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似乎可以看得出杳杳的紧张, 仍就故意和她说笑。
“我这玉扳指可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宝贝。”他瞟他一眼,自顾自地说,“若丢了可实在可惜, 你要不要瞧一瞧?”
“世子说得是,只是我不懂玉,看不出什么好坏来。”
杳杳推却着,并不靠近他去看。
想想还是从位置上急匆匆站了起来,“隔壁还有知闲在等我, 世子若无事, 我瞧我还是先走了。”
他“欸”了一声,“姚姑娘不是要听柳姑娘的曲儿吗, 才刚她那古琴崩了一条弦, 不过是回去换把式了, 稍后便到。姚小姐何不同我等在此处, 柳姑娘稍后便到。”
杳杳连道不必, 本是面对着他,“世子勿怪,我多有打扰, 这便走了。”
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世子并不起身, 只管端着一盏茶悠悠地喝。
门外却不知何时站着两个捉刀的男子。
同怀柔侯身边那群训练有素, 军纪严明的玄甲军不相同, 世子身边的这两个人却是满脸横肉, 留着络腮的大胡子, 面无表情之时一脸怒相。
她被吓了一跳。
果然被他们二人伸手又拦了回来。
杳杳强自镇定, 她知道如果她这里有事可高声疾呼, 知闲那边也是能听得到的。另在茶馆之外,还有从佟府带出来的十几个护院, 不知世子这边有多少人手,哪怕真的打起来他们赢面也不算小。
“世子,这是何意?”
“我只是想要姑娘一起听曲儿罢了。”
“可我如今不想听了,还请世子不要为难我。”
外面的两人却哐当一声,将门关得严实。
杳杳就在门边立着,那声音着实是大,将她结实吓了一跳。
“姚姑娘莫怕,我这两个手下皆是粗人,力气大了些让你受惊了。”
杳杳摸着墙向后靠,抿了抿嘴,还是想冷静同他分析,“知闲若是见我久不回去,定会着急的,两家闹起来世子与我都不好看。”
他脸上挂着餍足的笑,“姚姑娘方才对我多有视察,不就是想要问问我,东山上的那句女尸同我,到底有没有关联?”
唯今之际,自保为上,杳杳慌忙说着,“世子不必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你不想知道,可我偏偏想要告诉你。”
他突然站起身来大踏步的向他她走来,“你可真是美丽聪慧,你猜得不错……”
他歪着头,靠得实在有些近,已让她感受到呼吸不畅,伸手便想要推开他抚着自己的那只胳膊。
世子看一眼她柔婉的小手,若无其事的吓她,“正是你摸得这只手,结果了那个女子。”
世子甚至用双手摆出了一副拧弄的姿势。
“咔嚓。”
他学着当日他是如何弄断了那女子的脖子。又觉得不够可怕,甚至还学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杳杳却没有他想象当中慌乱的想要逃跑得姿态,她突然镇定下来,三分颤抖的语气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恐惧。
“世子告诉我就不怕我去报官么?”
世子似乎逗弄她上了瘾。
“你觉得你还走得脱吗?”
听他言语似乎还有想要把她扣下,不让她走的意思。
自己同他非亲非故,也不过就是三两面的缘分。况且她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姐,四舅舅和大舅舅同他父亲一样,都是在朝为官的同僚。世子还真的能在天子脚下无法无天了不成?
“世子还能把我强行留下么?”
杳杳觉得今日实在是太过掉以轻心,可上次在观中自己助他一臂之力,原以为二人算不得是朋友,世子也当领他那一次的情才对。
“今日之事,难道不是姚姑娘自己送上了门来?”
“你胡说什么!”
从前京城之中的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因世子无端被汝阳王毒打,自己从前竟还可怜他。
世子或许在身后会笑她愚蠢,杳杳这时心狂跳不止,趁他不注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杳杳撞开他起身便跑。
却被他轻轻巧巧地捉住了腕子,他只觉得手下的皮肉细嫩,他怎么会松手呢,若不是怕吓到她,她整个人就应当都在他怀里了。
杳杳这时突然听到弥瑕和弥笑在外面谈论的声音。
大概是问门外的两个侍卫有没有瞧到她。
她们的声音离杳杳那样近,只要她出声,弥瑕和弥笑定能听到她在此呼唤。
杳杳刚要出声,却被世子狠狠捂住了口鼻。
世子的力气那样大,杳杳连摇头都不能。
她正想着,若是世子真的接下来对自己不轨,他拼了全力也要在屋里弄出些大动静,好让外头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乱子。
只是意识却渐渐远离她,杳杳呼吸不畅,两下便闭过了气儿去。
意识消失前,杳杳只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在敲门。
也不知是不是弥瑕和弥笑,该多叫些人来,世子就不敢不把她交出去了……
她醒来之时,屋子里空空旷旷。
杳杳耐心听隔壁屋子一曲还未唱完,那唱段似乎同她昏迷之前别无二致。
杳杳猜测世子应当刚出去不久,自己便醒来了。
不知他是因了何事出门,此时正是好时机,若待他一会儿回来,自己恐怕便逃不掉了。
他看着门外像两尊门神一般的侍从。
走此门定是行不通了,再把她弄晕个一次两次,她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吃得消。
杳杳手软脚软的从椅子上爬起来,打开窗左右瞧了瞧。
窗外有条窄窄的木廊,若是春夏时节,店家便在这里养着几株绿色的盆栽,只是天气渐凉,盆栽放在这里活不成便移到室内去了。杳杳爬出去在上面用脚踩了踩,她份量轻,这木廊也能撑得住她的身体。
又借力墙壁上的几条格楞,杳杳总算爬到了离这边最近的一处屋子。
这里也是人去楼空,应当是屋里的客人才走不久,桌上杯盘狼藉,店家还未来得及招呼人前来收拾。
杳杳将掩着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儿,向旁边那处打量着。
这屋子的位置正好,她出门可迅速走那向上的楼梯,如此便能将二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杳杳捏了捏还在打颤的双腿。
刚才这二楼的高度也着实叫她吃了些苦头,杳杳自小就是个畏高的。
一鼓作气的跑了出去,她便只管闭眼往楼上人声嘈杂的地方跑。
杳杳边跑边回头,楼下那两位大哥有所察觉。抬头正好同杳杳的视线撞在一处。便也跨刀向上而来。
这么多人的地方,他们两人似乎全不觉得有何忌讳。
杳杳简直疑心这茶楼难道是汝阳王府开得不成。
再向上便要走到阁楼上去了。若是退无可退,难不成自己要从这楼顶上一头栽下去一死了之,他们才算罢休吗?
她急得慌不择路,再听那楼梯之下似有人阔步向上,已渐渐朝他逼近。
那二人个子比杳杳高大许多,腿长步幅也大,她已经使出全身力气奔逃,却也觉得力不从心,那二人似乎就近在眼前。
这里却连个能藏身的屋子都没有。
天要亡她,杳杳靠在墙上,心如死灰。
那二人若要上来捉她,她便只好在这容一人置身的小小窗上威胁他们,说自己要一死了之或还有一线生机。
果然见一束冠男子露出头来。
杳杳死死盯着他,那眉那眼却渐露出股熟悉的味道来。
杳杳声音中几乎带着哭腔。
“叔叔。”
她仿佛浑身力气都在此刻用尽。只剩一个念头,同来人扑到了一起。
这胸怀宽广温暖,此刻是世上最安全之地。杳杳身上唯一的力气便是用来死死搂住他。
怀柔侯搂着她,又伸手抬起她的脸颊来,“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往事怎堪回首,她有满腹的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说了一个“我”字,泪水便不由自主,迢迢而下。
“好了。”怀柔侯不敢逼问她,大庭广众抱在一起也不像话,“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搀着她便往楼下走,杳杳揪紧了他的衣裳,想着万一到楼下遇到那两个人……
“莫怕,有我在这里。”
杳杳点头,这才想起汝阳王亦是他手下,汝阳王世子叔叔怎会看在眼里。
杳杳全身心依赖着他,他的衣袖叫她攥着,生出许多皱褶来。
他也全依着她。
如今她惊魂未定,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四周,只要有个人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她便立刻缩回怀柔侯的势力范围,全然不管这姿势在外人看来是十足的暧昧。
怀柔侯生出诸多感慨。
此前他进一步她便立刻要倒退两步,如今却不需要多做什么,姑娘自己就开始投怀送抱。虽然这想法实在是趁人之危,不算纯洁,可他不得不说实在是享受当下女儿孩特有的温存。
倒是一路平安。
怀柔侯随意找了间屋子,二人进门,直到放松下来,杳杳才低头“呀”了一声。
也不知何时跑丢了一只鞋,此刻她只着一只白袜,赤脚一般在冰凉的地面上来回地走。
怀柔侯自然也观察到了,这时他站起身来。杳杳以为他要出门寻找,忙捉住他的手臂。
他可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他的手却穿过杳杳肋下,轻松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面前的桌上。
杳杳不知他为何如此动作。
只是怀柔侯不声不响,从怀里摸出一只绣鞋来。
杳杳定睛一看,正是她跑丢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