呢?”

  她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忧郁,道:“不是我缠着你,实在是最近不太平,许多女孩儿一夜之间变成了老太婆。我真怕下一个就是我,你陪着我,我便不怕了。”

  陶季轩脸色微变,褪下手腕上的檀香木珠串,道:“这是寒山寺高僧开过光的宝物,能辟邪招福,你戴着,那邪祟断不敢近你的身。”

  女子戴上珠串,似乎安心了些,依依不舍道:“那你忙罢,我走了。”

  陶季轩送她出门,望着她上轿离去,转身露出惶急之色,上楼推开一扇门。微弱的霞光照进屋子,一张花梨木三屉书案上赫然摆着一只釉里红笔筒。

  白里透青的胎釉,像人苍白的皮肤,鲜红艳丽的蝴蝶,或探花取蜜,或翩翩起舞,似笔沾了血勾画出来的。

  陶季轩一掀衣摆,在书案前跪下,仿佛案上摆着的不是笔筒,而是他祖宗的灵位。

  他哭丧着脸道:“前辈,求你收手罢,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大祸临头的!”

  笔筒毫无反应,须臾天黑了下来,一股冰冷的气息拂面,陶季轩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