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不行 钦点废柴 4705 汉字|11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6章

  元进凯终于还是跟“VV水”扯上干系。

  几辆警车呼啦啦停在他的酒吧前, 阵势颇大,带走了好些人。

  酒吧当晚暂停营业,门口拉起警戒线。

  “暂时只是配合调查。”

  尹朝后知后觉自己是被动回避, 没能进调查组, 多方面打听只能得到这一条反馈,笼统得令人难安。

  元传捷收到消息,急忙联系元灿霓,电话接通劈头盖脸,比当年她要钱还急切直接,“你弟弟碰到麻烦了, 问一下你老公有没有靠谱的律师资源。”

  问明详情,元灿霓心生烦躁, 倒不是恨铁不成钢, 仅仅因为日常生活秩序给扰乱。

  “我老公遵纪守法, 平常用不上做这块的律师。”

  元传捷才是恨铁不成钢, “他家产业那么大,人脉那么广,谁说要犯法才会认识律师?”

  大概平常就不把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情急之下暴露真实嘴脸,全然不懂得吃人嘴软, 依旧习惯性损她一通没见识。

  元灿霓只能联系商宇, 然后是尹朝。

  商宇当场告知许卓泓。

  兄弟俩就地打起电话,事态紧急, 竟然都把求婚安排抛诸脑后,忘记叫停。

  约定的时间到来, 餐厅负责点烟花的小哥尤为兴奋, 双目发光, 问旁边婚庆公司的人:“求婚的是两个男人吗?那么高调啊!有钱人就是会玩!”

  红毯长直平整,中段可不正好站着两个男人,捧花还摆在轮椅男人的腿上。

  婚庆公司的人拿不准主意,眼看禁燃时间即将来临,再不点燃只能浪费。

  站立的男人刚好弯腰凑到轮椅男人的脸边,像要亲吻似的——

  “就是现在了吧!”

  小哥按下了开关。

  烟花忽然飞窜,流光溢彩,缤纷多姿,燃起两道短暂的火龙,簇拥着桥道。

  正在密议要事的两个男人吓一跳。

  另一处的烟花点遥相呼应,叽儿——嘭——!

  漆黑夜空炸出一串绚烂的字符:Yu(桃心)Ni。

  远处鼓掌与口哨声稀稀拉拉,又无法忽略。

  商宇和许卓泓面面相觑。

  后者罕见地不好意思,握了握后颈:“第一次帮忙求婚没有经验,一会我就拉黑这家公司,重新换一家。”

  前者面色暗沉,嘴角抽搐,对小舅子的怨气跟空气中的硝石味一般浓烈。

  商宇和元灿霓回荔茵嘉园的家,惊动了桂明姗和商义民,各方忙碌到大半夜,终于在天亮把人“捞”出来。

  “本来就只是配合调查……”

  元进凯颇不领情,一群人的大费周章成了小题大做。

  元传捷直接往他脑瓜子呼了一掌,怒骂:“要是没有你姐夫,你能那么快出来?!”

  跟父亲可以怄气,财神爷可惹不起,元进凯立刻软了脊梁骨,跟商宇躬身:“辛苦姐夫了……”

  商宇熬了大半宿,一早又陪着来派出所接人,疲态凸显了敷衍,“暂时只是没证据放人,要是再深挖出来什么,我可没法保证还能再‘捞’一次。”

  元进凯腆着脸说:“哪会,我做事会小心的。”

  四人两车,分道扬镳。

  迈巴赫上,商宇关切问:“昨晚没睡好,你确定去上班吗?”

  元灿霓掩住半个哈欠,“今天有个会如果不去,我的PPT估计同事讲不明白,挺麻烦别人的。”

  倒不是身居要职,或者不可替代,她只是不想因为偷懒被人取代。

  商宇不再勉强,送到公司楼下,自己也难得跑一趟公司,找许卓泓商量元进凯那笔烂账。

  他早就做足收不回一毛钱的心理准备,如今又出了这岔子,只能让元进凯以资抵债,准备让许卓泓出面整改救场,看看能否盘活小舅子的烂摊子。

  “他要不是我的小舅子,我还真不想蹚浑水。”

  商宇把气都撒在轮椅上,划得比许卓泓走路还快。

  “我要是跟你成为连襟,岂不是能帮你分摊一半烦恼?”许卓泓戏谑道,“这么一想,这个忙我是得帮定了。”

  商宇淡笑,“看来有人面子比我还大了。”

  许卓泓又说了一会“胡话”,话锋一转,道:“你来得正好,刚好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谁?”

  “白映晗啊。”

  商宇心中一凛。

  一个从生死关回来的人,一旦沾上表意终末的词眼,难免给人一种渡劫的悲剧感。

  许卓泓意识到失言,忙说:“她准备回美国。”

  在外呆得时间太久,异国已成了可以随时回归的第二故乡。

  当年他们三人一起赴美,用的还是动词“去”。

  白映晗坐在许卓泓的办公室等待,表情淡然自若,单眼皮恢复惯有的疏离,似乎不曾拜访荔茵嘉园,不曾撕开彼此友情的平静表象。

  “刚听卓泓说你要回美国,什么时候走?”商宇开门见山。

  白映晗在自持边缘挣扎。

  赶人似的开场白,连客套的寒暄也没有,也许在亲口提到另一个人时,他们的友情便降了级,成为泛泛之交。

  也或许,商宇从未与她交心。

  “可能我太理想主义,总以为坚持就有回报,在外面呆得久,感觉国内的土壤和环境不太适合我。”

  商宇没有过多表情,淡然道:“投资当然有盈有亏,下场之前得选对赛道。”

  白映晗感慨,微笑如挤牙膏,僵硬又吝啬,“是啊,多么浅显的道理,我现在才懂得。”

  一阵突兀的铃声终结不尴不尬的对话,童声稚嫩,悠悠唱道——

  “青青河边草,绵绵到海角;海角路不尽,相思情未了。”

  许卓泓目瞪口呆,“你怎么听起儿歌,我要当伯伯了?”

  “早着很呢,”商宇掏出手机,卖弄似的没有立刻接起,让歌声多停留几秒,“我老婆唱的,好听吧?——喂,霓霓。”

  “哥哥,你在忙吗?”

  元灿霓有时还是过于客气。

  商宇不自觉后撤,想找个清净的角落。

  阳台热浪逼人,刚推开玻璃门差点给掀倒,复又合上,隔着窗玻璃眺望户外。

  “再忙也要抽时间给你啊。——现在不忙。”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跟元进凯有关,可能有点小心眼……”

  “你说,我听。”

  商宇的求婚计划给小舅子间接搅黄,对此人同情心寥寥。

  元灿霓仍旧吞吐,不太痛快,听得出跟他坦言已经耗费不少勇气。

  “我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还债,你说行不行?”

  当年她问家里要手术费,反而被要挟签下不平等条约,但凡血性尚存,都会有以牙还牙的念头。

  许卓泓和白映晗低声聊天,却无法屏蔽商宇稍显异样的声音,忽然发现这个暴躁快两年的人,耐着性子柔声讲电话: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老婆说行就一定得行。”

  如果在荔茵嘉园目睹的亲昵是作秀,白映晗心里还残存一丝怀疑,这一刻却给彻底粉碎。

  和商宇同窗多年,原以为他只是忙于学业,想先立业再成家,她可以陪他一起奋斗,等他豁然开朗望见她的那一天。

  她真的看到了这一瞬,他的柔情却不是为她而来。

  白映晗怔忪许久,久到怀疑这一切是否曾经发生,只听一道亲近却也冷静的男声宽慰:“重新选一条赛道吧,他不适合你。”

  白映晗望着这位好友诚恳的眼神,想强装镇定,反问他开的什么玩笑,一笑带过尴尬。

  但她如何能瞒住这双久经情场的眼睛,最终还是默默起身,“我还是先走了。”

  “我送送你。”许卓泓起身,路过时拍拍商宇肩膀示意。

  那边短暂抽离,挥手示意,旋即回到二人世界,像吝啬给予外界多意思的感情。

  白映晗深深再望一眼,告诉自不要回头。

  商宇只听元灿霓忽然低声轻笑,问:“笑什么?”

  元灿霓应该努了努嘴,起头的声音带着甜腻的娇憨,“算了,单是说出来都有点难堪,我还是做不出来,趁火打劫这种事……”

  商宇逗她:“你确定放弃这么好的复仇机会吗?”

  元灿霓依旧莞尔,语气是卸下心理负担后的豁达与畅快。

  “我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吧,真的做不到像他们一样残忍。”

  “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以德报怨真的让你舒心,我愿意成全你的美德。”

  恭维过度,元灿霓略显不好意思,“也不是美德,我穷困的时候品德可没那么好。以前过得不好,会记恨他们;现在过得幸福,倒出真的懒得计较。还是不说他们了——”

  商宇轻快敲着轮椅扶手,“不说美德,那说说我老婆的美色。”

  “我、要上班了……”

  元灿霓没醉酒,调情全然不是商宇的对手。

  “再聊两句——”

  “啊,芳姨给我电话,可能家里真的有事,我接一下——”

  忙音敲上耳膜,商宇垂眸望着手机屏幕上消失的名字,兀自一笑。

  若被许卓泓发现,准要笑话他白日怀春。

  芳姨来电倒不是推辞,元灿霓的确听见心急如焚的语气:

  “霓霓,你有空就回来看一下吧,我感觉你爸要和你弟打起来了。”

  芳姨心知她和元家关系恶劣,从来不拿家事叨扰她,何况区区保姆本就不该八卦东家的私事。芳姨一直清楚自己角色,所以才稳定当了十几年的保姆。

  元灿霓迟疑:“他们老婆和老妈管不了吗?”

  芳姨哀叹:“就是管不了才找你呀!我实话跟你说,你爷爷因为孙子的事有点激动,我总怕他……”

  “哎,知道了。”

  元灿霓惴惴不安,告了半天的假,匆匆往荔茵嘉园赶。

  元氏父子倒没真抡拳,但气氛已然白热化。

  父亲贬斥儿子无能,没有金刚钻偏要揽瓷器活;儿子反驳父亲迂腐,只在夕阳行业挣扎,看不到发展与转机。

  父子俩各执一词,唾沫横飞,势要把这辈子的架统统吵完。

  邹小黛两边不是人,哄完一个,另一个又炸开,顾此失彼,头皮发乱,干脆往沙发上一挺,中场休息。

  七十九高龄的元生忠作为父亲的父亲,家长权威的多倍体,也跟着吵得面红耳赤。

  骂儿子不通情理,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偏袒一点;骂儿子的儿子顶撞长辈实属不敬,不管怎么样总归是父亲。

  芳姨实在看不过去,插手劝着十几年的老东家冷静一点。

  元家三个男人中,元灿霓到底跟元生忠接触相对多一点,也上去边劝边扶。

  轮椅推到他身后,她确定只是轻触到他的后膝盖,元生忠咚地一屁股跌坐,竟跟被撞倒似的,吓了她一跳。

  “我先推您上去休息一会吧。”

  然后,元灿霓反应过来,荔茵嘉园的别墅楼龄大,大多没有装电梯,她中学待过的这一栋也不例外。

  芳姨无奈道:“平常都是自己走,实在不行就护工背上去。”

  “爷爷,你能走吗?”

  元生忠失聪一般,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元灿霓暗叹一声,只得在他眼前矮身,“我背您上去吧。”

  “行的吗?”

  担忧的只有一直挂念她的芳姨,令她生出一股笃定,芳姨只是再担心她是否能背起来,而不是元生忠稳不稳。

  “试试吧。”

  元灿霓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老人,此刻才体会到“一把老骨头”的重量,轻得能让人感知生命的流逝与无情。

  元灿霓第一次背起他,也是最后一次,单方面当作还清了寄人篱下五年的人情债。

  元生忠躺回充斥着老人味的床铺,一改方才的亢进,安稳如准备入睡。

  “爷爷?”

  再唤一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之前这个时候不会睡觉的啊……”

  芳姨的声音沾着莫名的恐慌。

  此时,元灿霓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元生忠的满面红润叫回光返照。

  “我去叫他们……”

  原来目睹昔日仇人的离世也会令她惊慌无措,并无任何快意恩仇的滋味。

  她的手被拉住。

  被一只老树皮般的大手。

  元生忠目光浑浊望住她,另一只手颤颤悠悠指向衣柜方向。

  “爷爷,你要我帮你拿什么吗?”

  她不敢甩开,也不敢回握,就一直由他拉着。

  元生忠没有回答,默默垂下手。

  然后,元灿霓的记忆变得凌乱,一切像是同时发生,无法辨认顺序。

  芳姨下楼唤人。

  元传捷和元进凯踩着遥远的警笛冲进卧室的,后者轻易把元灿霓挤到一边,不知有意还是无心。

  邹小黛也成了旁观者。

  “爸——!”

  “爷爷?!”

  父子俩同时大喊,依旧感情充沛,却是走向另一个极端。

  茫然,无措,慌张,来不及处理与平息。

  楼梯脚步声杂沓,直奔卧室而来。

  “警察,别动——”

  元灿霓给挤向更旮旯的地方,一个便衣堵住她。

  元进凯被反扭双手,脑袋压到刚没气的爷爷脸边,大声嚷嚷。

  “你们干什么,今早不是放我出来了吗?”

  元传捷和邹小黛也被控制,只能徒然叱骂。

  “有话好好说,凭什么抓我儿子!”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

  芳姨毫无反抗,配合良好,待遇跟元灿霓的一致,还能抽空打量全场。

  幸好没有熟悉的面孔,不然儿子来抓东家的家人,她所剩无几的职业生涯就要断送。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大老板,到所里跟二老板一起谈谈。”

  便衣对元进凯说。

  元进凯或悲或喜,涕泗横流地哀嚎:“我爷爷刚过世,你们就不能让我先尽孝吗?”

  便衣们面色凝重,进退两难。

  元传捷却有了另外的关注,问他的好儿子:“你不是一直是二股东吗,什么时候变成大股东?”

  元进凯脑袋一片浆糊,抓不住重点,粗浅地回答:“当然是投钱啊!”

  “我就说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借钱给你弟,原来是为了害他,让他多做几年牢啊!”

  元传捷顿足大嚎,体面全无。

  元灿霓乍然被拉到话题中心,瞠目结舌,有口难言。

  然而所有人的视线焦点却不是她。

  话音刚落,元传捷忽然双眼一闭,轰然倒地。

  “爸?!”

  “老公——!”

  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元生忠的别墅门口,特种车辆车水马龙。

  警车离场,两辆救护车次第进场。

  惊动了周围邻居。

  昨晚元进凯的酒吧只是被举报有人偷偷兜售“VV水”,跟老板无关,警方迫于无奈放人。

  今日讯问摸清脉络,原来这些酒吧老板们交叉销售,甲店进货,让推销员伪装成顾客去乙店销售,签了“生死状”,表面跟上线脱清干系。

  若不是顺藤摸瓜,还真发现不了背后黑手。

  据律师估计,起码得蹲三年。

  尹朝身份敏感,一边是公职,一边是友情,没有对此事发表一句评议,只帮着跑腿处理杂事。

  元传捷脑出血住院,落下偏瘫后遗症,说话走路不利索,出院便直接和商宇成为病友,一起康复训练。

  负责翁婿俩的魏医生很是纳闷:这家人真有意思,女婿刚准备出院,老丈人就来接班。

  他宽慰元传捷:“阿叔,你看你女婿现在就恢复得挺好,让他多带带你,你也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

  元传捷吊着一边眼珠,唇口歪斜,想瞪人都造不起势。

  元灿霓由商宇陪同,处理完元生忠的后事。

  原本打算明年办八十大寿的一个人,突然提前让亲友敬他一杯,难免让人失措、空茫与感慨。

  商奶奶离元生忠的终点最近,达观中保留着对俗世的依恋,说话直抒胸臆:“我还想先喝你们那一杯酒,没想到先喝上他的了。”

  元家亲戚都说,长辈过世,晚辈守孝三年,守孝期结束才能办婚礼。

  商奶奶深以为然,望了商宇一眼,自言自语:“我就说你26岁不结婚摆酒席的话,要30岁才有好日子,算命先生说得没错吧。”

  元灿霓一直压抑对婚礼的憧憬,如今来了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能彻底放弃想法。

  焦切的只剩商宇,求婚计划又得一推再推。

  芳姨被动离职,临近退休难以再找住家家政工作,打算在租房附近找一些钟点活。

  元灿霓有起过让芳姨来燕灵湖的念头,又怕远香近臭,唐突了这份类似母女的关系,终是没开口。

  芳姨帮她一起整理元生忠的遗物,便成为在元家站的最后一班岗。

  元灿霓想起元生忠临走前的手势,打开老古董的中式衣柜,很容易在顶层找到一个突兀的目标。

  她站高凳取下。

  一如商奶奶描述那般,方形盒子很轻,没了包装纸的外壳依旧时髦,但也陌生。

  这就是商宇给她的成年礼。

  作者有话说:

  。

  明天最后一日

  此处为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