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三个问题(新增2000字)(1 / 1)

我也曾喜欢你 许甜酒 6267 汉字|6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4章 第三个问题(新增2000字)

  叶鹭仰望眼前这栋古色古香的老洋房, 红瓦粉墙,钢窗环绕,尖尖的屋子被葱郁常青的树木拥簇着,就像是一只坚固而沉默的典雅鸟笼。

  隔着椭圆形的窗户, 叶鹭看到里面的人拉开窗帘, 蒋世蝶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她冷淡地俯瞰着他们,任凭身后孱弱的烛火拼命挣扎,却怎么都透不出光。

  “我从小就住在这里, 长到十岁才回到父亲那边。”陈晏起停在高高的门槛面前, 透过黑色铁门看向蒋世蝶, 突然道:“这幢老洋房, 其实是段鸣川送给我母亲的新婚贺礼。”

  叶鹭从来都没有听陈晏起主动提及家人, 更遑论这种隐秘的私事。

  但在她的感知里, 他似乎对任何感情都很淡漠。伯凯也好,宋枝枝也罢,陈晏起对所有人都仿佛自带隔膜,而对蒋世蝶, 更没有寻常母子的亲昵, 总给人一种毕恭毕敬的生疏感。

  但此时, 叶鹭却感觉陈晏起的话带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段鸣川是父母故友,上一辈人的恩怨早在他出生前就写好了结局,他再怎么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而顽抗只能让自己更痛苦。

  叶鹭突然想到陈晏起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非他不可的。这个人不行, 就换那个人, 这里得不到, 就去别处,不要去自掘坟墓。”

  所以不管是面对家庭还是感情,他从不索取,也不对抗,缺失的爱意,他乐意从旁的地方接纳,坠落在深谷里,那他就展翅高飞,他努力让自己不濒临崩溃,用残忍的理智维持某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叶鹭仿佛现在才看清陈晏起真正的模样,因为身边这群人,他开始愿意展露他的脆弱,接纳来自外界的拥抱。

  “那你以前就认得他?”

  叶鹭疑惑,她隐隐觉得段鸣川于陈晏起来说,似乎并不单单是破坏家庭的第三者那么简单。

  他的恨来的过于彻骨,相比较对照片里那位宽和温厚的父亲的敬慕与同情,他内心的挣扎似乎更倾向于段鸣川于蒋世蝶的纠葛。

  “嗯,知道。”陈晏起收回视线,有些温柔地望向叶鹭,他手指拨了拨她肩膀上落下来的的枯叶,慢慢地说:“我母亲看似柔弱,待我却极严格。但从小我就发现,每当我提及那个人,哪怕有再大的失误,她总会宽容一二,或者放我一马。”

  “所以,我小时候总喜欢缠着母亲打听他,利用他的点点滴滴,当做挨打受罚的挡箭牌。”陈晏起仿佛陷入回忆,“在我心里,这个川叔不光是我父母的故友,他就像是我的保护神一样。”

  他突然失笑:“我甚至还拜过他,可是……”

  可是,为什么死掉的人会复生?放下的人又要再次拿起?

  段鸣川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好不容易维系的安稳家庭,害得辰起险些一败涂地,现在,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要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陈晏起看着这栋占据了他所有童年的房子,明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但有些东西,他仿佛再怎么拼尽全力,都再也无法将复原如初。

  “时间不早了,你快上去吧。”叶鹭拢了拢衣领,把自己塞到角落里,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朝着陈晏起道:“我在这里等你。”

  叶鹭乖巧地缩着,已经做好了持久等待的准备,突然听到陈晏起偏过头笑了一声,大步走了过来。

  他在车上新添了一件宽松夹绒的深色外套,质地坚硬的布料蹭过叶鹭的脸颊,她在他的手掌中仰头,就听到陈晏起说,“躲在这儿干嘛?你忍心让我一个人过去?”

  叶鹭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人拉出了阴影,温驯的光笼罩下来,陈晏起牵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迈入这座遍布回声的方庭。

  楼上卧室里的房门虚掩着,像是早就在等待某位不速之客。

  叶鹭透过门缝看过去,古朴拥挤的妆台镜面里,蒋世蝶捏着笔认认真真地描着细柳叶眉。

  她肤色很白,唇不点而红,身上穿着丝绒的素色双排扣旗袍,漆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像瀑布一样,整个人坐在淡淡的光影里,像一朵即将颓败的雾中花。

  “你是来瞧我笑话的?”蒋世蝶放下眉笔,虚虚地望向镜子里的陈晏起,声音冷漠得如同槁木。

  叶鹭扭头看向陈晏起,他几乎是毫不犹豫推开房门,微溢的尘埃绕在他的脚下,见他这幅针锋相对的架势,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伸手握紧了他的衣摆。

  这一握,叶鹭才注意到陈晏起的腰侧湿热一片,她收回手就嗅到指腹淡红温热的血腥气。

  陈晏起也受伤了?他没有包扎吗?难道他是故意带着伤来见蒋世蝶?

  叶鹭恐慌地挡在陈晏起面前,千言万语凝在嘴边,最终只得一句,“让我去。”

  叶鹭强忍酸楚,她抿了抿唇,没什么底气地说,“虽然是不请自来,但我好歹也算是客人,也许她愿意多听几句。”

  “就让我为你做一件事。”叶鹭仰起头,眼睛里含着湿漉漉的笑意,“行吗?”

  陈晏起刹住脚步,他深深地望进叶鹭的眼底,低头执起她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擦干净上面的血渍,沉声道:“好。我就在这里。”

  房门彻底关上,叶鹭这才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妆台上一只龙凤红烛不死不休地燃烧着,底座上满是烛泪,看不出已经燃尽了多少根。

  烛火晃荡在蒋世蝶的脸上,叶鹭突然发现,陈晏起的五官其实是更像他母亲的,性情也是,看似柔顺,但骨子里却藏着偏执狂妄。

  “你很喜欢陈晏起。”叶鹭正要回答,却听到蒋世蝶手里捏着一盒胭脂膏,自顾自地说,“很多人都喜欢他。从小到大,他都是我最骄傲的作品。”

  叶鹭骇然,“你只当他是……作品?”

  “我这辈子,可能对不起很多人,但唯独对他问心无愧。”蒋世蝶背对着叶鹭,轻声笑了一下,突然有些苍凉地说,“但是他却恨透了我们。”

  我们?应该是指她和段鸣川。

  叶鹭不明白蒋世蝶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但有一点她觉得有必要纠正,她指尖陷入掌心,声音都因为紧张有些颤抖,“你说的不对。”

  她一步步走近,几乎脱口而出,“陈晏起他从来——”

  “不用说了。”陈晏起突然推门而入,他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抬手将叶鹭挡在身后,朝向蒋世蝶道:“我们今天来不是跟你叙旧的。”

  “你们?”蒋世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转过身,看着眼前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儿子,突然发现自己得有些费劲才能看清他的神情。

  “你难得肯来我这坐坐,”她余光扫过旁边的叶鹭,笑道:“竟然还带了个外人。”

  “阿路不是外人。”叶鹭警觉地侧过脸,下意识捏了下他的袖口,然而陈晏起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提醒而却步。

  在面对蒋世蝶的时候,陈晏起似乎总是格外有攻击性,此时,叶鹭感觉他毫不犹豫地回握过来,介绍道:“她是我家人。”

  叶鹭诧异地看向陈晏起,心里百转千回,恍然大悟,他特意带自己过来,难道是在带她见家长吗?

  “你川叔,他也是我的家人。”

  蒋世蝶心里似乎盛满了怨怼,但外溢出来却是安静妍丽的花,她眼神沉静,面上甚至不见一丝怒气,冷着声款款道。

  叶鹭夹在两人中间,仿佛战火燎原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正想着,突然就看到蒋世蝶转头看了过来。

  “小姑娘,你真的以为自己很了解陈晏起吗?”蒋世蝶冷笑一声,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他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可是养了十几年,可我现在却一点都看不透他,你就不怕有一天也被他算计了。”

  “你忘了,我也曾会哭会闹会喜形于色,”陈晏起将叶鹭挡在身后,他冷冰冰地打断道,“是你说,这都是最没用的东西,教我把自己封起来的。”

  回顾蒋世蝶的诘问,他有些好笑道,“在你心里,只有段鸣川,你从来都没把父亲和我当做家人,但在我心里,父亲却是我这十八年来唯一的亲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包括你。”

  “唯一的亲人?”蒋世蝶挪开视线,手指有些颤抖地夹起一根女士香烟。

  她秀丽的眼睛慌乱了一瞬,扫过抽屉,有些倦怠地往后一靠,道:“你嘴里唯一的家人,我的丈夫,他不过是个虚伪至极的小人而已。他口口声声要放我走,却在都要死在病床上了,还找人调查我们,又排了这么大的一出戏。”

  她脸上还带着笑,却莫名让人觉得瘆得慌,“真是辛苦他了。”

  叶鹭感觉陈晏起的手指颤了一下,她十指交握过去,试图给他一点点安慰,只听陈晏起的声音从高处落下:“父亲从来都没想过要阻止你们。”

  陈晏起俯视着蒋世蝶,像是要亲眼看清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从始至终,都是我找人查的段鸣川,也是我无意中撞到他和内鬼交易,搜集证据的是我,报警的也是我。”

  蒋世蝶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惶恐不安地坐起身,忽然听到陈晏起又说,“你恨错了人,但段鸣川却没有。”

  蒋世蝶猛地回头,陈晏起伺机侧过身影,借着昏暗的灯光,她一眼便看到儿子的腰侧上赫然一片血迹。

  她慌忙起身,陈晏起一动不动,像木偶一样任她查看。

  叶鹭看到伤处也是一震,定定地僵在原地,久久都不能回转过来。

  陈晏起一路上表现的毫无破绽,可那片肌理明明就是被钝器从侧面直戳过去,血肉纱布黏在衣料上,动辄一扯,血淋淋的横在眼前,看着就生疼无比。

  蒋世蝶满脸惊恐,像是被吓到了,但她只是连连退后几步,右手支撑在桌角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的,他答应过我的。”

  陈晏起面不改色地整理好衣服,对蒋世蝶的行为不做任何评价,完全像是负责走流程的机械木偶,漠然道:“两件事,我想有必要告诉你。”

  “第一,你和父亲离婚前,是我找人调查的段鸣川。第二,向警方提供证据,说服父亲协助调查的也是我。如果他要报复,我奉陪到底。但如果他再敢动我身边的人,我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不会的!”蒋世蝶猛地起身,她含着泪上前,打断陈晏起的话,“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伤害你,他——”

  “为什么不会?”陈晏起打断道,与其说是愤怒,更像是在逼问,“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替他说话?在你心里原来我们就这么不值一提。”

  蒋世蝶语噎,看着陈晏起衣服上渗出来的血,才想起来要去找药箱,她刚转身,却听到陈晏起离开的脚步声。

  快到门口的时候,陈晏起收紧握着叶鹭的手指,淡淡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以后,我再也没有母亲。”

  蒋世蝶扶住旁边的桌角,惊恐地望着陈晏起的背影。

  半晌,她扣紧手指,半寸长的指甲断成两截,指缝里的鲜红渗出到桌面,她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拉开抽屉,看向角落里的一叠文件。

  *

  从附近的私立医院出来,叶鹭扶着陈晏起走在杳无人烟的马路。

  她静静地听着陈晏起和伯凯通完电话,又看着他一直低头玩手机,眼见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她突然想到叶柳小区的出租屋里,那些很明显就是陈晏起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叶鹭欲言又止地望了眼陈晏起,见他捏着那块被砸的粉碎的腕表看了好几次,忍不住停下脚步,拽着他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憋了一路,我还以为你不会问。”陈晏起捏着叶鹭的手把玩,他语气悠闲,神情也比来时轻松百倍,“那就给你三次机会,你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告诉你。”

  “真的?”叶鹭半信半疑,又不是很满意,“只有三个么。”

  陈晏起点头,补了一句:“现在只剩两个。”

  “刚刚缝针的时候,医生说你不配合。”叶鹭忙不迭发问,她眨巴着眼睛,凑上前道:“你不是不配合,其实是很因为真的很怕疼,是不是?”

  陈晏起意外,“浪费了一次机会,就问这个?”

  “你回答是或否。”叶鹭严肃地提醒。

  她望着陈晏起的口型,只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偏开视线,有些轻微地“嗯”了一声。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晏起,居然会疼怕。

  叶鹭像是一下子就掌握了陈晏起的惊天大秘密,笑着又问:“第二个问题,你当初调查段鸣川,一开始并不是想对付他,只是想了解他的为人。”

  她观察陈晏起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一直都很爱你妈妈,也希望她能过的幸福,对不对?”

  陈晏起不置可否地看向叶鹭,就在叶鹭觉得自己可能触了他的逆鳞时,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耳垂,摩挲着笑道:“我的阿路这么明察秋毫,怎么做题的时候总是错漏百出呢?”

  他往前凑了一步,仗着自己受伤叶鹭不会推拒,圈住她的手臂,逼问道,“心思是都放在我身上了?”

  “没有。”叶鹭窘迫地错开视线,她想摆事实讲道理地反驳,但结巴半天想不出半个字。

  叶鹭脑海里浮现出租屋里的那些字条,她其实还有个问题,但是现在次数用完了,她不想去赌陈晏起的心意。

  “给你玩个游戏。”陈晏起没有松手,半搂着将叶鹭环在怀里,两个人靠在树上。

  叶鹭看到陈晏起将手机拿到她的面前,几下点开一个链接,然后庆幸道:“幸亏我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也多亏你出来的时候帮我拿出来了。”

  手机屏幕出现一个飞机大战的界面,叶鹭看到陈晏起将手机递了过来,轻声说:“玩一下试试。”

  “我不会玩。”大半夜的站在这里玩游戏,叶鹭疑惑地看着陈晏起,“非要现在吗?”

  陈晏起不容置疑,“那我教你。”

  叶鹭抱着手机,青年的手指挨了过来,空气里有甜腻的香气,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看着陈晏起演示了几遍,只觉得后背都要被他的温度给烧着了,她忙将手机抱在胸前,道:“我试试。”

  游戏其实非常简单,在不回头的情况下一次性击落所有对面的飞机即可,叶鹭学着陈晏起的思路,很快就通了关。

  正当她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通关界面的后面突然跳出一个提醒。

  [恭喜您!已经通关三次,请输入你的心愿条]

  叶鹭下意识回头,陈晏起也正从高处望着她,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嘴里的话略微结巴,忙收回视线,道:“这是什么?”

  陈晏起扫过叶鹭粉红的耳垂,笑道:“无意中看到的小游戏,通关三次之后可以许愿,愿望会进入世界愿望池,据说如果碰到有缘人,你的愿望就能实现。”

  叶鹭新奇地按了下键盘,“那我怎么知道是谁帮我实现愿望?”

  “傻阿路。”陈晏起将叶鹭转向自己,俯身笑道:“这又不是交易,不用你去报恩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鹭躲开陈晏起的视线,难得有些傲娇地说,“你站远点,不许偷看。”

  陈晏起低低地笑起,胸膛微微起伏,温柔视线笼罩眼前人,就真的顺从地退了几步。

  他的视线落在女孩的背影,坚定挺立的梧桐树下,夜色呢喃,落叶缱绻,仿佛一切都短暂静止,而她就是这单薄梦境里唯一的变数。

  直到叶鹭转过身,朝他跑来,陈晏起方才回过神。

  “许好了?”

  见叶鹭点头,陈晏起说,“现在回家来不及了,带你去个地方。”

  叶鹭将手机还给陈晏起,陈晏起顺手将她的手握入大衣口袋。

  夜色漫漫,她突然觉得,哪怕陈晏起是要带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奋不顾身。

  戏剧院旧址旁边的观景阁楼上,陈晏起轻轻松松就着扶手走上屋顶,他站在高处,弯下腰朝叶鹭伸出手,“有点高,能上来吗?”

  叶鹭下意识看了眼高空,手指在口袋里磨蹭半天,终于还是咬牙将手放在了陈晏起的手心。

  温暖有力的大手包裹过来,叶鹭挨着陈晏起坐在阁楼屋顶,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冲出来。

  远处高楼间隙里是一大片明灭的LED屏幕,天色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星辰月光。

  陈晏起扫过隔壁古旧的建筑物,俯下身捡起落在脚边的枯叶,突然感慨道:“我父亲就是在这家剧团对我母亲一见钟情。她是戏班出身,小时候吃过很多苦,秉性柔弱又偏执,很多人都觉得她用美貌攀附辰起,但其实我父亲才是拜倒在她裙下的那个人。”

  陈晏起住声,心里冷意更甚。

  可惜,当年的风光大娶不过是悲剧的开始而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带给所有人的折磨。

  父亲的爱于母亲而言全都是肮脏负累,她没能嫁给自己爱的人,绝望至极,余生只有填不满的怨怼,甚至不惜把所有的冷漠与痛苦都加注在了他的成长里。

  可就是这样凉薄现实的她,偏偏为段鸣川疯了一回。

  正因如此,他才敢赌啊。

  就赌段鸣川对她的情分有几分真假,赌蒋世蝶对自己还有没有一点血脉亲情。

  虽然没有证据指向,但是他不信蒋世蝶对段鸣川的所作所为半点不知情。不管加害他的人是段鸣川的指示,还是有人不甘心想要报复辰起,只要蒋世蝶出面了,不管见的是谁,警方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叶鹭察觉到陈晏起的沉默,她侧身望向陈晏起手里逐渐晃动加速的树叶,有些不安地按住了他的手。

  “在想什么?”她双手撑地,努力克服对高度的恐惧,又往他身边挪了挪,“还疼不疼?”叶鹭指了指他的腰侧,“医生说你要静养,刚刚爬上爬下动作那么大,小心伤口又裂开。”

  陈晏起侧过头,江边的灯光映照过来,衬得他漆黑的眼底蓦地盛满了亮光。

  叶鹭只望了一眼,脸颊便有些滚烫。

  陈晏起的行动则随意许多,他倾身靠向叶鹭,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像是故意逗道,“担心我?还是想找借口看我?”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过头静静地看向叶鹭,“这大半夜的,看了可要负责。”他说着就要把衣摆撩上去,叶鹭忙扭过头,半是不好意思半是嗔怪道:“别闹了。”

  陈晏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闹,等你再大一点。”

  青年的声音就像是春日里的风,轻而易举就能搅扰她的那片寂寂森林,叶鹭把脸埋在手臂里,本能地想要闪躲和逃跑,脚下的瓦片颤动,枯叶随风卷入穷巷,她突然发现,此时夜色浓重,她又在高高的屋顶,根本无路可退。

  也是在这时候,叶鹭才发现自己似乎早就上了当。

  一切都像是临时起意,但陈晏起却早有预谋似的,让她一步一步进入他的陷阱。

  这片高处,她因他而来,想要走,也非他不可。

  “阿路。”陈晏起轻声唤起,像是察觉了叶鹭的心思,突然道,“我母亲是个蠢人,她行差踏错,这辈子走不出自己编出的笼子。但如果我也做了错事,你一定要想办法离开我,最好逃得远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叶鹭疑惑。

  她在心里小声反驳,无论什么时候,她都相信,陈晏起肯定不会伤害自己。

  远处的Led大屏幕上突然亮起,满天的烟花璀璨绽放,叶鹭顺着陈晏起的视线抬头,就看到屏幕上起起落落的白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她看到因为错位露出八个字,其中恰好放着她和陈晏起的名字。

  [白鹭成行]

  [海晏河清]

  叶鹭心中触动,猛地回头就看到陈晏起比他的手心还要温热的眼神,她有些惊喜,“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陈晏起微微一笑,故意卖关子说,“我们运气好而已。”

  如果真的是运气,那她所有的好运气,都源自于陈晏起。

  叶鹭望向陈晏起眼底独独存在的自己的身影,她只觉得,这一夜里她得到了此生最浓重的爱意和温暖,哪怕是陈晏起无法宣之于口的在意,也依旧是全天下最昭然若揭的告白。

  叶鹭想,也许陈晏起心里还有万千顾虑,但只要时间往前走,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等到他愿意开口的那一天。

  远处的白鹭腾空而起,叶鹭看到他们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就像是,以天地为媒,用烟花书写,落下一纸聘书。

  他问了。

  她愿意。

  字幕渐渐熄灭,叶鹭突然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陈晏起的肩头。

  叶鹭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有力的节奏里,她不依不饶地问:“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做人不能太贪心。”陈晏起不留情面地拒绝,“这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

  叶鹭佯装委屈,旁边的青年眼底却一点一点地升起暖意。

  她怎么会是贪心呢?明明是他藏私。

  为什么非要逃得远远的呢?

  他希望叶鹭永远都不会知道——食髓知味的人有多可怕。如果她不跑远点,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将她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