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万灵为子
一路上鸟兽绝迹,但也并非毫无肉食可寻。
百姓或者官府家里多少还有些储备的熏肉,徐寒洗劫了不少森罗殿据点,但一来数量太多难以携带,二来又着实不忍心见那些百姓乞儿饥肠辘辘,所以徐寒也就只取了些许粮食与不多的肉食,其余的都分给了那些百姓。
他本想着如今虽然这些百姓大抵都被那圣药迷惑了心智,但只要平复了森罗殿掀起的乱象,必然可以找到办法将这些百姓恢复原状,可此时听了周渊的这番推论,徐寒的心在那时不由得沉到底谷...
想到这里,徐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这样的做法却让周渊以为自己的推测惹徐寒恼怒,他赶忙言道:“但这些毕竟只是推测。”
徐寒闻言侧过了头,周渊却是不知徐寒此举何意,下意识的退去一步。
徐寒见状,先是一愣,随即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很怕我?”
周渊心底暗暗腹诽道:我这把老骨头好几次差点死在你手里,你说我怕不怕?
但表面上周渊却一脸讨好之色的言道:“阁主大人仙人之躯,老朽区区凡人,自然免不了心生惶恐,惴惴不安。”
徐寒一笑,这话听来甚是耳熟,似乎司空白祝贤之流曾经也不乏被人如此奉承过。
“这话说得不对,但你做得很好。”徐寒在周渊注视下,忽的言道,目光亦在那时冰冷了几分:“你应该怕我,天上的人也在怕我,万域星空之上的人亦在怕我...怕我,才能活下去。”
周渊哪里听得懂徐寒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论,他只能是连连点头,应承道:“是!是!是!”
徐寒同样未有与周渊细究此事的心思,他说罢这话便转过了头,看向远处。
那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鹿角原荒凉的暮色中,一道浓重的墨色自山巅蔓延,浸染了半个山峰,不知是否是徐寒的错觉,他隐约觉察到那抹墨色似乎还在不断的向着山下蔓延。
“那里就是牙奇山吗?”徐寒忽的问道。
身旁的周渊闻言,赶忙回应道:“正是,太阴宫便坐落于那山巅之上。只是以往牙奇山不当是这幅模样,不知是否是受到了大周龙气被噬的影响,也化作了如此荒凉之景。”
徐寒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着那座山峰良久,然后自他嘴里再次吐出了一句周渊听不明白的话。
他轻声言道:“他到了。”
雪在那时又下了起来...
......
天像是忽然被人决了口子,大雪倾盆。
有人在跋涉,他穿越荒原,穿越漫天风沙,终于来到大雪之下漆黑的山峰。他迎着雪迈步,一步又一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排一深一浅的脚印。
山巅之上降下的威压,让任何生灵都无法施展出御空之术,徒步攀爬成了登临这座险峰唯一的办法。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古往今来死在这条路上的尸骸足有数万之巨。
但他做到了,凭着一双腿,一股气他赶在暴雪掩埋住登山的路之前,爬上了这座山峰。哦,对了,他还带着一把刀。
一把刀柄系着红绳,名叫朝暮的刀。
他站在那座曾经巍峨,如今却宛如鬼域一般的宫门前,将手中的刀用力插入了地面。
然后他高高拱手,朝着那幽闭的宫门高声言道:“大周牧家,牧王之子,北疆王之侄,牧青山前来求问!”
此言落下,宫门幽闭,山巅之上静默无声。
直到十余息的光景之后,宫门方才在沉重的闷响声中缓缓打开。
一群身着白衣的儒生在那时从宫门中走出,来到了那人的身前,为首的儒生面容俊美,在那时朝着牧青山拱手一拜,言道:“无上真人早已闭关静修,无人可为客人解惑,客人请回吧。”
牧青山闻言一笑,他看了看周遭的光景,问道:“那这么说来,牧某人这山是白爬了?”
“天命使然,客人不必执着。”那儒生面带笑意,温言回应道。
牧青山眉头一挑,一只手便在那时握住了身旁长刀的刀柄,又问道:“若是我不信这天命呢?”
儒生一整衣衫,款款而谈:“昔年北疆王牧极亦是不信天命,为大周强续国命,短短两年不到,大周覆灭,他亦身死。”
“陈国的秦王蒙克亦不信这天道之命,非要护下陈国社稷,这不同样落下一个命陨亲人之手的下场。”
“天下人总喜欢逆水而行,总以为如此便是英雄豪杰,殊不知天道往复,自有定数,仙人改不了,凡人...”
说道这处,那儒生的眸子眯了起来,温和的语调也在那时变得阴冷几分:“更改不了!”
“所以便是没得谈了?”牧青山拔起了地上的刀,眸子同样也在那时眯了起来,一股狂暴的气势奔涌而出,笼罩在了那些儒生的肩头。
为首的儒生脸色一变,他谈了一口气,不无遗憾的轻言道:“愚昧”
而后一股同样浩大的气势也在那时于他的背后奔涌而出,与牧青山所唤出的力量交织在了一起,二者相互碰撞,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在牙奇山的山巅。
但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道悠长的语调却忽的响起。
“让他进来吧。”那声音如此言道。
而随着此言一落,为首的儒生顿时脸色一变,他赶忙低下了头,恭敬言道:“是。”
然后这才收敛了周身的气势,转过身子低声言道:“客人请。”
这一番态度迅速的转换自然是牧青山始料未及的,但他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在那时看了儒生一眼,便收刀归鞘,由那儒生带着,迈步走入了这座幽深的宫门。
......
“让我猜猜你想问我什么?”
“为什么要夺牧极的仙人命宫?”
“为什么要教给森罗殿亡龙复生之法?”
凤来阁中,一身黑衣的俊美男人高座于台上,神情平静的看着台下的牧青山。
牧青山闻言皱了皱眉头,却并不答话。
俊美男人见他如此,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他像是看穿了牧青山的心思一般,又言道:“当然,这些都是你想问的,可又都不是你最想问的。”
“你要问的是...”
“路。”
“对吗?”
在男人笃定的笑意下,牧青山的身子一震,他不可思议的看向男人,眼珠子在那时睁得浑圆。
“嗯,现在呢...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对吗?”
男人又笑了起来,牧青山不得不承认的是,那张俊美得宛如从画里走出的脸庞配上这样的笑容,即使对方是一位男子,却也当得起倾国倾城这样的辞藻。
他在那时意识到他似乎低估了这位活了六百年的仙人,故而他沉默了下来,不再接话。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本事,我在这里见过你十九次,每一次的对话,每一句措辞我早已烂熟于心,我们注定会死一条船上的人。”男人笑道。
牧青山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男人这次却并不答话,他伸出手朝着牧青山的身前一指,一道放着一副棋盘的矮榻便在那时凭空出现在了牧青山的跟前。男人随即站起了身子,迈步走到了棋盘前,于那时盘膝坐下,言道:“素问小北疆王在棋道上的造诣颇为了得,今日既有缘相见,不如与我对弈一局。”
牧青山闻言,却并不应允依然站在原地。
男人见状却也不急,只是独自打开自己的棋盒,捻起黑子,方才言道:“你心有百般疑惑,万般愤怒,我保证此局一落,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不知是被男人说动,还是另有打算,牧青山微微迟疑,但最后还是依男人之言,在他的对侧坐了下来。
二者对弈,男人手法娴熟,落子似乎不假思索,短时间里难以看出他的打算。
反观牧青山,却是如履薄冰,每每落子都思虑良久,脸上更时不时愁眉紧锁。
风来阁中灯火悠然,一炷香的光景过去,对局过半。
黑子如星罗散布,依然不见杀机于何处,白子却占据四方,气势汹汹。
“人常言观棋如人,小王爷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着实堪称国手。”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棋盘上的颓势依然悠闲的落子。
牧青山并不应他此言,而是注意着棋盘上的变化。
忽的他眉头一皱,这才发现棋盘山左角处的黑子随着此子落下,竟将那处他已成一块的棋子封住,若是再落一子,这块棋子便入了死局。
牧青山暗暗思忖,却不见黑子有何后手能做反制,故而他权衡利弊,终究还是落子在了棋盘上,选择救活那一块棋子。
“牧家为大周镇守国门数百载,握重兵而不压主,镇国门而不欺民,可谓满门忠烈,为国为民。这盘棋小王爷下得便如牧家这数百年来一般,不让寸土,不失一民。”男人依然侃侃而谈,而手中的黑子也在这时被他不假思索的落下。
这子一落,牧青山的脸色便骤然一变,这一道黑子竟如之前一般封死了他另一处一块棋子的路,只留下了一道活口。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这位仙人布好的局中,但同时他又想不到更好的落子点,故而在迟疑一阵后,还是将白子落在了那仙人有意给他留出的活口处。
接下来,那无上真人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而牧青山额头上的汗迹亦越来越重。
终于在又来回十手之后,当落子的牧青山即将放到棋盘上的手指却忽的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都在那时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无上真人安静的等待了牧青山十余息的光景之后,方才笑盈盈的问道:“小王爷还不落子吗?”
牧青山不是不愿落子,而是落不了子。几番你封我挡下来,他的几处棋块已经在这样的逼迫中汇集于一处,只要他这一子落下,白子大半都被连成在了一起,作了大龙。而一旦连成大龙,棋盘上的黑子便可在数步间汇成屠龙之相...
牧青山到了这时方才醒悟过来,原来之前无上真人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让他做成大龙,而大龙一成,他早已埋好的屠龙之相便可杀机尽显。
牧青山这一子终究未有落下,他抬眸看向男人,虽有不甘,但还是如实言道:“我输了。”
无上真人闻言并未露出半分的喜色,他只是神情平静的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这盘棋我已经下了十八次,但小王爷却得想明白,小王爷是为何输掉这盘棋的。”
自从走入这凤来阁后,牧青山便一直被这无上真人牵着鼻子走,他自然不喜,故而在那时沉声言道:“你勿需故弄玄虚,棋已下完了,我要的答案呢?”
无上真人指了指那棋盘,言道:“这便是答案。”
“你诓我!?”牧青山的眉宇间顿时涌出一抹煞气。
无上真人却在那时站起了身子,自顾自的言道:“这盘棋我赢了小王爷十八次,但另一盘棋,我却也输了十八次。”
“每一次输掉,我都在想我为什么会输,我差在哪里。”
“后来我忽然在某一日明白了过来,原来我输就输在与小王爷一样的地方。”无上真人说道这处顿了顿,然后他再次伸出手指向这棋盘,而那时那棋盘中的棋子在那时如时光倒流一般一子接着一子的飞出棋盘,最后在那牧青山第一次救棋之子未落下之时停了下来。
这时,那无上真人方才再次言道:“小王爷请看,若是这时,小王爷舍了这三块棋,落子于局外,以这三块棋子为饵,不消二十手,我便必入死局。”
“但小王爷,不舍得这三块棋子,就像我不舍得这天下的苍生一般...”
听到这里,牧青山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冷笑,似是嘲弄。
但无上真人却不以为意,继续言道:“小王爷是个聪明人,天下的异状你看得清楚,自然明白这方天地正在发生些什么,小王爷想要破局,就得如这盘棋一般,舍得下百万生灵的性命,负得起亿万孽障的罪恶...”
“哼。”听闻这话,牧青山脸上的嘲弄之色更甚,他摇头言道:“阁下说了这么多,原来就是想要诱我与你同流合污。”
“殊不知,人是活,棋是死,岂能相提并论,又岂能以此便开脱你犯下的杀孽!”
“小王爷所言极是。”那无上真人依然不恼,甚至连连点头应和牧青山之言。
然后他在那时话锋一转,神情忽的肃穆了起来,他伸手抚摸着棋盘,目光却直直注视着牧青山。
“但小王爷可曾想过,那与我对弈之人又何曾将这棋盘中的棋子当做活物?”
“小王爷之于我,便如我之于他。小王爷要赢与我这盘棋,便得视棋为死物,我要赢与天上人的那盘棋,便亦得视苍生为死物。”
“否则,我便会一败涂地,小王爷亦然。”
牧青山的身子大震,他的脸色也在那时变得极为苍白,眸中光芒阴晴不定。
“小王爷...路我已经为你指出来了,请落子吧。”无上真人看着此刻的牧青山,轻声言道。
牧青山木楞伸手捻起了白子,再次悬于半空中,却举棋不定,久未落下。
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档口,一只手却忽的从他的背后伸出,按在了他的手上,将那一子落在了局外。
牧青山心头一震,他侧头看去,却见一位眸如死水,坐于轮椅之上的男人竟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侧,眉目含笑的看着他...
第八十四 欠债还钱
“将军一场万骨功,妾身两行断肠泪。”
金陵长乐宫中,优伶轻声浅唱,语调凄然,如泣如诉,将那国仇家难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头白发随意披散着的陈玄机坐在那长乐宫的高台之上,眯着眼睛,神情慵懒的和着那优伶的节拍,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台。
“这是陈国的词曲大家荆越所作,名为郑南调,怎么样,好听吗?”待到那一曲唱罢,陈玄机抬起了头,一脸笑意的看向了那坐在台下之人。
那人低着头,无论是身前的案台上摆放着的上好的佳肴,还是耳畔传来的动听的歌声,似乎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直到陈玄机的声音响起,她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抬起头。
她看向高台上的那位皇帝,看着那张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过了半晌方才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嗯?”陈玄机似乎并未感受到她的不满,他在闻言之后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随即他一脸不解的看向对方问道:“子鱼与我既是同门,又算得青梅竹马,今日我请子鱼与我共宴,无非便是一叙往事,一述离肠,除此之外子鱼以为我还有何意?”
方子鱼皱起了眉头,来到陈国已经有半个月的光景,于此之前她从未见过陈玄机,当然对方也却未有怠慢他们,无论是牧良带来的两万牧家军,还是跟随着他们一同到来的十余万百姓都被陈玄机派来的官员安排妥当。
可是李定贤与李末鼎父子一心想着求见陈玄机以解大夏之围,宋月明与她的父亲宁竹芒也想要让陈玄机在南方布防,以防亡楚异动,但偏偏陈玄机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对于诸人的诉求视而不见,只是每日派人去他们所在的住处送去衣食。
直到昨日,去往剑陵的蒙梁赶来,以他蒙克秦王之子的身份,入宫之事自然无人敢阻拦。他独自一人去往的皇宫,然后便传来了蒙梁被囚的消息。诸人震动,正想着营救之法,可宫里却来了一位使官,独请方子鱼入宫。
没人摸得清此刻陈玄机的心思,但总归又不能看着蒙梁被囚,故而方子鱼硬着头皮来到了这长乐宫中。
本想着一问就里,可对方却根本不给她半点机会,只是一味听曲饮酒。
方子鱼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更何况她看着陈玄机这番作态,心头便愈发的烦躁,她终究无法压下心头的火气,在那时言道:“我来这金陵已有半月,每日亦都有求见,你皆不允,唯独蒙梁被擒之后你便出言召见,你觉得你这番话,我会信吗?”
“子鱼还是性急。”陈玄机眯眼说道,随即他便站起了身子,迈着步子缓缓的走下了高台,来到了方子鱼的跟前。他眉头一挑,笑问道:“怎么?怕我杀了他?”
方子鱼的心底有些难受,就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膛一般,让她呼吸困难。她很难接受眼前这个阴沉沉的帝王便是那曾经在玲珑阁中意气风发光鲜亮丽的白衣少年,她强提起了一口气,有些干涩的言道:“怎样你才能放了他?”
陈玄机朝着方子鱼的身前凑了凑,他来到了距离方子鱼的脸不过半寸远的地方,他在那时打量着方子鱼,眸中闪烁着似怒非怒的古怪神情。
“你就这么在乎他?”然后,陈玄机低声问道。
不知是这个问题真的戳中了方子鱼心中的某些软肋,还是陈玄机靠得太近让方子鱼不似。她脸上的神情在那时明显的一滞,好一会之后方才恢复常态。
“他曾救过我的性命,我在乎他又有何奇怪?”方子鱼冷声言道。
陈玄机又朝前靠了几分,他的鼻尖在那时几乎已经贴到了方子鱼的鼻尖。
“仅此而已吗?”他意味深长的问道。
方子鱼又愣了愣,然后她的眉宇一沉,语调又冷了几分:“是否仅此而已,与你陈玄机又有什么干系?”
陈玄机闻言退去数步,然后他脸上的神色忽的变得癫狂了几分,他言道:“当然有关系。”
“不是很在乎他吗,你不是想要救他吗!那好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亦不可无后,我大陈帝后之位尚且空悬,不若你嫁给我,我便放了他,何如?”
陈玄机甚是玩味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方子鱼始料未及,过了半晌她方才回过神来,怔怔的言道:“你那帝后才故去一年不到,你这便要另立他人,不怕对方于黄泉之下心寒吗?”
“你说阎燕燕吗?”陈玄机的脸色轻松,笑呵呵的言道:“我与她不过权宜之计,死便死了,难不成我还要为她感时伤怀?”
“你!”方子鱼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玄机,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曾经在玲珑阁为她遮风挡雨的师兄会说出这样一番狼心狗肺的话。
“你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这话出口,那陈玄机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的双手张开,宽大的龙袍上金色绣纹在那长乐宫烛火下闪着冰冷却又辉煌的光芒。
“我这样有什么不好吗?论地位,我乃陈国实至名归的九五之尊,论修为我亦是仙人之位,这样的我难道配不上你吗?”
“再者言,就算我真的如此不堪,那你们还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眼巴巴的来求我?”
陈玄机说道这处,脸上竟挂起了近乎张狂的笑意。
方子鱼低下了头,她终究没有了与陈玄机再说下去的性子,她知道此刻的陈玄机已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玲珑阁中的大师兄,说得再多,亦于事无补。
“所以...只要我嫁给你,你便放了蒙梁吗?”方子鱼在良久之后,终于低声问道。
陈玄机的眼珠子睁得浑圆,他身子前倾,神色癫狂的言道:“我不仅会放了蒙梁,你们要我守的大渊山我亦会出兵,西边的大夏若有余力,也未尝不可一助,但这些都得看你是否愿意点头。”
方子鱼抬起了头,咬着牙注视着眼前那生得一头白发的男人。
她终是妥协了下来,在那时点了点头,言道:“好。”
......
“也就是是说,子鱼阿姨最开始跟陈国的皇帝是一对,然后蒙大叔把那个皇帝带走了,自己趁虚而入?然后那皇帝因此迁怒,杀了蒙大叔的老爹...哇,你们大人的世界怎么这么复杂。”坐在嗷呜的身上,十九掰着手指试图理清三人之间的关系,不过这样的念头在下一刻便无疾而终三人之间的关系终究太过复杂了一些,十九脑袋自然是想不清楚。
长武关已经就在眼前,再带着那些宛如行尸一般的甲士自然不太现实,徐寒便早早的将那三千位甲士料理干净,而失了对手的十九却是不敢寂寞,拉着徐寒问东问西,徐寒不理会,她便又转而将目标放在了秦可卿的身上。
秦可卿的性子恬静,如何是这古灵精怪的小十九的对手,被她软磨硬泡的说了一会之后,便妥协了下来。与她讲起了陈玄机与方子鱼之间的事情,只是小孩子抓不住事情的跟脚,故而方才有了之前那一知半解的评判。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秦可卿闻这十九的胡言乱语赶忙试图纠正。
可十九却根本不听她的话,在那时便凑到了徐寒的跟前,好奇的问道:“既然蒙大叔和那陈玄机有杀父之仇,那咱们还去陈国作甚?去帮蒙大叔杀了那个皇帝老儿?”
徐寒侧头看了十九一眼,没好气的言道:“大人的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十九顿时有些不服气,她鼓起了腮帮子很是不满的盯着徐寒,气鼓鼓的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有什么复杂不复杂的,难不成蒙大叔还要给那杀父仇人俯首称臣吗?”
徐寒瞟了一眼已经渐渐在远处显现出城郭的长武关,他便拍了拍肩头玄儿的脑袋,小家伙睡眼朦胧的抬起头看了徐寒一眼,这便醒悟过来,于是它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喵呜!”
化成巨大身形的嗷呜如得敕令,在那时缩小了身形,一行人也随即纷纷从嗷呜的身上跃下临近长武关,以嗷呜那巨大身形必然会引来百姓的慌乱,徐寒自是不愿意看到这一点。一行人倒也对此未有多问,纷纷提起各自的行囊,再次迈步,但偏偏那小十九见徐寒不答她问,便愈发不满,再次凑了上来嘟囔道:“还是说为了权宜之计暂时讨好那皇帝老儿,让他帮着咱们打那些坏人?”
徐寒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以小十九素来的秉性,今日若是不给她说出一个一二三来,想必她便会一直念叨下去。
距离长武关还有些许距离,徐寒想了想,便索性遂了这小家伙的心愿,于那时言道:“陈国的兵力不及大周的二分之一,大周大夏这样的庞然大物都不是森罗殿的对手,更何况素来孱弱的陈国。”
“那这么说来咱们也没有什么要求那皇帝老儿的咯?”十九顿时开心了起来。
徐寒却摇了摇头,他一番常态的极为耐心的解释道:“大夏三州被握在森罗殿手中,与李榆林分庭抗礼,短时间能能够维持这个局面便是好的,想要他拨乱反正,灭了三州之地上的楚国余孽以如今的局势看来并无半点可能,大周此刻已尽入亡楚之手,说是灭国也不为过。”
“故而如今三国之地只余这陈国尚且无事,对于天下尚且还有要与这森罗殿一决高下的有志之士来说,陈国便是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后据点。”
“陈国的皇帝是陈玄机,他与蒙家之家恩怨暂且不论,但作为皇帝,这陈国气运便尽数在他身上,他若是死了,气运崩散,必然被早已虎视眈眈的森罗殿寻到机会,鲸吞了这陈国届时,这方天地的气运便大半入了那亡龙体内,就勿需森罗殿再做些什么,只需静待到陈国的土地也如大周那般坏死,咱们便会被活活饿死...”
“所以,师兄无论心底此刻有多恨那陈玄机,他都断不可能在这时杀他。”
十九听得似懂非懂,但除了遗憾于无法快意恩仇外,却也并未生出太多的感叹,不过她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故而问道:“那徐大叔,你说大周的土地都已经烂成了那个样子,种不了庄稼,那森罗殿这么做下去,不也得把自己给饿死吗?”
“嗯?”徐寒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未去细想过,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对付森罗殿,此刻听小十九此言方才意识到了其中的古怪。他不禁也在那时皱起了眉头,暗暗思忖着若是那亡楚真的是想要吞并天下,那得到一个这样腐朽的世界对于森罗殿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寒想不明白是森罗殿藏着什么后招,还是他们已经被复国的欲望冲昏了头脑。
“徐大叔!徐大叔?”在徐寒出神的这会光景中,十九却一刻不停的催促起徐寒想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徐寒回过神来,侧头看了十九一眼,在小家伙期许的目光下摇了摇头,言道:“这就得去问问那位大楚皇帝了,他在想什么可不是我能猜到的。”
“但无论他要如何做,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小十九闻言心底也生出了满腔豪气,她看了看那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长武关,双手握起了拳头,兴奋的言道:“徐大叔放心,你交了小十九的功夫,小十九一定会帮你的。”
徐寒瞟了小家伙一眼,顿时哑然失笑,他笑道:“你呀,少给我惹些麻烦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
“我哪有!十九可是最乖了!”十九不满道。
“嗯,那就最好不过,到时候去了金陵城就好好在那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那徐大叔呢?要去哪里吗?”
“将你们带到那处,若是金陵城中一切安好我变得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里?”
徐寒在那时摸了摸自己的右臂,目光忽的一沉,轻声言道:“去把借人的东西,还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