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了 燕尾桃花 428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0章

  午后的风撩动帷幕纱帘。

  无上尊贵的龟兹王族宴席, 在醉酒的亲王与其年轻妃子贸然遵循古礼的敬酒下,瞬间开启了比家宴还要随意的氛围。

  年过半百的亲王们尚能忍住心中悸动,抚着胡须笑而不语。然宴上小辈们已是激动地拍着桌案, 齐声喊着:“饮酒!饮酒!饮酒!”

  数双眼睛, 盯着尊位上最亮眼的两个年轻郎君。

  一个宛如当空硕阳,一个仿似夜中皓月,前所未有的相配。

  可是否真的断袖情深,却与“相配”二字无多少干系。

  “饮酒!饮酒!饮酒!”下首的郎君们激动地面红耳赤, 呼唤不停。

  上首的潘安带着几分无措看向面前的薛琅, 指望他能振臂一呼召唤来数万安西军, 震慑住这一群起火架秧子的王族小辈。

  然似乎只有一瞬, 薛琅已到了她身前, 隐隐的酒气无声无息笼罩了她, 熏的人头晕。

  他的眸光本该深沉如汪洋大海, 此时却满是欲与民同乐的声色犬马。

  他唇角噙着丝漫不经心的笑, 只缓缓抬手,琉璃酒盏中紫色的酒液就流进了他的嘴。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他已向她探手, 只一瞬间就将她压转的往后倾去,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脸, 也遮住了她的惊叫。

  他的脸蓦然在她眼前放大, 近得她能清楚看见他的眼眸中倒映出她惊恐万分的脸。

  她下意识就要抬手捂嘴, 他的唇却堪堪错过她的脸颊, 于衣袖的遮掩下,落在她的耳畔。

  “可会装醉?”外头的狂呼下, 他的声音低沉, 似隔着好几个梦境。可那喷在她颈子上的呼吸, 却比所有的梦都更真实。

  她的眸光隔着雾气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里藏着几分她看不真切的狡黠。

  只过了短短两息,他已扶着她的背坐起身,面上换上几分满足之色。

  周遭掌声连番雷动,呼哨声不断。

  他勾着唇望着她缱绻一笑,又探手过来,带着茧的指腹落在她樱红的唇角,将并不存在的酒汁轻轻抹去。

  那起事的亲王见一旁的潘安面色绯似桃花,娇羞不胜,哈哈一笑,向薛琅拱手:“万万未想到,大都护竟是性情中人。值得相交,值得相交啊!”

  薛琅回礼,“喜得佳人,一时放浪形骸,见笑见笑。”

  一句话毕,坐于远处的几个亲王登时身携美人,绕过重重桌案,不惧千山万水到了跟前,已各自手持酒盏,想要换个花样继续依古礼敬酒。

  薛琅淡笑道:“潘贤弟怕是醉了……”

  经此提醒,嘉柔终于从昏昏沉沉中回过神来,一手便扶住了额头,身子微微一晃,“头晕……”

  薛琅当即体贴地扶住她,回首同龟兹王道:“潘贤弟醉酒,我先送他去歇息。”

  龟兹王当即唤来宫使要扶着潘安去,却难抵薛将军与潘夫子有情人才成眷属的热乎劲儿,最终依然是将军扶着夫子,宫使在前带路,一路出了地台,往提前备下的一处宫殿去了。

  白大郎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转首问伽蓝公主:“他二人,你信吗?”

  伽蓝公主一声冷笑,跟着站起了身。

  —

  宫殿里,宫使匆匆离去,要去催促醒酒汤。

  装醉的嘉柔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抚着胸口长长吁了口气,后怕道:“太吓人了,难道断袖都要在人前亲热至此?”

  待眸光同坐于胡床上的薛琅相遇,不知怎地内心生出几许别扭,不去看他,只下了床榻,站在窗前打量着外间。

  但见候在院中的宫人虽站得笔直,却频频往殿中张望,显然对她与薛琅这一对新出炉的断袖兄弟十分好奇。

  薛琅跟着站过来,这才道:“若不在人前做出些亲密之举,又怎能让人真的相信?”

  嘉柔闻言,不由回想起离席时经过七公主的食案边,那位女纨绔面上神色莫辩,虽有些震惊,却又不像是惊到颠覆内心坚持的程度。

  她看向他:“可演得成功?你说,他们会信吗?”

  薛琅的眸光从窗外一枝六月梅上收回,并未立即回答。

  不多时,窗外便显现端来醒酒汤的宫使的身影。

  嘉柔连忙重又躺去榻上,摆出个海棠春睡的姿势,口中喃喃说着酒话:“好酒~~再来一嘴~~”

  薛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从宫使手中接过醒酒汤,道:“我喂给他。”

  宫使见堂堂大都护竟要做这种伺候人之事,心中万分惊讶,轻抬眼皮,极快往榻上醉睡的潘夫子面投去一眼。

  也不过是一眼,已是惊鸿一瞥。

  宫使不由心道,怪不得无论是七公主还是薛都护都为这张脸心动,宫中仆从们为此私下争论了两日,现下终于有了答案。

  她垂首退去一边,看着薛都护轻轻舀起一勺,先吹凉,再喂向床榻上的潘夫子,动作十分的体贴。

  床榻上,嘉柔闭着眼饮了两勺醒酒汤,已被酸得面目扭曲。七八勺后终于忍不得,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声音中略带了沙哑,问道:“我在何处?此间如此淡雅脱俗,可是已到了仙境?”

  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候在边上的宫使,又道:“果然是仙境,天上的仙女竟这般天香国色呢。”

  那宫使被无意间夸得心花怒放,连忙上前,“夫子许是尚未全醒?不若再多多歇息一阵,起早了要头疼。”

  嘉柔想听的便是这句话。

  那动不动就亲嘴的宴席,她可是一步都不想再踏足了。

  薛琅忍笑,放下汤碗,“既如此,贤弟多歇一歇也未尝不可。”

  忖了忖又问:“你留在此间,可有所担心?”

  她明白他指的是七公主。

  可想到在宴席上连她自己都险些以为薛琅真的要下嘴,那七公主定然也是信的,说不定此时已寻了个墙角对墙哭泣了呢。

  “不担心,将军快请前去,莫耽搁了与众亲王述情的要事。”

  他便点一点头,“我将殿外的两个兵留给你,你好生歇息。待宴席结束,我便前来接你。”

  薛琅离去,嘉柔自是再睡不住,略略又装了一阵,便显得酒意已散,同宫使说些闲话。

  她方才说这殿中仿似仙境,自也是刻意夸大。

  见过了长安皇宫的巍峨壮丽,龟兹王宫虽有些异域风情,却也稍显逊色。

  不过一刻钟,她便兴致寥寥,想到才进宫时,曾瞧见花园里有一簇七星海棠开得十分灿烂,便在宫使的陪同下,信步踱出了殿外。

  守在门外的两个安西兵,立刻跟在了她身后。

  过了未时,天上的日头依然毒辣。

  已有些许阶位不显的宾客提前退了席,悠闲地在宫中赏景。

  王宫内宫虽也禁男人,然今日盛宴本就在内宫选址举办,各小王与王妃便也携手并行,恩爱连连。

  那宫使便笑道:“潘夫子定与薛都护定彼此苦恋了许久呢。”

  嘉柔脚步一顿,心中好奇,“为何有如此一说?”

  “夫子同薛都护虽眼中有情,却彼此极为客气,”宫使道,“若非长久的心有约束,又怎能在情动时依然显得疏离有加、相敬如宾呢?如今夫子同薛都护既已冲破世俗,合该多加恩爱才是。”

  嘉柔一怔,“你这是想岔了,方才在席间,我同薛将军饮酒时,不是已有情动一刻?”

  她的话刚刚说罢,从身畔一条□□中便闪出了似一朵红云般的七公主,堪堪阻住了她的去路。

  公主做一身大盛女郎的装扮,一头乌法梳成俏皮的灵蛇髻,身着红绫金线织就的齐胸裙,一对半袒的雪脯在略偏西的娇阳下明明暗暗起伏不停。

  她手中一下又一下敲着她的嵌玉马鞭,绕着嘉柔转悠了一圈,忽然凑过来,神秘兮兮道:“本公主,全都知道了。”

  嘉柔心中略有慌张,一转眼想到如今安西军的两个威武兵卒可就跟在她身后,第一次没有撒腿便逃,反而昂首挺胸,倨傲道:“知道什么?”

  “知道,你同薛将军之间,是假的。”

  “你眼拙。”嘉柔口中叱道,心下却登时一慌。

  哪里出了纰漏?

  怎地一个两个都看出她同薛琅之间情谊不深?

  “方才本夫子在宴席上,同薛都护亲了小嘴,你可是未看见?”

  七公主哈哈一笑,“你为了蒙蔽本公主,竟能当众同薛琅亲嘴,付出如此之深,可见对本公主有多么重视。即便你们那小嘴亲得真,可惜薛将军要送你离席时,你二人之间的距离,能塞下一头骆驼。而薛将军竟然只扶着你的手腕,怎么,你那纤纤玉手不值得他牵上一牵?”

  恰逢此时,正好有一个女眷搀扶着一位郎君从宴席下来行到此处。

  那郎君醉得似一摊烂泥,不但将整个身子都压在女郎身上,一只手还极不安分,于女郎纤腰上不停游走。

  而那女郎非但不责怪,面上还羞中带骚,显然乐在其中。

  她眼睁睁看着一对正确示范擦身而过,心下微凉。

  大意了,竟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忘记了伪装。

  她出溜一下就躲去了两个兵卒的身后,只往两人中间探出一颗脑袋,向伽蓝公主叫嚣:“你如此胡说八道,不过是觊觎本夫子的美貌,想要继续行强取豪夺之事。可是你死心吧,我与薛将军情深似海,日月可鉴。他如今就在前来寻我的半途,仔细他一刀出鞘,让你血溅王城!”

  伽蓝公主笑嘻嘻往前一步,“薛将军?他现下,只怕已被美男子迷花了眼,忘记你这位夫子呢……”

  —

  薛琅往前拐了一道弯,离宴席只剩不过几息的路,边上忽然闪出一个宫使,恭敬道:“将军,潘夫子在外赏花,忽然间晕倒,奴心知将军必会担忧,特来告知。”

  薛琅脚步一顿,“在何处晕倒?”

  “如今被抬到花房里,已差了人去唤太医。”

  薛琅看着眼前这位十分陌生的宫使,只思忖了一息,便道:“请带路。”

  那宫使转身便走。

  薛琅当即大步跟上。

  一直到了一处花卉繁盛处,但见前头草木深深之处果然有一处花房,下半截用罕见的沉香木做墙,上半截却是透明琉璃为壁。

  从外隐隐可见里头珍稀花木层层叠叠,争奇斗艳。

  花房外头站着两个宫使,见他前来,忙上前道:“大都护,潘夫子便在里头,方才苏醒了一刻,只切切呼唤了两句薛将军,便又晕了过去。”

  “哦?他还唤了我?”他眼神一闪,脚步放慢。

  “确是呢,请将军快进去看看潘夫子。”

  薛琅挑了挑眉头,缓缓行到了花房门口,但见琉璃门半掩,浓郁花香顺着门缝汹涌扑出。

  花木摆放得层峦叠嶂,看不出里头的人躺在哪里。

  他用脚尖缓缓抵开门,再转首时,但见方才还候在花房外的三个宫人,此时已不知去了何处,连一个都不见。

  他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无任何笑意,将将要踱进去,却从远处传来一声急切呼唤:“不能进去,里头有郎!”

  继而一道翠绿的身影狂奔而来。

  薛琅转首,看着潘安气喘吁吁到了跟前,温声道:“可惜,被你搅合了好戏。”

  嘉柔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已知此间有蹊跷了。

  他同她道:“你既已来,便坐在一旁,陪着我看余下的吧。”

  话毕,朝着花房负手而立,朗声道:“白大郎,费心了。”

  过了须臾,花房里果然有了动静。

  白大郎从里头闪出来,被戳穿了诡计,神色略有些惶恐,干笑道:“将军好眼力,世间无人能蒙蔽将军。”

  薛琅转身,寻了个精心截断的楠木桩子,一撩衣摆坐了上去,同白大郎努努下巴:“既是已有所准备,便亮出来,让本将军瞧瞧。”

  白大郎觑他一眼,一咬牙,抬手拍了两拍。

  但见从花房中依次出来三个郎君,年龄皆在十六七左右,各个长相十分秀气俊俏,没有一个是方下巴。

  三人皆衣不蔽体,只各抱了一株枝叶繁茂的花来遮羞。

  偷偷将目光落在薛琅面上时,虽极怯怯,却仍带着几分妩媚。

  薛琅看向白大郎,“就只这三人?”

  白大郎倒是不做遮掩,“这已是我半月之内能寻到的最娇俏的郎君了。”

  薛琅摇头,啧啧道,“论样貌,离潘安已是云泥之别。”

  嘉柔当即“啪”地一声撑开纸扇,昂首挺胸立于人前。

  “论机灵,我相信若此时换做潘安,他绝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境地……”

  嘉柔便大喇喇插嘴:“怎能连一件衣裳都不私藏呢?若是我,定然留着自己的衣裳,想法子先丢掉薛将军的衣物,让他跑不出去。”

  薛琅眼底闪过一丝笑来,续道:“论学问,你等可能背出任何一首李太白的诗句?”

  嘉柔当即抬首望着青天,声情并茂朗诵:“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此乃李太白的《渡荆门送别》,乃他旅途中巧遇友人,与友人细细话别之作。”

  薛琅方看向白大郎:“请大郎给一个我不选潘安,却要选旁的男子的理由。若说不出,你那窟寺,便交由安西军收管了吧。”

  白大郎身子突地一抖,额上已显出豆大的汗珠,“白某愚钝,一时想岔了,还请将军莫怪责。”

  又连忙看向嘉柔,“潘夫子何时回庄子?三郎日日思念夫子,阿耶也常说庄子离不得夫子……”

  嘉柔听出他话中的求救之意,想到她那一心向着她的徒儿,便也低声同薛琅道:“不若先饶他这一回,此后他若还这般生事,我等便烧了他那窟寺,毁了他的壁画,抢走他的双驴,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她每说出一样歹事,白大郎面色就白上一分。

  待一句话说罢,白大郎已是面如死灰,汗水淋漓。

  薛琅方起身,道:“既潘贤弟求了情,本将军便放你一马。”

  -

  晌午的日头已是光影融融,晚霞始发。

  在龟兹众王讳莫如深的送别下,如来时嘉柔同薛琅一马一驴并肩而行,去时二人自也对影成双。

  经过了一个白日的暴晒,凉风渐起,夜市也即将开摆。

  嘉柔坐在驴背上,一边扇着纸扇,将她今日所得同薛琅道:“……未成想,你我之间的断袖,竟未能将所有人都瞒住,可见此间竟有大学问,若不学上一学,旁人皆不信你我断袖,日日都要前来纠缠。”

  薛琅见她面上愁容渐深,转首往街边望去。

  夜市将至,临街的铺子已开始做迎客的准备,其中正好夹杂着一间妓馆。

  妓馆边上还挂着个牌子,上书“内有兔儿爷”五个字。

  兔儿爷,以提供皮肉之乐而赚取银钱的郎君。

  其恩客,除了少数女郎之外,大多数皆是男子。

  嘉柔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当即双眸一亮,“今夜逛妓馆的银钱,你付!”

  作者有话说:

  嘉柔:当断袖是个技术活儿。

  薛琅: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