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十九
罗顾命,是在执剑阁担任了足足五年执剑人的人物,也是那位落霞谷掌教的同胞兄弟。
他的死,若是放在平日,虽然也算的一件大事,但也远不止于劳师动众。可现在,罗墨方才登临仙境,成为了仙人,那罗顾命的死便不再是大衍境强者陨落那般简单的事情了。
罗家兄弟二人这些年来,为了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落霞谷,可谓忍辱负重,而罗顾命为了给自家弟弟争取时间,所作出的诸多牺牲,在大夏江湖之中也有些传闻,如今眼看着风雨散去,落霞谷终于有了转机,但罗顾命却离奇的死在了横皇城,死在了徐寒的府邸。
想到这儿的徐寒,看着眼前这倒在地上,唇齿发紫,已然没了气息的尸体,眉头便忍不住深深皱起。
“什么时候发现的?”叶红笺的心思沉稳,她自然想的明白罗顾命的死会给徐寒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而想要解决这样的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查出罪魁祸首。
她方才从南宫卓那里一得到这个消息,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时间便想着要告知徐寒等人,此刻也是第一次抵达现场。
周遭的诸多执剑人你看我我看你,说不个所以然来,倒是那位南宫卓微微思忖,之后方才言道:“一刻钟前,我来寻罗长老,推门之时便发现了这样的情景。”
徐寒闻言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南宫卓一眼,此刻已快过戌时,南宫卓一刻钟前到此处单独来寻罗顾命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只是这罗顾命的生死不仅关于着徐寒的安危同样也与执剑阁休戚相关,南宫卓没有动机同样也没有那个实力能无声无息的杀死一位大衍境的强者。凶手当然另有其人,徐寒此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无心去细究南宫卓夜访罗顾命究竟所为何事。
一旁的楚仇离也在这时凑了上来,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具倒地不起的尸体,忽的眉头一皱,捂着鼻子言道:“好臭!”
听闻此言的徐寒这才醒悟过来,之前因为有心思虑着这罗顾命之死会给诸人带来的祸害,却忘了此事,此刻方才闻到自罗顾命尸体上传来的一阵恶臭。
据周遭这些执剑人所言,今日午时还有人曾见过他,也就是说罗顾命的死最多发生在三四个时辰以前,这样短的时间里尸体不可能发出尸臭,念及此处,徐寒快步走到了罗顾命的尸体前,开始检查罗顾命的尸首。
大抵是走得太近的原因,那股恶臭愈发浓烈,直冲得徐寒鼻尖发酸,胃里翻江倒海。
他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罗顾命的尸首,虽然胸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但流出的血液却隐隐泛紫,且数量明显低于常人,而罗顾命紧闭的眸子中瞳孔之上布满了紫色的血线。
“这是...”徐寒在那时微微沉吟,目光沉稳的在诸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言道:“是毒杀。”
这话出口,莫说叶红笺等人,就是那些围观执剑人也纷纷脸色一变。
要知道罗顾命好歹也是大衍境的强者,到了这个境界寻常毒药根本难以伤到他的性命,就算有这样的毒物,想要无声无息的将他杀死也是极为艰难的一件事情。
“小寒,你确定吗?”叶红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沉声问道。
“嗯。”徐寒点了点头,很是笃定的回应道。虽然他无法确定究竟是何种毒物,但罗顾命的死因却是如此无疑。
“那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寻到这毒物究竟是何物!”晏斩也在那时接过了话茬。
正如之前所言,能毒杀大衍境强者的毒物自然不是凡品,而这样的毒物大抵都有他独到的出处,只要查明这毒物究竟是何物,那么就能很大程度上缩小凶手的范围。
只是这些施毒之人大抵也能想到这一点故而都在毒物之中夹杂了一些可以隐藏其真实身份的事物,没有一定的医道造诣,想要破解此物几乎是天方夜谭。
至少以徐寒学过半年的医术的本事来说,便是如此。
念及此处的徐寒眉头皱起,想来罗顾命的死瞒不了多久的光景,以他那位登临仙人境的弟弟罗墨的本事,快的话明日便可赶到横皇城,若是到时给不出一个交代,那徐寒等人免不了要承受这仙人大能的怒火。
“要不要去寻南宫靖,让她找杜平策帮忙?”一旁的叶红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在那时走到了徐寒身边,于他耳侧轻声言道。
徐寒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虽然不愿欠下南宫靖的人情,但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等到徐寒应允的叶红笺也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她固然不喜欢南宫靖,或者说不喜欢南宫靖对徐寒那古怪的态度,但事关徐寒的安危,她却不得不朝对方求援,但她想自己去求助对方,这样一来,至少,这个人情是她欠下的她太清楚徐寒的性子,一旦他欠下了人情,那有些债便不是只言片语能够偿还的。
这算是叶红笺一点点身为女子的小心机。
“让开!让开!”可就在她的脚步迈出之时,拥堵着大批执剑人的身前却忽的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只见一位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一脸不忿的从人群中挤进了屋中。大抵是这番行为对于她来说太过艰难了一些,当她来到诸人身前时,她的脸色有些泛红。
叶红笺微微一愣,她认了出来这便是与徐寒一同回来的那位女孩,只是因为罗顾命的死叶红笺并未来得及询问对方的身份。
“这位是?”此刻见着了对方,她不禁迟疑的回过头看向徐寒。
这个问题出口还不待徐寒回应,一旁的方子鱼便扶额叹道:“该来的总是回来得。”
楚仇离亦叹了一口气,愁然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徐寒闻言白了一眼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打闹的二人,正要张口解释与这古怪小女孩相遇的来龙去脉。
可是话未出口,那小女孩便一脸老气横秋的走到了罗顾命的尸体前,她伸出手有模有样的掰开了罗顾命的瞳孔,细细打量着那早已失去生机的眸子。
脸上的淡漠与镇定丝毫不像一位八九岁的小孩面对尸体时应有的模样。
“你在作甚?”苏慕安见状,刚要高声喝阻。
可是话才出口,那小女孩便极为不满的转过了头,朝着苏慕安瞪大了眼珠子,老气横秋的言道:“别闹。”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女孩说教,苏慕安自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而对于一名刀客来说,面子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是苏家的祖训。
所以苏慕安很是不满的便要再说些什么,可这时那小女孩却站起了身子,负手走到了徐寒跟前。
她小小的身子却在那时仰视着徐寒,依然是那副老气横秋的神情,只是这样的神情之中却裹藏着一份笃定:“血中含紫,是毒物糜亚草所致,体内恶臭是腥血虫繁衍造成,但这二者想要杀死一位大衍境的强者却是远远不够,说到底这些都是用于迷惑外人的假象,真正的死因是...”
说到此处,女孩顿了顿,朝着一旁已经被她这篇长篇大论震住的苏慕安挑衅似的眨了眨眼睛,方才再次用她稚嫩的声音言道:“摩罗血。”
“摩罗血?”徐寒闻言一愣,前二者他大抵也在与夫子修行的半年中听说过,他们也确实能够造成这样的异象,这般年纪的小女孩能准确的说出这二者显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他也顾不得去细想为何这女孩有这般本事,嘴里却是忍不住追问道。
摩罗血是何物,徐寒却是从未听闻过。
见诸人都在此刻朝着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女孩脸上的得色更甚了几分。她又眨了眨眼睛,方才言道:“摩罗血乃是以至阴至毒的异种摩罗花,配以三十七中毒物炼化而成,其色殷红,带有异香。中毒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全身麻痹,失去意识,然后慢慢死去,尸体会在摩罗血的异香中化为血水。”
“腥血虫无非是为了掩盖那股异香,而糜亚草虽然无毒,但却是可以防止尸体腐败,以造成可以误导他人的假象,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让人能够清楚的知道死的人究竟是谁...”
听完此言的诸人一脸错愕之色,既是因为这来历不明的小女孩能够如此驾轻就熟的说出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也因为这背后害死罗顾命之人险恶的算计。
“你要去何处!”而就在徐寒想着这些时候,一旁的晏斩却忽的发出一声暴喝。
回过神来的徐寒侧眸看去,只见一位身着三线金袍的执剑人正如丧家之犬一般,转身想要推开拥挤的人群逃离此处。
此人徐寒尚且认识,便是之前带头闹事,说着自己遗失了某物的那位执剑人。此人唤作白绪,乃是十二镇中长春谷的长老,此门便是以医道闻名大夏,但很多时候,医毒同理,此刻想来能练出此等毒药,恐怕也就只有这长春谷了。
念及此处的徐寒自然明白,这位白绪显然是知道此事的,他来不及细想,身子便快步迈出,想要拦下正要逃跑之人,他的肉身修为了得,其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自然不是寻常大衍境强者能够比拟的存在,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那白绪的身后。
徐寒伸手摁住了那人的肩膀,正要将之擒下。
可那时白绪的身子在徐寒这一拍之下,竟是一震,下一刻,整个人便像是失去了体线的木偶一般栽倒在地。
见此情形在场诸人又是一愣,一旁的叶红笺眼疾手快走到了那到底不起的白绪身前,伸出手微微试探了一番,随即她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皱起眉头看向徐寒言道:“死了。”
徐寒也回过了神来,他方才那一掌虽然用上了些许力道,但这力道他却清楚得很远不至于将一位大衍境强者就这般拍死,可是白绪一死,特别是在当着如此多执剑人的面死去,事情很可能便会变成徐寒杀了罗顾命,并拍死白绪,以此落下一个死无对证...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徐寒亦感觉到了一张裹挟着巨大阴谋的自己包裹,而他对此却毫无头绪。
他紧皱着眉头愣在了原地,沉默不语。
周遭的诸人,无论是叶红笺等人还是那些执剑人,都被这般的变故所惊吓,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但唯有一人似乎感受不到此刻异样的气氛一般,她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徐寒的跟前,笑盈盈的看着徐寒,用她稚嫩的声音言道。
“你看,我帮你找出了毒药,你要不要谢谢我呢?”
“这样吧,你把你的武功教给我好不好?”
“哦,对了,忘了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十九。”
“从一二三一直数到十九的十九”
第两百章 你得重来
(ps:昨天飞机晚点,凌晨四点才回到成都,今天两章更新完,有接近八千字,确实有些累了,所以先休息一下,明天继续补更,望见谅。)
“呸!”
走在夜色中的萧蚺啐了一口唾沫,他满是横肉的脸上在长时间的赶路后布满了烦躁之色。
萧蚺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准确的说,他应当算是一个那种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便素来不会多说半句废话的人。
但这样一个人,在这半个多月的光景里却耐下了性子,想要寻到这些日子来在大夏江湖横行无忌,肆意屠戮各门派大衍境强者的那些凶手。
萧蚺为此想过许多办法,无论是蹲守还是引蛇出洞,又或是寻找那些死去的大衍境强者身上的共同点。而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准确的说是一无所获,反倒是执剑阁为此失去了三位金袍执剑人。
那些人就像是躲藏在暗处的鬼魅,杀人无形,人去无影。
看不见摸不着,无论己方如何严防死守,对方总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夺走他们想要夺走之人的性命。
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萧大阁主郁闷到了极致,他当然想要将凶手揪出来,与他打个痛快,可对方根本不给他丝毫的机会。反倒是那位皇帝大人的密诏赶在了萧蚺发狂之前被送到了他的跟前,无论心底如何的不满,萧蚺也只能召集诸多执剑人打道回府,暂且搁浅此事。
他想着若是李榆林关于为何这么急着将他召回横皇城给不出个说法的话,他定要将这皇帝老儿扯下龙椅,好生打上一番,以泄他心头怒火。
一想到一国之君被他揍倒在地,连连求饶的那副场景,萧蚺便觉心头畅快,那半个月来积攒在心头的抑郁之气也散去了几分。
横皇城的城郭很快便浮现在了萧蚺一行人的眼前,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光景,他们便可回到那处。
可就在这时,夜色中前方的人群忽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蚺不满的嚷嚷道。
可出奇的是,这些对萧蚺素来敬畏有加的执剑人们,却并无一人回应他的不满。
萧蚺意识到了不妙,他皱了皱眉头,提起自己臃肿的肚腩,推开了身前木楞的执剑人们,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然后待到看清那队伍最前方的身影,萧大阁主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浓郁的夜色之中,一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立在他队伍的跟前。
那身影裹着与这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黑袍,静默不动宛如雕塑,但那双藏匿在兜帽之下的双眸却泛着猩红的光芒,就像是密林之中饥肠辘辘的恶狼,注视着那已为鱼肉的猎物。
萧蚺在微微一愣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为何那些执剑人在看见这黑色身影时木楞呆滞了下来。不是他们胆怯,亦不是他们不愿,而是这黑色身影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机封死了这些执剑人的五识——他们被禁锢在了原地!
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功法,他不禁锁住了受法者的气机,更锁住了他的意识,当他解开这道法门,受法者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曾经被施展过这样的法术。
你是谁?
这样的问题,在那时浮现在萧蚺的脑海,但很快又被他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因为他很快便有了答案。
他终于明白为何不管加派多少人手,那些凶手却始终可以轻巧的夺取他们想要之人的性命,而自始至终他与他手下的执剑人们对此都一无所觉。
他的眉头在那时一沉,“你是谁”这样的问题换做了:“你想要做什么?”
“命。”黑色长袍下的人影给出的回应简单无比,当然也奇怪无比。
不过很快,萧蚺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那黑色身影在吐出这个字眼之后,脚尖点地,身子便如流光一般朝着萧蚺所在之地袭杀了过来。
他周身裹挟黑色气息似乎与这夜色极为契合,加上他本就快得出奇的速度,以萧蚺的目力一时间竟很难洞察出对方袭杀的轨迹。
“地仙境!”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无论师出何门,又无论年岁几何,但无例外都只能是仙人——能让仙人感受到威胁的只有仙人,这是铁律。
萧蚺的心头一震,不敢托大,一柄长剑便在那时凭空出现被他握于手中。
那是一把细不过两指宽,薄不过蝉翼厚的剑,精巧、玲珑,剑柄雕龙刻凤,通体黄金铸成。这样的剑自然符合萧阁主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但却不太符合他臃肿的体魄。
而接下来,他灵巧的挥舞剑锋,迅速宛如雷霆一般的身法更与他肥大的身材格格不入。
但也是依仗着这样的身法,他躲过了那黑袍人凌冽的剑锋。
可这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一击不中的黑袍并不气馁,他继续朝着萧蚺发动自己凌冽的攻势,他的剑锋流转,磅礴的剑意如出海的蛟龙,如下山的猛虎,如世间一些凶与恶。
在这样的攻势下,身为地仙境强者的萧蚺竟然只有招架之力,未有半点还手之功,他节节败退,心头的火气却是一息胜过一息。
萧蚺纵横大夏江湖这么多年,靠的便是心头那股从未被浇灭的好勇斗狠的狠劲。
他心头一沉,终是不愿在被这黑袍追着打。
故而一咬牙,伸出了自己的手,一把抓住了那黑袍袭来的长剑,剑身上呼啸的剑意瞬息将他的手搅得血肉模糊,但萧蚺却只是闷哼一声,那把细长的长剑便在此刻出手,直直的去向那黑袍的胸口。
黑袍显然未有料到这萧蚺竟有这以伤换伤的果决,眼看着无法避开萧蚺这一剑,万般无奈之下亦只能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萧蚺刺来的长剑。
于是他的手也在那时被萧蚺的剑意所伤,瞬息皮开肉绽。
二人便这样僵持在了原地,各持己“剑”,亦各握他剑,没有人松手,因为他们知道谁一旦松了手,谁的剑便会率先刺向对方的咽喉。磅礴的真元开始不断在二人的周身汇集,他们的衣衫鼓动,真元与剑意不断顺着各自的长剑与手臂涌向对方,不断冲击着彼此的身躯,试图击退对方。
所有的招式与算计都在这时失去了意义,这场仙人之间的对决演变成了宛如市井斗殴一般的毫无章法的力量对撼。
很快萧蚺的眉宇便皱了起来,额头上也开始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迹。
饶是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是对方体内的真元却浩瀚如海,他渐渐感到力有不逮,可对方却丝毫没有半点力竭的痕迹,汹涌的真元与剑意还是源源不断的通过剑身与手臂涌来。
“不错。”
这时,那静默的黑袍却忽的说道。
沙哑的声音之中裹藏着一个腐烂的味道,像是被雨水侵泡过的枯枝烂叶被人掀开后发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但奇怪的是萧蚺却能感觉到,在说这话时,那黑袍的语调中竟然带着些许欣慰的味道。
“但还不够。”
那黑袍继续言道,他的衣衫在那时愈发狂暴的扬起,他周身的气势开始攀升,仿若无止境的攀升。
萧蚺的脸色一变,却是为时已晚。
在那黑袍气息升腾的瞬间,顺着手臂与长剑涌来的力道也在此刻陡然增大,直直的轰响萧蚺。
措不及防的萧蚺脸色瞬息煞白,他的身子一震,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身子亦暴退而去,直直的退出数十丈的距离,方才狼狈的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萧蚺来不及去细想这黑袍为何会拥有如此强劲的实力,他正要压下自己体内翻涌的内息,与之再战。可那黑袍却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的身子几乎是在萧蚺停下的一瞬间便再次掠到萧蚺的跟前,一道暗含黑色气息的掌风拍到了萧蚺的胸口。
叱咤大夏江湖数十载的萧大阁主在这一掌之下,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身子一顿,竟是栽倒在地。
同样的不会予他半分还手的机会,黑袍的脚再次伸出,摁住了萧蚺的胸口,黑色的气息如雪白宣纸上的墨汁,如深不见底的凹口中涌出的毒蛇,自他袍下涌出,将萧蚺的身子包裹其中。
不仅是身躯,还有萧蚺体内身为显然那磅礴的真元在那黑气的禁锢下动弹不得。
“你要杀我?”萧蚺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那黑袍。
死亡对于萧蚺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字眼,自从认识李榆林那日起,他为了这位帝王,何止一次以身犯险?
三十年前,先帝驾崩,七子夺嫡,便是他领着李榆林从尸山血海中生生杀出了一条通往帝位的宝座。
十八年前,魔门叛乱,亦是他只身杀入敌阵,取了那魔门掌教的头颅,这才平息的大夏江湖的一场祸端。
七年前....
于萧蚺来说,他素来与死亡相伴,对于此事他亦早有觉悟。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死在此处,死在一个连身份性命都不知道的人的手里。
他大抵可以想象自己那些执剑人从这法门中清醒过来时,看着自己死去的尸首后当是如何惊诧,保不齐还会在大夏江湖中留下这样的传闻——执剑阁阁主萧蚺暴虐敛财,招来天谴,忽然暴毙之类的流言。
萧蚺并不爱惜的名声,但一想到自己死后会招来的这样或者那样的谩骂,这位阁主大人便心底恨得牙痒痒。
只是无论他在作何想,那黑袍人都并无理会他心思的意思。
他手中的剑直直的朝着萧蚺刺来。
萧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并不能做任何的事情。
噗!
伴随着一声轻响。
那剑刺入了萧蚺的体内,剧烈的疼痛传来,萧蚺的眸中却涌现了惊骇之色。
那剑的确刺入他的体内,但却不是心脏、咽喉亦或者眉心这样的要害,他刺入了萧蚺丹田之上的三寸处。
那里是紫府,是仙人的第一重命宫。
黑色的魔气顺着剑身涌入萧蚺的命宫,他的紫府在那滔天的魔气下,瞬息便被搅碎,而他的仙人修为也随着命宫的破碎开始层层跌落。
于这方修为便是一切的世界来说,坏人修为远远是比杀死一个人更可怕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的萧蚺双眸尽赤,他大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但那黑袍却并无半点回应他的意思,他在搅碎了萧蚺命宫之后,便抽剑归鞘,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似乎并无半点取他性命的意思。
只是在他的身影几乎就要与那夜色融为一体时,他的脚步方才微微停驻,嘴里吐出一道依然饱含腐烂味道的语调。
“你的,不对。”
“你得重来...”
“蚺儿...”
第两百零一章 两小儿辩武
晏府之中如临大敌,南宫靖接到消息后带着大批的执剑人赶到,将晏府团团围住,开始着手调查罗顾命之死。
只是随着那位“白绪死于徐寒之手”,关于摩罗血的线索也尽数断去,如今南宫靖能用的办法无非便是将剩余的那些执剑人聚集起来挨个审讯。
罗顾命的死无疑会触及到那些方才登临仙境的罗墨的神经,那位新晋的仙人在得到消息后想必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此地,南宫靖很清楚此事不禁关乎到徐寒的安危,也关乎到整个执剑阁的兴衰,所以她竭尽全力的配合着徐寒的行动,不眠不休的开始调查此事。
徐寒等人忙得是焦头烂额,瞎转了一圈却帮不上什么忙的苏慕安有些泄气的走出了执剑人们所住的别院。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学了元归龙的刀法,却还是报不了自己父亲的仇,听说那位祝贤如今依然在大周混得风生水起。
想到这处小家伙老气横秋的又叹了口气,一股困意在那时袭上了心头,他毕竟孩子心性,瞌睡上头,烦心事便放到了一边,想着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日要更加努力的练刀,争取早日成为元归龙与自己先祖那般的刀客。
那样便可为爹报仇,为师傅报仇,也可以帮着府主大人做些什么。
于是小家伙又打起精神,便要走出这别院,可这时他却发现别院外的台阶上,一道小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在苦恼着些什么。
是她?
苏慕安认出了那身影,便是那位自称十九的小女孩。
大抵是出于对这小女孩的好奇,又或者同龄人间的相互吸引,苏慕安走到了那小女孩的身前,张开嘴便要说些什么。
“别过来,我不想与你说话。”只是那话到了喉咙尖上,还未来得及自嘴里吐出,小女孩那清嫩的声音便在那时响起。
“额?”谈话还未开始便遭到拒绝的苏慕安不免一愣,以他的性子倒不会因此恼怒,只是免不了疑惑不解。故而他咽下了到了喉咙尖上的话,转而问道:“为什么?”
名为十九的小女孩顿时站起了身子,她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转头看向苏慕安瞪大了眼珠子言道:“都说了叫你不要跟我说话!”
苏慕安却是没有料到十九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又是一愣,但嘴里还是再次问道:“为为什么?”
十九歪着眼睛瞥了一眼背负长刀的男孩,言道:“我师父说了,千万不能和一个背着长刀的男孩说话。”
“你师父?”苏慕安开始犯起了迷糊,他可是记得真真切切,之前这小女孩可是一直缠着徐寒说要跟着徐寒学功夫,他还以为这小女孩并没有师父。
十九重重的点了点头,并不理会苏慕安此刻心头所想,自顾自的便说道:“嗯,就是我师父说的。”
“那你师傅是谁?”
“十八。”
“十八?”苏慕安从未听过这样奇怪的名字,当然十九也是这样奇怪的名字,只是的莫名的他觉得相比于十八,十九似乎好听一些。
“我是十九,我师傅便是十八,有问题吗?”但十九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其中的古怪,一脸理所当然的言道。
这样的逻辑很是无迹可寻,但又莫名带着些说服力。
而这微乎其微的说服力便足以让苏慕安信服,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方才言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不过很快他又醒悟了过来,似乎这并非问题的关键:“可为什么你师父不让你和我说话呢?我可不认识你师父。”
“还有你明明你有师父,为什么又要让府主大人教你功夫呢?”
苏慕安一连串的问题犹如连珠炮弹一般轰在十九的脸上,小女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应道:“反正我师父说过的,虽然他不教我功夫,但他毕竟是我师父,他让我不跟你说话,我就一定不会跟你说话的!”
听到这里的苏慕安看了看十九那一脸笃定的神色,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是你已经和我说了好一会了”
“嗯?”听到此言的小十九微微一愣,但下一刻她忽的回过了神来,顿时脸色一变。
方才还一副老气横秋模样的十九此刻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一脸慌张的来回跺脚,嘴里嘟囔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和你说了话,老家伙肯定要生气,他一生气就要抓我回去,逼我扎马步,吃青菜!青菜太难吃了!我不想吃青菜!!!”
十九的碎碎念被苏慕安看在眼里,他很是不解的盯着这女孩,大抵是无法明白她为何会做出这般神经质的事情。
但出于本能的关心,苏慕安还是问道:“你怎么了?你师父对你不好吗?”
这个问题顿时让十九脸上的神色古怪了起来,她小声说道:“也不能说是不好,是他把十九带出了那里,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十九。”
“可是他总是让十九吃难吃的青菜,蹲马步,又背那些无趣的书,可就是不教我功夫”
“你很想学功夫?”似乎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苏慕安又问道。
“嗯!”说道功夫,十九的眸子中顿时亮起了一道明媚的光芒,像是黑夜中璀璨的星辰,明晃晃的好看到了极致。
“学功夫做什么?”苏慕安再问道。
只是这个问题却招来了十九的一道白眼,她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苏慕安一眼,然后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学了功夫就不会再有人能欺负我了。”
苏慕安倒是明白这个道理,他正要点头,可那时十九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到那时,我就可以欺负别人了。”
苏慕安就要点下的脑袋在此时停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头言道:“我爹说过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爹还说过,武者,止戈也。学武为的不是好勇斗狠,而是”
眼看着苏慕安就要将他老爹的长篇大论尽数说来,十九捂着耳朵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言道:“你怎么跟那老家伙一样,不管什么事都有一大堆大道理要将,我不管,我就要和那个徐什么学功夫!”
苏慕安如实说道:“你这样,府主大人才不会教你功夫。”
“为什么?”十九不满道。
“因为你心术不正。”苏慕安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言道。
“我哪里心术不正了?”
“你想欺负别人。”
“欺负别人也总比没有功夫被别人欺负好。”十九狡辩道。
苏慕安有些头大,以他那脑瓜子里存储的东西显然不足以说服这个比他小上几岁的小女孩,他皱了皱眉头想了半晌终是言道:“那这样,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摆平他。”
说完这话,苏慕安暗觉自己离那为先祖又近了一步,锄强扶弱是一位刀客的责任,他要做最厉害的刀客,自然也要如此。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番大义凛然却并未得到十九的认可。
小女孩闻言一脸嫌恶的打量了一番比自己堪堪高出一个脑袋的苏慕安,颇为不屑的言道:“就你这身板,打得过谁?”
被一个这般年纪的小女孩嫌弃自然是件很掉面子的事情,作为面子比命还重要的刀客,苏慕安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轻视”。他皱了皱眉头,正要反驳。
哗啦啦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院门方向却忽的传来一阵响动。
“谁?”苏慕安的心头一紧,面色顿时肃穆了下来。
他根本不待一旁的十九反应过来,身子便猛地朝着那响动传来的方向跃去。
哐当。
随即一声脆响,他背后的长刀出鞘,一道映着星光刀芒呼啸而出,将那声音传来之处的树木切断,而躲藏在大树之下的身影也在那时浮现在苏慕安的眼帘。
虽然因为夜色的缘故,并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以身形来看应当是一位男子。他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行踪会被苏慕安察觉,于那时也是一愣,但在回过神来之后,身形一顿催动着体内真元便要逃离此处。
他似乎曾修炼过某些与身法有关的法门的,速度极快,尤其是在那并无半寸修为的十九看来,男子的身影在发力之后几乎是化作了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
只是这样的速度,却似乎并不能逃离苏慕安的追击。
那男孩脚尖点地,嘴里以稚嫩的语调喝到:“站住。”
身子便亦在这时飞射而出,其速度比起那落荒而逃的男人只快不慢。
大抵是觉得如此下去并无法摆脱苏慕安的追击,又或者是观苏慕安的年纪,暗觉对方并不会拥有太过强大的修为。
因此男人在衡量一番之后,一咬牙竟是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试图与苏慕安一决高下。
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苏慕安见此情形,眸中却并无半分慌乱之意,他的眉宇一沉,一道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冷峻之色浮上了他的眉梢。手中的长刀再次被他提起,刀身映着星光,脸庞映着刀光。
一刀挥下。
铛!
伴随着一声脆响,男人手中的长剑便在那时被斩成了两段,而于苏慕安刀身之上裹挟的磅礴刀意却继续向前,轰击在男人的身上。
噗!
他发出一声闷哼,嘴里吐出一道血箭,身子便狠狠的栽倒在地。
苏慕安快步上前,以长刀抵住了男人的咽喉,嘴里问道:“说!你是谁?”
那男人面色一寒,似乎是知道了自己下场,他恶狠狠的看了苏慕安一眼,嘴里骂道:“黄某人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与那徐寒是一丘之貉,就不要再虚与委蛇了!”
男人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听得苏慕安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正为难间,一道兴奋的声音却忽的传来。
“哇!原来你这么厉害!”
只见十九小跳着跑到了苏慕安的跟前,一脸崇拜的看着苏慕安,嘴里言道。
“不若你教我功夫吧!”
第两百零二章 降临
苏慕安抓住的男人叫黄余。
落霞谷的人。
他出现在这儿自然是一件值得推敲的事情,苏慕安的无心之举倒是给徐寒帮了一个大忙。
只是终于不用在为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而苦恼的苏慕安,却有了其他的麻烦——在见识过他那一手刀法之后,那位叫十九的古怪女孩便缠上了苏慕安,嚷嚷着要让苏慕安教她功夫。
苏慕安哪有这本事?他却是不知当如何应对,见此情景的徐寒亦是哑然失笑,他现在忙着应付罗顾命之死的事情,无暇顾及苏慕安朝他投来的求助似的目光,只能敷衍着让他自己解决此事。眼看着苏慕安逃一般的离开此地,那十九在后面穷追不舍,徐寒又是一阵好笑。
不过很快他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沉下心思看向被束缚在原地的那位中年男人,他微微一笑,拧起了男人转身便带着他去往了屋内。
......
包括南宫靖在内的一群人对黄余的审讯进行得很不顺利。
这个修为不过通幽境的男子倒是颇有几分骨气,他一口咬定罗顾命便是被徐寒毒杀,并极尽各种恶毒之言诅咒徐寒不得好死。整个过程骂骂咧咧,看架势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样的辱骂徐寒倒是可以坦然受之,可叶红笺却是听不下去,她皱着眉头摩拳擦掌的就要动手,却被徐寒拦下。
“听他这么骂下去?”叶红笺看了看拦下他的徐寒,有些不解的问道。
“好你个执剑阁,满口仁义道德,却干出如此龌蹉行径!”
“你以为杀了那白绪便可瞒天过海了吗?”
“你以为我落霞谷还是那任人拿捏的落霞谷吗?”
“我早已放出了我门中的流影鸽,去往宗门报信!”
“等到我掌教杀到,定将你挫骨扬灰!!!”
黄余的喝骂声从被抬入这府门中后便一刻都未停止过,以他通幽境的修为若是他不嫌无趣,估摸着能一直这般骂上一天一宿。
也难怪以叶红笺那素来淡漠的性子也有无法容忍的时候。
只是相比于面对这油盐不进的黄余,诸人因为无可奈何而眉头深皱的模样,徐寒的神情却要轻松许多,他朝着叶红笺淡淡的一笑,也不答她此问,反倒是安静的看着不停喝骂的黄余,不言不语。
诸人见他如此,也纷纷收起了心底的凝重,转眸看着这背负木匣的少年。
那骂得起劲的黄余似乎也奇怪徐寒这般态度,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冷笑言道:“怎么?怕了?”
“仙人之力,凡人怎可为敌,徐某自然害怕得紧。”徐寒出乎预料的顺从了黄余的意思,一脸恭谦的言道。
黄余大抵也没有料到徐寒的态度会是如此,他皱了皱眉头,但嘴里还是言道:“掌教与长老乃是同胞兄弟,你既然有胆害了长老的性命,便得有承下这份恶果的准备,如今就算你杀了我又或是百般讨好,我黄余都不可能为此向掌教隐瞒半分真相。”
徐寒闻言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意,他上前了一步,意味莫名的看着黄余言道:“那如此说来,徐某人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自然!”黄余言道,似乎是已经看到了不远的未来,徐寒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这个男人的嘴角同样勾起了一抹笑意。
“既然徐某已是这将死之人,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黄兄可愿听徐某说上两句?”徐寒又言道。
大抵是因为之前的一番怒骂让黄余心头的恶气出了大半,又或是抱着某种听听无妨的心思,这一次那黄余在微微一愣之后,却出奇的并未反驳徐寒的话,他冷哼一声便言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口若悬河到什么地步?”
这样的话,徐寒并不放在心上,他的嘴角依然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黄兄也说过,杀了罗长老,等着徐某的便是死路一条,那黄兄有没有细细想过,徐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有道是重赏之下,方有勇夫。徐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杀了罗长老,终归得有所图吧?可以黄兄所见,如今徐某除了招来祸患得到了什么?”
徐寒的问题让黄余不免又是一愣,但很快他便再次言道:“哼,或是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要嫁祸于谁,又或是想要谋划什么阴谋却未来得及施展便被南宫卓发现,这才落到了这般田地!你若是想要如此迷惑黄某,那未免就太小瞧在下了!”
黄余显然已经在心底认定了徐寒便是真凶,无论徐寒说些什么,他似乎都不愿意去细究其中就里。
“当然,黄兄这样的怀疑很有道理。”可徐寒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急躁之色,他依然神情自若的言道:“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徐某不是那个凶手,而是被人陷害的呢?黄兄也好,那位罗掌教也罢,当然都可以忽略这样万分之一的可能,杀了在下,你们也泄了罗长老之死的怨气,可若是那万分之一的几率是真的呢?死去的罗长老岂不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徐寒的这番话显然戳中了黄余的软肋,他脸上的神情不再如之前那般笃定,说出的话语调也软下来了几分:“你说得再巧舌如簧又有何用,难道你能有证据证明此事?”
感受到这一点的徐寒,他的手忽然伸出,一道寒光闪过,那困住黄余周身的力量禁止便在那时尽数散去。
男人自然不明所以,看向徐寒的目光顿时变得警觉了起来。
“之前并不识得黄兄,还以为黄兄会是那害了罗长老的凶手故而擒下,还望黄兄见谅。”徐寒却在那时朝着黄余微微拱手,如此言道。
黄余大抵也并不适应徐寒这忽然好转的态度,他眸中的警觉并未因此散去,反倒是又重了几分,他沉声言道:“我说过,黄某不会因为你的花言巧语诓骗掌教,你若是当真想活命,杀了我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黄兄既然已经放出了传信的流影鸽,想来不出数个时辰,罗掌教便会来此,徐寒杀了你也瞒不住罗掌教的火眼金睛,逃嘛?也自然躲不开仙人大能的五指山。徐某只想恳求黄兄帮徐某一件事情,让徐某试一试能否找出真凶,这么做并不会对黄兄造成任何的影响,只要罗掌教到来,他若是认定徐某是那罪魁祸首,徐某自然难逃一死。而在罗掌教到来之前,徐某若是有幸或还可以帮黄兄排除掉心头那万分之一的疑虑,黄兄以为何如?”徐寒眯着眼睛笑道。
听闻此言的黄余面色一阵变化,他衡量许久之后方才咬牙看向徐寒,沉声言道:“好!你想要知道什么?”
......
黄余潜入府中,为的是向罗顾命通报罗墨登临仙境之事。
而他离开罗顾命住所的时间与南宫卓发现罗顾命死去的时间前后相差竟不过一刻钟的光景。罗顾命的死闹出的动静让当时还未来得及离开晏府的黄余再次返回了罗顾命的住处,在他发现罗顾命死后,便在第一时间放出了流影鸽,在之后准备离开此地时,却不小心被苏慕安发现,方才有了此事。
听闻黄余说完此事后的徐寒等人纷纷眉头深皱。
按理说在罗顾命遇害的一段时间中,徐寒正好在府外,与那位古怪的十九在一起,只是这个小女孩的证词显然不足以为徐寒洗脱嫌疑。
“摩罗血的毒性极强,方才我已经询问过那小女孩,如她所说,摩罗血入体数息之后便会爆发毒性,在极短的时间里取人性命。如此看来那罗顾命被种入摩罗血的时间只能发生在黄余见过罗顾命之后以及南宫卓发现尸体之前这一刻钟的时间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摩罗血种在罗顾命这样大衍境的强者体内,并且现场看不出任何打斗痕迹的情况下,那凶手要么拥有极强的实力,要么便是与罗顾命熟识之人...”叶红笺于那时沉吟道。
“那便派人询问那些执剑人可曾在这段时间里见过有人出入那姓罗的房间啊!”方子鱼闻言也觉得叶红笺分析得颇为有理,同时也明白此事关系到徐寒生死的方大小姐自然免不了在那时焦急的催促道。
“没那么简单。”南宫靖看了方子鱼一眼,轻声言道:“那真凶做这些事情显然是为了挑拨落霞谷与执剑阁的关系,而能这么做的人想来便只有赤霄门与倒向赤霄门的各个宗门。这些执剑人中大抵都是他们的人,他们之中说不定还存在这此事的帮凶甚至有可能连真凶都在他们之中,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可谓痴心妄想。”
南宫靖这番话自然说得也颇有道理,只是落在方大小姐的耳中却变成了变向在嘲弄她的无知。
方大小姐顿时脸色一红,当下便不满的反驳道:“那怎么办?难道就坐这里等死?”
徐寒见到了这时还有心情吵个不停的二人,正要出言阻止,可就在这时,他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一股浩然的气势猛然从天际落下,将整个府门笼罩其中...
在那浩瀚的气势之下,在场诸人都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是...”叶红笺沉声言道,一双美目之上,眉宇紧皱。
徐寒也在那时脸色阴沉,他望了望窗外,那里的天际之上,一道身着白袍的身影正裹挟着恐怖的威压,缓缓落下...
他盯着那道声音,沉眸言道:“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
第两百零三章 墨染
浩瀚如惊涛,巍峨如山岳的威压一层一层的席卷而来。
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晏府之中诸人脸色苍白心底发寒。
此时时值寅时,夜正盛,眠正深。
可那股浩瀚的威压却不仅震慑了此刻晏府之中的诸人,那层层叠叠的余波亦如潮水一般荡开,将整个沉眠的横皇城惊醒,一盏盏烛火于黑暗中亮起,横皇城中的百姓都在那时接连走出了自己的房门,来到了街道上,以他们中大多数人并无任何修为或者只拥有下三境修为的能力自然无法准确的找出这股忽然涌动于横皇城中的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这股威压下所感到的心惊肉跳。
他们相互张望,眸中都写满了惊骇与惶恐。
而这样的惶恐与惊骇与晏府的诸多强者眸中,只多不少。
有时候无畏来自于无知,而对于徐寒等人来说,越是攀登到了离那个境界更为接近的地方,心头对于这般人物便越是拥有更多的敬畏。
但无论对于此人的到来抱有多大不情愿与诧异,徐寒还是不得不在那时咬着牙迈开了步子,走出了房门,他来到那位凭空而立的白袍男人的跟前,朝着对方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沉声言道:“徐寒见过罗掌教。”
一身白袍飘动男人,也就是新晋的仙人罗墨闻言低眉看了徐寒一眼,嘴里吐出一道冰冷的字眼:“他在哪?”
徐寒摸不准这位仙人的心思,他朝着身旁一脸担忧的诸人递去一道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便再次朝着那位仙人平静言道:“罗掌教请随我来。”
罗墨点了点头,脸上并未有诸人想象中的暴怒之色,反倒平静的出奇。
他的身子亦缓缓落下来到了徐寒的跟前,随即又再次点了点头,言道:“有劳徐公子带路了。”
徐寒不语,只是恭敬的拱了拱手,便迈开步子于前方引路,而罗墨亦缓缓跟上。
二人之间称得上相敬如宾的对话与平静的态度诸人想象中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的大战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无论是叶红笺一行人,还是那位隶属于落霞谷的黄余于这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在回过神来之后,一行人却是顾不得多想,赶忙迈步跟上了二人。
......
罗顾命死的院门外,站满了执剑人。
只是这群执剑人显然不是同路人,一方是南宫靖带来的心腹,一方是砸在徐寒手中的烫手的山芋。
南宫靖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大抵不会有太多的收获,但也确如方子鱼所言,做些什么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但随着那股威压的荡开,双方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而当徐寒领着一袭白袍的罗墨出现在诸人的眼帘时,执剑人的人群顿
依照着南宫靖的意思,一方负责盘问着另一方,虽然时鸦雀无声,甚至在对方据他们还有数十丈远时更是纷纷不自觉的朝着两侧退开,为二人于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来。
很快徐寒领着罗墨便来到了罗顾命的房门外,为了方便调查的缘故,此刻罗顾命的尸首依然保持着他死前的模样,并未被移动半分。
徐寒在那门口站定了身子,身后的罗墨以及远远跟着徐寒的叶红笺一行人亦都纷纷停下脚步。罗墨依然是那副平静的宛如雕塑一般的神情,但一直忧心这罗墨会忽然出手的叶红笺一行人却是免不了在这时朝着徐寒投来疑惑的目光。
徐寒转眸看了叶红笺等人一眼,言道:“你们就在此处等候吧,我陪罗掌教进去。”
叶红笺等人对此自然放心不下,可是徐寒却并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在说完此言之后便转身看向一旁的罗墨,伸出手言道:“罗掌教请!”
对方点了点头,这便迈步而入。
诸人虽然心头不安,但见此情景也只能按捺下心头的担忧,选择相信徐寒,但却也免不了纷纷调集周身的真元,想着这屋中但凡传出一星半点的异动,他们便会悍然出手,救援徐寒,这样的决意并未因为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而有过半分的动摇。
......
房门中。
罗顾命的尸体依然安静的躺在地上,鲜血四溢横流,房门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充斥着一股腐败的恶臭。
徐寒安静的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而同样不言不语的还有罗墨。
年近不惑的男人沉默的注视这那具冰冷的尸体,即使到了此时,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无比。
大抵只有强烈到极致的某些情感又或者决绝到近乎无情的理智方才能让人在面对至亲的冤死时,保持这样的冷静。
但无论眼前这位罗掌教究竟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徐寒都知道,他都会做些什么,或做给自己又或者做给别人看。
“他就这么死了?”
在约莫百来息的光景之后,罗墨的嘴里终于吐出了他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
“嗯。”徐寒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去解释来龙去脉,他相信那只由黄余放出的飞鸽已经让这位掌教大人知道了一切。当然徐寒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再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之前,说之无用。
大抵也是未有想到徐寒的回答会干净利落到了这般地步,罗墨不由得短暂的收回了自己落在那具尸体上的目光,转眸看向徐寒:“徐公子对于此事只有这么一点要说的吗?”
徐寒闻言摇了摇头,“我说了掌教就会信吗?”
罗墨的双眸在那时一凝,看向徐寒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了几分。
“其实罗掌教是个聪明人,是非对错一眼便看得明白,区别只是掌教大人愿不愿意信罢了。若是愿意,徐某不说掌教也清楚其中对错,若是不愿意,徐某就是挖出了心肝给掌教大人一观,掌教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徐寒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他的语调同样平静无比,并未有半分大祸临头时应有慌乱。
罗墨依然选择沉默,但他看向徐寒的目光却忽的变得阴冷的几分,而他衣衫也在那时鼓动了起来,一股浩瀚的威势开始自他的体内涌出,奔向徐寒。
在那股威压下,徐寒自觉气息不畅,胸口宛如被一只重锤不断敲击,心颤胆裂。他不得不运集周身的剑意以及不灭境的肉身对抗这股威压,方才能让自己的身子勉力站立,不至于跪拜在这股仙人威压之下。
“小寒!”
“姓徐的!”
“徐兄弟!”
屋外的诸人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一点,纷纷在那时发出一声高呼,就要冲入房门。
“哼!”一声白袍的罗墨瞥了一眼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嘴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屈指一弹,一道剑芒便知那时飞射而出。
于是房门炸裂,那正要冲杀而来的诸人则在那时纷纷暴退开去。
那一只站在一旁的黄余见此情形,暗以为罗墨动了杀心,竟是出乎预料的上前一步,言道:“掌教,此事尚有蹊跷,切莫冲动行事!”
显然这位修为不过通幽境的中年男子在罗墨心中倒是有些分量,罗墨微微一愣,看向黄余问道:“怎么你要为他们说情?来信之中可是你亲口所言此事是徐寒所为!”
“那时我见罗长老莫名身死,心头悲怒,言辞有所欠妥,但方才细细思量了一番,此中蹊跷虽然不足以为这徐寒脱罪,但却不排除凶手另有其人的可能,若是此刻真相未明便杀了徐寒,这一来萧蚺对他素来袒护,免不了为落霞谷招来祸端,这二来若是凶手另有其人,掌教此举反倒是中了那人下怀,也令罗长老死不瞑目啊!”其实正如徐寒之前所言,罗顾命的死极为蹊跷,此刻冷静下来的黄余细细思索一番,反倒是觉得徐寒的嫌疑远不如另一种猜测来得大,故而方才忽的转变了态度。
而听闻此言的罗墨亦沉吟了下来,他低头思虑良久,周遭的诸人也从之前的交手中恢复了过来,再次纷纷运集起了周身的真元,随时准备再次出手。反倒是作为罗墨首要目标的徐寒却面色沉寂,依然不见慌乱之色。
又是十余息的光景过去。
这并不算长的光景,对于叶红笺诸人来说却好似数载光景那般难熬。
那罗墨像是想通了某些事情一般,忽的收起了自己周身的气势,他瞟了一眼徐寒,沉声言道:“你有三日的时间查明真凶。”
说罢也不待徐寒回应,又才看向一旁的黄余,言道:“去,带上他,与我回家...”
然后,这位仙人掌教便豁然转过了身子,便要离去,而自始至终,他都未有再多看那位同胞兄弟的尸首一眼。
那黄余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徐寒一眼,便赶忙提起了罗顾命那具冰冷的尸体,快步跟上了罗墨的步伐。
叶红笺诸人见此状,纷纷松下了一口气来,他们快步来到了徐寒跟前,想要询问徐寒的状况。
可是话未出口,便见徐寒的身子忽的迈出一步,竟然朝着那位正要离去的罗墨背影高声言道:“罗掌教!”
罗墨的步子微微停顿,却并未转身。
“落霞谷不是玲珑阁...”
“罗掌教要不要做那司空白,还请好生思量...”
罗墨的身子在闻言之时微不可察的一震,但他很快他便收起了这抹异样,当他再次迈步而出。他的步子就像是想通某些事情一般,变得坚决无比。
一步踏出,一股漆黑之色于他的白袍之上如墨汁般侵染开来,很快便将他的身子与那夜色融为了一体,再也难分彼此,于是连同着跟随在他身后的黄余,二人的身影转瞬融入在了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第两百零四章 抛妻弃子
“怎么回事?”待到罗墨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诸人的眼帘之中,一旁的叶红笺终是忍不住问道。
她从徐寒最后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心头也有些猜测,但并无法确定,故而方才有此一问。
徐寒闻言转眸看了叶红笺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当如何说起,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言道:“多事之秋啊...”
方子鱼听着这番对话,自然是不明就里得很,她眨了眨眼睛,言道:“那罗墨不是说只给咱们三天的时间吗?咱们是不是得快些想办法调查清楚此事?”
可谁知徐寒却在那时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这话出口,诸人皆是一愣,当下便有人不由得问道:“为何?”
徐寒的目光于那时在诸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又看向不远处的那群执剑人,最后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声言道:“已经不重要了。”
说罢此言,他也不给诸人消化的时间,转眸看向一旁的南宫卓,问道:“南宫靖呢?”
“嗯?”闻此言的南宫卓一愣,他侧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南宫靖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疑惑道:“方才还在这里,这会怎么不见了?”
“无碍。”徐寒面色沉寂的言道:“你且去寻她,让她最好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萧蚺回到横皇城...”
说到这里的徐寒顿了顿,语调也于此刻低沉了几分,他继续言道:“如果她还想要保住执剑阁的话。”
在场的诸人自然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听到这处他们的脸色纷纷一变,大抵是醒悟了过来,想来这场徐寒与那位新晋仙人的谈话进行得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愉快,他的离去也并非妥协,而是为了酝酿更大的报复,而这样的报复很可能会带上赤霄门的老对手——谢闵御!
如若真是如此,那于执剑阁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场灭顶之灾。
南宫卓在微微一愣之后,也回过了神来,他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去寻南宫靖。
“不用了。”可就在这时,南宫靖那冰冷的声音却忽的从夜色中响起。诸人循声望去,却见一袭蓝色纱裙的南宫卓正缓步走来,她的脸上结着一层与她语调之中无出一二的寒霜。
“萧阁主回来了。”她如此说罢,身子缓缓侧开,而她背后的景象也于那时浮现在了诸人眼帘。
于是,惊骇之色不约而同的在那时漫上了徐寒等人的眉梢。
......
大周,长安城。
天色正暗,夜色正深,更夫方才敲响三更的锣鼓,一家客栈中,一位白眉黑发的男人忽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眸。
从睁眼到起身,他花去了不过半息的光景。
很少有人能从深眠中如此快速的清醒,又如此快速的做出某些反应。
而男人显然也并不属于这特殊一小撮人。
他只是并未睡去,即使闭上了双眼,他的脑袋也从未陷入过沉眠。
他睡不着,不是因为焦虑,也不是因为恐惧。
他闭着眼睛,心里却在默数,每一息每一息的默数,而每一息的逝去都意味着他离那件事情更近了一步。光是想到这一点,他便浑身颤抖,他便心底燥热,他如何能够睡下?
从那年的雨夜中,他被打下山崖,侥幸活了下来之后,他便一直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他从未忘记过那誓言,也从未忘记过那两具被高悬于济世府外的尸骸。
他的蛰伏,他的隐忍从来不是逃避,他只是想着既然活了下来,便得做些什么。所以他死皮赖脸的跟上了元归龙与墨尘子,登上了那座牙奇山,他想要弄清楚,玲珑阁所发生的劫难究竟根源何在。最后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答案,却无力去更改。
而同样他的心底亦存着某些牵挂,所以他耗费了些时间,去了断自己的牵挂。这样的做法有些自私,但数年的愧疚终究让他无法压下这样念头,更无法安心赴死。毕竟在那场险些丧命的雨夜中,在那坠入悬崖暗以为就要命陨的须臾间,他的脑海中涌现而出的尽是这样的念头。
在做完了这些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回到了长安,去做当年那场雨夜之中,他未有做到的事情。
现在时候便已经到了。
他从床榻上站起了身子,来到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放着一盆清水,他借着屋外稀疏的星光,打量着水中的倒影。
他微微一笑,然后伸出了手,沾上了些许清水,将自己的发丝梳理齐整,又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正要转身离去。可那时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方才迈出的步子却又忽然被他收了回去,他低头看着铜盆中倒映着的那张脸,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他沉吟良久,似乎是在不满着些什么,又似乎是在寻找着某些重要纰漏。
忽然他的手再次伸出,又在那盆中沾上了些许清水,然后将指尖放到了自己的眉梢,轻轻捋动一番,这时,这位白眉黑发的男人方才舒展开眉头,展颜一笑——于此之前,他那两道醒目的白眉上有些微不可察的尘埃。
今天对他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而面对这样的日子,自然理应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迎接。
这样的完美是任何意义上的完美,男人并未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任何的不妥。
做完了这一切,他终是心满意足。
于是他再次转身,迈开了自己的步子。
......
客栈外,夏日的夜风扬起了街道上散落的尘埃。
男人来到那里时,不见五指的阴影之下,一道身着紫袍背负一把猩红色长剑的身影忽的走出。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男人,沉声言道:“你晚了十六息。”
面对这样的指责,男人耸了耸肩,一本正经的回应道:“一些事情耽搁了。”
“唔。”紫色的身影点了点头,并未多问:“拿走吧。”
“好。”男人亦点了点头。
于是两道身影便于那时在那长安城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并肩而行。
夏日夜风又大了几分,天上的星光被乌云遮蔽,昏暗笼罩二人。
“你说...”
“嗯?”
“我若是死了,小徐来长大后会怎么看我?”
“你想他怎么看你?”
“舍己为人的君子,匡世救民的圣人,扶大厦于将倾的大贤,什么都好,总归得是个英雄吧?”
“呵呵...”
“掌教笑什么?”紫袍青年忽的停下了脚步,不解问道。
“你想太多了。”
“事实上在孩子眼中,你只会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白眉黑发的男人说道这处忽的顿了顿,而后方才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笃定的言道:“或者说...是一个抛妻弃子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