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不行 钦点废柴 353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8章

  商宇的手指比元灿霓长出一截, 修长匀称,扣着能够盖住她的掌指关节。

  当年只是皮外伤,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不知是否跟及时处理有关。

  等白映晗一行人没了踪影, 元灿霓不顾室友“去看商宇”的怂恿,借口要上卫生间。

  公厕就在田径场入口,建于阶梯观众席下方,入门即公共洗手台,两边分布男女厕所。

  关节擦伤四个,伤口有指甲盖大小, 真想不起她何来的勇气。

  元灿霓先避开伤口,洗了指尖和掌心。

  伤口藏着灰尘和砂砾, 她回想小时候, 这么大的伤口似乎不用避水, 洗澡都直接冲。

  元灿霓咬着下唇, 绷起脸颊,赴死般往流水下插手——

  嘶!

  可能她很久没受过皮肉伤,好了伤疤忘了疼。

  冬天洗冷水澡的滋味, 她提前体会到了。

  “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男声炸开在耳旁。

  元灿霓没有经历过商宇的变声期,他的嗓音好像一年比一年成熟, 带着温柔的磁性, 醇厚又舒服。

  她犯错似的,反射性背起手, 却为时已晚。

  商宇从她右边逼近,脸颊和脖颈上的汗珠加剧那股威胁的气势, “手怎么了, 拿出来?”

  元灿霓摇头, “没事。”

  她穿越城区离家出走,他都可以打车追上来。要知道受伤,他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甚至会小题大做。

  说来奇怪,当商宇近在身旁,她那股“夜郎自大的安全感”便重新冒头。

  商宇就是她一个人的,谁也无法抢走,像初中时一样。

  什么白映晗,早抛诸脑后。

  “拿出来。”

  商宇伸手,好像她的手可以交到他掌心似的。

  目光比动作更为执着,绞尽她最后一滴倔强。

  “小擦伤而已……”

  元灿霓不得已露出手背,冲洗过的伤口聚着水珠,跟化脓似的。

  商宇急道:“你怎么还用水冲!”

  元灿霓撅嘴,“小擦伤而已……”

  商宇瞪她一眼,让她跟他走。

  元灿霓闷头跟了一段,辨别出目的地:“去你教室做什么?”

  这会儿阳光热辣,白映晗不上体育课,说不定在教室自习。

  “拿药给你擦。”

  其他班还在上课,楼梯间空旷回声大,商宇稍微放低声音。

  元灿霓咕哝跟上,“你教室还有药吗,我以为都要去校医室。”

  “以前备了一点,打球经常磕磕碰碰会用到。”

  瓜田李下,元灿霓不方便去别人教室,便等在楼梯转角阳台。

  不一会,咚咚两下,商宇甩着一小罐甘草橄榄,另一手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元灿霓想起芳姨在老家喂猫,也是这样,食盆摇出声响,猫听见就会条件反射冲过来。

  商宇递过罐子,“许卓泓回趟家,让他帮捎来的,本来想晚上拿给你。”

  元灿霓左手抱着罐子,右手抬到他眼皮底下。

  “有点疼,忍着点。”

  商宇拧开生理盐水,想扶着她的手,半路撤回,倒出一小股淋到她的伤口。

  元灿霓触电般瑟缩,倒抽气,无济于事,商宇祭酒似的横了一道,药水悉数漫过伤口,没浪费多少。

  商宇拧上瓶盖,眼神微妙:“你居然不叫。”

  元灿霓瘪瘪嘴,“小时候用过双氧水,滋滋滋冒泡,比这疼多了。”

  “你还长记性了。”

  商宇笑着,运动过后即使呼吸平复,整个人的精神也处于亢奋状态,干不了精细活,他却拈着棉签,蹙眉敛气,小心翼翼给她上碘伏。

  不知道刚才麻痹未消,还是他手法得当,元灿霓感觉不到一丝涩痛,反而有种沁入筋骨的清凉。

  大功告成,商宇拧好瓶子放回塑料袋,扎口-交给她,“记得及时消毒,尽量不要沾水。”

  元灿霓抱罐拎袋,珍惜来之不易的独处,看着他欲言又止。

  商宇佯装瞪她一眼,“该不会想告诉我是跟人打架弄伤的吧?”

  元灿霓低哼一声,壮胆,而后一吐为快:“哥,你是不是对每个女生都那么好?”

  初中插班时,元灿霓初来乍到,没人愿意跟分享深度八卦,听到商宇相关只是一些皮毛风传。等她跟同学混熟,商宇已经毕业,再不能更新传说。

  步入高中,周围都是陌生面孔,大家便愿意掏出秘密,拉近距离。

  流言层层传播,跟原版本大相径庭,但万变不离其宗,商宇无论在哪个传言里都是好脾气的形象,又区别于许卓泓这种“臭名昭著”的中央空调,商宇对哪个女生都是礼貌有余而热情不足,除了白映晗。

  据说商宇经常给白映晗跑前跑后,买早餐打饭,有时还陪着去校医室。

  而他高一这一年,元灿霓从来没听他主动提及其他女生。

  当一个人开始有所隐瞒,两个人便会越走越远。她不但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他们之间还裂开鸿沟。

  商宇愣了一下,不知道惊讶她的醋意,还是过界的质疑。

  但旋即恢复常态,甚至带上一点久违的倜傥,就像当初含笑默认许卓泓那句“谁说女朋友只有一个”那般,商宇望住她揶揄:“当然还是对我的小女朋友最好。”

  元灿霓对“他的小女朋友”身份毫无实感,起初以为不是指自己,可是他的眼神不像骗人。后来云里雾里,觉得他有意双关,说不定一语成谶,“谁说女朋友只有一个”呢!

  当她开始过度揣摩他的每一句话,她仿佛变成一个疑心丈夫出轨的妻子,信任与安全感逐渐蒸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元灿霓焦急跺脚,羞恼与不悦参半,转身跑下楼梯。

  商宇也要回去集合,大概只当她害羞,笑着大步追上。

  元灿霓归队,室友便好奇:“霓霓,刚刚跟你一起走那个学长是谁?长得好高好帅啊!”

  高一刚经历军训,每个人都晒得黑乎乎的,加之一脸好奇与青涩,很容易分辨所在年级。

  元灿霓终于有一种扳回一局的快感:“就是传说中的商宇!”

  室友震惊如同她听闻“白映晗是商宇女朋友”的八卦。

  “你跟他很熟?”

  周围的认可给他们关系上一层短暂的保险。

  元灿霓的谦虚中难掩孩子气的自得,“嘿嘿,就那样吧。”

  “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将元灿霓唤回原处。

  堂姐夫抱着一个胖肉团出来,举高高毫无疗效,直到递进妈妈怀里,嗅到混着母乳的体香,安全感终于如襁褓包裹,婴儿停止哭嚎。

  小囡囡自然成为全场焦点。

  问月龄,问是不是总想拱起来扶站,问一天喝多少顿奶,问辅食吃些什么。

  讨论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最后统一夸:长得结实,可爱,长大一定有出息,真好。

  元灿霓和商宇最有潜力成为新晋父母,自然进入众人议题。

  堂姐稍作指引,小囡囡便自然往这边看,然后就给顺势递进她怀里。

  小囡囡不哭不闹,好奇满怀。

  相扣的十指松开,元灿霓僵硬握着她的腋下,像举着一条猫不让它沾水。

  扭头朝商宇求助,人家很无辜:“我也不会抱。”

  瞪视无效,又不敢交接出去,元灿霓只能先抱稳。

  堂姐便笑:“我第一次抱孩子也是这样,动也不敢动。——没事的,她现在骨头硬朗很多,你可以抱她坐腿上。”

  元灿霓小心折叠她的双腿,手臂圈住她。

  婴儿的手臂肉乎乎软糯糯,可爱得让人发肉紧,元灿霓忍住冲动,只是轻轻揉一揉。

  堂姐冷不丁笑着催生:“好玩吧,你们也赶紧生一个。”

  元灿霓撞上商宇目光,茫然中都透着一丝羞耻。以他们现在这般状态,想生只能寄希望于有丝分裂。

  小囡囡不知是感觉到气场扭转,还是看到大伯母来来,忽然哼哼唧唧拱动屁股,一股牛劲险些把元灿霓撅倒。

  大伯母怜爱地朝小囡囡伸手,抱过肉团子,“来来,外婆抱抱我们小宝贝,外婆疼一疼我们小宝贝。”

  大伯母轻挠她的肚子,小囡囡破涕为笑,咯咯笑眯眼。

  中年女人晃悠着小囡囡,自豪地跟众人说:“我女儿小时候也长这样,哎哟,都是三十几年了。女儿长大咯,囡囡出来咯,我做外婆咯。”

  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声极具穿透力,众人皆受感染,开怀大乐。

  元灿霓本也跟着笑,这一刹那,像忽然被高速行驶的汽车甩出,一下子与周围的欢声笑语抽离。

  从愣怔,到低落,她来不及控制情绪。

  生硬扔下一句“我上个洗手间”,不待商宇反应,便低头往外走。

  堂姐听闻,好生提醒:“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左拐。”

  她沉声谢过,没特意找洗手间,刚好后门洞开,可穿到后院花园,便拔足就走。

  花园不闻人声,绿植掩映,她还是不敢放声哭泣。

  只仰头,眨眼,拼命压抑自己:大过年的,不能在别人家哭。

  冬风带起一阵战栗,也捎来一阵轮子碾压石板路的细碎声响。

  元灿霓刚好坐石凳,侧腰给箍住,虽没沙发时的紧密,却也只差一个轮子和扶手的距离。

  这是商宇第一次主动缩短彼此的间距。

  脑袋也凑过来,再亲昵大胆一点,就可以与她相贴。

  “怎么哭了?”

  温柔的安慰击垮她的防线,元灿霓松开牙关,抽噎出声。

  她想抱他,发现给轮子和扶手阻挡,无从下手,遗憾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元灿霓发出小兽受伤般的呜咽。

  “跟我说说可以吗?”

  商宇试探把她的脑袋勾进肩窝,忍不住轻拍她的脑袋。

  元灿霓深呼吸,想调整声音,反而像背过气,带出更剧烈的战栗。

  想起一脸宠溺的中年女人,想起那句亲昵的“我女儿小时候也长这样”,想起小生命肉乎乎软糯糯的触感。

  她被拦在最热忱的母爱之前,一切与她绝缘。

  “我已经不记得我小时候长什么样,以后也没有人来告诉我了。”

  眼前陡然转黑,带着樱花香的手掌盖住她的双眼。

  元灿霓便捧住他的手,死命盖住眼睛,却盖不住眼泪。她趴到石桌,抱着他的手当枕头哭。

  商宇另一手顺着她的后背,偶尔揉一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妈妈哄她入睡。

  也许他应该许诺一个有宝宝的未来,“以形补形”,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太过冒犯。

  商宇只能默默捧着她的泪水,柔声安慰:“别哭,还有我呢……”

  后门那边传来急促脚步声,桂明姗见两人许久未归,怕碰上什么难题,急忙出来找人。

  “商宇?”她犹豫唤一声,暂时没上前打搅。

  商宇回头,摇头冲她摆摆手,示意不要过来。

  堂姐作为主人,自然前来查看,桂明姗眼疾手快把她拐走,说了声没事,岔开话题跟她谈论小囡囡。

  那股情绪退潮,元灿霓也逐渐复原,开始还躲了一下他的目光,怕他深究,拷问出所有秘密。

  但他一向不会寻根究底,给予充足的空间和自由,只有直率的人才能跟他自如相处,不然气死的是口是心非的那一位。

  到了晚上,元灿霓已经恢复如初。

  这样的情绪间歇性来临,她即使没法游刃有余应对,也不会崩溃到无法挽回。

  睡前,她在吊带睡衣外穿上外套,略显不礼貌地翻箱倒柜,把小套间的所有柜门都打开检查。

  商宇半躺在床上看手机,不知道她瞎折腾什么。

  睡裙薄如糯米纸,袅娜曲线隐隐约约。裙摆在白皙小腿上浪动,流淌出一股轻盈的性感。

  窸窸窣窣,扰人清魂。

  商宇不由蹙眉,声线发紧。

  “找什么?”

  “被子。”

  她的目光雷达似的到处扫描,单单掠过房间里同类生物的脸。

  商宇示意盖住双腿的东西,“床上的是什么?”

  元灿霓压着眼睑,看床不看他,光着双腿到处溜,到底不耐冬寒,声音中气不足,“怎么只有一张?”

  早上还没完全融入角色,只当这是商宇的房间,就跟在燕灵湖一样。

  如今终于意识到,她今晚也得住在这里。

  商宇熄了手机,搁到床边桌,躺下钻进被窝,下意识把被子卷过来一截。

  “一张床当然只有一张被子。”

  嗒——

  一边床头灯熄灭。

  房间陷入朦胧,床上身形隐现,静默而耐心,似在狩猎,诱人自投罗网。

  元灿霓默了默,终耐不住寒气似的,撩开外套,飞快掀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