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琉璃爱(1 / 1)

我靠破案升官发财 黑糖茉莉奶茶 9503 汉字|6 英文 字 28天前

第142章 琉璃爱

  假山

  这是一把凤头斧。

  那木偶人脚下绕着一层层厚厚的棉布而且是贴着墙角走, 二楼面积并不小,刚才他正走在窗户的那一边,所以沐钰儿并未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

  月光被墙壁遮挡, 他就像一个借着重重夜色行走的安静血腥的幽灵。

  沐钰儿透过那个戳破的纸张,看到再一次缓缓走进的木偶人,悄无声息地躲在一边去。

  ——那木偶人里应该有人。

  那木偶人悄无声息地绕着墙壁走,血迹斑斑的斧头在夜色中只露出一个笨拙的轮廓, 只有经过那个破洞窗户时, 借着倾斜进来的月光才能看清斧头上面斑驳的铁锈和层层叠加的血迹。

  那木偶人只是沿着固定的路走着,步伐僵硬却又带着诡异的似人的恍惚。

  沐钰儿盯着那把斧头冷不丁想到第一次入小院时在漆黑夜色中遇到的那人。

  ——也许,那个也不是人。

  这个陆星难道每次谁家都要有人这样保护自己?

  她面无表情想着, 目光看向那个高大的背影还有那把斧头上还未和陈旧血迹完全融合的血痕。

  ——平潭海戏班灭门案的凶器也许就是这把。

  沐钰儿不想起冲突,所以并未久留, 借着夜色悄无声息离开,很快就朝着奴儿白日里的说的那个花园走去。

  夜色中, 沉寂的小红楼二楼,那一直走动的木偶人突然停在原处, 扭头朝着一处看来, 血红的眼珠在此刻好似一块闪着微光的宝石。

  ——正是沐钰儿捅破窗户的位置。

  此刻,这个僵硬而庞大的木偶站在夜色中, 宛若人一般发出一声叹息, 手中血迹斑驳的凤头斧在微弱的月光下闪出锈迹斑斑的痕迹, 狰狞咆哮。

  “如你所想。”

  声音沉闷而冷静,甚至还带着略微回音和遗憾,好似隔着层层遮挡, 听的人不真切。

  一直安静的屏风后, 有一个纤细的身影闪动, 安静的安静的卧室内闪过一丝女子的轻笑。

  ——讥讽冷淡。

  —— ——

  沐钰儿在夜色中快步行走,眼看那个花园近在咫尺,她却突然停在原处,一手静静按着腰间长刀。

  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花园入口两侧的树木摇曳,灌木重影,似有众多人躲在树后,可定睛一看又不过是月光落下的斑驳影子。

  沐钰儿却不为所动,盯紧盯着一处,神色冷静,耳边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小郎君。”

  一道身影自树后绕出,柔媚温顺的声音便顺着夏风送了过来,与此同时还有那张熟悉的面容。

  来人双眼睛水雾朦胧,声音又软又甜,就像江南的米酒,引人沉醉。

  沐钰儿看着来人,蓦地一怔。

  “梁菲?”她犹豫说道。

  面前之人穿着红色的圆领袍,腰间跨着黑色的皮质蹀躞带,清瘦的面容少了熟悉的唯唯诺诺,此刻正含笑站在沐钰儿面前,姿态随意闲适,落落大方,相比较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怯懦消瘦的身形,此刻脸颊微微圆润,大大方方地看着来人,甚至颇为自信张扬。

  “是我。”梁菲捋了捋鬓间的秀发,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司直不认识我了?”

  沐钰儿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好一会儿才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贵人?”

  梁菲笑了笑,眼尾扬起,冷不丁问道:“我今天的舞好看吗?”

  “那个领舞的木偶人是你?”沐钰儿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好看吗?”梁菲起了一个手势,回腰态妍,罗衣风引,可见并非是临时学的。

  ——而梁菲失踪不过三四月。

  “你和他们早就认识了。”沐钰儿焕然大悟,“所以梁坚能认识他嘴里的权贵也是由你引荐的,他一个落魄的读书人,如何能操纵科举舞弊,便是找到东西,也不过是引来杀机罢了,可他不仅没死,还借着此事成功入洛阳,你……”

  “早就想杀了他。”沐钰儿声音沙哑紧绷。

  “是啊。”梁菲笑着点头,“司直觉得他不该死嘛,他啊,早就该死了,把我们家活活拖死了,踩着全家的骨血来读书,却不思进取,玩笑取乐,一个好高骛远的读书人可比一个蠢笨死读书的读书人还要害人。”

  沐钰儿沉默。

  “说起来,我也是在为名除害啊。”梁菲娇笑着,“这样的人别说当官,便是只有一点小小的权力都是为祸百姓的人,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这样的人死了才是万幸。”

  沐钰儿只是抬眸看她。

  “只恨这世间还有太多这样的人,心安理得吸血,却自私自利,不肯吐出一口肉来。”她上前一步,衣摆微动,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痛快,口气却带着血腥的煞气,“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

  ”

  沐钰儿看着她微微扭曲的面容,仇恨让这张姣好的面容再也不复美丽。

  “看我做什么。”梁菲被那双清亮的琥珀色看得心中恼怒,声音微微尖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他确实该死。”沐钰儿点头,随后话锋一转,“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梁菲一怔。

  沐钰儿似笑非笑,打在刀柄上的手微微一动:“你知道你的贵人,也许他化名叫陆星的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梁菲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冷不丁说道:“我当日说羡慕司直的这句话不是假的。”

  沐钰儿扬眉。

  那是梁菲被日本浪人带走时说过的一句话,没头没尾,不知意欲何为。

  “司直当真是拥有肆意畅快的人生啊。”梁菲面露怀念之色,“那日在南市你替我抓着那个盗贼,只是眉间一动,就能吓得那人再也不敢动弹,不是借势压人,这般坦坦荡荡,自信骄傲,我当时就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这样。”

  沐钰儿想起两人初见时,梁菲当时一直紧盯着自己,原本以为是当时心中害怕,不曾想竟然是这个理由。

  “我只是想活在阳光下,这也不行吗?”梁菲惨笑一声,“若是我出生在一个爱护我,保护我的家庭中,我的耶兄是顶天立地的郎君,我的阿娘是刚强自立的娘子,我的爷爷奶奶是慈祥和气的老人,我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一步,我是不是也可以和司直一样。”

  沐钰儿神色平静,看着她咬牙说话的模样。

  “我恨啊,我走上这一步,所有人都在逼我,恨不得要把我骨髓吸干,把我脊梁敲断。”她握拳,愤恨说道,“我怎么甘心认命。”

  “所以你就助纣为虐。”沐钰儿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冷淡说道,“你们带走一个个女子和孩子,可有想过他们的下场,可有想过他们背后家庭的痛苦,这就是你的不认命,你说梁坚踩着你的骨头血肉晚往上走,所以现在你就踩着其他无辜之人的痛苦走到更深渊的地方。”

  梁菲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司直真是幸福啊。”

  沐钰儿蹙眉。

  “我后来听说你有一个很爱你的老仆,一个待你如子的师父,是他们一步步带你走上这条路,让你可以腰杆挺直地站在我面前,义愤填膺,义正言辞地指责我。”

  梁菲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一手随意抹掉严烈,口气倏地冷淡下来:“可我没有。”

  “救我的人就是这样的人,我便只能走这条路。”她抚摸着指尖的丹寇,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之前读过一句话是三国时曹孟德说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也深以为然。”

  她盯着沐钰儿,通红的眼眶带着凉薄的冷漠和狠厉,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宁教我负天下人,不交天下人负我。”

  沐钰儿眉心紧皱。

  “只要我活着……”梁菲妩媚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天真的冷酷。“其他人,与、我、何、干。”

  “所以你今日拦着我是为什么?”沐钰儿环顾四周,“我倒是忘记了,这人极有可能是机关大师。”

  “想要把你留下。”梁菲后退一步,艳丽的丹寇在日光下鲜红亮眼,大喝一声,“杀了她。”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

  远处的屋子好似活了一般,明目张胆,招摇过市地穿过花园,落在沐钰儿面前。

  与此同时,所有紧闭的大门瞬间打开,露出里面站着的白脸红腮的木偶人,和水槐村所见一模一样。

  “临死前还能问几个问题吗?”沐钰儿问着缓缓走进的梁菲。

  梁菲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不行,我们只负责送你去见阎王,有再多的问题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再问吧。”

  沐钰儿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打量着梁菲:“你会武功?”

  梁菲摇头。

  “那你过来做什么?”沐钰儿不解问道。

  梁菲眉心紧皱,下意识想要后退,只听到铮得一声尖锐鹤鸣,与此同时,精光四射,雷腾暴冲。

  沐钰儿腰间的长剑骤然出鞘,在所有木偶人出门的瞬间直扑浪费而去。

  白虹切玉,紫气毁星,霜雪明刀划破深夜,借着雨奔云腾,在天地摇晃间,星辰骤失间,在眨眼间便出现在梁菲眼前。

  梁菲脸色大变。

  “那咱们回北阙说。”沐钰儿一手抓着梁菲的胳膊,一手朝着快步奔来的木偶人面前凭空一挥,长刀孤鸣,北海饮寒,寒光腾起。

  ——一刀而挥白骨山,直骇南山烈火起。

  梁菲还未回神,便只听到齐齐的一声沙哑的吱呀声,与此同时,所有木偶人的脚步声紧跟着停了下来。

  沐钰儿站在屋檐上,目光冷冷注视着突然起火的众人,所有木偶人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嘶哑尖锐的声音从木偶人身体中传了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梁菲大惊。

  早就在水槐村,沐钰儿等人就拆过那两具大有差别的木偶人,木偶刀枪不入,唯有置放那个奇怪木盒的地方可以打开,张一说也许这就是维修的开口。

  当时她就把这话记在心里,有些东西是生门,便也可能是死门。

  至于那个木盒少卿也打不开,甚至断言只要暴力毁坏就会自毁,同样一件无坚不摧的东西,自然也可以是杀人无形的东西。

  如今看来自毁便是自燃的意思。

  刚才她的那一刀使了十分力气,就是朝着所有人的心口的位置扫去。

  沐钰儿的眸光落在不远处漆黑的花园里,声音微微提高:“人我收下了,只是龟缩在木偶人里面终究不是良策,还请主人家好自为之。”

  梁菲挣扎着,沐钰儿直接把人打晕,几个利落,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 ——

  “全都死了?”红楼二楼,那个举着凤头斧的木偶人错愕问道,“一刀毙命?”

  “是。”一人隐藏在黑暗中,低声说道,“那一刀直接把业火捣碎,那火遇见木头,瞬间烧了起来,无人生还,梁副使被抓,是否要继续派人截杀。”

  “杀,还能如何杀?”木偶人冷笑一声,忍不住咬牙切齿说道,“这身铠甲的弱点已经被她找到了了,早知道白日里我就该在她的酒里下毒,直接把她杀了。”

  说话之人,竟然是白日里的陆星。

  “我早就说过不要让梁菲去转移她的视线,是有些硬骨头,却不会武功,平白暴露一个人不说。”陆星忍不住抱怨着,“现在还要找机会把她杀了,但我听说北阙有个地牢固若金汤……”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沉默,屏风后的纤细身影安静坐着,倒想一个真正的木偶。

  “她会是主人的大敌。”好一会儿,陆星才继续低声说道,“这般武功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必须斩草除根。”

  “如此,我们便走第二步吧。”陆星扭头去看屏风后的人,血红的双眼注视着那个纤细的影子,“生死由命,只求我们当年能杀了张柏刀,便也能杀了他的好徒弟,如此我们就能平安。”

  屏风后的人久久没有动静,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 ——

  沐钰儿带着梁菲一刻也不敢停,提着一口气,踩着屋顶,无视底下巡逻的金吾卫,头也不回地跑回北阙。

  北阙地牢就是整个洛阳被夷为平地,他都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把人扔那里面去最安全。

  沐钰儿扛着梁菲,好似一只飞檐走壁的小猫儿,借着头顶的圆月,快速闪过。

  北阙内,唐不言正端坐在院中,奴儿膝盖便各自躺着睡得小呼噜直起的小昭和陈安生,张一蹲在角落里揪着杂草,王新和陈菲菲随意靠着栏杆。

  程捷已经趴在石桌上睡得昏天黑地,肩上披着唐不言的披风。

  已过子时,每过半个时辰能听到坊正带人巡逻的声音,还有刚刚打响更锣的更夫脚步声。

  北阙内正院的空地的左右廊檐下点了一盏颤颤巍巍的灯笼,照亮着黑漆漆的深夜。

  “司长怎么也不带我去。”王新不知第几次去看更漏,皱眉说道。

  “连奴儿都没带,更不要说带你了。”陈菲菲揉了揉脑袋,“两个时辰都过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王新叹气,摸着腰间的宽刀:“这天下的武功能比得上司长的屈指可数。”

  奴儿摸了摸脑袋:“要不要我去看看啊。”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唐不言。

  唐不言摇了摇头:“在等一刻钟,若是还没回来,我们之前去京兆府请兵,包围小楼。”

  “这会不会动静太大了。”张一抬眸,犹豫说道,“也没证据,到时候要是被弹劾了怎么办,要扣钱不说,动静闹大了,大家都要吃挂落。”

  唐不言摇头:“若是真的回不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带兵反而能留下更多的证据。”

  张一似懂非懂,虽然现在唐不言已经不是北阙的司长了,但大家还是习惯地听他的话。

  ——少卿聪明,少卿说得对。

  “我也在想……”头顶传来哀怨的声音。“我怎么没直接带兵去把人围起来。”

  唐不言倏地起身,扭头去看。

  沐钰儿把肩上的梁菲交给匆匆赶来的张一手中:“交给双胞胎,问清楚前应后果,尤其是和陆星有关的消息,还有那个小楼的秘密。”

  张一呆呆接过那人,犹豫说道:“这不是那个梁菲吗?”

  沐钰儿点头。

  王新和陈菲菲也顺势看了过来,惊讶说道:“她还在洛阳?”

  “她不是被那个日本浪人带走了吗?”

  沐钰儿揉了揉脑袋,头疼说道:“现在看来都是一伙的,我瞧着要命。”

  北阙众人错愕,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

  沐钰儿抬眸去看唐不言,却冷不丁触到他注视着自己的视线,那点怀疑顿时成了愤愤之色:“少卿是不是早有感觉。”

  唐不言看上去对发现梁菲这件事并不惊讶。

  谁知唐不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梁菲也在这里。”

  沐钰儿扬眉,显然一脸不信:“那你怎么不惊讶。”

  唐不言见她如此生龙活虎,一颗心便也彻底放了下来:“虽不知道梁菲会在这里出现,但自梁坚案时,如今五个案件,却是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确实心中有些猜测。”

  沐钰儿眼珠子一转,随后挥了挥手:“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和少卿有话说。”

  这话便是明显打算支开众人,大家也不多问。

  王新和张一连忙把人送去东边的地牢。

  奴儿和陈菲菲一人抱着一个小孩离开。

  “我们去书房说说。”沐钰儿热情说道,“仔细说说。”

  唐不言似笑非笑:“司长刚才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沐钰儿能屈能伸,真诚忏悔道:“刚才是我说话大声了,少卿快里面请。”

  唐不言笑着摇了摇头:“瑾微在厨房熬粥,你若是饿了便去端一碗来。”

  沐钰儿眼睛一亮,脚步也跟着一拐,嘴里虚伪说道:“那我也给少卿端一碗来。”

  唐不言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开开心心地被哄着去吃夜宵了,嘴角露出笑来,随后熟门熟路地打开门,只是一打开门便很快便顺手关了上来。

  ——太乱了,狗窝都不是这样的。

  他面无表情想着。

  沐钰儿左右各自断了满满当当的小碗小碟回来,一抬眸就看到唐不言站在书房门口的廊檐下,不由惊讶问道:“少卿怎么没进去,这里怪多蚊子的。”

  唐不言侧首看过来,脚步纹丝不动。

  沐钰儿歪头,看着他背着手站在台阶下,一脸压抑不住的嫌弃,犹豫问道:“要我亲自给你开门?”

  “可我手里都是吃的。”她为难说道。

  唐不言的目光自吃食上扫过,又扭回头不说话。

  沐钰儿无奈,只好把吃的放在廊檐红凳下,不高兴去推门,只是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原本那个还能硕果仅存的干净地方,已经堆满了东西,甚至还隐约能看到一点灰。

  ——打扰了,忘记这茬了。

  沐钰儿顺手关上门,更热情说到:“虽然夏天就快过去了,但里面也热,我们去外面吃吧。”

  唐不言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自己回到石桌上。

  程捷已经被奴儿扛回去了。

  沐钰儿把吃食各自分成两堆:“瑾微说少卿晚上也没吃,这个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就是样式有些少,这个是我的。”

  只见石桌上放着两个托盘。

  唐不言面前的只有三个小碟,两个小碗,瞧着格外清淡,但沐钰儿面前的却是精巧爹堆成一个小山,吃食瞬间丰富起来,甜的,咸的,辣的,汤的,干的,一应俱全。

  唐不言也不多言,只是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白粥。

  “少卿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沐钰儿把一个包子囫囵吞枣吃了,烫的龇牙咧嘴。

  唐不言叹气:“慢点,没人和你抢。”

  沐钰儿拿起另外一种口味的包子,嘟囔着:“我刚才打了一架,肚子饿了。”

  唐不言眉心蹙起:“被发现了?”

  “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沐钰儿三言两语就把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真奇怪,我感觉我很隐秘啊,难道那个红眼睛木偶人看到我了。”

  沐钰儿说话间已经把那五个包子吃的一干二净,意犹未尽地盯着唐不言托盘中唯一的一个包子。

  ——听瑾微说这个是白菜猪肉馅,刚才吃起来清甜带有肉味,很香,还想吃。

  那目光太过直接,唐不言顺手把那碟包子递了过去:“吃吧,梁菲又是怎么回事?”

  沐钰儿嘴里假客气着:“这多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出现拦着我的,说是要杀我的,但是我感觉并不简单,我怀疑她是不想我靠近那个花园。”

  “那个花园也许真的有问题。”沐钰儿吃东西也不耽误说话,吐字还是格外清晰,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时,笃定说道。

  唐不言扬眉:“为何你觉得是你不想要你去花园?”

  沐钰儿笑眯眯说道:“诈的,她显然知道陆星在做人口贩子的买卖,她也是其中一环,所以我怀疑我们的计划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内,所以今日我去了也是白去,但我又想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就把梁菲打包回来了。”

  任何惊心动魄的事情落在她嘴边都成了市井中嬉笑怒骂的俏皮话,半点严肃都没有,好似所有危险都在这张嘴里趋于笑谈。

  “你之前说的联系是什么?”沐钰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问道。

  唐不言搅着汤勺的手慢慢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处。

  “梁坚案中让梁坚成功避开扬州舞弊案,进入洛阳的贵人,鲁寂案中带鲁寂是如何在千里迢迢的扬州草药市场,并且很快就能控制这条航线的,天枢中策反莫白的那人,莫白如今暴毙,一句证词也没留下来,佛法中更是奇怪,救了澄明和康成的人,可以分别送两人去相国寺和国子监,岂是一个寻常人。”

  唐不言说的每一字都似乎经过思考才缓缓吐出来,显然这些案件在她脑海中已经走过一遍又一遍,所有的细节都被她反复拿出来打磨过。

  “这些事情一个两个可以是巧合,但现在桩桩件件都连在一起,是巧合的可能太低了。”

  沐钰儿脸色严肃点头:“梁坚案中的日本人在鲁寂案中出现,如今梁菲又在此案中出现,至少这三个案子笃定背后还有人在兴风作浪。”

  唐不言点头:“这些事情还要等这个案子结束后,再把所有证据复盘才能做更好的判断。”

  沐钰儿点头,把最后一口羹汤塞进嘴里。

  “那司长接下来打算如何?”唐不言终于在沐钰儿已经横扫一半夜宵时,把第一口白粥塞进嘴里,态度有些索然无味的敷衍模样。

  沐钰儿思考片刻后才说道:“明日叫京兆府一起把小院围了。”

  “想来明日已经人去楼空。”唐不言提醒道。

  沐钰儿点头,把碗里的粥当水一样倒进嘴里,最后一摸嘴巴:“没事,这个地方若是真是那几个小孩死亡的第一现场,甚至是村长儿子他们转移被拐卖的妇孺儿童的地方,一定会留下线索,鸟过天无痕,可人过是一定会留痕的。”

  唐不言点头:“这倒是有些道理,只是这样陆星想来又接着自己的假身份金蝉脱壳了。”

  沐钰儿吃着最后的一叠糕点,动作才慢了下来,镇定说道:“没事,已经抓到尾巴了,肯定能把人拖出来。”

  “咦,少卿这粥喝了没?”沐钰儿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把所有东西消灭的干干净净,这才蓦地看到唐不言的托盘内的东西好像还没动过一般,那粥碗才手掌大小,如今还满满当当的。

  “你快吃。”沐钰儿立刻紧张起来,“瑾微要我一定要看着你吃下去的,他说你身体没好,这个是药膳粥,对身子好。”

  唐不言手中的汤勺搅了搅,苍白的唇抿了抿,冷静转移话题:“不知道那个水槐村还能不能进去,那些村民……”

  “不要转移话题。”沐钰儿阴森森说道,“快吃,快吃,快吃。”

  唐不言语塞。

  “我觉得要不要先下发各州县,先把他陆星的假身份毁了,再顺便把当日涉及你师父的事情查一下。 ”他镇定自若继续说道。

  “快吃,快吃,快吃。”沐钰儿伸出一根手指,把那碗药粥往他那边推了推,“不要墨迹了,少敷衍我,少骗我。”

  唐不言看着就要怼到他胸口的碗。

  “不要逼我,替少卿灌、下、去。”沐钰儿吃人嘴软,她拿了瑾微的好处,结果自己吃的肚子饱饱的,结果发现唐不言一口也没吃,顿时急了。

  唐不言无奈:“瑾微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也能给你。”

  沐钰儿得意说道:“他说给我做金丝饼吃,各个口味都可以呢。”

  “那我可以去富贵楼买给你吃。”唐不言冷静讨价还价。

  “那还是瑾微做的好吃。”沐钰儿识货说道,把那碗端起来,就差真的倒人嘴里,嘴里再一次催促着碎碎念,“快吃,快吃,快吃。”

  —— ——

  天色刚亮,南市还在喧嚣残韵中还未完全消退,就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金吾卫得了京兆府的公函,快步走来。

  玄甲森森,再有酒气的人也都闪到一边去了,只能惊疑地看着他们走过。

  “我还看到北阙的那个小娘子了。”

  “还有那个唐三郎。”

  “算了算了,肯定是大事,不要看了。”

  没多久这个消息就传满洛阳,与此同时,整个南市被团团围住,所有人都不得进出。

  小红楼内,秦知宴皱眉说道:“人去楼空。”

  沐钰儿并不惊讶:“可有看到任何木偶的痕迹。”

  秦知宴摇头:“什么都没有,这里好像一个鬼屋一样,空无一人,连床铺都干干净净的。”

  “西边的有个小院,应该有烧毁的痕迹有吗?”沐钰儿又问。

  秦知宴点头:“没有找到被烧毁的木偶人,但地面上被翻新过,我找人刨开看了看,确实有黑漆漆的痕迹,但没有找到烧毁的东西。”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搬得还挺干净。”

  “那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秦知宴丧气说道,“我都以为要结案了。”

  “走,我们去奴儿昨日看到的那个花园看看。”沐钰儿说。

  奴儿连连点头:“我还认路。”

  “那就带路吧。”沐钰儿说。

  奴儿很快就带着众人来到那个护院,绕了一圈,这才找到那个假山,指着黑漆漆的洞穴不解的摸了摸下巴:“这里本来站着一个绿眼睛的木偶人的,哪里去了。”

  “也跟着走了吧。”沐钰儿率先掏出火折子,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奴儿断后,其余人走在中间。”

  唐不言紧随其后,秦知宴连忙伸手拉着唐不言的袖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奴儿看着狭小的入口,深吸一口气,这才把自己塞进去,嘴里嘟囔着:“好挤啊,我不会走到一半进不去吧。”

  出人意料,山洞内虽然漆黑潮湿,两侧地上长满青苔,但没有任何暗道,也没有任何机关,沐钰儿随着那条路走了一炷香,反而从另外一个假山后出来。

  “这不是花园的入口吗?”秦知宴张望着,虽然只看到被层层假山和树木遮掩的假山脊背,没有看到假山入口,但还是清晰认出这个位置。

  奴儿震惊:“当时肯定没人出来。”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

  “这个假山好绕。”唐不言抬眸看去,“这么绕的假山一般在园林是为了营造曲折幽深的格局,也为了让花园的空间看上去大一些。”

  “我怎么觉得和曲园那个狗屁假山花壁差不多啊。”秦知宴嘟囔着。

  沐钰儿眼睛一亮:“怪不得我觉得熟悉,这不就是曲园的那种风格吗!”

  “是吧!”秦知宴宛若找到知音一般,“难走死了,我之前还迷路了,还是那个曲园的守卫把我救出来的。”

  “曲园的那个假山到处都有出口,这个是一头走到底的。”唐不言质疑道。

  “这也是。”秦知宴就像墙头草,听着三郎说的也有些道理,也跟着点了点头,“这里也窄一些。”

  沐钰儿打量着整个院子,随后一跃而起,爬到一棵树上,打量着整个院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落了地,意味深长说道:“这假山自上而下看还挺大的。”

  “夹层!”唐不言抬眸说道。

  “走,再走一遍。”沐钰儿直接从刚才的出口重新进去。

  “等会,老大!”奴儿还未重新挤进去,就听到张一的大声嚷嚷声。

  奴儿不解扭头,随便吸了一口气,看着沐钰儿脑袋挤出出来。

  “老大,琉璃那边递话过来说那个彩云不见了。”张一满头大汗说道,“她说彩云昨夜只批准出行一天的,今早就得回来的,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想要老大若是看到她,请她早些回来,免得让那个周扒皮生气。”

  沐钰儿的脑袋从奴儿的肚子里挤回去,大声说道:“知道了。”

  “那个彩云出门有时间限制,但我看琉璃娘子似乎时间颇为自由。”唐不言低声问道。

  沐钰儿点头:“对,琉璃是我师傅好友的女儿,我师父对她一直颇为照顾,牡丹阁便是再大的本事也是在南市过日子,南市到处都是北阙的暗线,他们不会特别不给我们面子,久而久之,他们对琉璃也宽容一些。”

  “而且琉璃的客人都非富即贵。”秦知宴补充道,“那个周妈妈不会特别为难这样的头牌。”

  唐不言盯着沐钰儿垂落在背后的红色发带,沉默不语。

  “琉璃进牡丹阁几岁?”唐不言又问。

  “不知道,我是十三岁出任务之后才知道琉璃存在的。”沐钰儿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秦知宴说道,“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小猫儿应该才一岁呢。”

  “你师父为何不一开始就把人救出来。”

  许多府中若是家主犯罪牵连女眷,若是女子还小便还能花钱找个人替出来,只是价格有些贵,但若真的是好友女儿,想来是愿意花这笔钱的。

  沐钰儿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师父一定是想过办法的,只是没成功而已。”

  “她是因何犯罪?”

  四人已经走到假山甬道的最深处,空气中是潮湿的腐朽的味道,沐钰儿一手把折子放在最前面,一手牵着唐不言的衣袖。

  “不知道。”沐钰儿嘟囔着,“我不知道,我师父不跟我说,我也不好查,但我自己偷偷查过,好像是当年那个废太子案的事情。”

  唐不言脚步一顿。

  “又是这个事情!”秦知宴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微微压低,“我现在一听这三个字就头大,胆战心惊。”

  “你有查到过具体是谁家的女眷吗?”秦知宴忍不住好奇问道。

  沐钰儿摇头,苦着脸说道:“所有人对这个案子都忌讳莫深,我就是去问张叔,张叔脸都吓白了,以为是我碰上这事了,逼问我许久,听说我是打听琉璃的事情才松了一口气,还有顾叔,一听这三个字就要生病,我师父就更不要说了,我就起了个头就拎起一个棍子,追着我跑了一条街,说要打断我的腿。”

  秦知宴噗呲一声笑起来:“他们倒是比你谨慎,你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不过这个确实很难查出来的,毕竟当年涉及太多人了。”

  那个时候,秦知宴也才三四岁,却隐约觉得那段日子,府中格外压抑,他舅舅更是几天几夜不睡觉,有时深夜更是一个人哭得厉害,耶娘更是几个月不曾出门,那种近乎压抑森严的气氛在他头顶整整笼罩三个月,成了他童年不可磨灭的噩梦。

  “当年有一个御史冒犯谏言。”唐不言的声音冷沁沁的,“据说陛下盛怒,当场打死不说,还让人五马分尸,曝尸荒野,不准他人立碑。”

  秦知宴吓得差点崴脚,整个人贴近唐不言,顺手把脚底的青苔撇了撇。

  “好滑。”他嘟囔着。

  “迁怒三族,男丁皆死,女眷皆发卖了……”唐不言的声音在空洞的甬道内,轻声回荡着。

  沐钰儿捏着火折子的手微微一紧,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最后有人收尸吗?”

  “公主殿下亲自去求情的。”唐不言叹气说道,“跪了一天一夜,才让陛下松口。”

  “虽说陛下总说陛下肖像她……”秦知宴也跟着忍不住说道,“我瞧着公主殿下脾性更温柔些。”

  唐不言轻声说道:“慎言。”

  秦知宴便讪讪闭上嘴。

  “但是琉璃确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沐钰儿低声说道,“她很聪明,这些年很多案子都得了她的帮忙。”

  秦知宴也跟着附和道:“我瞧着琉璃娘子胆子颇大,性格也极好,之前我们潜水出去的时候,我看她一点也害怕,还一个个安慰过去,那个老村长站不稳,还扶着他呢。”

  沐钰儿叹气:“我是一定要把她带出来的,是我的心愿,也是我师父心中的那根刺。”

  唐不言安静地看着她,眸光微动。

  众人很快陷入古怪的沉默,陈年旧案大都牵扯众人,非几个小辈可以高谈阔论。

  沐钰儿脚步一顿,手中的火折子朝着一处照了照:“这里没有青苔。”

  假山潮湿,沿路很多青苔,墙壁上更是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气。

  沐钰儿的手在这里来回摸索着,很快就停在原处。

  “这里有机关,站稳了。”沐钰儿把唐不言的袖子完完全全捏着手中,有顺手把自己的火折子递给他。

  唐不言盯着那牢牢抓着他手腕的说,另外一只手举起火折子,放在她的另一边,好似给她照亮,又好似是轻轻围绕着她。

  沐钰儿并未察觉出这一异样,只是用力按了下来。

  只听到咯吱一声。

  秦知宴索性抱着奴儿,奴儿蒲扇大的手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背。

  原本挡在他们面前的假山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一个洞,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台阶。

  沐钰儿和唐不言对视一眼,却冷不丁发现两人不知何时离得颇为近。

  “下去。”唐不言镇定说道。

  沐钰儿顾不得其他,第一个走了下去。

  四人很快就下了台阶,台阶陡峭狭窄,下面漆黑一片,火折子只能照亮眼前的这一片地方,耳边原本没有一丝动静,可逐渐,一声接一声的水滴声,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奇怪的味道传了过来。

  “好臭。”秦知宴捂着鼻子闷闷说道。

  奴儿也紧跟着说道:“真的好臭啊,什么味道啊。”

  唐不言脸色逐渐凝重。

  “尿骚味,还有腐烂的味道,还有呼吸声……”沐钰儿镇定说道,随后笃定说道,“这里面有人。”

  话音刚落,他们就绕过拐弯处,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但也让他们脸色大变。

  ——一群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女子被一个个关在狭小的笼子里,蜷缩着,像牲畜一般被人对待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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