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来了也不知道去抢套干净点的。别人都帮他抢了。
“给!”帮忙的人很热情,“我刚才闻了,这个没那么臭。”
的确是很臭。那些衣服被人反复穿,反复流汗,但并不会经常清洗。
都是配角龙套,衣服即便是脏了,镜头里也看不出来的。
廿七接过了发臭的衣服,刹那间好像回到了从前,要乔装,要打扮,要隐匿,要将自己收拾得让人认不出来。
有时候是农夫,有时候是公子,有时候是赶车的马夫,拉船的纤夫,甚至可能是夜香郎,实实在在地挑着两桶大粪。
后来狠狠地洗了澡,才把臭气洗掉。
人果然是做自己熟悉的事的时候最轻松。
廿七接过自己熟悉的款式的衣服,眉眼带笑:“谢了,兄弟。”
那人给他传授经验:“衣服到了别管太多,先上去抢,要不然最后留给你的都是特别臭的,一穿一整天,熏死了。”
廿七和这些人一起套上气味不太好的古装戏服。一起排队等着做造型。
他排在后面,一直饶有兴味地观察着。
他是看过阮卿的化妆品的,偶尔也会犯职业病想,这些化妆品用来易容倒是方便。
现在一看造型师搞这些造型,几乎接近易容了。
同道,同道。
阮卿担心了一天,但其实廿七这一天过得还挺充实顺利的。
虽然老樊看出来他真是老庄说的,硬家子,高手,但做这行毕竟是新人。起手给他安排的都从最基础的做起。
就是混战时,拿着刀冲上去比划两下,然后被正面角色两刀KO,在半空翻个身倒地不起的那种。
技术含量不高。
等到晚上收工的时候,老樊过来问:“怎么样?”
廿七痛快回答:“挺好的。”
老樊问:“明天还来吗?”
做武行真的苦,摔摔打打,经常一身青紫。并不是谁都能坚持得下来的。
大多武行小哥都是皮糙肉厚黑乎乎的形象,老庄介绍过来的这个小廿,上场的时候一摘口罩,嗬,导演都多看了他几眼。
还以为哪个经纪公司塞进来的小鲜肉穿错戏服。
结果一问,是武行?
都觉得这人混错行了。
后来让化妆师给他脸上扑了些阴影粉,眉毛画粗了些。
虽然过了一千年,用的东西不再是黄豆面,但这思维和手法依然没变。人一黑,眉毛一粗一散,人就没有精气神儿了。
再也不显眼,很容易就匿于人群。
廿七完全没有帅哥包袱,叫他扮丑,他其乐融融。
廿七更关心的是薪酬的事:“全拍完才结账吗?”
老樊告诉他:“你要坚持不下来,我就给你结了。你要还继续,就完事一块结算。”“明天还来吗?”他问。
廿七眼睛一弯:“来。”
钱赚得轻松,干嘛不来。
他今天结交了几个新朋友,聊起来,大概知道了一些行情。
日300的是起步价。他们这个其实薪酬浮动很大,要看具体情况。
比如老樊,当年跟一个明星搭戏。有一场戏就是要被当胸一脚。
那个时代武打明星是有真功夫的,对方也非常敬业,那一脚直接给老樊踹得喉头发甜,嘴角血都下来了。
单那场戏结账就给了8000。
那时候什么经济水平,那时候8000顶现在几万。
就说这个起步价,一天300,如果一个月能做满,也能有九千了。
当然廿七知道这种工作很难每天都有,听大家说,有时候一个月有十几天能排满就很不错了。
但这只是起步价。
今天没有什么大的戏份,都是场景戏。
廿七听他们说了,那些有精细戏份的武行,或者明星替身,拿的就多得多了。
干好了,也能一天一两千甚至更多。
廿七也能看出来,武行们在这个行业里和群演都一样属于底层。
但那有什么关系,这是凭本事吃饭。
让人心里踏实。
第 103 章(顶梁)
收了工, 廿七和新认识的几个武行一起去影视基地外面的小馆子撸串。他给阮卿打了电话说不不回去吃晚饭了。
倒不必担心阮卿,市中心想吃什么吃不到,尽管叫就是了。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刚一进家门,阮卿就听见听音过来了。
“你胡虏嗯~”她嘴里咬着零食, 含混不清地说着,扑过来想要抱他。廿七忙伸直手臂挡住了她:“别过来,我身上脏。”
今天这衣服不仅在地上打过滚, 还套着发臭的戏服一整天,都沾上味儿了。
阮卿把零食强咽下去,凑近闻了闻,果真闻到了不太好闻的味。
这不是廿七的汗味。廿七的汗味是很好闻的, 并不臭。
“戏服是臭的。套了一天。”廿七说,“我去洗澡。”
男人洗澡很快, 不一会儿就洗出来, 又是清清爽爽的了。
两个人挤在卧室落地窗前的美人榻上,阮卿抱住他闻了又闻,问他:“今天怎么样?”
廿七说:“第一天比较轻松, 上手挺容易的。不过现在给的钱少。”
阮卿说:“刚入行肯定都是这样的。你看岳萌现在我也不能给她太多, 得预留好涨工资的空间才行。关键是你觉得怎么样呢,这个工作能不能长期做下去?或者以后有没有发展的空间?这个行业我完全不懂的。”
“我知道的也浅,得再看看。”廿七说,“明天还要去出外景。”
阮卿点点头,问他:“辛苦吗?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我看到有人受伤, 擦破皮, 倒也不重。”廿七说,“至于我, 你放心,我和他们就不在一个时代。”
除了老庄,廿七今天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地和这个世界的武者打交道了。
他跟他们问了问,了解了一下,然后真的明白阮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了。
这个时代,甚至称不上低武时代,这真的已经是末武时代了。
武行们时有受伤、磕碰、破皮的,都是难免的。
他就算是“摔倒”在地,也早在落地的瞬间已经将所受力卸尽了,根本不会受伤。
阮卿坐在他腿上,按住他肩膀认真地看他,最后总结:“你还挺喜欢的?”
“是呀。”廿七说,“多少也算是结交了一些,嗯,同道?”
该是武林同道,但现在已经没有武林了。
阮卿长长吁出一口气,好似有无限惆怅。
廿七把她往身边拢了拢:“怎么了?”
阮卿说:“我担心了一整天。”
廿七好笑:“我又不是小孩。”
阮卿有点失落:“你不懂。”
她伸两手作出捧着的姿势:“以前,你天天跟我在一起,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该怎么选,都听我的。现在,你蹦出我的手掌心了,那种感觉,别提了。”
廿七走出去,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阮卿的男朋友”,开始独自去跟这个社会打交道。
他在她臂长难及的地方要说什么做什么,她完全掌握不了了。
阮卿终于能理解阮妈妈了。
“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她说,“那种脱离你掌控的感觉真的难受。我妈对我应该就是这样,所以她就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