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出了差错。
这少年虽然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惊讶,但这些惊讶大都有理可循。
譬如调用那阴龙,便是依仗着十万阴魂的共同发力。
但人力终有尽时,哪怕那些阴魂被魏来不知道动用了何种办法恢复了神智,但也无法长久的调用阴龙之力。
此刻阴龙之力已经散去,以这少年第四道神门尚且未有推开的修为,显然并不具备与他对敌的实力。
而他虽然因为某些缘故实力下降,但毕竟体内还有着残存的上神之力,莫说是魏来,就是八门大圣也不见得能轻易将他击败。
可这时,眼前的一切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已经用尽了全力,但少年落在他面门上的拳头却宛如泰山一般,纹丝不动。
洛鹤的心头惊骇,他瞪大了双眼盯着少年,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些就里,但偏偏,那少年看向他的目光却同样满是疑惑,似乎是在说——
闹得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一点响动都没有。
洛鹤一愣,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凝,看向少年身后的老人,而这时那老人也正眯着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盯着他。
他意识到似乎这一切都是老人在从中作梗。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厉声问道,语气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淡然与高高在上。
“北境有句古话叫骄兵必败。”
“还有一句古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阁下连老朽的话都没有听完,怎么就确定老朽奈何不了你呢?”
老人笑眯眯的硕大,语气淡然笃定。
这样的话语让洛鹤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之前的笃定自信在这一瞬间尽数散去,只能咬牙切齿的说道:“杀了我,你得清楚,这区区宁州之地,能不能承担起东境的怒火。”
“阁下现在认为老朽能杀死你了对吗?”老人眯着眼睛问道。
洛鹤又是一愣,他当然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声色内敛,与方才的傲气对比,是如何的讽刺。这对于他来说,算得上是亘古未有的羞辱了……
而这样的感受,让他那颗自诩为超出凡人千倍万倍的自信有了崩塌的痕迹。
他变得癫狂与愤怒,他厉声说道:“凡人,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那也得是在阁下之后。”老人笑道。
在说罢这话之后,老人像是失去了在与洛鹤多言的兴致。他抬起头看向穹顶,那里岳平丘正与敖貅鏖战正酣。
老人周身的白袍鼓动,身子缓缓上升,来到了半空中。
“敖貅!”他朗声言道,不大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在穹顶之上的黑龙似乎也感应到了此刻老人的不寻常,他停下了呼唤雷霆的法门,巨大的眼眸闪着凶光注视着老人。
岳平丘也喘着粗气收起了长枪,背后那些阴魂虚影归入他的体内:“阿水,你再不出手,老子就又得掉一条命了。”
“辛苦了。”江浣水朝他言道。
只是那平静的语气着实让人感受不到太多的发自肺腑,好在岳平丘也习惯了江浣水这样的性子,他耸了耸肩膀,身形朝后退去。
“交给你了。”
江浣水再次朝着他点了点头,而这时的敖貅也眯起了巨大的眼睛,闷声言道:“江浣水,你终于还是决定做一个逆臣了,对吗?”
“何为逆?”老人反问道。
敖貅巨大的身形在云层中翻滚,嘴里闷声说道:“以下犯上为逆!”
“以臣弑君为逆!”
“那若是君不为君,上不为上,那逆,还能叫逆吗?”江浣水再次反问道。
敖貅的身形翻涌得更加剧烈,黑色的雷云被他的身形搅动,雷光闪烁,场面骇人。
“我以为你江浣水与世人不同,怎么时至今日,也与那些凡夫俗子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想着要给自己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虚伪又可怜。”
“逆臣就是逆臣,与君与上并无瓜葛!”
敖貅的声音响彻,漫天劫云涌动,一道无比骇人的紫电雷光在那劫云之中渐渐凝聚。
面对敖貅的嘲弄老人的脸色如常,并无任何变化,他只是沉声说道:“敖貅,该还债了!”
敖貅听出了老人平静的话里说隐藏着的浩大的杀机。他的心头一凛,沉眸看向身下,那处,那位高高在上的东境上神此刻却如一只死狗一般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敖貅不得不承认,能将那位东境上神逼到这般境地,眼前的老人确实拥有诛杀他的能力。
但他却并不太过慌乱,而是在那时冷笑道:“江浣水,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老人似乎也并不急着履行他的话,他眯眼说道:“愿闻其详。”
“你太过坦荡了一些,坦荡到让人一眼便看穿了你。”
“什么你敢做,什么你不敢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又想做不能做。”
“你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此。”
“你想做纯臣,可却不得不成为权臣。”
“你是权臣,却又没办法做真正的权臣。”
“于是你做了逆臣,但逆臣又与你的本心相悖。”
“你总是顾虑,总是被自己困扰,这样的你,拿什么杀我?”
敖貅仿若已经将江浣水看得透彻一般,他眯着眼睛朗声言道,带着一股极为自信的笃定。
“何以见得?”老人却慢悠悠的反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这宁州的昭月正神,你为州牧我为正神,你我二人共镇了这即将分崩离析的宁州那些许可怜的气运。”
“你已经八十多岁,未破圣境的里只是一介凡人,你已经行将就木。你要动手杀我,以你现在身子的状况,但凡动用了那样强度的灵力,结局必然是肉身不堪负重,拖垮你最后一点生机,也就是说,你能换来的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你我同归于尽。”
说道这处,敖貅的语气忽然变得戏谑了起来,他巨大的头颅缓缓的来到老人的身前,厚重的鼻息吹乱了老人的衣衫:“可是,你敢吗?”
敖貅的话并未刻意遮掩,反倒有意将灵力注入自己的声音中,于这宁霄城内荡开,传入可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这个叫江浣水的男人,他的一生走过了太多风雨,也经历太多足以让人九死一生的陷阱。
但他一次次的活了下来,一次次的化险为夷。
以至于让所有人的觉得他会继续这样下去,一直一直……
可当敖貅说出这番话时,众人忽然意识到,他们好像忘了这个站在天际,为他们遮风挡雨了六十载的州牧已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了,也忘了他也终究只是凡人,终究也会有死去的那一天。
他虽然极力挺直自己的腰身,可身形还是有些佝偻,他虽然衣衫飘零,但露出的手臂上早已爬满了岁月遗留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