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刺杀大计
身后的将士们都露出了疲色,军粮草仅够三日之用,若是三日内不能破敌夺回井陉关镇里烧剩下的物资,自己便只有退至义武野外平原上与敌决一生死。那是最下的结局,也是他难以容忍的。
史弘肇再次向那井陉关镇望去,这不过是一个小镇,在高行周手借沱水天险可以阻住十万晋军军队,而在自己手却无法阻住李存审不足十万的队伍!
“将军,或许王郜会有办法。”
见史弘肇为难的模样高行圭试着说出了心的想法,但他明白这其实只能够聊以自慰而已。
“王郜?”史弘肇眼睛一亮,仿佛突然醒悟,“对啊,他经营鹰眼数年,现在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其下正在义武,正好派上用场,来人,立即派人快马去义武,将此事以绝密通报王指挥使。”
数个时辰之后,义武,定州
王郜(及先前的王处存)将手的书纸凑到油灯旁点燃,信纸在一阵火焰化作灰烬,他的脸上此时一阵明悟之色,接到史弘肇绝密信笺之后他心已有定论,看来史弘肇越到强手了。
转身朝外大喊一声:“来人,去请宁夫人过来......”
片刻之后,他的房多了一位女,仔细一瞧这人却是宁儿,王郜颇为恭谨的站在宁儿面前行了一礼,道:“宁夫人,此次需要您帮忙了。”
宁儿忙起身回礼,道:“先生无需客气,此时是我应当做的,更何况妾身只是一平民女,先生有事只需吩咐就行了。”
王郜忙道不敢,虽说此时宁儿早已脱离李。但他可不能保证此女那一天又会再回到李的身边,但眼下这事却或许只有这名女可以做到,只有他知道宁儿手的情报力量比之鹰眼,如果鹰眼的强项是在快速和流通上,那么宁儿手的力量则是广泛和细致。当下也不再废话,将史弘肇在井陉关吃到败仗的事与宁儿细细详说,并提出了史弘肇要求刺杀李存审的要求。
在细听王郜地述说宁儿颦眉凝视,不时微微叹气,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半晌之后宁儿终于开口:“好吧,这当是我回报节度大人的一次机会吧。”
隔日,井陉关外
不知不觉,史弘肇的战马缓缓向前行走。左思敬与高行周只道他要近些思忖,也不发一言随在他身后。三人渐渐脱离了燕军大队。行到通往井陉关的驿道旁。
“咦?”高行圭忽然惊咦了声,指着路旁一村妇道:“为何现在还有人?”
“不过是一介村妇罢了,有何好奇怪?”行周顺着他指望去,前方百余步外,一村妇背着个篓,却以头巾蒙面遮挡风寒,缓缓行在田间。
“此时正是农闲之时。这稻田间没有什么农活可做,而且井陉关镇附近成为战场,大多数百姓理应已逃散,她一介女,安敢在两军之前如此?”
“我军与民秋毫无犯,我军在井陉关屯了不少时日,百姓知道我们是来护民而非扰民后便纷纷回来。据说李存审那边也严禁侵犯百姓,因此百姓敢于在战场边出现也不足为奇,你看那边不就有百姓在放牛么?”行周道。
高行圭听了也释然,自语道:“我是不是被这李存审弄得头都晕了起来?”
史弘肇心不在焉地听着二人言语。马逐渐来到那村妇身边。那村妇忽然一抬头,掀起脸上的头巾,浅浅一笑:“史都史和二位将军有何烦恼,小女可为大伙分忧否?”
史弘肇惊得几乎坠马,宁儿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作这村妇打扮!高行圭提及之时,他也瞄了一眼。分明看到的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农家妇人。甚至头发都有些黄,全然不似年轻女那般青丝如瀑。
从史弘肇那惊容看出了他的疑问。宁儿秋波流转,望向井陉关镇,但转眼间神色又变得肃然起来,道:“晋军大举来犯,我怎能不来看看?李节度夺了义武我尚且前去看,若是义武再让这晋军李存审夺了去,我却不来,就算节度大人肯放过我,我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那……那夫人为何这身打扮,有为何出现在这荒郊野地……”史弘肇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小女这三五载流落江湖,若不会些乔妆改扮地功夫,只怕已经死了十余回了。”宁儿眼神微微垂向地面,这几年的经历,可能是李与史弘肇都没有经历过的。
“其实我心的苦,又有何人能知道呢,就算是大人能够接纳自己,自己这副肮脏的身又那有脸回到他地身边呢。”宁儿心暗自垂泪,默默不出声,现场陷入沉寂,史弘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宁儿自己一直不肯承认与李的关系,但他却是知道李心还一直对此女存在着愧疚。
宁儿将目光投向前方的井陉关镇,她微微一笑:“将军可是在为这井陉关镇着恼?”
史弘肇这才收回神来,此时迫切需要他集精力者,还是那井陉关镇里的李存审。
“将军,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宁儿不待史弘肇再说什么,飞快地道:“我可以让晋军群龙无首?”
“不成,不成。”史弘肇连连摇头,李存审有勇有谋,且防卫必定森严,他身旁的近卫不少,这井陉关镇城垣高耸戎备森严,袭杀李存审谈何容易。
宁儿忽然展颜一笑,对史弘肇道:“将军不是以为我要亲自去吧?”
“那是?”史弘肇脸上浮现出迟疑之色,对于这个女他可丝毫不敢小看。
“请将军放心,我已有了完全之策。”宁儿语调带着些许笑意,“不过,接下来的还请将军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将军可愿意?”
“好吧,只要是能够取胜,我一定照你说地做。”史弘肇苦坚定的点了点头。
“请将军顺着这驿道继续前行,前方便是树林,树林之外会有一人迎面与将军走过,将军不要理他,继续进林,他会随着将军进入林,请将军与他在林说一小会儿话。”宁儿眼光芒轻轻一闪,眼角带着一丝寒意。
“这......”史弘肇有些许迟疑。
“将军可是不相信我?”宁儿仿佛有些生气。
“没有,没有。”
“那还请将军照行。”宁儿嫣然一笑,道:“妾身保证这不是坏事,一日之后我便将李存审弄死给将军瞧,如何?”
她言语之间轻描淡写,似乎杀死李存审不过是举手之劳,史弘肇怔了一怔,然后笑道:“如此就多谢夫人了。”史弘肇此时心却是一片无奈,他虽然对这个谜一样的女充满着好奇,但也绝不相信她能够在一息之间将敌方大将给抹杀,就当陪她玩一阵了。
“那么妾身就先告辞了。”宁儿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史弘肇依她之言前行了约有三里,在树林之外果然有一农家少年模样者手拄竹杖迎面而过。史弘肇没有理他,与高行周、高行圭两兄弟进了树林。
驿道自树林之穿过,史弘肇等行了不久便停住下马。又等了片刻,只见那少年飞快地赶了过来,见了史弘肇恭敬地施了一礼:“有劳将军久等了。”史弘肇怔了一怔,这少年模样质朴,口音也确实为本地口音,只是神色间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他道:“也没有等多久,你认得我么?”
那少年奇道:“不是将军令人将小人叫来的么?”
“是你?”
“那人说将军有话问我,只需答了将军几个问题,便可以得到将军的赏钱。”
史弘肇哈哈笑了起来,心认定是宁儿的一出恶作剧,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可以走了。行周,给钱给他吧。”
少年千恩万谢地离开,史弘肇也笑着出了树林向营帐处回去。片刻之后,几个农人荷锄而来,追上那少年,将他围了起来,看他们那面露凶光的眼睛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农人,而更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
“你方才说了什么?”一个农夫问道。
“没说什么啊。”少年满脸诧异。
“先带回去吧,那史弘肇进林之时愁容满面,出林时却喜笑颜开,我不信这小没说什么。”另一个农夫道。
少年神色大变,一手伸入怀里,一手握紧那竹杖,道:“你们别想抢我的钱,不许过来!”
为首地一名狞笑道:“小,若是识相,就别自讨苦吃,只要你老实随我们去,我们不但不抢你地钱,还会打赏钱给你。”
少年判断了会,似乎认命地泄了气,任由农夫搜他的身。为首搜出他怀里的铜钱时他嚷道:“今天晚上喝酒去。”片刻之后,少年便被这几个农夫夹在间带走,方向正是井陉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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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妾名宁儿 宁儿再现
高行周怔了怔,他方才见赵军军阵之上烟尘四起一片杀声,推断赵军军队起了兵变,故此不失时机率部过河,当看出对方好像是梁军之后,便下令各船不得再进。
离得最近的梁军只可能是杨师厚的天雄军,魏博均越过疆界来到晋地,而且深入晋军境内两百余里,这让高行周极为吃惊,这只证明一件事,那便是在这十日之内,天雄节镇发生了巨变。
“这是高行周将军的队伍!”副将特意重重念了高行周三字,经此一仗,高行周也将成为李军的绝对主力,他们这些副将也觉得荣耀,“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李大人?”
“果然如此。”那年轻校尉显得欣喜异常,高声大叫道:“我是高行圭,高行周的堂兄!”
“兄长?”
高行周听的分明,却因隔得太远,不敢肯定是不是高行圭,转头示意副将再试探一番,副将会意,随即大声道:“高将军不在此处,要见他你放下武器一个人随我来!”
“我又不是你的俘虏,如果让我那弟弟知道迟早要扒了你的皮!”那年轻军人怒骂了声,回头道:“你们说如何?”
“我们全凭将军作主。”其余手下校尉相互看了看,眼射出绝望之色,如今他们已经无路可走,若非如此,也不会来投靠李了“李大人究竟在何处?”高行圭声音带着些许怒气。
“不必理他,调转船头回营。”高行周冷冷下令,他觉得魏博军来此。定然没有什么好事,反倒可能是一小股流寇或者李存勖使得一个阴险之计,虽然可能关系到大局的变化,但也有鹰眼的情报传送过来,无需从他们口再打听什么消息。
“罢了罢了!”那年轻地魏博军将领见燕军调转船头不再搭理,绝望地呼道:“派只船过来,我随你去便是!”
等高行周派出的小舟将他接上大船,一个卫兵故意在他怀摸索了几下,然后道:“确实没有携兵器!”
高行圭盛怒难平,船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前来接应的小校可以清楚看到他胸脯起伏,听到他粗重的鼻息声。
随着船只越来越近,高行周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心情一阵激动,来人果然是高行圭,自一年留下一封信函后消失,说是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想到却是隐身于魏博军。
“自己人,快。列阵迎接。”
一声令下,两旁列阵,军容肃整,旌旗烈烈。好不雄壮。
“大哥。”
“二弟。”
两人重重的抱在了一起,高行周神情异常激动:“大哥,这些年你可好?”
高行圭摆了摆手道:“闲话先不说了,先带我去找节度大人?”
“何事如此紧急,这两年大哥在何处去了。为何作天雄军装扮?”
“这就是节度大人的利害了,此乃节度大人的一招伏笔,一年前大人就料到魏博将有巨变,使我暗潜伏于杨师厚军,眼下天雄节镇果然大乱,杨师厚暴亡,各军叛乱,再加上李存勖的大军压境,天雄快归于晋矣!”
“啊!形势尽然如此紧急!”
高行圭略一迟疑。\\\\道:“如今李存勖已经占据天雄一半,要不了多久李存勖就要全部占据魏博了,据可靠消息,李存勖正兵分两路要与我军决战。”
高行圭这几句说得极平淡,但言语给高行周带来地震撼,却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天雄军十万大军。竟然在这不足一月的时间内烟消云散。而李存勖不但做到这一点,甚至还进一步乘胜追击。来征讨在井陉关作战的燕军,不用问,那幽州老巢定然也面临着周德威的猛烈攻击了。首当其冲者,便应是他的故乡武州。
“李存勖当真如此利害!”念及此刻正值燕军战略目标实现和未实现之间,李存勖象是早算好一般突然发难,燕军不唯打下的战果可能要拱手送人,而且连基业都有危险,高行周不由得血往上涌,重重一拍桌几。
“天雄如此庞大的基业为何败的这么快?”
“杨师厚突然暴亡,李存勖令人挑唆召德节度使张筠与天雄节度使贺德伦各自称王,两者都互派使者令对方撤去尊号,原本手足兄弟,结果却……结果却自相残杀。”高行圭略略深呼吸,在魏博的这两年他也对魏博积累了不少感情,但他还是有一吐为快的冲动,他静了静,又道:“如今唯有张彦地银枪效节军在苦苦支持,不然的话魏博全部归于晋矣!”
“你说李存勖兵分二路?”
“对,一路攻打武州,另一路尾随于我,此时只怕已经到了武顺境内了!”
高行周长长吸了口气,如果高行圭所言不差,一统大局的杨师厚已死,雄霸一时的魏博军分崩离析,李存勖无需亲自出马便可将之平定。此刻李存勖,已经统合了晋军全部精锐兵力,征讨燕军将是举国来犯了。
“来人!”高行圭高声发令命道:“立刻腾出船来,过河将剩余地兄弟军接来,如果我料不差,李存勖老贼之所以未曾将他们灭于国内,便是欲驱之入义昌(沧州),为他开路。”
“大哥,我不能离开此处,若是李存勖大军来此,我将让他不能前进一步。”下完命令,高行周又转向高行圭,越在危机之时,他表面上反而越镇静。但他却可以感觉自己心怦怦直跳。
刚刚与数倍于己的赵军对峙,紧接着便又要面对不知数量的晋军部队,没料到自己初次独当一面,便遇上连番地硬仗。“大哥,我令人陪你去见大人,你的部下留在此处助我退敌,如何?”
高行圭深知这一要求是无法拒绝地。兵?”神色有些仓皇的谢铭面前,李勃然大怒,敬新磨让谢铭带来的话。让他觉得受到了羞辱。
“咳咳。”敬翔咳了两声,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缓了缓,道:“谢铭你辛苦了,此次只怪我起先太小看这奸贼。原来这奸贼,并非无能之辈。”说到后来,李眼射出奇特的光来,似乎迫不及待要见上一见那老奸巨滑的敬新磨。
“那奸贼确实可怕,他太会装,我先后见他十余次。却从来没有察觉他发现了我的身份。”谢铭沮丧地道。
“无妨,一路劳顿,你先去歇息吧。”敬翔替李将谢铭安置下去,再回营来道:“明公以为呢?”
“虽说我取下义武之后便不准备进军。但如今若是就此住手,倒有些象是听命于奸贼了。”李苦笑道。
“大局为重,一时之辱算得什么。我只担心部下士卒那儿无法交等,大军出征,若是不一举占得最有利的形势。今后可能就完全不是李存勖之敌了。”
李微微闭上眼,轻轻揪着自己地短须,道:“确实如此,暂时还需作出进攻地声势,待易、定、祁三州都安定下来,我军再退不迟。”
“禀藩帅,帐外有一孤身女求见。”近卫走进帐来,神色之间有些奇特,向来来求见者。不是欲投靠的士人,便是当地父老,还从未有女前来求见的。
“有一女?”李与史弘肇对望一眼,他生性不喜与女交往,但别人以礼求见,他又不得不见。因此勉强道:“请她进来。”
“她说……她说要藩帅亲自出去迎接。”
李敬翔又对视一眼。目光都充满疑惑。帐内其余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李正当壮年,却都不好**。但外边的女却点名要李相迎,莫非做了哪种对不起那女之事?
“我去见见吧。”李无奈,此时正是收揽民心之时,这孤身女求见,若不是有什么困难,便是有什么奇冤,二人若是不见,传出去于燕军声誉不利。
远远望见那一身素妆的常人女身影,李只觉得极为陌生,确信并不曾见过其人。近了些发现这女用长长纱罩斗笠遮住了自己地面容,站立地姿态倒婷婷玉立,纹丝不动,显然是家教极严。
“我便是李,请问姑娘有何事情?”虽然看不见她们脸,李仍判断她是个年轻的女。
那女轻轻颤了一下,这让李与史弘肇警觉起来,她莫非是个刺客?
“见过藩帅大人,大人万福。”那女声音有些激动,盈盈一礼,但这话语让李神色大变,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你是……”李几乎齐声惊呼出来。
李怦然变色,这让随侍他地几个老兵近卫也大惊。
那女用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掀了下斗笠上的纱巾,但只露出半截白润的下巴便住了手,声音转为冷静,她道:“藩帅大人,领我至议事帐。“
李脸上地神色由大惊变为狂喜,但听得她的声音,这狂喜又变成了隐约有些哀怨。他们神色变化之快,让周围众人都目瞪口呆。
几个老兵近卫觉警觉地向前站了几步,李向几人施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便止住了脚步。
那女微垂着被斗笠遮着的头,随在李进了军大帐,微微福了一福,似乎是见礼,下面却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了帅椅之上。
李却是苦笑,但苦笑之外的喜悦从他眼角眉梢音洋溢出来,如果史弘肇、景延广在的话就会认出这个女正是当年李地第一个女人宁儿,也是李心永远的痛。
“将军。为何不理我?”那女摘下了斗笠,李觉呼吸一窒,这么些年了宁儿依旧如此的明艳,依然如此般秀丽的。
“宁儿...我...对不起你。”李垂下头,不敢看她那如朝阳般光彩夺目脸。宁儿似乎察觉了什么,目光一撩,眼波流转,只觉这营帐之时似乎亮了起来。
宁儿又将眼睛垂下,似乎有无限羞怯,让人顿生怜意。她又道:“这么些年了。你好么?”
“我很好……宁儿你……你可好么?”李这时候有些口吃,神色颇为尴尬,全然没了两军阵前那舍我其谁的气概。
李干咳了二声,“宁儿,对不起。”李呐呐地道:“我曾多次派人找你,但都没有得到你确切的消息,我还以为你...”
“我知道……”宁儿轻声道,言语之没有责怪,只有无限凄楚。但她外表柔弱,内心却极为坚强。“将军记得当初我说我已为家人么。其实我是有家族的,我娘家姓王。”
她的声音细细慢慢,言语几无感情。但李与史弘肇,却分明从她声音听到了内心的哭意。
“姓王?你是说你是王地...?”
宁儿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帐的两人都默默无言。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滑过宁儿芙蓉般的面庞,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李心一阵酸痛,想要去为她抹去泪水。又害怕为她抹去泪水。
宁儿用一块浅绿色地手绢,为自己抹去了泪水,然后向李嫣然一笑,这一笑,使得春天似乎又来到了帐,满室皆辉。
“三年来才见一面,我们却哭了……”她很自然地用了我们这个词,似乎方才流泪的并非只有她一人。“将军,你地事。我都听说了,你很厉害。”宁儿崇拜的眼神望着李。
李赧然,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地称赞,也让李觉得无法回答。对于眼前这与脑海印象完全不同的宁儿,他却觉得极为陌生。陌生得难以把她同当年相比较。
“你变了。”宁儿幽幽地道。轻轻叹了口气,当年初见李时的那段日是她最为开心的日。李同别地男人不同,渊博的知识,广博的胸襟,还有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对女人如此的温柔等等,自己记得一清二楚。
“这几年来,你是如何过的?”李终于开口问道,三年来,他不只一次秘密派人去寻访宁儿下落,但得到地消息都是一个,他也不得不接受宁儿可能在火遇难这一假设。
“城破……以后,我便毁屋逃走。”宁儿只淡淡一句,便将当年惊心动魄之事轻轻带过。她并不喜欢将自己所冒的风险告诉别人。但李分明能从她淡淡的口气,听到一小姑娘失去自己这颗撑天大树之后,强忍着内心的痛楚,一步步计划自己的逃生之路。
“你受苦了……怪我无能……”李垂下头,半是为了宁儿在这三年来受的苦楚,半是为了自己当时的自私,对于他而言,当时的一幕幕场景还时常在脑海盘旋。
宁儿轻轻喟叹了声,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将她地情感变化展示出来。李也垂下了头,宁儿太美了,以及她的古怪身世,想起从前的年少轻狂,即便是李这样的人物,在她面前也不得不垂下头,自惭形秽。
“我来,是请你暂且休兵的。”宁儿没有再提起当日之事,而是说此来的目地。“赵地百姓尚未有改朝换代地准备,我不忍见到父亲和自己男人自相残杀。”李抬起了头,以宁儿性格,他也不相信她是来投靠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宁儿此来地目的,竟然是劝他退兵。
“宁儿之意是……”
“请将军到此为止,不要再进了。“宁儿明眸如水,脉脉注在李眼,“李哥哥本意也不是想一举灭了我赵境(武顺藩镇,王自称赵王,投靠李存勖),而是想为自己开辟战略前沿,但我恐将军收不住手,故此来劝将军罢兵。”
李心怔了怔,宁儿言语虽然有个劝字,但她那盈盈的目光,却透露出他熟悉的某种坚定。那种目光,往常曾在李存勖的眼看到,也曾在杨师厚的眼看到,而今再看到,却是无限感慨。
“若是我不听呢?“李避开宁儿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心硬如铁。他,已不再是几年之前那个毫无牵挂的小小校尉了,如今他更要对跟随他的手下数万士卒和数十万百姓负责。
“若是将军不听宁儿之劝。“宁儿细声道,言语有些无奈,“宁儿又能如何?但好教将军得知,宁儿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领地化为一片焦土,说不得只有尽力与将军周旋。”
李按捺住内心深处的震憾,默然无语。宁儿说得很婉转,却有着他无法抗拒的力量与无法怀疑的坚定。他现在明白,宁儿为何一来便以一种强者的姿态出现,从一开始,她便在心理上给了自己强大的压力,让自己不得不正视她的意见。
“宁儿果然已经不是当初的宁儿了。“李终于出声,勉强笑了一笑:“你还是如当初般爱耍小性。”
宁儿嫣然一笑,挺直的鼻梁上端现出小小的皱纹,那一刹那的风采,让李不得不又移开目光。
“将军也不成了一方诸侯了么?如今的节帅大人,一点都不象初见时的壮武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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