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课课后。
江润如跑完操回到教室后,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继续联系代购。
石崎靠在墙上,面朝着江润如喝水,忽然注意到走廊上经过的人,顾不得擦溅到手臂上的水,推了推江润如,提醒:“转头,正经过的这个短头发女生就是程昭迪,她受处分这么久,终于回来上课了。听说前几天,贺田芳给她打电话,把她痛骂了一顿。”
“想想也是。她做的事间接害贺田芳这个做老师的下不来台,确实挺缺德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陷害你啊。你名次在她后面,也不是一个班的。难道她只是随机一扔,偏偏你倒霉?”
“可能吧。”江润如接着石崎的话,但注意力压根没放在她那。
她紧盯着手机屏幕,对话框里,左右两边分别是代购和江润如的消息内容,任由江润如长篇大论控诉他这种卖假货行为的不道德,代购只是寥寥几个字敷衍地推卸责任,甚至不回她。
更过分的是,江润如发现,对方把自己拉黑了。
看到消息发送失败时显示出惊叹号时,她气得头顶冒火。她经验少,一时找不到解决办法,只得愤愤地吐槽几句发泄情绪:“真是什么人都有,能麻烦老天开恩让他出门被车撞死吗。”
石崎盯着窗外,接上她的话,气愤程度不输她:“就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被车撞死太严重了……”
石崎扭头,发现江润如的注意力压根没放在走廊上程昭迪的身上,而是眉头紧锁,盯着手机屏幕。
石崎隔得远,只看到江润如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对话框,聊的什么看不清,问道:“你在和谁聊天?”
“一个卖假货的代购。”江润如回。
江润如可算见识到死猪不怕开水烫,手里握着钱的是大爷了。
她用力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放回桌洞里。但凡手机换个材质,估计已经被她捏变形了。
江润如被一双假鞋打乱了所有准备,到了李恩宇生日这天,她情绪恹恹的,看上去比闹肚子晕倒那天还要憔悴。
连向来粗神经的陈予光都发现她的反常,提醒道:“如姐,今天是李恩宇的生日,不是葬礼,你戏收一收。”
江润如这几天跟骗子代购对线,元气大伤,没有心情开玩笑,决定起身去厕所洗把脸。
都是熟悉的朋友,场子很快热起来,玩桌游的,唱歌的。
“这是江润如的手机吗?一直在亮。”陈予光的声音吸引了李恩宇的注意力。
李恩宇看过去,伸手,说:“给我吧,我拿给她。”
陈予光帮忙递了下,自顾玩自己的。李恩宇接过手机时,又有新消息进来,屏幕正好亮起,他下意识垂眸扫了眼,原本没打算看,但目光触及到消息中“报警”两个字眼时,警惕地多留意起来。
消息是石崎发来的,问她:“那个骗子代购退你钱了吗?你买那双鞋花了多少钱,超过2000元可以立案,你要不要报警啊?”
代购?
假鞋?
江润如从厕所出来,东张西望道:“诶,我手机呢?”
“这里。”李恩宇把手机给她时,朝她看了眼。
江润如自顾看消息,神情颇为严肃地捧着手机,手指灵活地编辑消息,并没有注意李恩宇,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
包间灯突然灭了,伴随着一阵轻快的生日歌,江遂推着放蛋糕的车子从门口进来。微弱的灯光摇晃,李恩宇第一时间去看江润如。
江润如慢了半拍才抬头,朝蛋糕车看了眼,敷衍地跟唱着生日歌,低头继续看手机。
她不在状态,连带着李恩宇也没什么精力,一直在琢磨“代购”“假鞋”的事情。
生日会结束,一行人各回各家,最后只落了江润如和李恩宇同行往家走。
江润如心不在焉,甩着胳膊低头走路。直到李恩宇出声问她:“我的礼物呢?”
江润如装傻,说:“我之前不是给过你贺卡吗?”
在现实生活中,虽然不像童话故事里那样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但国外有研究人员实验发现,人在说谎时鼻子及周围肌肉的温度会有所上升,这叫“匹诺曹效应”。
江润如过去听李恩宇提过这个理论,都怪她记忆力太好,每每说谎时,总能想起这个。
对上李恩宇偏头看来的视线,江润如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识摸鼻子了。
江润如:“……”
江润如挫败,脸颊鼓了鼓,承认道:“好吧。其实我原本想送你一双球鞋的,但是在买鞋的过程出了点意外。”
一想到那双鞋的价格,江润如只觉肉疼,越发难过了。
李恩宇问:“鞋子呢?”
“在家里。”
“去拿给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李恩宇朝院门的方向抬抬下巴,示意她照做。江润如虽有不解,却还是很听话地开门进院,去家里取了鞋盒。
她还想着能跟代购争论出个结果,维护自己的权益,所以收到货后只是拆开看了看,鞋带没串,防尘袋也还在。
她直接把盒子递过去,说:“就是这一双。”
李恩宇接过鞋盒,打开,从防尘袋里把鞋子拿出来看了看,说:“很好看。”
江润如没有邀功的意思,但忍不住说:“我挑了很久的。”
男生间平日里会聊球鞋,江润如记了几个口碑很好,以及他常穿的牌子,这次买礼物时确实花了心思认真挑。
如果不是她倒霉,碰上这个骗子代购,这将是一份很完美的生日礼物。
其实想想,是李恩宇倒霉,因为这个骗子代购,失去了一份如此完美的生日礼物。
江润如分神感慨时,见李·倒霉蛋·恩宇换上了这双新鞋,叹气:“尺码是合脚的,如果鞋子是真的就好了。”
“这样就很好。”李恩宇用力踩了踩地,更方便江润如看上脚的效果,抬头后见她并不开心的状态,很直白地说道,“你买鞋的目的是什么,给我当礼物不是吗?我现在收到了,很喜欢。”
江润如总觉得这个逻辑哪里不对,想了想,说:“这鞋是假的。”
“但我很喜欢。你想要送它的目的圆满达成。”
“……”
“还有问题吗?”
江润如竟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啊,下意识摇头,但下一秒,她连忙否定:“岂不是让卖假鞋的白赚了一笔。我成功把礼物送出去了,是没错。但你原本应该收到一双真球鞋,结果只有一双假鞋,好亏啊。”
李恩宇想了想,说:“我亏得很开心。”
江润如歪着脑袋,定睛打量他。
李恩宇:“怎么了?”
江润如:“你个傻子。”
“……”
鞋子虽然是假的,但质量没的说。
李恩宇穿着它打球、跑步,一年又一年,除了鞋底的磨损,版型几乎没有变化。很多年后江润如打扫婚房,在鞋柜里看到了这双鞋,诧异道:“你竟然还留着它。”
李恩宇注意到她捧着鞋神伤,正准备过去抱她说几句缱绻情话,感慨携手多年共赴余生的荣幸和满足。
结果江润如率先发问:“一看到它,我就想到当年的愚蠢和无知。现在再有骗子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看我不曝光他让他获得该有的教训!”
“……”
温情退散。
有些关系,适合打闹拌嘴小学鸡似的相处方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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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骗子骗走的钱款没有追回来,但江润如似乎真被李恩宇短暂地安慰住了。
生日过去没几天,便到了国庆小长假。
这天江润如放学回家,看到放在玄关处的行李袋,不解地朝屋里望了望。
“润如回来了。”
“这行李是……?”
周秀面容亲善,笑吟吟地说:“是我的。我跟先生太太辞职了。家里儿媳刚生产,我回去伺候月子,照顾小的。”
江润如虽然舍不得,听这原因却也不能强留。
“周姨,您等下。”
江润如快步上了楼,回房找到自己家里的钱包,抽了六百块钱,又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红纸把钱包好,最后在施婉时不时就塞几样进来她一次也没打开过的首饰盒里,挑了个适合给婴儿当满月礼物的金镯子,一并拿下去。
“您走得太匆忙了,我也没有特意准备。这两样您拿着,祝您阖家欢乐。”
周秀在江家有五年了,对江润如也有感情,想推辞,但见她坚持的态度,便感慨地收下,又叮嘱一番,才离开。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家里就跟空了似的。江润如在楼上写了会作业,活动着肩膀下楼倒水时,看着空荡荡的厨房,突然有些不适应。
江润如抱着作业,去隔壁蹭饭,正准备抬手敲门时,门率先被从里面打开。
李恩宇提着行李包往外走,见到江润如也是一愣。
江润如踮脚,朝里面探探头,问:“要出门吗?”
“和你说过的,国庆要和爷爷去隔壁省看战友。”
江润如低低地哦了声,手指绞两下衣服,眼底有些失落。确实是她忘记了,昨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时,陈予光提议国庆要不要出去玩,李恩宇说过自己要陪爷爷的事情,只不过当时江润如忙着玩填字游戏,听见了没往心里记。
“怎么了?”李恩宇注意到她状态不太对,问。
江润如眼底的低落的情绪一闪而过,转瞬扬起笑脸,清脆道:“我来给你送行啊。”
李恩宇要说什么。
李延宙闻声出来,笑吟吟地跟江润如打招呼,说:“如如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我们后天就回来。”
“好啊。”
江润如神情明媚,看不出端倪。
李恩宇深深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事后,过去帮爷爷锁门。
司机等在门口,江润如目送爷孙俩上车。
李恩宇降下车窗,没等说话,江润如先开口:“一路顺风~我回去啦。”
李恩宇觉得古怪,却没找到不对劲的起因,淡淡地嗯了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江润如哼着歌,身影雀跃地回家,但进门口看着冷清说话带回音的房间,伪装出来热闹与喜悦一瞬间消散。
她把怀里的作业放下,开了电视机,找到一档大热的口碑综艺,将音量调大,又取了能给人带来幸福感的膨化食品和碳酸饮料,盘腿坐在沙发上。
不一会,客厅里充满了放松的笑声。
综艺播到片尾,江润如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要吃晚饭了。
有了月考前的教训,江润如没敢再不吃饭。
她趿拉着拖鞋,去厨房里逛了一圈,看到周姨备在冰箱里的手工水饺,想了想,拨通了冰箱门上贴着的订餐电话。
她厨艺一般,这个时候就不为难自己了。
江润如坐回客厅又看了会综艺,不一会送餐员联系了她,将她的晚饭送到。
吃完饭,写了会作业便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她正要睡着,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胃绞痛痛精神。
她挣扎着起来找胃药,用温水服用,等药发挥效用时,拿起手机点开了李恩宇的聊天框。
「李狗,我好像又吃坏肚子了。」
江润如发完才意识到,李恩宇不在家,算算时间,已经到隔壁省了。
已经习惯李恩宇无论何时都在身边,现在需要他,他却不在,这种感觉加剧了江润如心里酸楚的情绪。
江润如后背弯着,蜷缩在床上。据说婴孩在母亲子宫里时,便是这样的姿势。这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是听见手机响,但手按在一阵阵绞痛的胃部,眼皮沉沉的,浑身无力,不想有任何动作。
每当这种时候,她便特别希望父母会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他们严厉地批评她为什么考差、为什么顶撞老师也好。但不论她做得出色,还是出错,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连家里保姆辞职的事情都忘记处理。
其实江敬言和施婉吵不吵架,对这个家庭的影响都不大,反正自江润如有记忆起,父母便总不在家。
她知道父母是真的忙。
她和母亲很少沟通,却常在财经新闻和医疗杂志上看到,几年前南方某省地震母亲亲下灾区,捐钱捐物,公司的物流车队第一时间奔赴在输送救援物资的路线上;非洲病毒蔓延,当地落后闭塞的环境让居民苦不堪言,母亲随国家医疗队援非……她是省里评选的优秀企业家,在医疗健康乃至很多方面对社会做出了杰出贡献。这个很酷的女人,在人格上绝对优秀,唯独在感情上一塌糊涂。
而父亲,牛津毕业的学霸,赶上国内金融圈高速发展的浪潮,在行业中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相较母亲强势,父亲在江润如生活里要随和一些,更宽容亲近。江润如以为他会是修复这段关系的切入口,却不想到头来,他是那道断送一段关系的缺口。
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堪称出色的家庭构成为江润如提供了优渥的成长和教育环境,但她想要的仅仅只是父母常陪在身边一家人团圆而已。
升到四中念高中后,江润如骑车上学,在路上不留神出了小事故,手臂挂了一个多月的石膏,为此也想过住校,但一想到自己如果住校了,那江敬言和施婉更没理由回这个家。
江润如固执地守着这个家,守着这个团圆场合。
但好像,她势单力薄,还是太渺小了。如果她快一点长大,就能想到更周全协调父母关系的办法呢。如果她再独立一点,面对保姆离职这类事情,完全有能力解决好。
不知过了多久,江润如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又像是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后在胃绞痛中苏醒。
她眼皮被感知到明亮温暖的光刺得缓缓睁开,她看到一个高大又单薄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跨门而入。
“菜头。”
李恩宇的声音穿过混沌的岁月尘埃,终于清晰。
李恩宇试了她额头的温度,不烧,但手上摸了一层薄薄的凉汗。
“晚上吃了什么?”
“黑椒牛排意面。”
“哪边疼?”
李恩宇用手轻轻按了按她右边阑尾的位置,再按左边。
江润如:“左边。”
卧室里没开灯,李恩宇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找到了她换下来的衣服,捋了捋她蓬乱的发,说:“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江润如一个人穿得慢,四肢无力。
李恩宇在旁边看着,抬手帮她。女生刚出了一身汗,身体柔软,李恩宇指尖发凉。
帮她穿衣服,难免会碰到她的皮肤,但李恩宇没有任何冒犯的想法。
“可以了。”
江润如坐到床边要穿鞋子,脚掌刚塞进软底的家居鞋里,只觉身体一轻,李恩宇把她腾空抱起来。
“睡一会,很快到医院。”李恩宇亲切温和的声音像是一剂强心针。
江润如在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逐渐的心安。
夜晚的城市街道畅通无阻,两侧的霓虹在出租车顶交织出绚烂夺目的光影。
车后排,江润如眉头紧锁,额头冒了一层薄薄的细密的汗珠,身体因为不适歪斜地靠在车门上,不住地下滑。
在江润如第三次被坚硬冰冷的车窗玻璃碰到额头时,肩膀被一只胳膊揽住,下一秒,整个人被李恩宇拥到了怀里。
李恩宇是在载着他和爷爷的车子快要上高速时,决定折回来的。当时天还没黑,江润如还没有给他发消息,李恩宇在车上听爷爷聊起才知道周姨离职的事情。
他犹豫再三,还是跟对爷爷说自己要回去。
其实不太好打车。
好不容易打到车,路上遇交通事故,临时更改路线绕远路,因此耽搁了时间。
李恩宇到小区后,从外面看江润如的房间已熄灯,猜想她是已经睡了,便回了自己家。
江润如给他发消息时,他在洗澡,等出来看到信息,打电话过去时却没人接,便决定过去看看。
好在他知道家里防盗门的密码,及时送她来医院。
到医院挂了急诊,很快医生面诊,整个过程还算顺利,直到护士端着两瓶药水过来扎针。
“能不扎吗?”江润如面色惶恐,忌惮地用手捂住手背,躲得远远的。
李恩宇垂眼睨她,无奈道:“江润如。”
“啊?”江润如颤音,偏头看他,漆黑小巧的眼眸小鹿似的,蒙了层水雾。
李恩宇眉眼英俊,但眼底的情绪很淡,一路赶来医院,此刻担忧紧张的情绪还没完全敛走。他定睛望着她,提醒:“她是护士,不是容嬷嬷。”
江润如被戳中要害,窘迫地低声哦了下。
护士趁两人说话时,用蘸了酒精的棉球擦拭。
江润如皮肤白,手背的血管细却很清晰,还算好扎,护士慢慢地将针头推进去,用胶布固定好,看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笑道:“你妹妹真有趣。”
李恩宇对护士道:“不好意思,她戏比较多。”
护士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离开。
江润如盯着手背,觉得有些不自在,问:“你还记得啊。”
江润如怕打针、不能吃核桃一类的干果,是因为小时候保姆照顾不周留下的后遗症。
李恩宇竟然都记得。
李恩宇捏着线管上的滚轮,讲流速调慢些,低声说:“我记忆力很好。”
周姨来之前,江家换阿姨的频率挺高的。
有的是做事不尽心,有的是人品不行。
江润如便是在一次次试错中长大。
除了怕打针、忌口,她还怕水、怕高、怕黑、怕一个人……
江润如弯着手指抠了抠床单,弱弱地问:“我是不是太娇气了。”
夜晚放大了人的脆弱与敏感,也让李恩宇声音柔软:“没事,我都记得。”
夜渐渐深了,江润如困意袭来,李恩宇的身影在视野里逐渐模糊,眼皮沉沉地合住。
李恩宇帮她盯着药,不敢睡,借着月光打量她。
浓重的夜色中和了他眼底的冷淡情绪,温存的目光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唇角。
他看着江润如熟睡的模样,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的心,跟着平静下来。
逞强、要面子、害怕给人添麻烦,像野兽一样喜欢躲起来舔舐伤口,示人的那面积极、乐观、明媚。
似乎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小时候的江润如爱闹,横冲直撞的,破坏能力极强,到哪都是一团糟。
所以李恩宇很讨厌她,不让她翻自己的书包,不让我来自己家里做客,甚至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江润如像小太阳,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着强大的能量。
她带来艳阳鲜花,引来飞鸟鸥群,李恩宇那贫瘠荒凉的土壤上,悄然间生机盎然。
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李恩宇在短时间内并未能接受。
转折发生在初中。
像小学一样,升入初中后,两人再次分到了同一班级。
适逢班长竞选,江润如在票选结束后一直叽叽喳喳地问他选的谁。
他喜欢安静,被问得有点烦了,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选她。
这些年他每每回忆起这件事情,始终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承认选的是她。
可能是怕她得知后,越发聒噪,所以当时他骗她:“我投的吴陆。”
江润如性子直,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陈予光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忙站出来缓和气氛:“投都投完了。你这不是当上班长了吗,李恩宇投谁都不影响。”
还是有影响的。
在大概一周后,学校要统一买辅导书,每人上交85块钱,老师将收钱的任务交给了班长。
江润如新官上任,很快把钱收齐。
只是没等她把钱交给老师,班上遭贼了。
那天李恩宇从外面回到教室,看到大家都围在一名女同学的座位前,以江润如为首,在怀疑那名没做操的女同学偷班费。
之所以怀疑这名女生,只是因为她没做操,有人疑似看见她滞留在教室。
李恩宇觉得这种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怀疑对江润如不利,所以出面阻拦。
可能是他解决的方式不对,大家是散了,但江润如在自习课上给李恩宇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写:“我不要和你做好朋友了。”
江润如说到做到,确实没有再纠缠他。
课间不会来问他题,放学不跟他一起走,早晨出门看到他特意绕开路……
李恩宇的生活,是清净了。但这时李恩宇才知道,他已经习惯了江润如的存在。
几天后,李恩宇生日。
李恩宇到家时,看到江润如出现在自家的厨房里,洋溢着笑脸帮爷爷打下手。
许了愿,切了蛋糕。
李延宙接到电话要去诊所,便把两个小孩丢在家里。
李恩宇在江润如的注视下,吃了一小块蛋糕,说:“蛋糕很好吃。”
“我是帮爷爷做的蛋糕,不是为你做的。”江润如搓着不知什么时候溅到袖口、此刻已经干掉的奶油,抢先说完,又别别扭扭地补了一句,“但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
李恩宇局促地抿嘴,说:“谢谢。”
“不客气。”江润如小大人似的,很大气地回。
客厅里安静,江润如终于把袖口的奶油抠干净,薄薄的衣料被她扯得松松垮垮,有些皱。
她正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服时,听见李恩宇出口讲话:“我没有投吴陆当班长。”
江润如缓慢抬头,有些怔。
李恩宇说完:“我选的是你。”顿了下,他问,“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江润如板着小脸,肃容,松开揪着袖口的手指,想了想,道:“可以。但我的朋友在任何时候都要向着我,不能帮外人说话。你能做到吗?”
李恩宇在爷爷教育下做事三思后行,谨慎地说:“……我想想。”
“不能想。立刻就要回答。”江润如逼迫道。
李恩宇难得如此急切地做一个决定:“好,我会做到。”
“拉钩。”江润如抬手,小拇指伸开。
李恩宇配合。
两只白皙柔软的手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狗。
童言无忌,却也率真坦诚。
在那之后,他以朋友之名,无条件偏爱,成为她的后路和底气。
李恩宇被她李狗长李狗短地叫了好多年,却一次也没有违背过儿时的约定。
…………
江润如的手机放在枕边,是静音状态,此刻屏幕亮起,来电显示:妈妈。
李恩宇从回忆中回神,在施婉第二次打来时,拿起手机,起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替她接了。
“喂,阿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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