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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她婀娜可欺 一支荷 2692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46章

  侯府的席面才吃了一半, 陶庚自外间进来同怀柔侯耳语了两句。

  杳杳吃了两口觉得不合胃口,便只就着面前蛋羹咽了几口饭。

  怀柔侯脑中还在思索陶庚方才的奏报,眼睛却盯着像小猫叨食儿似的杳杳瞧。

  这消息来得突然, 他本是翘起得嘴角不自觉弯了下来。

  大舅舅看他表情,以为是五军都督府军情,便问,“侯爷若有要事,咱们就不久留了。”

  这事倒不算急迫, “无妨, 不是大事。”

  怀柔侯同佟大爷继续聊起人在盈川的佟四爷佟良功。

  “走前只说去十天半月,哪知如今已走了三五月, 听你说起他因水土不服害了嗑疾, 如今也不知好是不好。”

  长兄如父, 对下面几个手足满是疼爱之情, “侯爷可知圣上打算何时召回南下的官员?”

  “盈川人事变动正频繁, 良功如今哪里走得开,谁能想到盈川太守竟有如此胆量,昧下河堤修筑的缮银。”

  怀柔侯看大家都用得差不多了, 这才放下碗筷, 又用巾子揩了揩嘴角, “匪年去了长守, 良功身在盈川, 我家中母亲跟兄妹留在郦下, 年下若两家能聚齐, 当再团团圆圆吃顿便饭。”

  大舅舅附和着,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大舅舅在官场多年, 嗅觉灵敏,他琢磨着陶庚在侯爷身边任职多年,最为熟悉侯爷品行,若不是要紧事不会在席间就附耳禀告。

  于是识趣的早早告辞。

  怀柔侯也未多有挽留,将人送走了便准备直接去趟东宫。

  上了马正要走,忽而收了缰绳,“府里的后厨换了,一个都不必留了。”

  他说完便急匆匆打马走了。

  太子在东宫拿着一册文集心慌意乱地翻看。实际一页已经摆了半个时辰,他现下哪有兴趣去品读诗文。只望汝阳王同怀柔侯听到消息能有所动。

  可惜舅舅南阁大学士郝汝英如今还在病中,若是往常他还在,自己何至于连个商议对策的人都没有呢。

  怀柔侯到得比汝阳王稍晚些。

  汝阳王之妻是太子亲姨母,按辈分太子还需叫汝阳王一声姨夫。

  出了事,方知能托付的只有自家人。太子见他赶到,心里万分感激。

  怀柔侯同太子交往倒不算密切,只是皇帝对怀柔侯看重,如今军权大半归于他手。此前皇帝特意为太子牵线,前月李赐回乡太子亲自送行,也是有意叫太子与他互为倚仗。

  太子身份虽高贵,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又有个做到南阁次辅的亲舅舅。可他年纪尚小,在众兄弟中只行第六,前面几个兄弟暗里皆不服他。

  大哥允文允武,五哥救驾有功,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怀柔侯将马鞭扔给小厮,嘱咐下人将马儿牵去喂料,这才掸了掸长靴上尘土,同公公入了东宫大殿。

  内间汝阳王同太子愁得头碰头,见他来了叹了口气,“夜里还劳烦侯爷前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不敢不敢,只是今日在家中设宴,这才来迟,太子莫怪。”

  二人互相谦虚了一阵。

  “皇后娘娘这时候怎会犯如此忌讳?”

  太子也是有苦难言,“阖宫都在裁剪用度,娘娘自然也是知道的,今年年头起便祸事频发,赈灾银子流水一样的往出送,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到时候在父皇那里落个骄奢淫逸的罪名。”

  “怨就怨在严弼放贷打死了人,其父为其奔走之时求到舅舅那里,赶上舅舅称病不见,他便转而求到了娘娘那里。”

  怀柔侯对京中关系并不十分了解,只因他常年带兵在外,“严弼父亲是如何同皇后娘娘和大学士有了联系的?”

  太子看了眼汝阳王,又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表弟汝阳王世子赵迷楼。

  汝阳王一时也是心头火起,将马鞭抽在长案上“帕”的一声脆响,“严弼同我儿迷楼交好。他与外面那些个狐朋狗友聚在一起整天无所事事,几个人凑堆儿在赌场门口放印子钱,这才招下大祸。”

  怀柔侯轻轻“哦——”了一声。

  太子叫他消消气,这个姨夫就是脾气太硬,简直是个爆竹,“姨夫可有问询过迷楼表弟,严弼之父向娘娘宫里献上月锦缎和金器食具的事情,还有谁曾知道?”

  “他是个没脑子的,前些日子叫我知道他在外面私放印子钱,早早叫他跟那一群酒肉朋友断了。人家算盘打得精,拉他入伙可不就是指望出事之后让他帮忙顶罪捞人么,回来叫我狠揍了一顿,他这几日缩在府里像个鹌鹑,这事他未参与。”

  太子对表弟挨打一事也是有所耳闻的,迷楼性子过于顽劣,汝阳王又是个急脾气,二人碰到一起天雷勾地火没有不吵的时候。

  也怪母后自己失察。收了人家的礼物却未加盘查。月锦是盈川贡缎,虽比不上天城绸名贵,可正因盈川如今受灾严重,内外命妇便有共识,不再穿着月锦,加重盈川负担。

  只恨下人眼拙,月锦与雪锦混作一谈,母后只当是穿了雪锦去给太后请安,却叫长安宫里伺候针线的嬷嬷认出来是月锦。

  宫里不知何时便流传着母后起居仍用金器的传闻,太后查实后斥她铺张奢靡。

  皇父大为光火,当夜便将母后禁足。

  这一桩桩的事情,如何就都赶到了一起去,母后宫里的宫人是该好好审视一番了。

  “皇父如今不许孤进宫探望,不仅仅是母后,连皇父的面也一样见不着。”

  太子不过十九岁的年纪,行事上稍显稚嫩,“皇父此前从未如此,皇子之中只有孤是他一直带在身边养大的,儿时临朝都要抱在他膝头……”

  “太子不必如此惊慌。皇上生气不过是要给天下人一个警示,宫中连皇后都须厉行节俭,无人例外,太子摸准了皇上的脉,照着做便好了。只要太子还是太子,谁又能拿娘娘怎么办?”

  汝阳王和太子皆抬头看向怀柔侯,“侯爷之见,当下应当如何?”

  怀柔侯在地心旋个身,慢悠悠步到圈椅上坐下,“皇上要娘娘自省,那娘娘便该不闻窗外之事,一心醒身。”

  他靠向椅背,眼神从汝阳王身上游到太子那张稚嫩的脸之上,“皇上要天下人都节俭,既然无人表率,不如太子放下身段,考虑先行。”

  汝阳王听得云里雾里,太子却是个明白人,他点头称是,“侯爷说得不错,母后和孤都该做这个表率。”

  他便称赞便琢磨,在他旁边来来回回,“正是这个道理,是孤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太子脸上阴霾渐散,脸上露出喜色,“合该如此,孤是太子,应当同母后荣辱与共。”

  怀柔侯脸上并无太多喜怒眼色,仿若这事同他并无关系,不过是个路人。

  汝阳王见太子大喜,虽还未听明白太子下一步如何运作,想来他心中有了谱,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那个不干人事的好儿子,总算没掺和进这场乱局,不然他第一个饶不了他。

  “大都督神算,三两句话拨云见日,给太子解了困顿”,汝阳王接过公公递过的长剑,重新系在腰间,“若是只下官来,恐怕只能在太子面前骂骂儿子出气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

  汝阳王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卖卖这身力气,怀柔侯对他的印象就是个莽夫罢了。

  “汝阳王该改改这性子,莫要整日对府内上下喊打喊杀的,儿子大了要同你生嫌隙。”

  他不以为意,“他倒是敢,问问他老子的长剑答不答应。”

  “世子……”

  罢了。

  怀柔侯也不便多说,到底是人家家事,他这上司没有手长到汝阳王府的道理。

  “听闻大都督才在十王巷建府里,改日一定要到府上讨杯郦下春来吃,大都督到时可莫要小器。”

  “送王爷几坛又如何,这是小事。”

  他长身玉立,比汝阳王足高了半个头,长街上人来人往,唯他卓尔不群,拱手同汝阳王道了别,正要上马,又被汝阳王叫住。

  “还有一事要问大都督。”

  汝阳王思来想去也不懂方才他二人议出个什么名堂,“以大都督的看法,太子同皇后这次应当不会有险了吧。”

  他怕怀柔侯觉得他啰嗦又赶忙解释,“大都督勿怪,下官回府还要同家中婆娘说清这事中一二,可惜下官不是个灵泛的,没听懂大都督到底说了个甚。”

  怀柔侯看他咧嘴笑着,也同他玩笑起来,“这是自然,此后国母还是国母,太子当然也还是太子。”

  他不再同汝阳王纠缠,一夹马肚向西奔走而去。

  怀柔侯心中明白,帝王杯弓蛇影才是常态。万事有因有果,有始有终,既然在帝王心中种下嫌隙的种子,只需不时运作,将帝王之心引向疑处,纵然不是,其后也是。

  太子稚嫩,皇后天真,以为帝王宠爱能一生一世。却不知天子喜怒最是无常,即使皇后多年后还能得少时那般爱宠,若不会审时度势,今后一样会将母子两人置于危险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点前面的设定,汝阳王妃跟皇后才是亲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