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钥匙与锁(1 / 1)

和亲公主和侍卫私奔了 音书杳杳 348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9章 钥匙与锁

  王府给李忘舒安排的屋子, 自然是极好的,比他们“逃难”路上住的那些客栈,自开阔舒适许多。

  屋内燃着灯, 亮堂如同白昼,也将桌上那一桌好菜, 映得格外让人垂涎欲滴。

  展萧小心走进屋内,站在门口,视线却是落在厅堂内的圆桌上:“殿下这是……”

  李忘舒在那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我知道民间谈事情喜欢边吃边谈, 这是我准备的, 只是这个时辰了,王府也没有什么热饭了, 都是些冷脍, 你若不喜欢,也再没有别的了。”

  “属下不敢。”展萧低头。

  他以前的日子,莫说热饭,就今日中午给言旷那干硬的饼子,能够充饥,已是不错了。

  多的是埋伏林中, 水米难进, 只能靠司内的果腹丸续命杀人的日子。

  李忘舒轻叹了一口气:“我虽恢复身份,可永安朝中的帝王一日在位, 我便一日还是个‘逃犯’,你不必在我面前如此。”

  展萧却道:“殿下终究是公主, 就算逃婚, 也是福微公主。”

  李忘舒摇头:“什么福微公主, 福气微薄所以才叫福微公主,你以为是什么好名字吗?我让你坐,你坐下就是。”

  展萧有些愕然。

  他见李忘舒目光灼灼望着他,又想起了不久前季飞章说的话,由是回身将门关好,走到李忘舒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李忘舒看着他,忽觉这人收拾收拾打扮打扮,相貌气度倒不输京城那些世家子弟,还多了几分沉稳,实在难得。

  她突然有了一种给展萧挑几件好衣裳的冲动,只是思及目今形势,倒是没说出来。

  转而开口道:“帝令此物,你知晓多少?或者,李炎告诉了你多少?”

  虽对她直呼帝王姓名仍有几分不习惯,但展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答:“并不知晓太多,只知是先帝传下之物,流落舒家,后到蕙妃手中,如今又在殿下手里出现。”

  “那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吗?”

  “传言道‘得帝令者得天下’,属下妄自揣测,当与帝王功业有关。或是锦囊妙计,或是起势倚仗,总归应当是有大功用之物,牵扯甚广。”

  李忘舒点点头:“看来李炎是个小心眼,还防着你们,也没告诉你太多事,和我所知也差不了多少。”

  展萧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说起帝令?”

  李忘舒于是压低声音:“如今我手中没有得用之人,算是赌在你身上,也算是如我方才所说拉个垫背的。”

  展萧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事,眼神微微变化:“可是殿下就不怕我骗你吗?”

  “你会吗?”李忘舒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这一回,反倒是她胸有成竹。

  “我……”

  “你就算骗我也无所谓。”李忘舒忽然笑了。

  展萧怔了一下。

  “叔父固然爱护我,可他也有他的打算,若不是身上有帝令,你以为我能获得如今优待?”李忘舒笑得有些凉薄,不知怎么,展萧觉得自己竟有种难言的心疼感觉。

  他微微皱眉。

  李忘舒瞧见他的反应,却以为他是不信她的分析,于是道:“今日用午膳的时候,叔父也曾试探过我对帝令知晓多少,也许是因我第一日来,他倒没有逼得太紧,但是交出帝令,显然迫在眉睫。”

  “可展萧,”她忽然倾身靠近了些,“我不想就这么交出来。”

  “那殿下是想……”

  “我来锦州,不光是因为代王叔父在锦州,更重要的是,”李忘舒起身,走到展萧身边,俯身靠近他耳边。

  展萧只觉浑身都绷紧了,连呼吸好像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缓缓开口,吐气如兰:“帝令宝藏,就在锦州境内。”

  展萧蓦地瞪大了眼睛,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李忘舒:“帝令宝藏?”

  “李炎一定以为帝令是一块令牌吧,所以才让你从我身上将帝令找出来,带回去。可帝令其实是一把钥匙,开启宝藏的钥匙。”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但是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在展萧心上敲了一下。

  他只觉眼前的李忘舒,似乎比他所想更要胆大,更要疯狂。

  他只以为李忘舒是要投奔代王,借代王之势回到永安,改变和亲结局,可如今看来,她确实是要借代王之势,可却根本不能称作“投奔”,更应该叫“合作”才对。

  “所以,”她起身,又在展萧身边的位置坐下,“不管你是骗我的,还是真心赶走那个关大人,想要从此倒戈到我这一边,你都已经上了一条贼船。单凭我自己要做这件事太冒险了,但你不一样,你有计谋,又有武力,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你。”

  “所以殿下从离开永安,从拿银子收买我的那天晚上,就已在筹谋了吗?”

  李忘舒微惊,旋即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原本只是想让你放我走的,谁知兜兜转转真是你护送我到了锦州。我虽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结局,但总要随机应变一些,不是吗?”

  前世她就是太笃定一条路,才会被赫连同盛牢牢锁在手里。今生自然要多利用些能利用的,否则,又怎能从必死之局里杀出一条生路呢?

  “是我低估了殿下,输得彻底。”

  李忘舒却摇头:“你是个很可怕的对手,若非你临阵倒戈,我现在应该在被押回永安的路上。虽然不知道是哪件事让你改变了看法,但展萧,我今日当真庆幸过,你站在我这一边。”

  是哪件事呢?

  展萧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是永安城外她忽然抛出帝令诱饵时的出乎意料;

  也许是并州城外她被家人所骗,崩溃大哭;

  也许是到兖州,她偏偏要救那些可怜姑娘时的坚定;

  又也许,只是重逢后,她终于在他面前卸下了伪装。

  有很多事情都是在点点滴滴中改变的。

  离开永安时,他心里想的是,完成了这个任务,司长答应他可以休息三天,他便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喝上一顿好酒。

  但到达锦州时,他心里却想的是,总要看看那位代王殿下到底是什么人,李忘舒若投奔他,到底会不会被用心对待。

  展萧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么了,作为一个曾经的暗探,他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极为危险。

  可诚如他走入这间屋子时,脑海里蹦出的那四个字一般。

  他实在,甘之如饴。

  “所以展大人,想好了吗?”李忘舒支着下巴,开口问他。

  展萧的视线落在她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殿下有命,莫敢不从。”

  李忘舒笑了一下:“今日过后,你可就真的再没有后悔的机会,说不定将来哪一日,你还会站在鉴察司的对立面,那样你也不会动摇吗?”

  “鉴察司是为鉴清明而设,若殿下所行之事,是为了大宁百姓能安居乐业,不为战争所累,不必流离失所,那属下,就不是站在鉴察司的对立面。”

  李忘舒的目光微微变化,她倒未曾想到,展萧这样身份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杀人的时候,可根本不像是个会企盼四海清平的人。”

  “软剑出鞘,当有锋刃。但殿下,属下也是有血肉之人。”

  “不像。”李忘舒笑了一下,“在永安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贪得无厌、见利忘义之辈,收了我的银子不说,还要收福乐的。”

  “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罢了。”

  可展萧心里清楚,他那时到底算不算个有血肉的人呢?也许若当时问他,并没有像如今这么笃定的回答。

  “好。”李忘舒坐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郑重地在两个酒盏之中都倒满了酒。

  “这是今日午间我从叔父那里讨来的好酒,今日话已至此,我便与你饮酒为盟,今后你在我左右,我也不会亏待你半分。”

  展萧瞧着她倒酒,微微抿了抿唇,想要开口,终归没有说出什么来。

  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一时又捉摸不透。

  唯恐再如午间时惹得李忘舒不快,干脆由着她“胡作非为”。

  李忘舒端起两个酒盏,将其中一个举到他面前。

  “饮进这一杯,我就将我此生最大的凭借交到你手中,今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别想逃脱。”

  展萧失笑,从她手中接过酒盏。

  她分明是个极为聪明之人,还要说什么“最大的凭借”,倒是听起来,格外豪迈。

  叮!

  酒盏相碰的声音清脆悦耳,那酒香随着震起的一丝波纹扩散开去,倒好像还未饮,就已经先醉了。

  明亮的灯火中,烈酒的滋味焚心灼腑,一口下去,倒好像满屋明灯跳动的火苗,要从外头烧进内里一般。

  似乎浑身血液要在此刻沸腾起来,恨不能下一刻就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来。

  展萧放下酒盏,看着眼前的李忘舒,只觉一股股热浪在涌上他的大脑。

  他未曾有过如此失去思考能力的时候,竟不自觉将手攥得极紧。

  李忘舒含着几分笑意,此刻才抬手,竟是从衣裳里拽出了那块她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银锁来。

  “好看吗?”她拿着那锁,举到展萧面前,就像醉了似地问他。

  展萧身体紧绷,僵硬地点了点头。

  李忘舒垂眸,一下一下拨弄着那银锁与项链的连接处,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口酒灌得太猛,好一会才把那银锁取了下来。

  小小一把银锁,样子秀气,躺在她白皙的手中,泛着清冷的金属光泽。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把它摘下来?”

  “公主贴身之物,当妥善保存。”

  李忘舒又起身,坐得离他更近了些。

  她倾身,靠得极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出了那让展萧骤然清醒的几个字。

  “这就是,帝令。”

  *

  夜色已深,望月轩西边的耳房内,季飞章与言旷终于酒足饭饱,此时靠在椅子上,东拉西扯聊些没用东西。

  听珠和几个侍女坐在厢房内,正点了一盏灯研究花样,有人困了,便已铺开了床。

  李忘舒今日交代了不必服侍她,更不要打扰她,是以众人也不敢再入正屋院内。

  不过那正屋此时倒却还亮着灯。

  屋内,李忘舒已有些醉了。

  她撑着下巴,看着旁边的展萧,伸出另一只手就又要倒酒,却让展萧轻巧地将酒壶先拿走了。

  “殿下,不能再喝了。”

  李忘舒摇头:“你不懂,本宫许久未曾这般痛快过了。”

  展萧将那酒壶放远了些,看着她:“殿下如今算得了一半自由,日后不必像从前那样被禁锢宫中,自然有更多痛快日子,又何必偏要留恋今日。”

  李忘舒又是摇头:“本宫说了,你不懂,你不懂的,没人能懂。”

  她眼中雾气蒙蒙,分明说这话时是笑着的,但却让人觉得满是痛苦与哀愁。

  今日听她说了许多关于帝令的计划,原本便已多有震惊,如今瞧见她这喝多了的模样,展萧倒觉得,比帝令的事带给他的惊讶更大。

  他觉得此时的李忘舒,不像李忘舒,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像这个年纪的李忘舒。

  她虽因不受宠耽搁了许久,但说到底不过十□□的姑娘,先帝的姐姐成央长公主廿二岁方寻得驸马,有这样的前辈在,李忘舒的年纪在大宁实则算不了太大。

  不过是那些言官,因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就顺承圣上指摘她不够贤良,这才把和亲的大锅扣到她的身上。

  便是她再成熟,自幼长在皇宫里,姜皇后贤德并不苛待她,怎会有这般,仿佛是历经沧桑之人才会有的怅然?

  展萧总觉得,他似乎是忽略了什么,所以才无法拼凑出这位福微公主的完整模样。

  反而因为想要探究对方,让自己暴露无遗,越陷越深。

  “展萧,本宫今日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李忘舒忽然倾身过来,扯住他的袖子。

  展萧瞧着她的模样,总觉得她明天醒了,只怕要全忘个干净。可还是很认真地道:“属下都记住了。”

  李忘舒这才点点头:“记住了就好,这么冒险的事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