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猎犬张嘴要咬, 杳杳慌乱中只得拔了发间一枚发篦,待它扑近了垫到猎犬齿间,叫它咬合不能。
看它似乎对攻击她们失去了兴趣, 只对着那篦子乱咬,杳杳稍松了口气。
杳杳又从姚黄袖袋里摸出一只金色的铜质小锤,那是姚黄用来砸核桃的,她爱吃这个,连小锤都带在身边。
杳杳翘手将小锤捏在两指之间, 在那猎犬后脑一处连敲了两下, 那犬便如饮了杯烈酒,七扭八拗的站立不住, 终于一头栽倒, “嘤嘤嘤”的哼唧起来。
这法子是她前世里向高鸿覃学来的, 这么多年不曾用过, 没想到手法还是如此精准。
这会儿功夫, 赵解澜姗姗来迟。
她对这弟弟简直恨铁不成钢,今日是什么日子,叫他这样戏弄佟府来得贵客。
“破奴!”
赵解澜柳眉倒竖, 气得几乎要立马仰倒。
这赵迷楼天不怕地不怕, 只怕赵解澜生气吼他。
他本是歪歪斜斜倚在树干上看戏。赵迷楼可最喜欢看平日端庄的贵女被他吓得花枝乱颤了, 满地胡跑了, 简直比得了金子还叫他高兴。
只是这个讨人厌的佟知闲旁边怎么多出两个姑娘, 有一个真是举止娴雅, 在这样的情景下仍有风度, 全未满足他捉弄姑娘的恶趣味。
只是奇怪, 他不知不觉便只顾着看姑娘训犬,眼睁睁见自己的犬倒地不起了。
杳杳可不想再理他, 如此无礼的贵族男子,她活了两世还是头一次遇上。
再看郡主赵解澜的装扮,果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只是她脸上依然带着病容,且因多年病情折磨多少有些倦意,一双明眸之下爬上沧桑细纹,仍旧是她这个年纪里的美人,只是不复当年惊艳了。
杳杳却觉得她此时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如蒲草般坚韧的气质。大概是多年病痛折磨,仍未丢失心中希望,才能有如此神色吧。
她对赵迷楼没什么好印象,对郡主却存着一份敬仰之情。
可以想见,若自己还是坛州徐杳杳的时候就能同郡主相识,那时的她不知会是多么的光彩夺目。也正是如此玲珑美人,才能当得四舅舅多年等待。
赵解澜给小厮使了眼色,叫人把那犬抱出了园子。
她快步走来将弟弟挡在一旁,“佟妹妹衣裳脏了,到我那里换件衣服吧。”
赵迷楼在他身后摸摸鼻子,而后懒洋洋的抬头望天,只眼神向姑娘们的方向瞟了几下,他做得隐匿,众人并无察觉。
知闲却不能不给郡主这个面子,且她如今这副样子出去也是丢脸。
这一群姑娘来得匆匆去的也匆匆,只留赵破奴自己原地立着。
小厮见主子抱拳在原地不知想着什么,凑上来问犬怎么办。
“好了就留着,不好便丢到花树底下埋了,我看它是块好肥料。”
他轻飘飘地说完,小厮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这可是用来斗狗的犬,他特地从临南买回来给世子消遣的,犬祖上好几个斗狗霸主,血统纯正,前些日子靖南伯诚心要买,出价二十金他都没舍得卖。
如今世子一句话,这犬就要给花儿当肥料,他心疼的嘴角直抽抽。
今日的聚会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纵然郡主赔了知闲一套新衣服,她依然咽不下这口气。
“赵破奴这个狗东西,总有一天会犯在我手里。”
杳杳这时候也不想着劝她消气了。原以为知闲说他是个魔王只是夸大,谁成想真的是个不知深浅的家伙。
“郡主看着一副好教养的模样,怎么一母同胞的弟弟竟如此歹毒。”
姚黄心里直后怕,“外祖母给我说过乡里有人被狗咬到,最后发疯而死的故事,还说这疯子极其怕水,几天几夜不喝水,也不知是不是渴死的。”
这故事听的人心里发毛。
“幸而咱们几个都没让那畜牲咬到。”知闲顺了顺气,“那王妃居然还说从前相中了我,可万幸这事儿没成,他那儿子是个什么顽劣的性子,见一面都要减我十年寿命。”
她气冲冲下了车,大舅母唤她,知闲也恍若未闻,冲进家里给她四叔写信告状去了。
大舅母将杳杳和姚黄叫住,盘问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这样凶险”,大舅母也止不住的皱眉,知闲跟破奴小的时候就斗得乌眼鸡一般,那会儿大人看了还觉得稚子有趣。她也喜欢将两个小儿女凑到一起打闹。
如今就属实是过分了。
大舅母严谨,嘴上虽未抱怨,心里却觉得汝阳王妃是个不会教育孩子的,世子如此娇惯,幸而从前来往不多,叫他真的跟知闲有来往,她的姑娘得受多少委屈。
这事儿过去几天,杳杳跟知闲便把汝阳王府的经历抛去了脑后。
日子渐近秋日,燥热的天气还未退场,杳杳担心匪年没白天没夜晚的用功中了暑气,格外关心起他的饮食。本想把屋子里那座手摇冷风扇搬到他屋里去,匪年却嫌麻烦,屋里多个人摇扇子叫他分心,杳杳只好作罢。
不几天,陶庚送来了怀柔侯的回信。
杳杳近几日正惦记着这事儿,可巧这信就来了。她原本担心叔叔在郦下事忙,没空闲时间回她,谁成想来得正是时候。
“叔叔如今是在长守,还是在郦下?”
陶庚私底下没做好准备,杳杳突然问话,他一时心慌,“长……郦……郦下。”
杳杳疑惑地抬头问他,“到底是哪里?”
陶庚咽了下口水,“侯爷先去了长守,如今已经回了郦下家中。”
“哦。”
杳杳不作他想,只说:“谢陶将军的帮忙,我若有回信再叫弥瑕送到你那里去。”
陶庚赶忙说不必,“叫弥瑕随意找个小厮来递话,我当日定会来取。”
杳杳知道这是小事,左右佟府都是自己人,便说好。
她展信来读。
这字体笔走龙蛇,一蹴而就,可知下笔之人心中锦绣。
杳杳读到郦下对西征兵器所做贡献之时,觉得是个极其好的切入点。从大夏鼓励商人与他国进行经济贸易的政策出发,进而影响到生活用品甚至军事兵器革新,最终才能作用于整场胜利,算是对治国政策的管中窥豹,一叶知秋。
杳杳读着只觉得酣畅淋漓。难掩心中激荡,几次简直想把其中字句摘抄装裱。
她匆匆奔向匪年的院子。
途中还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弥笑来扶,她摆手表示无事。
匪年抬头便看到妹妹推门进来,她一脸欣喜,现宝一样的将怀柔侯的书信摆到哥哥的书桌上。
“这是什么?”
杳杳不言,示意他自己读来看看。
匪年正在用功,被妹妹打断了也好脾气的依着她,耐心得从头至尾翻看薄薄几页书信。
他越读笑容也渐扩大,“我知道这是谁写的了。”
“难为你还特地向他请教”,匪年对来信也是极感兴趣的模样,毕竟得到了征西左将军手书总结,这种好事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
匪年虽然也是西征军中一员,可指挥官同兵卒的看法和眼界差别巨大。有很多需要匪年自己推敲的地方,他前几天还有些摸不准,得了这封信真真算是如获至宝。
匪年一边看一边痛快地饮下一杯绿豆汤,而后提笔本欲在书信上作标记,突然停笔,工工整整将书信誊抄了一份,这才放心用朱笔在自己的字迹上圈圈写写。
杳杳见这信对哥哥有用,也是喜上眉梢,她总算是能为哥哥做些有用的事。
她退出门去,回到房中数着日子,算算哥哥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州试,时间突然紧迫了起来。
怀柔侯那封信对哥哥很有些用处,杳杳自认做人要一码归一码,既然人家费心给你帮忙,那还是应当给人写一封回信,她字里行间满是感激,信末尾觉得还是要问候一下叔叔何时回京。
“不知何时能向叔叔当面道谢,盼归期。”
她写好后觉得“盼归期”二字有些暧昧,踌躇着要不要修改,知闲突然跑来催她出门。
杳杳因为提早为哥哥收拾行来。日前想着哥哥如今那块砚台似乎太沉了些,该重新置办件轻便的。另外考篮和被褥也要备齐,哥哥的腿脚不好,深秋的考院恐怕不会暖和,还是要做一床厚实的被褥才好。便叫了知闲一起,出门去给哥哥置办考具。
她只好停笔,本欲叫弥瑕送去,左右也要出门便想着自己跑这一趟。
陶庚似乎也要出门,两人在澄泽湖边碰个正着。
“姚姑娘。”
杳杳给他回了礼,“又要劳烦陶将军送信了。”
“这是小事,我们侯爷正盼着呢。”
知闲一听这话激动得在旁边戳她的腰。
杳杳并未接他这话,转而问道,“不知叔叔何时回京,他若事忙,便不必回信了,陶将军带我问他的好,叫他注意身体。”
陶庚这回准备充分,利索的回答,“侯爷回来许还要些时日,至于回信一事,恐怕还要看我们侯爷自己的意思,小的会把姑娘的问候带到,姑娘莫担心。”
怀柔侯却在独月楼上远远瞧着,他觉得鸿雁传书有些意思,等着她的来信颇有等待家书之感,就是要装作自己还在郦下,来往数日有些不美。
若是日日有信来,他就十足满意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