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谋夺卿卿 宴时陈羡 421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2章

  场景和楚凝预想当中的大相径庭。

  所有她预设想过的肯能会出现的僵持难看的场面, 盘算和细问全都没有出现。

  温之俨带着下属亲自迎接她入门。

  随后沐浴净身,小休片刻,两人在一起围着圆桌用晚膳。

  整个晚上, 吃饭说家常而已, 温之俨什么都没有问。

  他不问。

  楚凝尚且没有想好怎么说, 她也一直都没有提, 默契得仿佛楚凝在新婚之夜消失,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了而已。

  不说,不提。

  就真的这么若无其事地揭过去了吗?

  一想到真的要开口, 楚凝又郁结在心。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无法越过,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可让她说,她怎么说?

  若是对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尚且能够编造事实, 要把这件事情甩给谁来承担,谁在大婚之夜绑走了她。

  邵瀛?

  事情总要有一个合理的安排和解释。

  否则,楚凝的心上始终难安。

  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得如此敏感。

  有时候,楚凝在自暴自弃地想, 温之俨为什么不问她呢。

  是没有时机吗?

  分明时机很多。

  入夜里,两人都是分房而息。

  回来之后,温之俨早出晚归每日都在陪楚凝游园下棋, 同她讲事,品茶谈花。

  楚澈也亲自上门慰问, 送来很多的药材物品, 千年山参, 说是让她可以益气补身, 好好养着。

  旁的不用过多的操劳, 日后就和温之俨好好的过日子。

  这样的话放到以前,楚凝必然羞红着脸接受,真心接受皇弟给他的祝福。

  和心上人岁月静好,白头偕老。

  这样的好时日,她盼了多少年的。

  温之俨还和从前一样,岁月匆匆,只在他身上度上了几分风华,沉淀过后,除了几分痕迹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可楚凝却觉得,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他依旧善于察觉人的心意,知道如何体贴周到。

  张么么年岁大了,楚凝嫁过来之后,给了她金银财宝,外赐了一间宅,送她回去养老。

  含妙含巧差不离到了岁数,楚凝也就没有将她们带过来,留在了长公主府上,温之俨也在朝中为他们留意好的人家。

  看着楚凝郁郁寡欢,心里烦闷。

  温之俨陪着她回门,在长公主府上住了好多日。

  不回去还好。

  回去更是触景失控,长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少年的身影。

  亭台,阁楼,水榭,长廊,大堂。

  每一处都有,从前只觉得他不爱说话,楚凝现在觉得,他的离开,好像什么被挖空了一样。

  甚至于温之俨带着楚凝回去他从前在长公主府住过的殿门,温之俨住过的殿阁旁就是楚凝分给怜煜的地方。

  她才到门口,就退出来了,脚尖往后回转,眼睛不敢往那边看过去。

  “改日再来吧...我今日有些累了。”

  何止是有一些累,简直身心俱疲。

  温之俨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倒责怪起自己。“是我考虑不周。”

  长公主府很大,逛了这么久,肯定会累的,温之俨命人抬来软轿送楚凝回去。

  而后又一段日子,楚凝一直在修养。

  怜煜一直都没有出现,仿佛人间蒸发,只要楚凝不提,就好像从来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而她也不敢提起。

  含妙和含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楚凝旁敲侧击的打听。

  只说自从她嫁后。

  小公子别居而住,再少回到府上去了,也很少和他碰面。

  做奴婢的也无权过问主子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杜宅很远,芩南逐的营帐更不用说了。

  想要碰面,除非有人特意去找寻。

  明明尘埃落定,这样过着并没有什么不好。

  楚凝的心始终无法真的安静下来,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两个月。

  近来身上身子懒怠,也不知道是不是郁结在心太过,总觉得重重的,又困又乏累,恹恹的,提不起来神。

  口腹之欲逐渐减少,越发不爱出门,也不怎么见客。

  更有一件烦心事情。

  沛国公夫人总爱来叨扰,她每次来虽然没有明说,打着什么走亲动戚的关系,实际上,就是想要和楚凝打好关系。

  为了郭芨,她始终一直惦记怜煜。

  楚凝索性称病。

  也不算上称,她是真的身子不大舒服了。

  府上的人对于她的归来,也给了绝对的安静,没有人敢窃窃私语说什么,全都规规矩矩做自己的事。

  也没有人抬眼偷看,或者在背后恶意的揣测。

  这里人虽然多。

  住的时日也不算太短了,伯爵府的装扮,没有长公主府的富丽,也没有怜煜藏她那一座深宅深幽别致,但也有不一样的奇特。

  平心而论,很多小物件的摆放,莫名的契合楚凝的心意。

  尽管如此。

  还是陌生得让楚凝一瞬间不自在。

  她甚至开始想念,有点想要藏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藏久了的缘故。

  竟然开始怕见人。

  难道真的是因为,做了亏心的事情,她的内心不好面对吗?

  听着温之俨的声音,楚凝的脑子里飘着不太真实的感觉。

  跟昨夜那个虚幻的梦比起来,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这个才是真的一场梦。

  缓了好久,她还没有缓和过来。

  她致力于想要回到过去,如她想要的,轻而易举地回到了过去。

  为什么,她觉得很惶恐?

  温之俨并没有责问,或者因为她在新婚之夜消失至今才归来的隔阂以及疏远。

  她忍不住在想怜煜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回来,让所有人都不怀疑,他跟温之俨是如何说的,他为何一点都不好奇,也没有人问起。

  日子清静,心却不静。

  楚凝的心里,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她总觉得自己有些要疯了,若是再这样待下去。

  思索了几个夜晚之后,楚凝想清楚了,她想离开,去别的地方,佛堂静静心也好。

  温之俨近来忙碌。

  朝中似乎出了点事,仿佛事关大褚和大禹。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局的紧张,楚凝深居简出都感知到了。

  大褚和大禹似乎....

  楚凝开口说要走之前,先问了是不是要出事了。

  温之俨的面色带了几分凝重。

  “自从辽东一乱后,大禹想要一统大业,吞并大褚的野心就出来了。”

  “原本还在忍耐,大概是怕陛下再成长几年,将来根基稳固,不好对付,故而,他们手上的行动越来越多。”

  朝廷当中派出去的官员也多。

  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的盘根错节,难以处理。

  别谈了,大褚本就内忧外患。

  内里有的官员结党营私中饱私囊,更有甚者,位高权重。

  且,除却大褚之外,原先的柔嘉国,竟然也朝大褚发了难。

  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之俨没有说太多,几语交代过后,也不肯再透露多的。

  只有一个嗯字,大概是怕楚凝担心忧虑。

  “公主不用过多的烦忧,仔细养好身子,多用膳食,臣下会尽心辅助陛下,庇护百姓。”

  “大褚已经不是当年的大褚了,大禹想要瓦大褚的根基,一点点蚕食掉,绝不可能。”

  对于他的军才谋略,纯净知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这段时日,陪公主的时日少了,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楚凝表示善解。

  她知道,对于温之俨为民为姓的慈悲心肠。她从来都知道。

  只要利于百姓苍生。

  甚至于,他可以豁出去一切。

  那么她呢?

  正因为这样,才对她的事如此不上心了甚至觉得没有什么。

  “之俨,最近在府上待得烦闷,我想去佛堂静静心。此外,这一趟也当是为国祈福吧,你觉得可以吗?”

  闻言,温之俨搁下筷子。

  “怎么了,如何突然想到要去佛堂?”

  他还以为是楚凝在心里出了什么事情,耐心地开解询问她。

  实则不然。

  他越是问,楚凝的心里越是难受。

  尤其是对着那张脸。

  往日念念不敢忘,记了数不清多少年的心上人的面孔就在眼前。

  楚凝现下看着,竟然只觉得疲累。

  甚至于,温之俨在和她说话之时。

  慢慢的,他的脸就和另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孔重叠了起来。

  楚凝在顷刻之间,就能分辨和细数出来两人的不同之处。

  一个已经被岁月磨得柔和,一个则在生长当中出挑之过分。

  最终两张脸变换融合,成了那张稚嫩鲜活带着无尽偏执的面庞。

  对着她笑,喊她,“阿姐。”

  好久了,都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就这样莫名地出现在了耳边。

  楚凝生打了一个激灵。

  “公主?”

  温之俨放下手里为她添汤的银勺,往她身边靠过来一点。

  楚凝察觉到他的动作,呼吸有些微滞,碗里的没有喝完的汤勺都被她弄撒出来。

  温之俨及时停住。

  连忙叫人来收拾,好在,汤盛出碗去,已经有些凉了。

  温之俨很担心,“可是身体有何处不适?”

  “.....”

  楚凝张了张口,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唤温之俨为好。

  她只说有些困了,心神不佳。

  所以自动省了过去,“...没事。”

  温之俨似乎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正要开口说话再开解开解。

  忽而,他的目光从楚凝的身上望向她的背后,欣喜到站起来。

  谁来了?

  楚凝当时的脑子里在想,没等到她问,温之俨已经先说了。

  “阿煜,你来了。”

  哪个阿煜?

  楚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阿煜?

  是她认识的那个阿煜吗?

  没等楚凝理清楚,她整个脊骨弯曲着,转过背,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少年已经行过礼,他朝着温之俨。

  作揖喊的什么?楚凝瞪大了眼睛,心跳在这一刻加快。

  义父?

  什么?

  温之俨拍了拍怜煜的肩膀,笑着对他说,“回来就好。”

  他去了哪里?

  楚凝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了,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温之俨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心,他即刻吩咐人多去炒几个小食,拿上好的酒来。

  “义母安好。”

  怜煜也向楚凝行礼,楚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怎么面对他的脸,怎么扯出一抹微笑。

  她浑身的血液都已经不受控制地逆流。

  脑子被义母两个字给占据了。

  温之俨不知道她二人之前的关系,取了酒来,正式倒了三杯。

  他还在对着楚凝介绍怜煜,“公主,这是臣下的义子。”

  “你二人本该先前就能见了,只是在公主回府的前几日,柔嘉起了躁动,陛下派了阿煜领兵去镇压。”

  温之俨似乎对怜煜很满意,他笑着说,“事都办妥了吗?”

  少年微微一笑,“不敢负陛下和义父重托。”

  “好孩子。”

  孩子两个字听得楚凝心神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胸口腾起。

  她快要惊天大雷砸得昏厥过去。

  难怪他一身风尘仆仆,消失不见到现在才回来。

  楚凝艰难地噎了一口沫。

  用喝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或许,她应该快速离开,只是腿怎么都不听控制,走不掉了。

  压根就起不来,她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她曾经的弟弟。

  今天的义子。

  塌上与她有过亲密无间的人。

  为什么,是同一个人?怎么可以是同一个人。

  都错了。

  少年在楚凝施施然在她的旁边坐下,楚凝闻到了他的气息,少年的气息过于浓郁,没隔断多久。

  涌入鼻腔。

  莫名地,楚凝的掌不受控制地起来了,她无端绷紧了身子,她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抖,最终用力捏紧,看向他。

  到底改从什么地方开始捋起来?

  楚凝极速在脑中翻着过往。

  几乎是灵光乍现,想起来,那时候在长公主府。

  少年意味深长地问过她。

  “阿姐对温大人这样了解,竟然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吗?”

  儿子。

  楚凝当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

  她当时还想着问。

  儿子的事情被变故冲垮,以至于她再也想不起来。

  今日也不用再提了。

  所以,温之俨唤怜煜的口气,听着这样的熟稔,因为他们早就认识。

  少年对着楚凝一笑,他端起酒盏。

  “怜煜再次恭迎义母返家归来。”

  义母.....

  他究竟怎么将称呼换得这样波澜不惊,平缓镇静地叫出口。

  女郎被少年脱口而出的称呼劈得找不到方向,她手里的木筷因为经收打击而握拿不住,最终掉到了地上。

  神色骤然变化,口中犯起来酸,楚凝猛然站起来,捂住嘴。

  “......”

  温之俨吓得,“怎么了?”

  他赶忙挪开酒盏,“阿煜,快把酒杯收起来,都怪我忘了。”

  “近来你义母身子不适,这酒烈,不吃酒的人,闻多了,必然要难受。”

  其实早不用温之俨在旁提醒,楚凝站起来时,温之俨背过身。

  少年弯腰捡起她掉落的木筷,他已经快速将酒盏给挪开了。

  并且手护在楚凝的腰侧,防止她撞上坚硬的案几板。

  久违的接触,即使隔着绵软的布料,依旧让人起疙瘩。

  少年轻笑,“义母,你要小心些。”

  楚凝吓得打了个激灵。

  在少年抽身而退之后。

  楚凝做贼心虚看向一旁,周遭的婢女全都低着头,仿佛并没有看到她的举动,温之俨拿了新的木筷过来。

  “公主.....”

  楚凝急匆匆站起来,“我不吃了。”

  她慌不择路地离开。

  怜煜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温之俨不明就里,喃问一声怎么了。

  是不是刚刚做错了什么?

  他正要追上去看,就被怜煜给拦住。

  “义父,我回府之前先进宫复命,陛下让我给您传懿旨,即可进宫。”

  温之俨皱眉,“进宫?”

  “是。”怜煜回道。

  “即刻进宫,柔嘉虽然平压下来了,许多事,还等着您。”

  这就没有法子了。

  温之俨看向楚凝离开的方向,意踌躇。

  怜煜轻轻勾唇。

  “义父放心,义母那边,怜煜会替您照应周全,等您回来。”

  怜煜和楚凝就有救命之恩的交情。

  如今又不是什么外人,怜煜在,温之俨很放心。

  他交代几句,嘱咐底下的人好生照顾楚凝。

  匆匆进宫了。

  怜煜先去沐浴更衣,没用多久,他带着郎中亲自上门。

  周围的人都被他屏退。

  楚凝并没有睡,怜煜的脚步声,在深宅时,她就常常听,怜煜一过来,她就知道了。

  少年在塌边坐下。

  像是故意,“义母,还难受吗?”

  楚凝默不作声。

  少年接着讲道,“我带了名医来,请他帮义母看看,您的身子到底何处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