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堪堪年过三十的青年男子,容貌普通,唯有那身绣有日月星辰的锦袍扎眼得紧。
一口鲜血喷出之后的孟悬壶在原地呆立而坐了数息的光景,他并未露出半分怒色,只是紧皱着眉头好似在思量着些什么。
而后,他站起了身子,慢慢的擦干了自己嘴角的血迹,随即便迈步走向宫门的深处。
斩尘神宫的规模并不算小,但布局却极为简单,只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长廊,越往深处走,烛火便愈发稀薄,但并非未点烛火,而是神宫的深处好似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息,即使烛火并排而燃,却依然无法照破那笼罩于此的幽深。
孟悬壶迈步而行,他穿过一道又一道长廊,推开一座又一座宫门,绵延的门楣宛如没有尽头一般,无休止的朝着远处延伸,直至归于深不见底的黑暗,唯有他的脚步声在长廊之中来回作响。
终于,他抵达了那最黑暗的深处。
那时一处圆形幽闭的空间,他在那空间的中心盘膝坐下,在短暂的闭目沉神之后,他的双眸猛然睁开,而后他那一身锦绣长袍之上光芒亮起,耀眼的光芒升腾,将这幽闭的圆形空间也照得明亮无比。
周遭圆形的画壁被人雕刻着日月星辰,若是细细观之不难发现那些星辰日月与孟悬壶那身锦绣长袍上所绣着的星辰日月竟一一对应。而更为的神奇的是,随着孟悬壶秘法的催动,他锦绣长袍上的星辰日月光芒亮起,而那些光芒亦无一例外的被一一对应着注入到了圆形画壁上所铭刻的星辰日月之中。一时间方才幽暗无匹的空间中光芒璀璨,立于其中,宛如置身星空。
而随着那圆形画壁上的星辰日月便光芒所填满,那些星辰日月宛如被激活了一般,愈发璀璨的光芒从他们各自的身上亮起,然后光芒倒射如孟悬壶的身上,沐浴着那些光芒,孟悬壶的身子忽的一颤,他周身所弥漫的光彩愈发的璀璨,而这些光芒顺着他那身锦绣长袍不断的上涌,穿过他的颈项,越过他的双唇与鼻梁,直抵他的双眸!
孟悬壶身子的颤抖在那时愈发的剧烈,从颈项处开始,一道道凸起的血管如毒蛇如蛛网一般蔓延看来,密布了他的整个脸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狰狞可怖。
接着,金色的光芒从那些血管之中亮起、蔓延,亦随着那些血管游走于孟悬壶的整个脸庞,最后涌入他的双眸,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高吼,两道金色光芒从他的眸中射出,那金光交错之下,一道虚无得几乎看不清模样的身影在那金光之中缓缓浮现。
“孟悬壶,第七具神躯出了什么问题?”
一道森严的声音响起,在幽闭的空间中回荡。
“禀告上人,是魏锦绣那道未有斩尽的红尘。”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孟悬壶面对那道由他双目金光所凝聚而成的身影却表现得极为恭敬。
“又是他,我不是让你祭出斩尘剑了吗?”森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中裹挟着浓郁的不满与质问。
孟悬壶小心翼翼应道:“我一切都是按照上人吩咐行事,只是魏锦绣自己擅自做了些什么决定,这才出了岔子。我有心阻拦,但奈何此刻她距我有数万里之遥,我的天道法相在那处所能显现出来的威能有限,被恶徒阻拦,故而不得不求助上人定夺。”
“哼!北境的蝇营狗苟你都周旋不过来,还妄图在东境谋得一席之位,孟悬壶,我对你很失望。”金色的身影冷哼言道。
孟悬壶低下了头,不敢反驳,闷声应道:“弟子无能,令上人蒙羞,愿受责罚。”
“哼。”那金色身影又是一声冷哼:“但好在你这人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事情能瞒,什么事情不能瞒,今日之事你告知于我事情还有回旋余地,如若你畏惧上罚,而隐瞒不报,那才是真正的令我蒙羞。”
“谢上人垂怜。”孟悬壶赶忙言道,随即又问道:“那上人以为如今当如何做?”
“你无须多管,安心培育剩下两具身躯,东境上神之争已经如火如荼,北境会是诸方博弈的关键所在,经营好你的营生,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至于那第七具身躯我会派神人入主……”
“这……”孟悬壶闻言脸色一变,赶忙言道:“可魏锦绣红尘未有斩尽,无垢神躯尚未铸成,上神降临恐对……”
“总比失去一具神躯来得划算。”那金色身影在言道,“我没有记错的话,有一位东境仙人便转世于北境,这几百年来,此人行踪飘忽,以各个身份游走于南北二境,图谋甚大,若是被他寻到了神躯所在,恐得不偿失,倒不如挥刀斩了这乱麻。”
“还有,我听闻渭水神国的主人将逝,你给我好好物色人选,渭水的气运,我志在必得。”
那金色身影所言之物孟悬壶听在耳中,心底暗暗诧异,但却不敢有所反驳,只能低头再次应是。
“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东境不会亏待你的。”
那金色身影见状,如此言罢,身形便缓缓散去,而这幽闭空间中的星光也随即熄灭,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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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荒神纹
“夫妻对拜!”
随着老人的朗声高呼,初七与魏锦绣面对而立。
屋外的雷霆、暴雨、甚至风雪都在那时停了下来,屋内的红烛再次亮起,虽然满地碎裂的酒瓶,散落的瓜果,甚至还有房顶被轰烂而坠落在地碎瓦断木,此情此景说是满地狼藉亦不为过。
但偏偏,初七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息胜过一息。
那绝非苦中作乐,而是夙愿即将实现时最由衷的笑容。
魏锦绣当然满心困惑,而这样的困惑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缓解反倒愈演愈烈。
这破烂的房门中,众人大都选择性的忘记了方才的异象,无论是出于真心亦或者只是为了宽慰眼前执着的男人,众人都在那时朝着他们递来了同样无比真切的笑容。
那些笑容与红烛交映,莫名的好看。
魏锦绣忽然有些难过,师父说美景易逝,年华易老。哪怕再倾国倾城的美人,不过数十载春秋,便容枯发白,哪怕再美的景色,也禁不住四季变换,日月轮转。凡人总喜被眼前短暂的事物所牵绊,再美的情爱,再好的人儿,最后都会在岁月的摧残下归于尘土。就像眼前的男人,他的笑容终会归于死寂,亦想眼前的红烛与笑脸交融的美景,终会在不久之后化为错愕与愤怒,而只有天道永恒,如星辰日月照耀人间,只有那才是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