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海(大修)(1 / 1)

难以降温 傅祁多 3648 汉字|2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4章 如海(大修)

  A栋23-1。

  南苡顺着手机上那串地址, 看着电梯一路升到了23楼。

  她沉着脸,找到地方后敲了门。

  念着是已经夜深,她敲的力道不重, 响在空旷的楼道里,有点突兀。

  敲了三遍, 没人。

  她深吸一口气, 加重力道又敲了敲。

  这一次门倒是开了。

  一个雄壮结实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就穿了一条短裤, 睡眼惺忪的, 脸上全是不耐烦。

  她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愣了愣, “你谁啊?”

  这大晚上的在自家门口被问是谁, 对方觉得可笑, “你他妈谁啊?是你来敲我家门的。”

  “我我……”她结结巴巴地有点慌, 说不出话来,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个乌龙。

  然后一抬头, 果然,门牌号23-11。

  她逐渐石化。

  与此同时,她身后有一扇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有人悠悠闲闲地靠在了门边, 看着这出戏。

  她回头, 只见那人朝她吹了个口哨, “大晚上的瞎吧你?”

  形势瞬间明了。

  就是一个没头脑的女的大晚上的敲错了门。

  那人见状, 无语地轰开她, 用力关上了门。

  “嘭”地一声, 甚至还带着对方未消的怒气。

  她摸摸鼻子, 走到他门边, 心虚地骂道,“什么破门牌号。”

  “自己眼瞎还怪门牌号?”他凉丝丝地看着她,“这要是碰上哪个登徒子,今晚可真就热闹了。”

  这人还真是,带着浓浓的京腔,出口就是一个损字。

  她虽被这话气得,却压着一口气,笑得轻风云淡的,“登徒子?我见过的最坏的登徒子,不就在我眼前么?”

  他听后浅扬唇角,微俯下了身,“甚幸。”

  说完,长臂一揽,将她带进了屋内。

  屋内就开了一排孔灯,光线弱得只够她看清屋内的大概,这边的布局和她那边的差不了太多,满屋整洁有序,一点儿也不像刚刚搬来的人。

  她走进去后,意识到不对,扭头瞪他,“你提前来云城,就是为了这个啊?”

  温行知站在门口没靠近她。

  是烟瘾犯了。

  他顺手从玄关拿了烟和火机,刚一点上,就见她凑了过来。

  他避开她吐了一圈青雾,低头去看她。

  南苡抱着他的腰不愿撒手,窝进他胸前蹭了蹭,“问你呢。”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一年了,有的事情即使是不说,单看态度也能分辨个一二。

  她了解他,每次当她问到一个他不愿回答的问题,他都会变得保守而敷衍。

  就比如现在。

  他仅仅只给了她三个字:“不全是。”

  再多的,便没有了。

  她眨眨眼,今晚铁了心地想要他多给一句话,“然后呢?”

  然后?

  温行知沉默。

  她犟着,等着他给一个答案。

  思虑许久,他最终还是缓缓告知了她,“见一个人。”

  “你那个发小?”

  “不是。”

  她还想继续问,却被他截住话,“苡苡,知道太多,没好处。”

  他在警告她。

  南苡笑意微敛,蓦然松开他。

  他手里的烟还在徐徐燃烧,周身绕着烟草味道,附着在她的衣服、发丝之间,像极了二人平时纠缠时,彼此身心交换,气息相融。

  她后退几步,靠在了门边的鞋柜上,同他隔空相望。

  彼此都不说话,屋内便静悄悄的,只有空调的风还在呼呼吹着。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担忧?

  “我才不怕。”

  “我怕的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温行知咬着烟的动作顿住,眼中有转瞬即逝的错愕。

  他这样,总是让她觉得两个人之间,多了一层隔阂。

  她想他哪怕给自己透露一点点也好,至少不用让她这样彻夜地担心。

  温行知却心烦意乱地直接灭了那支烟,熄灭后的烟蒂静静躺在脚下,南苡看着他的动作,微怔。

  很明显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生生掐断了二人的对话,从身后给她拿出了一双拖鞋,然后走到冰箱面前,问她,“想喝什么?”

  态度昭然若揭。

  他不愿连累她。

  再继续执着地问,怕是会有更大的碰撞。

  她紧着心头,略略放松后,才轻声道,“想喝热水。”

  她此刻手脚冰凉,急需要喝点热水缓和缓和。

  换上拖鞋后,她接过了温行知递过来的热水。

  她抬头。

  他也一直看着她。

  那杯水一口都没喝,被她放在一旁的桌上。

  她踮起脚,勾着他的衣摆就贴了上去,用了另一种方式缓和自己的冰凉。

  两个人心里其实都不好受,关了灯后,她被紧紧收在他的臂弯里,双双颤抖后,彼此呼吸之间尽是狠狠发泄过后的余息。

  已经夜深,她懒散的眉眼之间透着极致后的疲惫,望着对面的海上亮屏广告,也懒得回家了,干脆就着他的胳膊便沉沉睡去。

  再醒过来,她听见门外有人在断断续续讲话。

  是温行知在和人通话。

  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沈青绵那几个人,她几乎很难见到他会主动联系什么人。

  仿佛这个人的圈子里,就只有那么一些人。

  所以,她走出房间后,自然地赖在了沙发上,随口问了句,“沈青绵吗?”

  她明显感觉到那个背对着她的人身体僵了一下。

  这时,她隐约听见那边有道声音,“春风一度……什么时候见到……藏了个……”

  那声音听着有几分调侃,很陌生。不是沈青绵,也不是杨钊、周思棋。

  她虽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能从温行知那偏头一笑中大概猜出来,那人调侃的是她。

  等到他收了线,倾身过来后,她缠在他身上抱住他,“谁啊?”

  “一朋友。”

  她没再问了,趴在他肩头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海景。

  对面商业楼层的广告屏已经全都黑了,墙上时间指向凌晨四点,楼下热闹的马路的人影和车影也消失无踪。

  她看着,突然就叫了他,“温哥哥。”

  “嗯。”

  她动了小心思,于是贴着他的脸撒了个娇,是她惯常的把戏了。

  她靠近他的耳边,呵气如兰,“有没有什么办法是,你不必开口,但却能向我暗示与你有关的那些的?”

  说完,她还娇着音加了一句,“温哥哥,我想知道。”

  那媚声动人,与她在床上求他饶时无二。

  勾得人呼吸一滞,险些失控再度将她沉入深渊。

  温行知歪头,摁着她的脑袋在她后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她疼得缩起身子,却想着自己还要勾人,愣是忍住,故意忍得一汪晶莹涌上了眼眶。

  她那一脸狐狸精的勾人样儿让温行知认了命,将她横抱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

  窗边有个月亮吊椅,椅下是毛绒地毯,光着脚踩在上面时软绵绵的,她脚尖轻点地,被他放进了吊椅里。

  她狐疑地看着他。

  “就在这儿。”

  他温声撂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便入了书房。

  南苡百无聊赖地等着他,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他人从里面出来。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发呆,凌晨四点连城市的路灯都熄了,海上一片漆黑,沉沉的夜里,染着这片陌生而令人新奇的环境。

  她又等了很久,迟迟不见人影。

  “温行知?”她试探道。

  没人应。

  搞什么?半天都没动静,她都快怀疑温行知是不是在戏耍她,找借口逃脱了。

  于是她决定起身,往著书房的方向。

  室内那时是一片昏黑的。

  而就在她起身后的第三秒,刚要转身,她突然眼前一白,就像是异世凸起,天边乍泄起了一抹刺眼而强烈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好像整个云城都亮了起来,天空上方再次通明,不夜城仿佛一瞬间再度降临。

  光源来自于窗户外面。

  她被那束光刺得偏了头,好半晌才缓和适应过来,却在睁眼看清面前的场景后,惊愕得呆立在了原地,再后来,她便渐渐地失了神。

  那片漆黑的海域,被那束光悉数照亮,粼粼广阔的海面上,也散着五彩斑斓的细碎光晕,而灯光,就来自她对面早已经熄了的商业楼广告屏。

  几栋偌大的广告屏流动着出现了一幅画,由浅及深,如墨水般渐渐洇染开一张绝美娇俏的少女侧脸——

  那是昔年她在学校图书馆时,被某个暗恋者隔着窗偷拍下来,上传到学校贴吧后的照片。

  这张照片光影与角度堪绝,当时一度被疯传,叠了几千层的讨论大楼。

  只是最后那张帖子消失得悄无声息,那张照片,也从此随之消失不见。

  而如今,却正栩栩如生地重现在她眼前。

  她惊得捂住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脚下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几步,踩在软软的地毯里,心头万般思绪如泉涌,眼里也蕴起了复杂的光彩。

  那一幕何其震撼?

  夜已暮,人已散,最是人间清冷时分,他却为她亮起城市里最繁闹最赫然的灯景——

  是一张贴吧旧照隔着遥遥岁月,唤醒了她青葱时的记忆;

  是某个人在深夜的无人时分,独独赐予她的宠爱与放恣;

  更是她爱的人初次向她坦白,却隔着那片深海,向她暗暗宣誓的情|爱。

  而他又以这样的高调方式在向她暗示什么?

  她大脑飞速运转,那些零散的片段拼拼凑凑,在脑中逐渐拼成一个模糊的概念——

  当初大摇大摆坐在镇长办公室里的人,动了镇长公务的电脑却安然无恙,南苡那时只顾着看他,却将“V|P|N”的这几个字眼模糊在了眼里;

  他像是开了天眼似的,她踢了他的门他知道,谭嘉然上访敲不开的门,而她一敲就能开,好像发生在门外的一切,他都摸得一清二楚。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一盏与他同一天到来的楼道灯嫌疑最大;

  还有她偶尔会看见他午夜时分电脑屏幕流动的代码,偶尔,还会看见与正常网络不同的页面。

  她并不算很懂计算机这类专业,只是在大学时因为一个年少轻狂的学生,而有幸接触、见识过一位红客大佬。

  红客?

  她蓦然睁大了眼。

  凌晨四点时万籁俱寂的城市广告屏,就在这么短短的五分钟内便能亮起,一个有钱公子哥即使有那个本事做到,却又哪里能这么快便实现?

  只能是——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突然就懂了。

  之前那些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点此刻全都迎刃而解。

  他明明一切如常人生活,却始终没人查得到他;

  镇长和李成章都认识他,却愣是不知情他是个逃犯。

  原来他对自己说的“没事儿”,竟然不是哄她的,是真的没事儿。

  一个有本事将自己隐藏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技术流。

  她也就是在那一刻顿然想起,曾经她见过的,在他的电脑屏幕前,在那个奇怪的网络页面里,看见了一个疑似对他宣战的帖子,上面有“Plague”的英文。

  她细细去回想,脑中慢慢地补齐了一个称呼——the Plague God。

  这个称呼,她知道的。

  就是那个当初和李成章在桌上说起过的那位声名大噪的红客大佬,那位只活跃在动荡飘摇之际的——

  瘟神。

  两者缓缓相交重叠,她的世界里却只剩了另一个名字——

  温行知。

  眼前的灼目光亮蓦然熄灭,十几秒的光影婆娑里,世界再次归于虚无、昏黑、平静。

  海上依然漆黑,对面的那一栋栋楼,像是从来都未曾向她高调展露过那惊鸿一瞥的短暂表白。

  而她愣在那里,愣了很久很久。

  再回头时,就看见他斜倚在墙边,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这场风景,他早不知陪她看了有多久。

  “满意了?”他低沉的声音,和着无奈,传到了她的耳里。

  她不语,只站在那片早已黯淡的天幕下望着他。

  见她还杵在那儿犯着傻,温行知上前,缓缓靠近她后捧起她的脸,“不说话,吓到了?”

  她怔然,开口,轻回,“没有。”

  他低下头来吻过她的眉眼,最后落在她的唇前,鼻息交错,将吻不吻,他沉眼,贪恋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气音一般问道,“那还继续吗?”

  像是在问此刻,也像是在问将来。

  是此刻这个试探的吻?还是二人不定的将来?

  可不管是什么,她的答案都是——“要。”

  要继续。

  夜幕空荡,他勾唇微微笑了,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眼角,如轻然飘浮的羽,可她怕痒,微微闪避,却被他强势霸道地捏住下颚。

  她仰起头,撞进眼里他淡然沉浮的欲海。

  “要什么?”

  他问得别有深意,她不傻,顺了他的话:“我要你,温行知。”

  作者有话说:

  科普:

  【V|P|N】就是一种虚拟网络,是在公用网络上开了一条隧道的专用网络,单位里面一般用来处理涉密的信息。

  【红客】就是合法的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