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更合一(1 / 1)

掌印太监的废公主 夭夭长欢 778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6章 三更合一

  温软的唇瓣轻轻触碰在他的下颚上, 带着热度,酥麻从被她接触的那个地方涌过全身。

  掌心被她的小手覆盖,柔软包裹着他。

  耳边轰地一声不断嗡鸣起来, 他痉挛着,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炽热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清晰。

  垂在榻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紧。

  这一切都被姜馥看在眼里, 她软软地笑起来, 移开唇,向上抬起, 慢慢地在他的唇边停住。

  手也攀上他的脖子, 把他的头扭过来,无限拉近。

  气息交融, 李砚呼出的热气铺洒在她的鼻尖,痒痒的。

  脸颊上的热度骤然攀升, 姜馥的小脸也跟着泛起薄红。

  在无声的静谧中对视着, 李砚缓缓闭上眼睛, 睫毛微颤。

  马车停止,耳边传来哼笑声,姜馥松开他, 起身下轿。

  他心头忽的有些失落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下了轿。

  “掌印到。”

  在外迎接的小太监颇有眼色,老远就开始喊起来。

  再度跨入那金顶红门, 那金漆龙座上坐的却再也不是她的父亲,她只觉得刺眼,嘴唇紧抿, 但很快又松开, 笑起来。

  她作为前朝余孽, 还好好地活着,想必也是李牧的耻辱吧。

  李砚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快走一步,跟上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不留余地地挣脱开。

  姜馥抬眉看他一眼,示意他在位子上坐下,她则站在他旁边,打量四方。

  这次是贵妃的生辰宴,李牧倒是足够重视,竟邀请了不少朝野中的大臣和宗亲王,后宫中的嫔妃倒是寥寥无几。

  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等候多时,从她和李砚刚刚进场开始,就有形形色色的目光朝他们瞥过来,有不屑的,有嫉恨的,有嫌恶的,其中不少还是那些所谓弃暗投明的老臣。

  爹爹啊,您当初看人可真是看走眼了呢,她会替爹爹一个一个收拾的。

  她一一扫过,目光对上一位熟悉的脸。

  泰轩不动声色地向她行了个礼,表露恭敬,举起的胳膊姿势稍显怪异,像是受了伤。

  她没给多少表示,并不领情,目光又落回到大殿中央的宝座上。

  李牧正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举起酒杯,向她示意,他身侧的袁婉打扮得十分雍容,露出来的地方能戴上金饰的全部戴满了,只是额上的黑发是个败笔,几乎盖住了整张脸,连眼睛也看不见。

  她有些害怕地躲在李牧身边,毫无往日张扬跋扈的气势。

  这风格属实不像她。

  姜馥心里起疑,但也没表现出来,她拿起酒杯,自顾自一饮而尽,没有给半分面子。

  “既然众爱卿都来了,那我们就开宴吧。”

  李牧掩下眼底怒气,阴恻恻地开口,挽着袁婉坐下来。

  一群舞女缓缓来至大殿中央,扭动着身姿舞动起来,缓解了大殿里的压抑气氛。

  姜馥站在那里,瞪眼看着,直到她的衣摆被人拽住。

  李砚用手轻轻地揪住她,拍了拍旁边的软垫,示意她坐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我的夫人,不用站在一旁服侍我,坐下。”

  她只轻轻皱了皱眉,拿起他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细白的天鹅颈仰起,让人看不清神色。

  宴会进行到一半,李牧宣布要中场休息,过个半刻钟再继续。

  历来并没有这个传统,但帝心难测,众人就算起疑,也不敢妄论。

  “掌印,你来,朕跟你有些话要谈。”

  李牧笑着招呼李砚,示意他到后厅,李砚不能拒绝,只是抬眉看了眼姜馥。

  她低着头,两手交叠放在胸前,非常规矩又克制地站着,一脸卑微又隐忍的模样。

  前前后后仿佛不是一个人。

  晦涩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擦过她的肩,沉默地离开。

  姜馥还是那样恭敬地站着,脸上的哀戚不变,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她没抬头,也没注意到李砚的情绪变化。

  李砚走后没多久,一个纸团就被掷到她跟前的桌案上,跟着滚落到她的脚前,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并不理睬。

  一个跳脱的身形捉住了她的手,直接把她往外拽。

  “怎么啦,勾起伤心事了,心情不好?”

  罗执弯着眼笑着,张扬的金色卷毛根根竖起,意气风发。

  外头敞亮,空气也新鲜,长亭旁边就是一条湖,湖水清澈,里面的野草却疯长得不像话,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跟旁边的长亭有些格格不入。

  姜馥被他这么一拽,头脑有些昏涨,她睨他一眼,道:

  “你怎么也来了?”

  她可不记得宫宴有邀请外族的习惯。

  “我不请自来,就是为了见你呀。”

  他有些得意地捋了捋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向她展示他能自由进出皇宫的能力。

  “脸皮真厚。”

  湖里的野草莫名地对姜馥有巨大的吸引力,她说完这句话,目光就落在上面,心底里却渐渐生出一点恶心感,喘不上气来。

  “你看我今天的这身装扮,是不是很好看?”

  等姜馥的视线回转过来,罗执便挑着眼皮,露出尖牙,坐了个鬼脸。

  但她心底却涌出更多更多的恶心感来,窒息感在她的胸腔不断放大,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扼紧她的脖子。

  她艰难地喘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啊?我吓到你了吗?”

  眼前的小脸血色尽褪,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罗执眼疾手快地接过她,才发觉她的身体冰凉,凉意一点点透过皮肤沁进骨髓里。

  胃里撕扯的窒息感一波强过一波,姜馥咬紧唇瓣,唇上的痛意使她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手指蜷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她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里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就算她一个人在这打滚,要好过躺在一个异族人的怀抱里。

  到时候对她不利,对李砚也不利。

  一想到他可能会误会,姜馥挣扎得更剧烈了些。

  “你别动呀,我抱你去找太医吧。”

  罗执牢牢箍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作势抱起她就往外冲。

  外头是大厅,人会更多。

  姜馥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不让他去。她用了死力,牙齿里浸上湿意,淡淡的血腥味涌入口腔。

  她强撑着一口气,只为让他放下她。

  “你不会想等着那阉人来救你吧,他跟陛下在议事呢,等他来了,你都凉了!”

  罗执强忍住肩膀上的痛意,强烈的恐慌感漫上他整个大脑,他的两条腿不停地打颤,冷汗从脖子上滑下来。

  “你要是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作出咬舌自尽的样子,声音哑着,却带着一股决绝。

  “哟,这不是姜小姐吗?宴会不去,在这里偷偷跟外男私会?”

  尖利的嗓音传过来,袁婉扭着腰,一步步地踏过来,步摇在头上乱舞,额前的黑发披散,像个恶鬼。

  怨毒又刻薄的声音一点点地落在姜馥身上:

  “姜小姐,李砚那种阉人果然满足不了你啊,光天化日之下你跟一个外男又搂又抱?笑死人了。”

  红色指甲掐起姜馥的脸,下颚快要断裂的痛意传入她的脑海,她挣扎起来,头发也被扯乱。

  “疯婆子,干什么?”

  罗执一脚踹向她,把她踹倒在地。

  袁婉捂着发痛的腹部厉声尖叫,黑发里露出的一只眼睛可怕而狠毒,“来人啊,快来人哪。”

  尖叫声迅速传进大殿里,殿里的王亲贵族和各宫嫔妃都循声而来,人越来越多。

  “大家看哪,姜馥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嫁给掌印还不够,光天化日之下就和外族人勾三搭四,她身为前朝余孽,不处死就算了,还做出这么丢尽脸面的事,让我们国家怎么在番邦人面前抬得起头?”

  她声泪俱下,歪倒在地。

  堂堂一国的贵妃娘娘,被人打倒在地,前朝的灭国公主趴在外族人的怀里苟且偷生,身为人妇不遵守三从四德,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这一番话精准击中各个人群,众人附和着她,嘴里跟着说出不干不净的话来,把矛头对准了姜馥。

  姜馥的胃里难受,这些人的话就像个炸弹,一齐在她耳边炸开,不断作响。

  士兵团团将他们围住,动弹不得。

  “罗殿下,本宫好心劝你一句,把她放下,不要牵扯进我们国家的事来,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而且,本宫并不记得邀请过你,你私自进出皇宫,倘若被你父皇知道了...”

  袁婉恶狠狠地笑着,正义此时全站在她那一方,她话里话外威胁着他,逼他就范。

  他们国家小得可怜,战力不敌,随时可能被吞没,不复存在了。

  罗执脸色难看起来,锐利的刀锋把他团团围住,只要再进一寸,就能将他整个人四分五裂,包括他怀里的姜馥。

  “放我下来。”

  姜馥虚弱地喘气。

  今日的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袁婉趁着李砚不在,想要置她于死地,让她身败名裂。

  她不能拉上一个国家为她陪葬。

  罗执没动,眉眼里带上一股执拗。

  “哟,还真是一对痴男怨女啊,这么情意绵绵?姜馥,我要是你,我就一头跳那湖里淹死了,贱人。”

  罗执听得青筋直跳,姜馥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的眼里暗冷,涌现出杀意来。

  姜馥及时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罗执脸色松动,把她放了下来。

  -

  袁婉见他走了,笑得更加放肆,她抬眼盯了一会那被头发挡住的苍白小脸,继续添火:

  “姜馥,你不如就在大家的见证下,一死了之吧,如果你还有最基本的尊严的话。”

  她笑起来,被头发盖住的半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姜馥躺在地上,全身蜷曲着,她张大了嘴艰难地呼吸,脸色开始灰白。

  她不动,也不想搭理她。

  袁婉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把手指放在嘴边,作出个小声的动作,轻声道:

  “不如大家就都散了,她毕竟也要脸面,这么多人看着她,她也不好意思跳,大家都出去,就让本宫做个见证就好。”

  此话一出,众人都四散退去,谁也不想真的沾染这些晦气的东西,顿时都觉得贵妃娘娘识大体,顾大局。

  等众人一走,袁婉也懒得再维持表面的笑容,她面容狰狞起来,把遮住半张脸的黑发撩了起来,露出空洞洞的另一只眼。

  “你看到了吗?贱人,拜你所赐。今天你就识相点,跳进那里面,给本宫谢个罪吧,本宫大人有大量,等你下了地后,不会亏待你的。”

  “你喝了我给的酒,就算是金刚大汉,也撑不住,趁早死了,也免受折磨。”

  她咬牙切齿,居高临下地盯着在地上不断打滚的姜馥,笑得眼泪也跟着掉下来,淌过空洞洞的眼眶,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曾经那么喜欢你,现在要不顾一切地杀了你吗?”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妨告诉你——”,袁婉笑得悲戚,仿佛在诉说她自己,“——因为你挡了他的路,你那老父亲狡猾得很,死之前还留了封遗诏,那封遗诏就是给你的,他早就知道陛下野心大,怕日后你控制不住他,特意留了给你防身的,没想到这到成了害死你的利器。”

  “姜馥啊,要怪就怪你父亲吧,哦,听说你父亲还给你找了个护卫,可那位护卫到死也没出现,哈哈哈。”

  “要怪就怪你父亲吧。”

  袁婉笑嘻嘻的,眼泪一波一波地从空洞洞的眼眶里落下来,她慢慢地走到姜馥面前,蹲下来,欣赏她痛苦的表情。

  她面容越是痛苦,她心里越是畅快。

  听到袁婉的回答,姜馥心里并不意外,她挣扎着抬起头,故意激她:

  “陛下就算如今再怎么宠爱你,你也不知道遗诏在哪吧?你贵为贵妃娘娘,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不知道枕边人的心事,还不是得处处看他脸色?”

  她如果真死了,袁婉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局的人。

  袁婉轻而易举地被激怒,她涨红了脸,大叫着争辩:“遗诏就是那幅画像,只有你能解开,遗诏是锁,你是密码,但如今你马上要死了,那幅画像自然就废了。”

  袁婉笑容更艳了几分,“这个事情连陛下都不知道,是我偷听了你父亲的谈话来的,不过很快,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站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湖面,一脚踹向姜馥。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来到,姜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紧拽住了她的腿。

  “怎么回事?你..你是装的..”

  姜馥力大得出奇,袁婉半分也没挣动,头上冒出冷汗。

  “你的破绽太多了,蠢笨如猪。”

  姜馥有些残忍地笑起来,把她的腿用力抬高,几乎成了一字型,只剩一只脚垫地,姿势极为难堪。

  胯.部有些撕扯的痛感,袁婉恐惧地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眶也有了波动。

  “你放..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仇人,李牧才是,是他让我干的,我是无辜的,你要报仇找他,不要找我!”

  她脸色灰白,用力尖叫起来。

  “叫这么大声,一会把其他人都引过来了,不过我要是你,这么丑陋的一张脸被人看见了,肯定一头跳湖里,以死谢罪。”

  姜馥瞅了瞅身旁的那条湖,暗示意味明显。

  “你猜你让陛下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你还能不能好好活着?与其受尽折磨,不如现在早死,痛快一些。”

  袁婉一下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笑起来,一如袁婉对她的模样,一脚踹向她的腿,逼她跪下。

  接下来,是两巴掌,狠狠地扇在袁婉的脸上,刮过道道血痕,把她打偏头去。

  那空洞的眼眶里跟着流下两道血痕,触目惊心。

  她自诩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任何人给她的一切,她都会如数还回去。

  “是我请你下去,还是你自己下去?”

  时间太长,已经有一部分人等得不耐烦了,正朝这边走过来。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让袁婉小幅度地挣扎起来,但她额前的黑发被姜馥用力一撕,整大块地掉下来,再无遮盖。

  她被姜馥松开,绝望地跪在地上,眼睁着看着人群越来越近,她咬紧牙关,惨白着脸,扑通一声往湖里跳去。

  水浪拍起,瞬间打湿姜馥的衣服,她站在那儿,静静等着。

  袁婉在水里扑腾,最后慢慢沉下去,湖面的波圈越来越大,最后彻底归于平静。

  野草疯长,一切再无痕迹。

  姜馥瞥到熟悉的衣角,他正向自己快步走来。她索性坐下,腿翘起来,轻轻晃动。

  “谁干的?”

  李砚死死盯着她衣服上的水渍,声线冰冷,脱下外袍,把她整个人裹起来包紧。

  刚刚还围观看热闹的众人该散的都散去,低垂着头,没人再敢胡乱说些什么。

  “哦,刚刚袁贵妃不小心掉水里了,溅了我一身水。”

  姜馥扬起脸来,一脸无辜。

  “心情好点了吗?”

  李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水迹。

  姜馥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仰起脖子凑近他的耳朵,李砚也很配合地弯下腰来,她轻轻道:

  “心情不好是装的,我一直都心情很好。”

  若是她不装出她不受宠夫妻关系冷淡的样子,狗皇帝也不会放心地把李砚支开,她也不会钓出袁婉这条大鱼。

  她笑开眼,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齿来。

  不是生他气,那就好。

  “我有点冷。”

  姜馥适时地撒娇,旁若无人地把手伸进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宽厚,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她靠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掌心里冰凉的温度让他心尖都跟着颤了颤,他反握住她的双手,整个包裹起来,细细地摩搓。

  接着,他的手伸过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

  姜馥乖乖地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胸前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角度。

  “贵妃娘娘以下犯上,来人,把她从湖里捞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

  李砚阴恻恻地下令,登时有两个侍卫把人从湖里捞出来,跟破抹布般甩在地上。

  她的脸色惨白,空荡荡的眼眶浮肿,死相凄惨。

  “这样仪容有亏的人不配做贵妃娘娘,陛下,你说,是吧?”

  李砚将姜馥紧抱在怀里,没等他回应,就抱着她大步离开。

  李牧脸色难看,却也只能冷声下令,“袁贵妃德行有亏,从今日起,贬为庶民,扔去乱葬岗。”

  -

  李砚一路把姜馥抱到轿子里,想了想,又把她抱出来,放到马上。

  “我亲自骑,这样会快一点,我怕你着凉。”

  李砚认真解释道。

  “好。”

  姜馥认真地点头。

  李砚把姜馥放到马后,他坐在马前,然后用一根绳子把两人牢牢拴在一起。

  姜馥紧靠在他的背上,手臂圈住他的腰,安心极了。

  马儿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府中。

  身后的人却特别安静,李砚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微微侧过头去,身后人睡得安恬,呼吸有节律地起伏着,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浓而密的长睫一下一下扫过他的心房。

  他小心地解开拴在两人身上的绳索,姜馥软软地倒下去,他心跳漏了一拍,接住她的腰,把她拥进怀里。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一路把她抱回府中,却又对她身上的湿衣服为难起来。

  “大人,奴婢来给夫人洗澡换衣吧。”

  以烟等得心焦,见两人回来,也跟在身后,在门口停住,适时地开口。

  姜馥小手却攀得紧,不肯放,嘴里巴巴地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给夫人准备点饭菜。”李砚抬头瞥向她。

  “那夫人的衣服...”

  “你不用管,下去吧。”

  “是。”

  以烟应了一声,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才慢吞吞地合上门离开。

  李砚心里紧张,手指头扭了又扭,可每次在靠近她身上的衣服时又不自觉地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理战争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一口粗气被长长呼出,李砚回过头来,准备动手解开她的系带。

  手刚接触她的腰,姜馥就醒了过来,大眼睛清明,毫无半点睡意,显然已经醒了很久了。

  她轻轻地笑起来,直至整个嘴巴完全咧开。

  “怎么不继续?”

  嗓音软软糯糯,透着些许恶劣。

  李砚整个手掌都缩回去,背在身后,脸颊滚烫,有种被戳穿的尴尬,想要解释的话语卡在嘴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想看啊。”

  她笑嘻嘻的,眉眼带上几分张扬,见他不动,伸出手指,去解自己的系带。

  她边一点一点慢慢挑开,边观察李砚的反应,直到衣服完全松开,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只要轻轻一掀,就能看见里面白色的薄衫,再里,就是件红色的肚兜。

  他忽的伸出手,把她的小手按住。

  他哑着嗓子,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然后让以烟来给你换衣服。”

  他说着,起身就准备走。

  但姜馥还没得兴,怎能轻易让他走?

  她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臂弯,把脸靠在他的胳膊上,轻轻磨蹭,

  “不是说怕我着凉吗?等她来了,我早就着凉生病了。”

  她说完后,小嘴瘪了瘪,有些可怜的样子,说出来的话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热气密密麻麻地呼在他的胳膊上,他心里又生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喷薄鼓胀在他的脑袋里,再也挥扯不开。

  那柔软的触感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舔了舔嘴唇,竭力控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保持着自己仅剩不多的理智,轻轻扯开了被她拽着的手臂,然后迅速站起来,大步走到帘帐后,尽职地给她打洗澡水。

  姜馥被他扯开手,心里有些憋屈,坐在床前,脚丫一晃一晃地来回摆动,注视着身前那个忙前忙后的人影。

  一丝丝暖流再度滑入她的心房,不一样的情愫在她心中慢慢升起,

  嘴角扬起一丝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弧度。

  瞬间没了那种想要逗弄他的心思,她乖乖地躺下来,准备享受他给她安排好的一切。

  ...

  等她终于梳洗完毕穿上干净的衣裙后,李砚也适时地端上许多点心,把她的桌案摆满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东西?”

  她有些惊喜,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色,但不过一秒,又很快压下来,

  “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她扬着头,认真地直视他,大有一种你不做我就不吃的气势。

  “你尝尝。”

  李砚淡淡地开口,舀了一勺鱼肉汤放在她的碗里。

  乳白色的汤汁,飘着浓郁的香气,一下子就勾起了姜馥的胃口。

  “那你喂我吧。”

  姜馥继续得寸进尺。

  “好。”

  李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嗯了一声,仿佛这是他理所当然应该做的,没有丝毫的异议。

  “李牧找你去做什么了?”

  姜馥试探性地问道。

  李砚擦去她嘴角的汤汁,才回答:“边境不太平,要打仗,聊一聊粮草军饷的问题。”

  一听这话,姜馥猝然抬起头,汤也不喝了,“你也要去吗?”

  姜馥仰起一张小脸,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她把手塞进李砚的臂弯里,靠在他身上。

  温温软软的身体依赖地躺在他的怀里,他心里受用,脊柱绷得很直,手掌伸在姜馥的背后,虚虚地挽着她。

  “除非当朝无人了,否则是轮不到我上的。”

  他认真解释道,眼睛亮亮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担心,但就是担心,听到这话,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落下。

  “今日他们说我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姜馥挥了挥手,把四周的婢女都遣散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盯着他的脸,不想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听见了。”

  他低低地答,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努着嘴的小脸。

  她是他的夫人,她什么样,他最清楚,旁人说什么,都跟他无关,他只在乎,她会不会受伤。

  “如果我哪天和别人走了,你会伤心吗?”

  原本虚虚挽着她的手掌一下落到实处,箍紧了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

  她试着挣了挣,他反而搂得更紧了。

  距离一下子贴近,她没有防备,唇瓣印在他的脖颈上,留下红印,强烈的男性气息涌进她的鼻尖。

  她颤了颤,捂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红晕迅速飞上她的脸,耳朵,脖子。

  如果他不是个阉人,他得多撩啊。

  不该想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脸颊上的温度也越来越烫。

  抵在他胸膛上的小手蜷紧,没有过多犹豫,就攀上他的脖子,姜馥凑上去,整个人都被半抱着坐在他的腿上。

  李砚一下子别过头去,躲开她的唇瓣,动作很快地把她横抱起来,放到床榻上。

  “你早些休息吧。”

  红晕一朵朵地攀到他的脸上,他的耳尖涨红,说话也磕巴起来,飞快地抽开托着她腰的手,抬脚就准备往门外走,袖口却被一只小手用力揪住。

  “不许走。”

  两人陷入僵持。

  李砚既不舍得扯开她的手,也不愿回头看她的脸,带着一股孤拗。

  “行吧,那我跟你一起睡,走吧。”

  姜馥改为挽着他的手,把他往前拉。

  李砚就这么呆呆地被她拉走,一直到自己的卧房门口时,才反应过来。

  姜馥又拉不动他了。

  “你再不走,我就亲你了。”

  她撅起嘴,佯装生气的模样,作势就要上来亲。

  一只大手牢牢挡住她的脸,把她整个视野都盖住。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姜馥如愿地进入他的卧房,但李砚身躯依旧绷得笔直,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她知道李砚的自尊要好好被呵护,不能激得太狠了。姜馥适时地转移话题,道:

  “我让你保管的小箱子,你放哪去啦?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好好保管。”

  人死之前说的话,最为真实。

  既然她是那个密码,那只要她破解了,她就能把狗皇帝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她和李砚,也不用再处处受制。

  这个国家本来就是她的。

  一口浊气呼出,见她没有再揪着他不放,李砚乖乖地打开一个暗格,把她的小箱子小心地拿了出来,眉眼间在触及那个小箱子划过一抹暗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小箱子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一丝被破坏或被人打开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

  “你转过去,不许看。”

  “好。”

  李砚点点头,转了过去。

  姜馥把小箱子上的锁打开,从里面取出那幅画像,细细打量,还不忘补充道:

  “转过来吧。”

  李砚乖乖地转过来。

  这幅画像是父亲为她亲手画的,但一大滩浓墨翻在上面,几乎盖住了她的全部轮廓。

  现在细细想来,也许,这摊浓墨才是关键。

  父亲那么谨慎的人,对自己的字画视若珍宝,又怎会放任这一大滩浓墨覆盖在他亲爱的女儿画像之上而不作为呢?

  她让李砚打来一盆温水,把整幅字画浸入其中,慢慢等着。

  一炷香过后,她把它拿出来,用酒精轻轻擦拭,那一大滩浓墨果然少了很多,她的面部轮廓一点点清晰地显现出来。

  一丝喜悦挂在她的脸上,抚上画纸的手轻轻颤抖,用了更多的酒精擦涂起来。

  但是那幅画像再没有任何变化,浸透了水的纸张甚至开始慢慢变软,融化,画像的四角开始缺损......

  “怎么回事?”

  一颗大石头沉沉落到她的心底,把她整个心脏压住,喘不过气来,她的指尖发白,四肢发凉。

  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李砚猛然扯过她的手,把那幅画像拿开,他的声音变得艰涩,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贴着嗓子溢出:

  “早点睡觉吧,别弄了。”

  他把那幅画像高举,并不让她够到。

  她垫着脚尖,费力地红了眼,李砚面色阴冷,陌生得不像话。

  “你再让我试试啊。”

  委屈慢慢浸满她整个胸腔,湿意在她眼里汇聚,她有些失望地盯着他的眼睛,企图寻找答案。

  黑色的深潭里没有一丝波澜,她看不透,猜不透,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以绝对旁观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睨视着她。

  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这幅画早就已经毁了。”

  他声线冰冷,一字一句的宣判最终的结局,用一种从来没有看过她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意思?”

  “在你把它放进水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毁了。”

  “你早就知道了?”

  姜馥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身体颤抖起来,没有感情的音调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戳中她的心脏。

  她的脸色发白,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那幅被泡软的画像被李砚一把抛出窗外,闷闷地落在地上,飞扬的纸屑落下来,像是在嘲笑她做的一切努力。

  她四肢发僵,被李砚抓住手腕狠按在墙上,手腕上的痛意清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