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跟我走(大修)(1 / 1)

难以降温 傅祁多 4839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9章 跟我走(大修)

  星霜荏苒, 春去秋来,一晃而过又是新的一年。

  南楠的高一学年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去,围着他们这群人欢欢喜喜地过了个酷暑, 等到高二开学的时候,学校还顺便组织了一场家长会。

  南苡是真不愿去, 一中全是老熟人, 上到校长下到任课老师, 几乎都知道“南苡”这个名字, 学校外面的光辉校友榜上还贴着她学生时代的大头照, 到时候去了,又得像个动物一样被围观。

  去家长会的前一天她还缠了许久的温行知, 打着鬼主意想让他顶替, 温行知当时沉思片刻后, 说:“我去, 可不止开家长会这么简单。”

  打听一番,是必不可少的。

  南苡当初在一中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犯下的黑历史那群老教师至今都能数一堆出来,要是让温行知知道了,丢人真的可以丢到姥姥家。

  于是她瞬间打消了这念头,第二天自己就乖乖地去了。

  南楠开了学, 暑假旺季一过, 云城秋季的沙滩上就少了许多旅客, 工作室的活儿也松懈下来, 除了时不时接几单个人写真、婚礼摄影之外, 南苡大部分时间, 都是坐在门外的沙滩上捣鼓她的新莱卡相机。

  新相机是她斥巨资买来专门拍视频的, 比原来那个二手货像素焦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大清早就已经支好了三脚架将相机放在高处拍延时, 此刻又去观察了一眼进度,然后走到一旁树下阴凉处,挨着张晓武坐下。

  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后,沙滩上就没那么热了,刚搬来的时候,各个摊上还有售卖的琳琅商品,如今淡季一到,全都不见踪影。

  张晓武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又抬眸看着旁边的她,视线无意落到了她衬衫衣领处的某处肌肤,无语转头,早就习以为常。

  正值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闷热,只是呆得久了,便觉得有点热了。

  拍延时怎么着也得守个一天,为了这么一个镜头,发到微博上还特么不赚钱,重利的张晓武显然觉得不值得,可要不是因为那相机是莱卡,微博到时候又能宣传推广,谁乐意守在这儿?

  一群要穷不穷,要富不富的摄影师,护着莱卡就当心肝宝贝似的。

  张晓武轻吐出烟雾,海风吹过,顿时消散。

  平时最是话多嘴贫的人,今天却意外有些沉默,欲言又止地,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南苡看着,等着。

  半晌,张晓武果然忍不住,回头去看南苡:“老大?”

  “嗯?”她挑眉,闻声转头。

  “行哥……最近忙什么呢?”

  南苡微顿,没想到张晓武是突然关心温行知,道:“怎么了?”

  难不成又打听到什么了?

  “没怎么,就问问,”张晓武又扒了口烟,“昨天在桌子上听见沈青绵在吐槽,说他好久都没见过行哥了,上次去的时候,行哥窝在书房里半天没出来,不知道搞什么东西。”

  “连沈青绵都这么说了,我在想,会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张晓武慢慢问道,带着暗示与猜测。

  她心头一跳,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下意识就否认:“能出什么事儿?你别瞎操心。”

  张晓武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他这老大,平时看着睿智无比,怎么沾了情字,反倒拎不清了?

  “怎么不会出事儿?”张晓武怼她,“天网恢恢,那不都是迟早的事儿么?咱们如今,也就是装不知道,怎么,还想彻底迷惑自己了?”

  张晓武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温行知迟早要露馅,他们俩迟早要分开。

  她没吭声,只掩饰性地轻刨着面前的沙。

  看那样子,可不就是在故意迷惑自己么?

  张晓武白了她一眼,懒得操心了:“得,我还是忙着咱们的剧本去吧,明年开机,可就只有几个月了,演员什么的都没着落,不能再耽搁了。”

  一想起这个她就烦,抓了一把沙子就往张晓武身上扔去:“那剧本写得烂死了!行不行?不行我自己来!”

  “我特么……”张晓武吃了瘪,又不敢发怒,只能憋屈着,“姑奶奶,您那种要求,又要冲突又要氛围,就15分钟的短片,又不是专业编剧,谁能做到啊?我已经很努力了!”

  南苡一听这话,秀眉顿时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朝着张晓武就刺了过去。

  张晓武被那眼神羞辱得体无完肤,他忍着耻辱,不禁回想起,当年京大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学生,在没有团队没有宣传设备也不够完备的情况下,自己全程编导加后期,单枪匹马地杀进了国外某电影节,一举拿下了当年的最佳短片金奖。

  只是因为那个电影节小众,消息传回国内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只有业内专业人士才明白那个奖项的含金量并不低,尤其是对于一个经验不丰富的学生来说,能年纪轻轻就获了奖,实在是后生可畏。

  所以,那一片哗然,最后也只是在京大的校园论坛和学生闲谈之间被奔走相告。

  而获奖当天,论坛疯传,那个获奖者也被迅速推上了风口浪尖,首页贴大大地放出了获奖者的名字,嚣张而直接地横亘在众人眼前——

  南苡。

  京大二年级在读,师从郑立君老前辈。

  短短两句话的介绍,京大、郑老,便已能证明一切。

  多少质疑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了“师从郑老”这四个字里面。

  张晓武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追随她的,他那时候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姑娘长得好看又有才华,人也挺有意思,还是郑老放出豪言“二十年难得一见”的鬼才,跟着混总有出头赚大钱的那一日。

  可是如今,张晓武看着此刻云城的天空,又看着那个自己以为“总有出头日”的女人,无语凝噎,又不甘心地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他心思没放在导演这事儿上,大学的时候就满脑子想赚钱,也不知道郑老怎么看上他这个废材的。

  让他去想剧本,估计还真不行。

  “算了,我自己来,工作室的那堆事儿就你来吧,”南苡瞥眼,无视张晓武的屈辱脸色,往沙滩上一躺,叹了句,“还真是,求人不如求己~”

  张晓武特想揍她。

  忒瞧不起人了。

  他冷哼一声,傲然地甩手走人,和阿航两个人抱着相机开车去了市中心忙活。

  南苡守着自己的莱卡也没动,只是坐久了有些无聊,望了望四周,都没几个人。

  她眨眨眼,掏出手机就给某人打了过去。

  那边有一阵子才接起,一开口,声音凉飕飕的,像跟陌生人说话似的,简短利落地命令道:“说。”

  颇有点冷酷无情。

  她愣住,刚还在笑的唇角霎时僵住,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到了他。

  “在干嘛呢?”她忍了气好声问道。

  那边听见声音后很明显地停顿了几秒。

  再开口时,已经换上了平常那副随意轻淡的口吻,也没瞒着她:“删记录。”

  删记录?她狐疑:“为什么要删记录?”

  “防止被追踪。”

  哦。

  涉及到他的隐秘了,她也不再问,转头就换了个问题:“出来吗?今天太阳好舒服。”

  “不……”

  那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她立马凶回去,容不得半分拒绝:“出来!赶紧!”

  那边传来男人的低笑,和无奈的妥协。

  南苡挂了电话后就直接扔在一边,等了十几分钟,才感觉身边靠过来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人今天居然戴了个黑色鸭舌帽,帽檐下露出一双习惯性冷淡的野性眸子,平时没情绪的时候,就看着凶得很,可今儿有了个帽子,竟然显了几分深不可测。

  呸!故弄玄虚。

  她轻笑,一条腿便自动伸过去搭上了他。

  在她整个人贴过去时,他也挑起了一抹淡笑,低头看了她一眼后,嗤笑,模仿着她勾人时的声腔:“南老板好心机,说太阳好舒服,竟然还骗人呢?”

  她兀然笑起来,单手倚在他肩上,看着他英挺的侧脸:“怎么?不行?”

  他搂着她的腰,指腹自然地撩开她的衣角,细细地摩挲她里面腰背细腻的肌肤。

  他目光放在那片海天一色,半晌没说话。

  她整个人都攀附着他而坐,两个人沉默的时候,耳畔海风呼呼地吹,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发,她趴在他肩头理了理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抬头,便见他视线凝在了远处海岸线,而眼中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翳。

  心事重重的。

  她莫名想起张晓武刚刚猜测过的“出事儿”。

  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吞了回去。

  她听见他清冽的声音:“出海玩吗?就我们俩。”

  “现在?”她错愕,觉得他在唬人,皱眉噘嘴轻啐他:“骗子,哪儿还有船啊?”

  这个时间点都快四点了,出去一趟再回来也是晚上七八点,一般来说,为了节省成本,不是什么旺季的时候,都没什么船往外走。

  而他只是偏头来问:“去吗?”

  平静的眼里竟满是认真。

  她径直望了进铱哗去,也渐渐有了几分相信:“去。”

  --

  南苡被温行知牵着领到了某个废弃的出港口。

  这个地方在很靠边的海岸线上,一路走过来,举目四周都看不见几个人,周围有几艘破旧废弃的货船,不大不小,正好停满。

  温行知就这么牵着她,穿梭过那几艘生锈的船后,视野便霎时开阔起来。

  南苡后悔没把自己的莱卡带来。

  今天日头好,夕阳垂落,半边天都是粉色的,洒在波澜壮阔的海平面上,竟然有种诡异的协调美感。

  港口不大,景色却一等一。

  她随在温行知身后,看见港口海岸边,站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海里,停了一艘游艇。

  那个男人看见他们后,小跑着过来,递给了温行知一把钥匙,笑得恭恭敬敬:“欢迎。”

  她移开视线,忍不住去看温行知。

  这人拿过了钥匙,只礼貌性地冲着那个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径直拉着她便上了游艇,面无波澜的样子,有些冷淡。

  那是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气度与狂妄,也是他守着那一身的矜贵骨肉,同世人拉开差距的从容。

  她偷偷抬眼去看他,他先一步上了游艇,转过身来后,对着她伸出手,声音笼上了粉色夕阳的温柔:“小心。”

  突然就心念微动,她恍惚了一下,把自己交到了他手里。

  游艇开动的时候,两个人就像是在奔赴一个未知的无人岛,茫茫海上波连天,尽头处有夕阳的余晖,刚刚漫天的粉色一瞬之间便褪去,金灿的粒子混着黑夜的昏暗渐渐压了下来。

  这艘游艇上没有多余的人,南苡倚在甲板的栏杆上,风很大,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于是只好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却一抬头,就看见了驾驶室里的人。

  透过一层玻璃,她看见他抬手吸了一口烟,青雾徐徐弥漫,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带着帽子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看她。

  就像曾经他在那个了望台上时一样。

  没有哪一次,是他没有在刻意追寻她的身影,即使是人海茫茫,即使是清寂缭绕。

  她反手撑着栏杆,双腿闲闲交错,有些复杂地望着他,想起刚刚那一声“温公子”。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她曾经有在浏览器上输入他的名字,可最后跳出来的,全都是不相关的内容。

  她又背过了身。

  算了,她胸口闷得很。

  来日方长,等到她能彻底坦然地对他敞开心扉了再说吧。

  天光寸寸黯淡,海面上从波光粼粼逐渐变得幽蓝深沉,游艇驶到了海中央后陡然停下,她微怔,转眼再去看驾驶室时,那里面的人却正向她走过来。

  他摘下了帽子,扣在她头上。

  冷不丁突然被人一顶帽子压下来,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抬眼看他时,眼里的迷茫便追随而去。

  他斜靠在栏杆上,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想什么呢?”

  能想什么?她不语。

  温行知视线定在海上某一处,几秒后又转过来:“走,去上面。”

  游艇最顶上,是一块露天的酒吧,估计是年轻人玩游艇轰趴时的场地,除了有个吧台之外,还有一排单人沙发椅。

  她躺进去,看见了漫天星河。

  “你怎么会想到出海?”她伸手,欲触那片星河。

  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抓住她在空中晃动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有些心不在焉:“上次不是说没看着星星么?这不就带你来了?”

  上次?

  她记忆飘回了还在平安镇时,两个人被困在墓子梁的那次。

  他竟然记得。

  “这里的星星可比平安镇的好看多了,”她笑,往旁边让了一点空隙,对他张开手臂,“有点冷。”

  温行知知道她这是在撒娇要他抱。

  他躺上去,将她紧紧拥入怀,气息在彼此相拥的一瞬间互换。

  她埋在他的胸膛里,整个人都缠着他。她在认真的看星星,可身边的人却心猿意马。

  慢慢地,她感觉到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柔软的唇瓣贴在她下颚,他轻轻地喘气,征求她的意见:“苡苡?”

  她却揪紧了他面前的衣服:“不能在这儿……”

  “这地方又没人看见。”

  她闷声道:“星星会看见。”

  星星会看见。

  他倒是愿意让星星看见,让它们看看他爱的人,有多爱他。

  温行知缓了口气,顺了顺她的头发,吻在她额前,放过了她。

  “而且,”她慢吞吞地咬着字,又说道,“你都没带……”

  他疑惑,低头:“带什么?”

  “还能是什么?!”她气羞,膝盖轻顶了他一下。

  他立马反应过来,给逗笑了,又重新掐上她的腰,把她压下去:“你要不加后面这句,没准儿今晚我就放过你了。”

  她这赤|裸|裸的话,不就是在勾引人么?

  南苡却觉得冤枉,忍着屈辱对着他拳打脚踢的,一套下来,他还是妥了协。

  本来就是故意逗她的,没想动真,而且她羞恼打人的样子,倒也是真招人疼。

  不能和她躺一张椅子里,温行知后来又换了个位置,挨着她旁边的沙发椅躺下。

  苍穹的星星真的很亮很闪,海上夜里的四周也是真的很静很静,而他,今晚真的有很多的话,想对她说。

  “我要是真回京城了,你打算怎么办?”

  就在南苡对着漫天星空昏昏欲睡时,旁边的他忽然就出声,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睡意全无,扭头去看他,见这人手臂枕在脑后,一条腿闲置弯曲,漫不经心、没什么劲儿地看着天空上方。

  还是那副老样子。

  叫人辨不得他说的话,是试探,还是玩笑。

  她看回天空,与他同望,先骂了句:“骗子。”

  他笑,一贯散漫的腔调。

  “你要是回京城了,我就在这儿找个有钱的把自己嫁了。”

  他沉缓问道,没什么情绪:“真的?”

  “真的。”

  “你舍得?”

  她嘁,“舍得。”

  而他很久都没有再出声,久到她觉得自己这句话会不会太过分了些,她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海上明月升起,等到她盯着的那颗星星第十次黯淡后,她终于悄然回头去看他,却见他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闭上了眼,气息均匀,已经睡着了。

  她无语,气得冲他龇牙咧嘴。

  这个问题在南苡的心里像一颗石子惊起了一潭死水,而此刻却无疾而终,梗在了心头。

  她虽有怨,却还是从旁边拿了两个毯子,一个给温行知轻轻盖上,一个她自己盖上。

  夜风寒凉,入了秋的海上温度更低,她躺在椅子上,慢慢地,困意开始席卷,而正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苡苡?”

  她困得很,不想搭理,翻了个身。

  那道声音却继续传来:“跟我回京城,好不好?”

  “京城”两个字,无疑不是触动了她的那根筋。

  她的意识渐渐归位清醒,缓缓睁眼,看见了蹲在自己面前的温行知。

  刚刚盖在他身上的毯子被他扔在椅上,他神色清淡,却看她看得入迷。

  静夜死寂,挑得人心沉浮。

  她有点恍惚,怀疑刚刚是一场幻觉,于是睁着还有些迷蒙的眼问他道:“你刚刚,说什么?”

  他轻拢着她的发丝,喉结微动,有过一瞬的犹豫,可最终还是抵不了一丝贪念,他再次试探着开口:“我说,跟我回去。”

  她这一身泼天的才华,怎么能屈居在斯小地?

  而他又怎么舍得?

  南苡定住,有海风拂面而来,轻轻地,抓挠着人心。

  她听见他的邀请,也是他的夙愿,他说——

  “跟我走吧,苡苡。”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两章分开的,但是觉得故事连贯性重要一点,所以来迟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